满城大喜过望,刺溜一下跳下马,欢呼着三下两下将身上衣服脱个精光,“扑通”一声跳到水里了。
忠善栓了马,笑道:“别抓太多,都要你的马驮回去,真会累死它!”一面将满城扔上岸的鱼抓进网兜。
花摇月移,幽静阴森的酒道谷里响彻着满城的笑声,忠善坐在水边,望着自己心爱的人,痴了。
只要能留他身边,一生别无所求了……
不知过了多久,闹腾累了的满城朝忠善游过去。
圆月当空,银光遍地,忠善的眼眸中,倒影着一幅如画美景:那水中的人随着魔幻一般的银波靠近过来,他的湿发贴着无限温柔的脸颊,他长长的睫毛上雾气光彩晃亮,他的玉润肌肤上蕴着水珠,美得让人甚至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看什么?”满城近了岸,站在齐腰的水中,捧着忠善的脸嘲笑他:“我这么好看?你都看傻了?”没等忠善回答,他脚一蹬上了岸将忠善扑倒在地上,湿冷的手指摸着忠善的嘴唇,忠善要去握着,他又飞快地将手滑下来按在忠善胸膛上,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我冷了……”说着伏下身子轻吻着忠善的脸。
忠善心领神会,问了声:“也不怕别人看到?”
“荒山野岭的谁来看我们?”满城笑嘻嘻的又添上一句:“再说,真要有人就让他看好了,我怕过什么?”
忠善翻身压着他,“那我可要发威了,别又怪我晚上不让你睡觉!”话音落了便粘上他的嘴唇狂吻……
岸边的草绒软湿柔,在夜色中泛着清冷光芒,风中带着树干汁浆的香味。满城遥望忠善背后弧形的深色夜空上片片幻变浮云,欲求兀自着魔中邪一般爆炸。
月光照亮忽隐忽现的慰藉和满足,几番翻云复雨如这水中鱼儿逐影一样只凭本能冲动忘我。
“忠善……”满城喘着,深情地呼唤。
忠善动了动喉咙,没有发出声音,却用身体努力回应他。
“忠善……”满城又唤:“忠善,我……我……”
忠善猛地心悸:你这死小子别在这时说你想他啊!
满城迷失了神志,有一句话,从心里窜了出来:“忠善,我……”
我不想听!忠善伏下去发疯般吮咬他的双唇,生怕他又要说出那句让自己崩溃绝望的话。
满城陡地感到后怕,暗自庆幸那句话没有说出来。
忠善不知道,满城那句发自内心的话,是“我爱你。”
3.
暗云铺盖,天地间混沌一片。
护国将军府前高悬的两盏红灯笼泛着如冥火般幽幽光芒,将周围染上了一层麻木不仁的森森寒意。
重墨夜色中,一匹马默默地降临到府门口。
马上的人,望着那个蜷在角落如落叶般脆弱无助的身影,痛心疾首。他跑过去跪倒下来,抬手轻抚眼前这张泪痕横乱的苍白睡脸,悔得椎心泣血,“满城……”
满城惊醒过来,撑开了哭肿的眼睛,双唇抖得不能自制。
忠善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颤声道:“你怎么穿得这么少?会着凉的!”
“忠……我,我……你……你啊……”满城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狠狠地搂着忠善,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惆怅苦闷仍旧斩不断千纠万缠的情丝,忠善发狂般吻着满城脸上汹涌的泪水,陶醉得迷失自我。
我的马,已经出了呼门,我在这人生的路口徘徊,停顿,思索。
今后,明天,下一秒,我该做什么?
我不知道。
往前走,往右走,还是往左走?哪一条是我的路?哪一条路能找到我的期盼?哪一条路可以投奔我心灵的归宿?
我知道。
我往回走,我归心似箭,我心乱如麻,我忐忑不安。
我的期盼,我心灵的归宿,他在做什么?
没有了我,他会怎样?他是会没精打采,还是会暴跳如雷?他是会无动于衷,还是会腹热心煎?
我看到了他的眼泪,这就够了,这就让我心甘情愿任他糟蹋摆布,对他死心塌地,为他自毁一生。
护国将军府主院的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却是让人莫名安心,看不见也没有关系,两个人如此了解对方的身体,如此熟悉对方的呻吟,如此热爱对方的反应。两个人相拥亲吻着,纠缠厮磨着,相互索取温暖,相互给予慰藉,醉生梦死……
天蒙蒙亮的时候,刚刚睡着的人如做了个噩梦般突然惊醒,失声叫道:“忠善!”
一声温柔的回应:“我在这儿。”
满城松了口气,抱紧了他,“我真怕眼一睁开,你又不见了。”
“傻瓜,我不是说一辈子陪着你吗?”
“你骗人!”满城委屈地扁了扁嘴,质问道:“你昨天去哪里了?”
忠善淡淡地反问一句:“我四下逛逛都不行了?”
满城不再追问,他摸着忠善脸上还没有退下去的淤青掌印,又要落泪,“你痛不痛?我替你揉揉?”
“呵,你昨天打我的时候可威风了,现在怎么像只小绵羊?”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嘛……”满城急忙往前挪,贴上去亲吻那淤青,道歉个不停。
忠善的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向以往一样若无其事地笑一笑。
你这傻瓜,痛的不是这里,是心。
不是因为你打我,是因为你在我怀里喊别人的名字,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半点心疼我。
我痛,痛得几乎窒息。
满城今天出乎意料的温顺,他环搂着忠善的脖子,柔声道:“我错了啊,我不敢了,我求你别生气嘛!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忠善一怔,问他:“那你别再一直喝酒了,好不好?”
“好。”
“你一会儿找太医瞧瞧,好不好?”
“好。”
“天凉了,你多穿点,好不好?”
“好,好。”
忠善痴痴地看着他,缓缓问:“满城,你和我……”
“不行。”满城收敛了嬉笑,立刻打断忠善的话头,“只有这个,我不能答应你。”
忠善眉目间露出了一许无法掩饰的凄凉,旋即又消失无踪,他朝一片狼藉的房间努了努嘴,“你和我上床的时候可不可以先摸到床再脱裤子啊?你怎么猴急成这样了?”
满城怪笑两声,在忠善脸上轻轻啃了一口,转开了话题:“我昨天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呢!”
忠善抱着他笑成一团,“难怪,流了这么多口水,我就这么好吃?”
“嘻嘻……”满城翻身趴在忠善身上又咬又舔,手也到处倒腾。
“痒啊!别把狗牙靠近我的喉咙,你一用力我就死啦!我好怕!”忠善说着这话,却是将满城抱得更紧了,“哈哈……好痒,我要反抗了……夏将军,哈哈你饶了我吧……痒死了……”
两个人在屋子里打打闹闹,啃啃咬咬,哪里还去理会什么早朝?
耀极殿上的众臣将早就见惯不怪了:那两个龌龊无聊的武将有来上早朝才奇怪咧。
龙椅上的天子,失望之余又添悲哀:现在连看一看他,都这么难了。
第二十七章:心碎
1.
方广达率领永兆军夺取大片遥疆领土,势力不断壮大。无数遥疆将领率麾下军队归降永兆,遥王被迫无奈,向永兆俯首称臣。
圆辽军蓄势待发,调集大队人马欲前往邓国。
仲碧府里依然冷清如常,主人不让卸下漫屋遍地的白纱黑绫,园子里的桌凳甚至树叶上都是纸钱的灰烬长期无人打扫,更添一份悲苦万状的气息。
蓝杏端着碗碟从满城的院子里出来,迎面撞上了忠善,急忙低声道:“成将军,王后娘娘在里面呢……”
忠善会意,止了步,问道:“上回如意西宫的谢太医来给他开了几副药,他有没有吃?”
蓝杏微颦细眉,道:“谢太医都说没什么大碍了,他又怎么会放在心上?而且他都不在府里,也不知道和你腻到哪去了……”
忠善笑道:“这可怪不得我了,我若在仲碧府,迟早又要被王后娘娘抓个正着。如今娘娘又有了身孕,来个寻死觅活的可是一尸两命,我担待不起。”
蓝杏苦笑。
两人退了出来,蓝杏幽幽地叹气,道:“成将军,自从小王爷死后,这个仲碧府就越发冷寂了。你不在府里时,夏将军是越来越焦躁了,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我看他现在还真是片刻都离不开你,你可别再让他找不着你了。”
忠善自嘲地笑笑,“真是这样我可开心死了,怕是蓝杏姐姐哄我的吧?”
蓝杏嗔道:“成将军,快别这样叫我。”转而,面上带了一丝忧郁,又道:“这次公主没有回来,一定十分想念夏将军,威震军到邓国时,请您务必陪夏将军进宫见他姐姐一面。”
忠善道:“行啊,我也想金音姐姐了,满城不去,我去。”
蓝杏不由发笑,“成将军,你就会没正经!你先回去吧,不过别到处乱跑,他找不到你又要急疯了。”
2.
更深夜静,护国将军府里暗了最后一掌灯,笼罩在深秋的瑟寒静谧之中。清冷的月光洒进了主人的房间,与袅绕的蒸气轻雾缠绵在一起,恍若梦境。
屏后传来低低的谈话,不时夹杂着笑声,猛地安静下来。两个人浸泡在暖水漫溢的浴桶里相拥亲吻,如痴如醉。
满城的手在水里抚摸着忠善的肌肤,不断下沉摸索。
“满城……这里太小了……”对方说着这话,却是激烈回应,用赤裸的身子在水中寻觅。
呻吟中,有人喘息着低声呼唤:“忠善……”
“……”
“忠善,你就像烈酒一样,都快把我呛死了。”
“你不喜欢……我就温柔一点……”
“我……我喜欢……”
冒着热气的清水荡漾波澜,顺着木桶边缘流淌出来,湿了一地……
“……忠善,明天我们去了邓国,就不必顾忌蔚阳了。”
忠善“嗤”地一笑,道:“进禄已经劝过我好几回了,他叫我们在军营里不要太放肆,兵卒们谈笑的话资都是我们。”
满城面上有一丝失望,问:“你觉得丢人?”
忠善嘻嘻一笑,“怎么不丢人?”
满城脸现怒容,“丢人就不要和我混在一起了!”
“哈哈……”忠善不由失笑,“你又生气了!你生气起来可爱死了!”满城在他怀里挣扎不开,往他肩上狠狠咬下去。忠善忍着痛,丝毫不肯松手,柔声道:“满城,再丢人我都不离开你。你都不嫌,我还嫌什么?我得意都来不及。”
满城松了口,忠善肩上的牙印渗出一抹血丝,在水中绕了几圈,绽开消失了。满城后悔地怨道:“你怎么不躲?”
“我躲开,你不是更生气了?”
满城摸了摸自己留下的牙印,复又抱紧了忠善。
“满城,我真怕你哪天扑过来咬我的咽喉。”
“你不会躲啊,傻瓜。”
“你就是咬我的咽喉我也不躲。”
“嘿嘿……”
“笑什么?你这只恶狗……满城,你是不是谁都咬啊?”
满城不笑了。
忠善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两个人默默地拥抱着,许久,忠善缓缓问道:“那个人,你从来都舍不得咬吧?”
“……”
“……”
“忠善,我想他了。”
“你不是天天都见得到他吗?”
满城轻轻地叹气,叹得失落悠长,“……自从蔚阳来了以后,他就没和我做过了,都大半年了……他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和我亲热亲热呢?忠善,我很想他!这叫什么事啊?我怎么变得只能看看他了?忠善……”
“……嗳。”
“我……我想和他上床,想的不得了,怎么办?”
“……”
“忠善,怎么办嘛?”
忠善死咬着牙关,想要叹气,却只能强压起伏的胸口,小心地,断断续续地将苦闷一层一层吐出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缓声道:“你……偷偷的到耀极殿去,如果有人,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人都走光了,他躺下去了,你就悄悄爬到他床上……他,他如果怕被人知道你留在耀极殿过夜,你就和他说……说你做完就走……”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满城离开了忠善的怀抱,从浴桶里爬了出来,裹起浴袍。
“满城!”忠善徒劳地拉着满城的手。
满城,不要去!
满城注视着月光下忠善哀求悲切的眸子,却毫不留情地挣开他的挽留,淡淡地说:“明天就要出征了,我很想见他!我……”满城说不下去了,急忙挪开目光,快速穿上衣服,转出屏风,开门匆匆离开这间屋子。
被遗弃在屋子里的人,沉在转冷的水里,寒得全身发颤。
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啊?
3.
彭鸿目视着雷丞相等人从耀极殿退了出去,冷着面孔对章周道:“修仪叫我转话给你,你托她照料的宫女她已经安顿好了,你可以放心,她把那宫女送到……”
“不必和我说送到哪里。”章周截断他,淡淡地说:“我不想知道。”
彭鸿冷笑一声,道:“我看你还是和满城谈一谈,娶一两个妃子,别找宫女侍寝了。”
章周面有愧意,背着手从高台之上踱下来,道:“彭鸿,你心里一定在耻笑我……那个女人怀了我的孩子,一脸欣喜的跑来告诉我,我却毫不留情地立刻把她送走……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痛苦的。”
“罢了,”彭鸿眉目一松,“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孩子接回来?”
章周漠然道:“永远都不接回来。让他在市井乡间长大,总比死在宫里好。”
彭鸿十分不满,“章周,你当真要将自己的骨肉送出去当一辈子平民?这世上有哪个君王像你这般懦弱,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不住!”
“我不想让满城难过……”
彭鸿皱眉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总不可能一个孩子都不留在身边!”
章周面上尽是无奈,轻声道:“我有满城的孩子就够了,我只希望蔚阳一定要生个男孩。”他转身走到侧厅阳台门边,重重叹气,“彭鸿,我苦得说不出口。以前我一直懊恼满城怎么不是个女人,也只是想想罢了,可是自从蔚阳来了后,这个想法就强烈得让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越是改变不了的事,就越是让我拼命的痛苦。这天下有这么多女人,我却偏偏要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