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醇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问题?他立刻撇开了木棍,右肋却正中满城一棍,整个人摔了出去。
章周变了脸色:这雄州太子竟这般厉害!虽然是满城赢了,可是明眼人都知道是杨道醇相让。他给我们这个面子,我们也别不识好歹!想到此,又见彭鸿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于是就唤了声:“满城!”
满城被他这一唤,方才醒悟过来,居然扁嘴道:“章周,是他让我的!”
彭鸿差点晕倒,章周哭笑不得:这下让雄州军长了威风!
彭鸿只好冲满城道:“知道就好,还不快回来!”
杨道醇坐在地上,小声唤道:“满城!”
满城扫了他一眼,眼中孕满了笑意。
杨道醇心里狂喜,他摔得灰头土脸,却比赢了十场还高兴,
那边章周又唤:“满城!回来。”
满城应了声,跑了回去。
4.
满都死了,仲碧府里原来就不多的丫鬟仆从在满城看来便都是多余的了!他辞了大半,只剩几人伺候打扫。
满城的那个院子香气逼人,池边的桂花树开了满枝头桂花,点点碎碎的花瓣落到池中,随波逐流的景色也颇为动人。
屋子里的两个人,在低低私语。
那个血腥凶残的男人,此时露出了少有的慈爱神色,他跪在地上,将耳朵贴近蔚阳的肚子,聆听自己孩子的动静。
“你听到什么了?”蔚阳笑着问他。
满城皱着眉头,沮丧地说:“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呀。”
“那你以为他会在肚子里叫你爹呀?”蔚阳失笑,问道:“你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
满城挠挠头,坐回椅子上去,“嘿”地一声笑开了,“我喜欢女儿。”
蔚阳“咯咯”笑着,拉住他的手,“修仪姐说她求神拜佛,就希望我生个儿子呢。”
“她如果知道孩子是我的,就不会去求神拜佛了。”满城收敛了笑容。
蔚阳也有些黯然,但还是强勉一笑,“修仪姐那么疼你,她若知道了,一定会谅解我们的。”
满城的嘴角浮现一丝浅笑,点了点头。
蔚阳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满城,你姐姐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被人毒死的。”满城毫不犹豫地回答她。
蔚阳露出惶恐的神色,小声说:“我也听说是被你姐姐的丫鬟毒死的,可是修仪姐又说不是……”
满城立了起来,踱到窗口处,背对着蔚阳,“不关厚朴的事,她……她可能是想替谁顶罪吧……”
蔚阳小心翼翼地问:“替谁?”
满城不耐烦地打断她,“我怎么知道!”
蔚阳止了口,却是满腹疑虑。
“还好……做这种傻事的人不是蓝杏。”满城望着那个在池子边扫花瓣的女人,眼里流露出些许温柔,“以前在度东的时候她就跟着我了,满都小时候除了我和我姐,最亲她了。”
蔚阳恍然大悟,终于知道那回提及向满城要蓝杏的事,章周为何要大动肝火。
却见满城靠在窗边看着蓝杏发呆,话间有一丝心疼的意味,“满都死了后,她也瘦了……”
第二十四章:前因:歧路
1.
停留在瓶流的大军开始蠢蠢欲动,欲再次发起进攻。
商讨对策的军事会议正开得如火如荼,却听帐外一声:“夏将军!”
满城掀帘进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嘴里啃着串糖葫芦,找了张角落的椅子。众人也没把他当一回事,皆继续讨论起来。
道醇对他动情,目光一直随他飘移。满城蜷上椅子,抬眼与道醇目光相接,于是抿嘴一笑,倾倒众生。
道醇自小侯服玉食,穷滋极珍,在情场上更是呼风唤雨,此时见到满城微微一笑,居然如初恋一般喜不自胜,面上温柔多情之态无法掩盖。
彭鸿见这两人才认识几天就眉来眼去,不由皱了皱眉,偷偷看了眼章周的脸色。
章周也不知是真的没有看到还是根本不去计较,一脸坦然地谈着军事。
雄州那一方的萧占将军突然谈出条件:“待三王爷夺得圆辽江山,那章顺老贼强占的蚯河一带请务必归还雄州。”
章周点头,又听萧占说:“还有梨歧也……”
章周变了脸色,道:“梨歧是圆辽边境重镇,萧将军此时提出这等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道醇冷笑一声,“三王爷,雄州军支援你夺取江山,不过想要回原本就属于雄州的两座城池,怎么会过分?”
章周面有怒色,道:“梨歧在我父王时期就归属圆辽了,太子殿下不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道醇面不改色,语间虽轻松却略含威胁之意,“那是令尊从我父王手里夺去的!这些陈年旧事我父王已不计较,只盼我能助三王爷夺回圆辽,我们两国能交邻邦之好!”
章周闷哼一声:这杨道醇还不是夸大他雄州军的威力!让给他们蚯河就不错了,他们还得寸进尺!不要他们帮助,我们也未必不能除了章顺!想到此,阴沉着脸色道:“如果我不肯呢?”言下之意便是不屑与雄州军合作。
道醇也丝毫不让,“三王爷,若我与章顺合作呢?”
一时间帐内气氛凝重,两军箭拔弩张。
却听一声轻笑,满城傻乎乎地冒出一句:“章周,那不过是个小破县而已,他这么想要,你就送他好了。”
章周脸色一肃,轻斥一声:“满城,别乱说话!”
道醇不由发笑,偷瞥了满城一眼,只见他顿时低眉顺眼不再吭声,专心吃他的糖葫芦,嘴边东红一块西红一块,可爱又可笑,与这严肃正经的军事聚首十分不搭调。
两军首领被满城这一搅和,不由先弃了梨歧这个问题,转而讨论其他攻城之计。
道醇却魂不守舍:看样子满城对章周言听计从,只怕自己难以与满城亲近。
这与满城亲近的念头却比要回梨歧的念头强烈多了!道醇又扫了眼对面,只见章周冲满城皱了皱眉,满城却一脸嬉笑,抠了抠脸上的糖渣,看着章周的眼神竟是那样温柔婉约!章周也含情脉脉地报以莞尔一笑。
道醇的心沉了下去,他十几岁就在情场风月翻滚,对这种事比任何人都敏感,现在已大致猜出满城与章周的关系。像满城这样的无价之宝怎么会只有自己中意?
2.
雄州的几员大将都在太子帐内商讨军计,杨道醇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太子殿下。”
道醇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子殿下!”萧占又叫了声。
“干什么啊?”道醇十分不耐烦地应了一句。
萧占正色道:“章周一直回避梨岐的问题,若是他不肯归还梨岐,我看我们还是及早撤回桂都的好。”
撤回桂都?道醇皱起了眉头:我哪找满城去?想到此,这个向来狂妄自大的太子摆了摆手,道:“他又没说不给,你急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啊?”道醇打了个哈欠,“等他夺了圆辽城再说也不迟啊。”
众军将面面相觑:那时他不答应,我们的将士不是白流血牺牲了?
“太子殿……”萧占还要再劝。
“行啦。”道醇截断他,道:“我自有打算。我困了,你们出去吧。”
众军将都知道这个我行我素的太子傲慢凌人的同时也是才智过人,皆认为他已胸有成竹,于是纷纷放心地跪拜退去。
帐里一安静下来,道醇发呆片刻,独自傻笑,一扫以往盛气无伦的气度。
却听窗外传来轻轻的一声:“啊……啊欠!”
道醇一惊,难不成是奸细?他低喝了声:“谁?”
只见一个人身着灰色便服从窗外爬进来,道醇大怒:胆子也太大了吧?这家伙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他正欲喊门外守卫,却听那人说了一声:“他们怎么讲这么久话?我蹲在外面又要着凉了!”
那声音日夜萦绕于心,道醇一喜,“满城?”
满城爬了进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恼火的嘀咕:“章周他们又在商讨什么破计划!本来以为你很闲,哪料这里也是一群人围着你!”
道醇装出万分遗憾地说:“若知道你在外面,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会赶他出去。”
话说得这么暧昧,满城已心知肚明,于是冲他无暇一笑,走了过来。
这一笑在道醇看来便是色授魂与,他心下正狂喜难耐,却突然想起早上满城与章周的相顾传情,不由凉了半截,他实在憋不住,虽知问明白也无益,但还是冲口而出:“满城,章周好象没时间好好疼爱你呢!”
满城一怔,“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事?”
道醇不由坏笑:我就知道他会不打自招!
满城自知失言,十分窘迫,只是嘿嘿傻笑。
道醇心想:章周这小子真有福气,奈何我三妻四妾都不如他一个满城!
“道醇,”满城低着嗓音,话间有一丝沮丧,“你可别到处乱讲!章周说这种事可是伤风败俗,见不得人的,若传出去他就名誉扫地了。”
道醇心惊:瞧他这样子,难不成真的喜欢那讷口少言的三王爷?
道醇妒火中烧,不敢再想也不忍再想,急忙点了点头,然后转开话题:“寺虎和那猴子好玩不?”
不提那猴子便罢,一提满城就跳脚暴怒,嚷嚷道:“我来就是找你说这个的!你送我的那个小鬼怎么不好好照料我的猴子?我那猴子莫名奇妙的就死了!要不是章周碍手碍脚我早杀了那个小鬼,哼,估计他给进禄要去了!”
道醇皱眉,心下对寺虎十分内疚:我为了讨好你才将寺虎送你,哪料你却把他当玩物,为了一只猴子就要杀他!只是我都开口送你了,又怎么好把他要回来?
满城只知道寺虎会逗猴子,其他一概不知,此时见道醇脸上表情忽闪不定,心想:这人小气的很,为了一个小破兵居然生气了!
满城怒意还在脸上,问:“怎么?你有何不满?”
道醇至小都受人尊敬爱护,从来没人敢对他有半点违拗,如今却听这少年话语间很是不屑。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正要发作,抬眼却见满城皱眉扁嘴,怒容更是可爱。
他登时消了气,微微一笑,“我怎么会有什么不满?你别生气了,雄州的猴子都是白头的,以后我再找只更好的给你!”
满城转嗔为喜,蹦蹦跳跳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雄州的好玩意儿可多了,”道醇心中一动,趁机献殷情道:“我带你去雄州玩一通,保管你开心。”
满城喜笑颜开,点头不迭,“好哇,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道醇嘴角浮现一丝得意,“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不过就我们去,不要章周。”
满城红了脸,讷讷地说:“怎么?你故意笑话我?我不去了。”
看着他晕生双颊,道醇心神荡漾,身不由己地伸手拽着他: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偏偏你自己送上门来挑逗我,我若还能按耐的住就不姓杨!
满城也不挣开道醇的手,正好奇地四下打量这个有些异国风味的营帐。
“满城……”道醇头脑只一热,刹时又冷静下来:我才认识他几天,他怎么会让我侵犯?我若硬来,他八成会大发雷霆,不杀我就怪了!转而又想:章周都可以,我有什么不行?再说,他再怎么厉害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想到此,道醇正要将满城拖过来,又一踌躇:他若会生气,就算杀不了我,今后也不会靠近我,这就更糟了!
这个天之娇子,从小不可一世,不管做什么天翻地覆的事都没犹豫害怕过,此时却是婆婆妈妈不知如何是好。
“道醇!”满城唤了他一声,嘻嘻笑道:“你脸上怎么这么多表情?”
道醇痴痴地盯着他的清秀绝艳的笑颜,干脆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大不了一死!想到此,便使了蛮力将满城拖过来,满城一惊,却已被推倒在床上。
道醇早已算计好了似的迅速卸下满城的刀抛开。满城的脸更红了,破口骂道:“王八蛋!你,你要干嘛?”
道醇嘿嘿一笑,“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又不是女人,难不成还介意什么贞操问题?”
满城还要挣扎。道醇却不放手,一脸认真诚恳地求道:“满城,我一见你就爱你爱得发疯,章周没有时间,我会好好疼你的!只要你愿意,我把所有时间都给你!”说完便抱着他的脸狂吻。
满城原本就不是什么洁身自爱的人,更何况早就倾慕道醇的相貌,当下不再装腔作势,手脚也老实下来。
道醇知道他顺从自己了,不由心花怒放,低低说了句:“满城,我真心爱你的!”手已经扯开了满城的衣服,抱着他滚在一块。
满城年纪虽小,技术却是娴熟大胆,当真是让杨道醇又惊又喜,一夜疯狂的纠缠销魂,竟似一生中都没有这般舒畅快活过。
两人都是纵欲放浪之徒,有了这一夜,关系迅速升温,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杨道醇除了与满城厮磨,其余一概不管,全部丢给萧占去处理。
雄州军与度东军合作从瓶流一路打下来,势如破竹,一鼓作气攻破几个重镇,最后停在汪县休兵养将。
这两人却都不露脸出面,任他前方炮火连天,他俩却悠闲自得地四下游山玩水,有时几日不见踪影。满城原本就厌恶行兵打仗,如今有杨道醇纵容陪伴,他就连度东军营都不想回了。章周无可奈何,也没空理会什么,只能放手让满城去玩闹。
这样亲同形影又毫不避讳,兵卒将领皆心知肚明,有的暗自取笑,有的摇头叹息。杨道醇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幸福之中,越陷越深,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这等婆婆妈妈的人,只觉得与满城有永远说不完的话,只觉得“我爱你”这三个字一天说上几千遍几万遍都不够,他使出浑身解数取悦满城,花样百出,无所不至。满城当然玩的十分开心,与他恣意欢爱,陶醉不已。
彭鸿听军中传言越来越难听,实在忍无可忍,背着章周把满城训了一通,满城像做错事的小孩,眨巴眨巴眼,羞红了脸,老实了几天,还是经不住杨道醇死乞白赖,又粘了过去。
道醇一生中没有得不到过什么,他信心满怀地坚信能将满城占为己有,却没有料到这个和他整日卿卿我我的天真少年,就是他杨道醇的克星,会将他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不超生。
第二十五章:无可奈何
1.
“大王,永兆军近日势力又迅猛增长,往南的这一支军队已吞噬了大片遥疆领土,遥疆怕是很快就要灭国了。”年过半百的齐彪将军威风不减当年,他立于耀极殿下,声音洪亮如钟,“臣认为,这永兆军势如长虹,不可低估。”
章周高坐王位,沉思片刻,道:“这何明培野心颇大,我看他夺了遥疆不会就此罢手,邓国就在遥疆南边,又是弹丸小国,永兆军必定会一鼓作气拿下邓国。而圆辽与邓国交好,一旦开战圆辽便要与邓国同仇敌忾。”
齐将军摇头道:“臣认为此军已非从前了,圆辽应派使者与永兆交好。”
“怎么讲?”
“这永兆军军纪律严肃,兵威甚整,而且宽待俘虏,所到之处深受百姓爱戴。与之对抗,势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