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琴可不是给你解愁用的,曲子是用来欣赏的。说吧,到底是为何事烦闷不已。”叶青矜道。
赵子余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缓了缓才说:“若有一日,我和赵子宁成了敌人,你当如何。”
“你们不是兄弟么?怎么又会成了敌人。”叶青矜问道。
“我是说有一日,又不真的。”
“既然不是真的,还考虑他做什么。”叶青矜一脸满不在乎的说。
赵子余听后,有些恼怒,道:“就一个问题,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想那么多干嘛。”
叶青矜知道这人今日心情不好,也不愿跟他太过计较,随口说道:“你是皇帝,你怎么会输,所以到时候受欺负的定是赵子宁。我当然是同情弱者了。”
赵子余听后,低低的说:“谁说皇上就一定赢,我也会有输得一天。”想到今日朝堂之事,不自觉的联系起来。
“你说什么。”叶青矜没有听清楚,又接着问道。
“没什么,算了,本就不该对你抱太大希望,你当然是向着你的老情人了。”赵子余无奈的说,但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失望之情。
叶青矜知道这人是把自己方才的戏言当真了,有些后悔。想了想,才认真的看着赵子余说:“你们的事是你们的事,你们之间自然有你们的恩怨对错。所以无论是谁输了赢了,我都不愿看到,只求都能好好活着。”
赵子余欣喜的看着叶青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叶青矜看到这人死鱼瞬间复活的反差,无奈的道:“自然是真的了。”
赵子余抓着叶青矜的手,认真的说道:“谢谢你。”
叶青矜倒是顿感尴尬,不自然的说:“本来就不关我的事么。”
也许叶青矜永远都不会知道,戏言有一天也会成真。
深夜时分,赵子余带着叶青矜避过所有下人的耳目,偷偷逃出寝宫。路上遇到巡逻的侍卫,两人赶紧闪到墙后,躲了起来。听到侍卫步声逐渐远去,才稍稍探出头来。
“你鬼鬼祟祟的要带我去哪?有哪个皇帝在皇宫中还左闪右避,也不怕侍卫发现了笑话。”叶青矜怒气冲冲的说。本来就在梦中,听到有人叫自己。看清之后还未来的及说话,便被强行套上衣服带了出来。果真是兄弟,这赵家的人怎么尽喜欢深夜偷偷摸摸的行事。
“他们才发现不了,没那本事。”赵子余说。
“怎么?你也承认自己养了一群饭桶。”
赵子余本想得意一下,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抬起手来,拍了叶青矜的后脑一下,道:“瞎说什么。你自从病好的差不多之后,脑袋也变的灵光了,比之前快多了。”
叶青矜听明白后,气的答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的看着赵子余。
赵子余不管不顾,依旧拉着叶青矜在夜里来回穿梭,来到一座塔前,相继而上。黑暗之中看不清这塔的高度,可爬了一阵后,依旧没有到头,叶青矜累得气喘吁吁的说:“还有多远,我们大晚上来这里做什么。”
“快了,快了。要有些耐心。”赵子余说。
上了最后一个台阶,从一方形口钻出后,叶青矜顿时看着眼前的景色呆住了。
“怎么样,很漂亮吧。”赵子余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满意的说。
高塔危耸入云,塔顶其实是一个径约十丈的轮形平台,以难以置信的高度接近天际,繁星点点,就像包围在天际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两人站在平台之上,久久的,都没有说话,似乎没有人愿意打破此刻的宁静。
很长时间后,叶青矜才开口道:“如此的美的地方为什么非要夜里偷偷的来。”
赵子余望着无边的天际,说:“这里是皇宫的禁地,先皇最宠爱的顾妃不知什么原因从这里跳下,之后父皇就封了这里,再不让任何人进入。”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叶青矜问。
“是子宁偷偷带我来的,他说他发现了皇宫的一处密地。于是我们两就相伴来此,以后也就成了我们之间的秘密,可是长大之后就再没来过。”说到此处,赵子余难掩脸上的落寞之情。幸好是在夜里,不会让这人发现。换了语气,故作轻松的道:“不过现在就是我们的秘密了。”
“宫里的人都不知道吗?”
“白天的时候这座高塔掩映在丛林之后,晚上更不会有人来这荒僻之地,算起来,全皇宫怕是知道的也只有我们了。”赵子余看了看周遭,继续说:“这里应该就是皇宫的最高处了,日出应该也很漂亮,只是每次都是夜晚才来,从来都没看过。”
“我想也是,要不我们今夜就留在这里。”叶青矜看着赵子余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不许赖账。”
“真的。我也想看看这皇城顶处的日出。”
日出的景象甚为壮观,可这等待的日出的时间也甚为漫长。虽是极夏之际,可夜晚却也有些凉风,吹的让人有些受不了。赵子余到还好,可叶青矜就比较为难了。搓着手一边蹦一边跳,一副倾城面孔配上滑稽动作,看的赵子余乐不可支。
“你还笑。”叶青矜听到赵子余终于憋不住而发出的笑声,终于忍无可忍,怒言到。
赵子余听这呼喝之声,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大声了。一边笑,一边说:“你好歹曾经也艳冠长安,现在这副样子,我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哈。”
“你还是一国之君,晚上还不是一样把我偷偷摸摸的拐到这里。”叶青矜毫不示弱怒目而视道。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过来,乖乖的坐一会就不冷了。”
叶青矜坐到赵子余的边上,待了一会说:“你个骗子,怎么不冷。”
“这样就好了。”赵子余一边说着,一边抱他紧紧的抱在怀里。顿时一阵暖流穿过,环绕着周身。
叶青矜回过神来,一把推开赵子余,说:“你占我便宜。”
赵子余不理他,再一次环手抱上,道:“朋友之间就要雪中送炭,难不成你又想生病,再试试王太医的药够不够苦。”
想到王铭往常开药时的奸诈样,似乎恨不得把所有的药材都放进去,而且方才也确实冻得够呛。于是没有再挣扎,静静的呆在赵子余的怀里。
“青矜,这三年来你可曾快乐过,呆在我身边真的只有痛苦么?”赵子余淡淡的说,脸转向一边,看不清表情。
“往事既然已经过去,又何必要再提。”叶青矜低下头来,将脸埋入那人怀中。
“对不起。可是即使知道对不起我还是想说。当时的我少年称帝,狂妄自大,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所以,当时才做下了糊涂之事。可是你要相信我。三年来你有多痛苦我就有多痛苦,甚至比你更多。我真得很想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真的没有一点真心么?”
叶青矜没有说话,周遭只剩下骇人的静默。
“算了,就当我没有问。我以后也不会再问了,这是最后一次。天还早,困了就睡吧,一会日出,我再叫你。”
叶青矜低着头,在这人怀中暖暖的,脑中就像重经往事一般闪过往日的一幕幕。爱恨纠缠,太累了,不知不觉便沉沉的睡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抬起头来看到赵子余也睡的正香,慌忙摇摇这人的胳臂,大叫道:“赵子余,天都亮了。”
赵子余睡眼惺忪的伸了一下懒腰,说:“是么,不早了,我该上朝了。”
“我的日出。”叶青矜说。
赵子余倒是很释怀,说:“是我不好,下次有时间我们再看吧,走了。”不顾叶青矜的怒视,便把他强拉下了塔。
24.连夜出宫,远走天涯
“皇上,宁王不见了。”程峰跪倒,战战兢兢的说。
“你说什么?什么叫宁王不见了。朕不是叫你派人日夜守在他的府邸周围么?怎么会不见。”赵子余慌忙起身,接连问道。
“回皇上,卑职不知。求皇上降罪。”
“进府搜过没有。”
“还没有,府内眼线通知卑职,昨日还见宁王如往常一般出入,今日早晨便没有了他的踪影。”程峰说。
“带一小队人马,扮成官兵,就说见贼人偷偷入府,需进去搜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再带另外一队人马,沿东南方向,一路向江浙之地追去,要快,沿途注意商旅马队。若有发现立即禀报,听到没有。”
“是,卑职马上去办。”程峰说完,便退了下去。
赵子余站到窗边,握紧了拳头:赵子宁,你真得要与我为敌么?到时候休怪我不念同胞兄弟之情。
昏暗的密室之内,灰黄的烛光若隐若现。谁也想不到,偌大的宁王府的地下,暗藏着如此巨大的僻静之处。
“王爷,来人已经走了。”吴启低眉,暗声说道。
“怎么样,查到谁是内奸没有。”赵子宁端坐在椅上,淡淡的问。
“回王爷,已经查到了。”
“杀。”赵子宁闭上双眼,继续说道:“做的干净一点。天黑之后,我们就离开。”
“是,王爷。我这就去准备。”
赵子宁叹了口气,希望一切都按预想中的进行,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
昨夜折腾了一宿,又是冷风,又没有睡好。叶青矜自回来之后就头脑昏涨,筋疲力尽。于是抱着被子,沉沉的睡了一天。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床前之人,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又闭上了眼睛。
赵子宁看着他这一举一动,甚是新奇。叶青矜只闭了一下的眼睛,便猛地睁开,看到眼前之人还在,才张口。可这名字到了嘴边,只两个字,却怎么也叫不出来,不由自主的就红了眼眶。
赵子宁的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说:“这么久不见,怎么还是如此没有出息。”
“你也知道好久未来,留下一块破玉佩,就再也没有音信。我以为……”叶青矜说着,便掉下一滴泪来。
赵子宁轻手抚上,帮他擦干眼泪:“以为什么?我这不是来了。”
叶青矜稍稍啜泣,道:“我以为你把我忘记了,再也不会……”话还没有说完,唇上的酥麻便占满了口腔,来回撕磨。仿佛要把连日来的思念统统释放,谁也不舍得离开。情到浓时,自是一番爱意绵绵。
一阵喘息之后,赵子宁才移开了双唇,直起腰来,道:“以后不要再说这等胡话。你我从相知到相爱经历了多少事,怎是一言一语能说的清的。”
叶青矜起身,钻进赵子宁的怀中,说:“是我任性了。”
赵子宁伸手揽上叶青矜的肩膀,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道:“是我不好才对,让你担心了。”
叶青矜没有说话,只是把头深深的埋在这人的怀里,感受着他胸中的起伏,静静体会空气在这人胸中流淌,不自觉产生一阵心安:“这次就饶过你,只是以后再不要这样了。”
“青矜,这次恐怕就是最后一次了,没有以后也不可能有以后。”赵子宁低低的说。
叶青矜一听,连忙推开赵子宁,大惊失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再也不可能有以后。”
赵子宁眉目低垂,说:“我这次来,便是要告诉你,我本就是来长安奏报封地业绩,既然事已了了,就该走了。如果再不走,怕事有变故。”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你早就打定主意要离开,那你还来做什么。”叶青矜一想到赵子宁刚刚之言,不禁怒火中烧。
赵子宁抓住叶青矜恶的双肩,说:“你冷静一些,听我说完。我这次来,便是要问你可愿跟我一起离开。若愿意,从此之后就算亡命天涯,我们都要在一起,永不分开。若不愿意,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真心祝愿你和皇兄,现在的他应该会对你好的。”
叶青矜望着赵子宁,一时之间不知是爱是恨,是不舍还是挂念。讨厌他跟自己说着离别,讨厌他这般决绝的祝愿自己和他人在一起,讨厌现在的他。
“好,你走,我以后都不愿再见到你。”叶青矜赌气的说道。
“既然如此,你自己好好保重,今后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
叶青矜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的背影,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如此心狠的话,明明是不愿他离开,明明是想要和他在一起,明明是不在乎跟他亡命天涯,怎么出了口到不由自己了。抬起头,不愿让早已润了双眼的泪水流下。
突然感到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拥着自己,耳边是那人似有似无的喘息:“我知道你心痛如我一般,我知道你愿意跟我离开,我知道你心中放不下我,我知道你不过是气我而已。所以,我要你跟我走,不管你愿不愿意。”
叶青矜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言语,只是反手抱上了这人,紧了紧手上的力道。片刻之后,才说:“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现在就离开。赵子余说,若是我病好之后愿意走,即使是和你在一起,他也不会过问。现在我已好的七七八八,我们何不多等几日。”
“青矜,这其中的厉害你一辈子都不会懂,我和皇兄的关系也不是一时半会说的清的。你相信我,要想离开,现在就必须走。”
“现在么?”叶青矜难以置信。
“是,所有的一切我早已打点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带。”赵子宁说。
“那绿颖呢?她会有危险吗?我不在了,赵子余会找她麻烦的。”
“不会的,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况且她也根本不知道我们今日会离开。快走吧,再晚就麻烦了。”
赵子余一手拉着叶青矜,两人在暗黑的夜里相伴相偎,好想像全世界只剩他们二人一般。赵子宁确实是事先早已计划好了一切,特意挑选了一僻静之处,一路上果真畅通无阻,又是夜里,即使遇上巡查侍卫,也好隐蔽。不多时,便来到宫内的一处侧门。
叶青矜早已分不清方向,只是跟着赵子宁疾步向前。到了门口,看见一人上前,单膝跪地,道:“参见王爷。”
赵子宁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辛苦你了。”
“能为王爷效劳的是在下的荣幸,快上马吧,吴大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赵子宁说罢,便拉着叶青矜走出门口,然后护着他上了马,然后自己也翻身上去,同乘一匹。一拉缰绳,这队人马便浩浩荡荡的奔了出去。
叶青矜一时之间有些百感交集,回头又看了眼这座皇城,他知道自己是真的要离开了。繁星的掩映下依稀可辨缀缀的光亮。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个人,那个累了自己也伤了他人的狗屁皇帝。
赵子余,这次我是要真的离开了,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好好生活。幸好我们最后会是朋友,所以我可以理所应当的盼你可以保重。
“怎么,舍不得?”赵子宁说。
耳边的风呼呼的吹过,轻轻的靠在身后之人的怀里,安心的闭上了双眼:“没有,只是从来没有这般安心过。”
“青矜,我保证往后的每一天都会如此。先睡一会,天亮之后,我们会稍作休息。”
叶青矜静静的靠着,不再多言。
当叶青矜醒来的时候,他已在客栈的房间内。坐起身来,抬眼向四周望去,桌椅板凳,摆放整齐,很是干净。听得门声,赶忙又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装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