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挥刀断情,命悬一线
“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皇上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好。”赵飞鸿转过身,背对吴冰,“他最近还好么?”
“宁王去过。”吴冰小心翼翼的说。
“朕问的是他。”
“臣问过大夫。因为上次的伤未好,又受凉淋雨,所以喘鸣症有复发的迹象。”
“受凉淋雨?”
“陛下走后的第二晚,他去过那个地方。”
“后来呢?”
“后来,宁王到了,是宁王把他带回去的。”
赵飞鸿深深的叹了口气,说:“下去吧。”
吴冰顿了一下,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怎么,还有事?”赵飞鸿面朝吴冰,抬眼问道。
“有一句话,在臣心里很久了,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飞鸿没有说话,淡淡的看着。
吴冰知晓这是默许了,继续道:“既然注定,何必强求。当断不断,其后必乱。”
“大胆。”赵飞鸿怒目而视。
吴冰一下子跪在地上,埋着头,说:“臣还有一句,不可不说。”这次,他没有再等赵飞鸿的默许,直接道,“皇上,缘起缘灭,不该强求。三年了,既然得不到,为什么还要彼此折磨?”
赵飞鸿倒在椅子上:“下去吧。”
吴冰站起来,没有再看赵飞鸿一眼,低着头退了出去。
连吴冰都看出来了,赵飞鸿放不开,放不开到时时上心。而这些都是其次,最危险的还是大家都看出了。赵飞鸿心里清楚,帝王是不能有弱点的,更不能让任何人左右他的决断。他重重的靠在椅背上,脑子里是吴冰最后一句话:既然得不到,为什么还要彼此折磨?三年了,能放得开么?
“赵公子,您来了?昨日有新来的碧螺春,我这就给您送去。”
推开房门,看见叶青矜正在抚琴,便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在一旁倾听。
叶青矜也没有抬头,依旧唱着:“春来春往,秋去秋过。不我以走,忧犹以忡。于嗟洵尔,不我信欤。情字归时归有情,情字断时断无情。轻狂纵是难负首,成空你心,成空我心。”
曲已作罢,余音绕耳。赵飞鸿默默的念着:“情字归时归有情,情字断时断无情。”
叶青矜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椅子上的人。只是自顾自的拿起桌边的素绢,轻轻的擦拭着琴。
“这是什么歌,以前怎么没听你唱过。”
“《情归》。”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早就不听我唱歌了。”
“是你的词。”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才情,是一个客人送给魈鸣的,只是送了之后,再没来过。我看写的好,就加了曲。”
“很想离开我么?”
“你别多心,答应了你什么,我会牢牢记住的。”
赵飞鸿突然觉得很悲哀,他是九五之尊啊!是堂堂的大荆皇帝,怎么现在却好像是个要不到糖吃的无知孩童,无可奈何,只得恼羞成怒的胡闹。胡闹不成,就把糖毁掉,总之谁也碰不得。其实,细细想来他们之间只剩下这些,或是他们之间一直也只有这些,不过是自己不愿相信罢了。
他紧紧的抱住叶青矜,说:“算了吧!以后你想怎样就怎样,那个约定……”顿了一下才道:“就此作罢。”
叶青矜疑惑的看着赵飞鸿,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说以后这个地方再也不回来;以后再也不会见你;以后再也不会强迫你;以后就再也没有以后了。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一边说着,一边把叶青矜抱在怀里,“如此亲近你。”
叶青矜的心里五味杂瓶,没有动,没有表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是自己自愿走进的牢笼,自愿给自己织的大网,却也是心心念念想离开的。在这个人身边三年了,是恨也是不恨。可是,想到可以和某人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微笑悄悄爬上脸庞。
“只有一条,你必须答应我,永远不能跟他在一起。”
叶青矜推开赵飞鸿,突然笑了,笑的很大声。原来天上真的不会掉下馅饼,嗟来之食才是加了蜜的毒药。
他自顾自的笑着,没有发现赵飞鸿早已是面如死灰:“你就这么想跟他在一起,想到宁愿赔上自己的自由。”
“你不会懂得,你一辈子都不会懂得。”
“你不了解他,你以为他会真心爱上你么?”
“我不聊解难不成你就了解?赵飞鸿,你连你自己都不了解,说这些,不是太可笑了么。”
“我是在保护你,你知道我是谁么?你又知道他是谁么?他是……”
赵飞鸿的话还未说完,窗户上就仿佛被水盆破了一大摊血迹,鲜红的液体顺着窗户内侧,缓缓的留下。
叶青矜匆忙过去拉门,外面肯定发生了大事。赵飞鸿赶紧拉住叶青矜,把他拽到自己身后。就这一刻,门上突然捅进一把利刀,接着就踹开门冲进一个黑衣人。赵飞鸿手上没有武器,抓起旁边的凳子就砸向那人。趁着他躲闪的一刻,抬头看了一眼楼下。尸首遍地,只有自己的几个侍卫还在苦苦支撑。从门口逃生怕是没有希望了,得想个方法才好。
赵飞鸿拉着叶青矜向内室退去,顺手抓起一盒香粉,向黑衣人扔去。他动作太快,快到那人根本不知这是何物,只得挥舞这衣袖向一边躲去。就这一瞬,他抱起也叶青矜向窗外跳去。黑衣人知晓是上了当,恼羞成怒之下赶忙上前补了一刀。赵飞鸿感到背上一阵火辣,顿时泄了真气,两人一起栽倒下去。临近地面的时候,赵飞鸿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身把叶青矜移到上方,微笑着看着他。两人叠在一起,重重的摔在地上。
叶青矜吓的三魂走了两魂半,抱起赵飞鸿的肩膀剧烈的摇了起来:“赵飞鸿,你这个懦夫,你醒一醒,你不能死。”
11.相依为命,不欢而散。
赵飞鸿只闭了一下眼睛就猛地睁开,到吓了叶青矜一大跳:“你没死!”
“笨蛋,摔到摔不死,只是快被你摇死了。快走,他们追来了。”说着便拉起叶青矜,向远处跑去。
到了岔口的地方,停下来。刚刚跑得急不觉得,现在叶青矜感到手上黏黏的,低头一看,全是血渍。再看旁边这人,脸色惨白,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一般:“你受伤了,在哪里,要不要紧,让我看看。”
“没事,别添乱了。你刚刚说什么?”
叶青矜没好气的开口:“让我看看。”
“不是这句。”
“你受伤了。”
赵飞鸿嘴角微微上扬,走到左边的那条路上,一边横过身子,一边说:“把背上血迹挤出一些,让它滴在的路上,多滴一些。”
叶青矜呆呆的像看怪物一般看着赵飞鸿,一动不动。
“快啊!还愣什么,时间不多了。”
叶青矜走过去,伸起食指,咬了下去,将指尖上的血滴在路上,看着双眼早已瞪直的赵飞鸿说:“然后呢?”
赵飞鸿愣了一下,拉起叶青矜跑了出去。只是没跑多远,就躲进了路边的野草堆里。
“我们为什么不……”叶青矜话还没有说完,就让赵飞鸿捂住了嘴。只听不远处传来阵阵的马蹄声和说话声:“头儿,前面有血迹,看来我们没有追错方向。他们一定跑不远。”
“等等。”领头的人看着地上的血渍若有所思,说,“不,他们在那边,追。”黑衣人说完,带着众人向另一条路追去。
赵飞鸿听着马蹄声逐渐远去,站了起来。叶青矜看他微微打颤,伸手扶了一把。赵飞鸿笑了一下:“怎么,心疼了?”
“省的你死了,变成鬼回来找我。”
赵飞鸿无奈的摇摇头:“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拉起叶青矜,向原来那条来时的大路,返了回去。穿过路边的树林,摸着黑,不知向上爬了多久,远远的看见一座破庙,走了进去。
“这是哪里。”跑了大半夜,又扶着赵飞鸿,叶青矜早已是晕头转向。
“你的并蒂村。”
“你说什么?这么说我们已经跑了这么远了。”
“嗯”赵飞鸿微微低头表示默许。
“你倒是对这一带很熟悉。”
“托你的福,葬……”赵飞鸿本想告诉他是葬林萧君的时候发现的,现在又看见此人听自己说话时的一副认真样,不自觉的改了口,“没什么。”
叶青矜扶着赵飞鸿坐了下来,生了火,又转了一圈,还好井里有水。
沾了些,为赵飞鸿处理起伤口来。
赵飞鸿因为受伤的缘故,慢吞吞的脱着衣物。叶青矜实在看不下去,便伸出手来帮他。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只是夫人今日怕是要失望了。”
叶青矜瞬间感到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兴许这伤还是不够重是不是。对了,你刚刚那是为什么?”
“早就想问了吧。既然虚心求教,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我是摔下楼的,纵使受了伤,可伤口沾上了泥土,又跑了大半天,所以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的血迹。况且一路上都没有,怎么在几里之外的地方到有了。”
叶青矜急于知道,顾不上理这人的泼皮无赖,继续说:“所以你故意让他们以为识破了你设的局,向另一边追去。”
“对,你能想的通,他们自然也想的通,所以很快就会发现自己上当了。”
叶青矜丝毫没有发现“也”字中的含义,还是继续说道:“所以你就原路返回,而他们,追完一边,又去追另一边。”叶青矜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伤口,果真如赵飞鸿说的一般,惨不忍睹。拿起帕子,慢慢擦拭。
“喂,你轻一点。反正,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赵飞鸿也在暗暗思量,顿了顿说:“今天的醉生梦死有什么不同。”
叶青矜一脸疑惑的思考着。
“本来也没想着你会看出来。”不顾叶青矜的怒视,自顾自的说道,“阿三的茶没有来。”
是啊!跟赵飞鸿说话的内容太激烈了,竟没有发现阿三今日根本没有出现。平时只要赵飞鸿一到,就会上最好的碧螺春。说到阿三,又不自觉的神伤起来,这人算是除子宁外唯一真心对自己的人。停下片刻,才道:“你是说……”
“对,他们早就来了,就在楼下。只是目标并不是我们,而我也是恰巧遇上。这也就是为什么上来的只有一人了。”
“这么说,只能算我们倒霉。”愤慨之情,油然而生,不知不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你!”本来想开口就骂,还是忍了下去,只能恶狠狠的说:“你不是弹琴的么?”
叶青矜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了:“对不起。”
“算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是说害你受伤,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当我是瞎子么,你背上受了伤,掉下来时还拼死护着我,我岂会这般不知好歹。”叶青矜有些恼羞成怒,他不懂,要这人承认对一个人好就如此苦难,还是单单只是自己,下贱到连承认对他好都是可耻的。
“我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赵飞鸿显然也有些怒气。他生来便是高傲的,高傲到连好心都可以伤了自己,残了别人。可耻的不是叶青矜,而是那让人反感的同情心。可是,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自是谁都不了解谁。
叶青矜没有再理赵飞鸿,把素娟扔在一边,独自靠着柱子假寐去了。偶尔偷偷眯着眼看一下赵飞鸿,还是放不下那人的伤。只是累了一晚,最后还是不知不觉得入眠了。
12.刺激喷血,入宫解毒
天未大亮,叶青矜就被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给吵醒了。睁开眼睛,便看见赵飞鸿和黑衣人纠缠在一起。
黑衣人一脚踢在赵飞鸿胸前,举起剑来,大喝一声:“狗皇帝,拿命来。”
叶青矜愣了一下,扑过去用身子撞开黑衣人。黑衣人显然没有料到,剑被撞的飞到一边。赶忙从地上趴了起来,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向叶青矜刺来。赵飞鸿拾起剑来,猛地刺进黑衣人的胸前,鲜血如注。黑衣人捂着伤口恶狠狠的盯着赵飞鸿,洒下一把粉末,转身离开。叶青矜顿时感到香气扑鼻,赵飞鸿赶忙帮自己和他掩住口鼻,退出了破庙,四处观望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我们得快点走。”他使劲拉了一下叶青矜,叶青矜却像定住一般丝毫没有动。赵飞鸿扭头看了一眼,只见叶青矜瞪大双眼瞧着他。
“他刚刚叫你狗皇帝。”
赵飞鸿一阵慌乱,不知该如何解释,双手扶在叶青矜的肩膀:“时间不多,我们得赶快去一个地方。信我,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定会给你个解释。”说完,不等叶青矜点头,就拽着他,一路狂奔。
到了醉生梦死的围墙外,稍微查探,抓起叶青矜跳了进去。
“谁?”墙内的人顿时多了起来,向他们包围了过去。
“是我。”赵飞鸿放开叶青矜,背手而立,不怒而威。叶青矜没有见过这样赵飞鸿,让人不寒而栗的赵飞鸿。
“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赎罪。”众人顿时跪倒在地,没有人敢抬头。
叶青矜从未看过如此阵仗,甚至此刻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程峰,回话。”只这一声,一人才敢抬起身来。叶青矜认得,他是赵飞鸿身边的小厮。
“昨日皇上上楼后约一刻,突然飞进许多黑衣人,见人就杀,现场顿时乱作一团。敌人人多势众,又都武功高强,最后只剩卑职苦苦支撑。忽听得一阵口哨,黑衣人只留一人与我缠斗,剩下的都倾巢而出。待我解决了这人,才出外查探,看见窗外地上的血迹,追了出去,正好看见众黑衣人无功而返,这才去了应天府衙,寻得救兵,一面找寻陛下,一面找寻凶手,可是……”
“说。”
“还是晚来了一步。”
赵飞鸿没有管跪着的众人,领着叶青矜向内堂走去,程峰见得,迅速跟了上去。赵飞鸿只看一下,就转身捂住了叶青矜的双眼。叶青矜用力的拽下赵飞鸿的手,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还好赵飞鸿拽着他。地上的尸首遍地,到处都是血迹。每一具尸首都七窍流血,面色恐怖,脸庞发黑,死前定是受了极大的痛苦。
“皇上,他们中的是暗夜,此毒无色无味,却可让人瞬间想起这辈子最可怕的回忆,使得脑部发胀,七窍爆裂而亡。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片刻的事。能做到这一切的人,只有……”
“毒王独孤克。”赵飞鸿缓缓说出这个名字。
“皇上,看来主谋不是善类。而且现场早已没有那些黑衣人的一点线索,连尸体到兵器血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青矜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看着一个又一个曾经现活过的生命。用花瓶砸过的王元外,讨过歌词的魈鸣,厨房的常二,还有……还有伺候了自己三年的阿三。叶青矜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好想把他转过来,问问他是不是很痛,却不知该从何下手。他当然想过,阿三会死,毕竟在这场混乱之中,没有赵飞鸿,他只怕也是刀下亡魂了,更何况是手无寸铁的阿三。可是当一切真实的发生,还是以这样血淋淋的方式展现在面前,他还是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