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走,但是请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明天我还会来。”
打那之后的好多天,赵飞鸿都如约而至,而叶青矜从来都是沉默不语。
直到有一日,赵飞鸿彻底爆发。那是第一次用鞭子,直到今日,叶青矜还深刻的记着那种疼痛,深刻到忘记其它的细节。而比那些伤来的更加剧烈的还有言语。
他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不过是个玩物,怎么总要装出一副不是人间烟火的清高样。”
他说:“你以为自己很高贵么?你连那些最低等的妓都不如。至少他们懂得自己的本分,你还要我教你。”
他说:“你的命不是你的,你的身子更不是你的,至于你的心,我告诉你,我从来都你不在乎。”
最后自己伤了,他醉了,他迷迷糊糊的说:“不过是一个男人,有那么重要么
?不过让你把对他的情分一点给我,有那么难么?我会让你屈服的,你等着。”
从那天起,赵飞鸿很久没有来。直到有一天叶青矜再见到他时,房间多出很多人,有时是歌舞,有时是曲伴。唯一不变的,不过的那些陪着赵飞鸿的莺莺燕燕,晚上甚至当着他的面一起来,一起做。他会搂着他们用最恶毒的语言侮辱他,奚落他。他要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什么才是真正的醉生梦死。
08.携众强上,是爱是恨
临近傍晚的时候,天阴的很重,叶青矜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个地方,更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什么都变了,只有这颗连理树还是如此茂盛,物是人非的挫败感惊的他一下子失了方向。他只想静静的看着,仿佛这样就会离那人近一些。
突然背后一痛,就没有了意识。
叶青矜感到脸上一湿,顿时惊醒了过来。眼睛早已被人蒙住,稀稀落落可以听的见外面的雨声。多余的水渍顺着脸颊流到衣服上,伴着周围的潮气,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一下把蒙着眼睛上的布扯了下来,眼前顿时亮了起来。视线由周围堆放的货物一直移到面前嬉笑的众人身上,是四五个,还是七八个,脑子已经乱了。因为双手被捆,只能用上双腿的力气无助的向后退,很快到了墙角。
“小美人,别躲啊!怎么这会才醒,让哥儿几个等得好急。看这小脸,这小腰,可是让我们心痒的很啊!”
“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是谁?哈哈,当然都是你的夫君了。你等着,这就让你尝尝夫君们的厉害。”说着就开始撕扯叶青矜的衣衫。
“你们走开,为什么这般对我。”叶青矜用尽一切的力气挥动着自己的双腿,扭动着自己的身子,他没想到身体的摩擦更激起了那些人的欲望。
他们笑的好大声,好难听。可这些声音都一丝不落的落进叶青矜的耳朵里。他从未感到过如此的绝望,即便是在醉生梦死,他也用尽一切方法守住了自己的清白。直到守不住了,就遇见了林萧君。对,他还有林萧君。
“萧君,你在哪里。萧君,快救我。”叶青矜的脸上挂着泪痕,似乎只要自己拼了性命的喊,他就会听见,就回来救自己。
没想到听见这两个字后,身上的人到住手了。那一刻,他想,也许自己会因此而得救,马上开口道:“你们认得他是不是。”
“认得,当然认得。你想见他么?”
叶青矜疑惑的望了望那个头子,那人扯着嗓子喊道:“喂!你的老情人想你了。”
叶青矜更加疑惑的朝门口看,看到这个梦中早已见了千百遍的熟悉身影时,他好想马上扑进这人的怀里说说自己的委屈。他忘了哭也忘了笑,脸上的肌肉僵的很痛。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只吐出两个字:“萧君。”
林萧君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不过是打赌输给了兄弟们,让兄弟们见见你,至于要死要活的吗!你不是就干这行的?”
“你是说……我不信,从一开始我就不信。”叶青矜的脸上湿湿的,眼睛发热,不住的有东西流下来也顾不得,“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萧君背过身去,依旧是冷冷的语气:“好好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男人发泄的玩物。知道吗?跟你在一起,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不过现在好了,我解脱了。好好服侍我的兄弟们吧。”
叶青矜看着林萧君越来越远的身影,嘴角微微的上扬,竟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说:“还等什么,难道要让奴家伺候你们不成。”
众人皆愣了一下,就大笑了起来。没有人会手下留情,没有情,更没有人会把他当人。
叶青矜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要,想要到一次又一次的主动迎合。他想,身体痛够了,心里就不会痛了吧。他好奇怪,怎么直到现在心中却还是那人的好,他满满的关心,他好看的笑容,他失了方向的焦急,还有那些为他发下的誓言,都好像在心中生了根一般,每碰一下,哪怕只是轻轻的触摸,都会痛不欲生。现在想想,也许许多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结束。叶青矜趴在地上,双目失焦,一动不动。
林萧君走过来,用刀割开他腕上的粗绳,红红的勒痕早已经渗出了血。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叶青矜的身上。他靠着一个大铁箱缓缓坐在了叶青矜的对面。
叶青矜慢慢的爬起,把胳膊塞进袖子里。低头捡起搁在一边的匕首,朝着林子君心窝的位置,用尽全身的力气,刺了进去。鲜红的血液随着刀刃渐渐的湿了衣物,红白对比,更显得触目惊心。叶青矜伸手摸了摸那人胸前,暖暖的,一如当初那个怀抱的温度。
“你还是让我跑掉了是不是?”
后面的事不知是记不清还是有些忘记。唯一记着的只有满目的鲜红,满目的哀伤,满目的绝望,还有许多很大的雨声,盛不下也扔不起。
睁开眼的时候,窗外早已是雷电交加,这么大的雨,阿三竟忘了关窗。
叶青矜突然爬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起身跑了出去。在门口被人撞的翻倒在地也顾不得。匆忙上了院子里的马,便奔出了街。他知道,他要见他,一刻也等不得。雨打在脸上,身上,生疼。衣服早已被淋透,却一点也没感到冷。只想就这么飞驰下去,不要停,永远都不要。
他几乎是摔下马的,泥水贱了一脸,含进嘴里,苦苦的。他向那颗树扑了过去,抱着跪了下来。哭声湮没在雨声里,竟不那么明显了。
为什么要哭,不该哭的。他杀了他的时候,没有落泪;让赵飞鸿葬了他的时候,没有落泪;赵飞鸿告诉他连理树并蒂村不过是个谎言的时候,也没有落泪;伴在赵飞鸿身边做长安第一妓的时候,统统没有落泪。怎么现在,这泪自己就落了。
当嚎啕的哭声转为低沉的啜泣,叶青矜感到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他的肩。缓缓的抬头,是他,是那个口口声声让自己记住他名字的人,脸上伴着雨水,依旧是如此的英俊。
叶青矜推开赵子宁,站了起来,大声的喊道:“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个妓子,是个小官,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我没有脸没有皮没有尊严,有的只是这一张假面具,夜夜笙歌,人前风流,人后唾弃。我摘不了,它连着血带着肉,早就和我的命长到了一块儿。”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你知道他是谁么?”叶青矜指着那颗树,怒喝道,“是我杀得的他。他曾经是我最爱的人,是我亲手杀的他。是我让赵飞鸿把他葬在这里,我要让自己生生世世都记住,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青矜……”
“他说这是连理树,那是并蒂村,我居然信了。呵呵!我居然信了。跟着他磕头,拉着他祈祷,只盼望可以跟他一辈子。我真是个傻瓜,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蠢到直到今天还是忘不了他。”
“不要再说了,不值得。”
“我看着他的血一点一点的流尽,眸子一点一点的失了光芒,呼吸一点一点的变弱,直到停止。我笑了,笑的好开心,从来都没有这般开心,就像现在一样。我要赵飞鸿让我做醉生梦死的头牌,然后自愿留在他的身边。现在你什么都看到了,我骨子里不过是个骚货。这才是我,才是真正的我。”
赵子宁不愿再听下去,上前紧紧的抱住叶青矜,一字一顿的说:“相信我,不会这般对你,永远都不会。”
“我该信么?我还可以信么?”
赵子宁拉着叶青矜走到树前,说:“我们要让他看着我们会有多幸福。”然后又指着落着瓢泼大雨的苍天,继续道,“还有他。”
09.往事如烟,桃花定情
窗外的雨还未停,淅淅沥沥的下着,到是比刚才小了一些。
回来的路上叶青矜就烧的迷迷糊糊,嘴里总是在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大概是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吧,只是不知今日怎么就全都记起来了。
刚刚帮他换上湿衣的时候,身子一直发热。遍布全身的伤痕触目惊心,有些甚至淋了雨,泛着红肿,流着脓水,发着炎。终究是自己害了他,可那人不是爱他的么?难道这就是帝王所谓的感情,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赵子宁盯着床上人恬静的脸庞,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想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是第一次看见他的惊艳,是把他抱在怀里的柔软,是他的小脾气,还是刚刚的悲痛欲绝。心疼的拉起叶青矜的手,怎么好像又瘦了。
不过是听说那人又找了他,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事情竟会闹到这种地步。刚到门口,就与叶青矜撞了个满怀。赶忙叫喊,他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外冲。外面下着大雨,等自己赶到的时候,就是刚刚的一幕。到底什么样的往事才会让他如此痛苦,他刚刚说赵飞鸿,难道是……开始不过觉得那人只是重视他而已,现在怕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好热……好热……”
听见床上之人的呻吟,赶忙取来沾了水的帕子,放在叶青矜的头上,有些心疼的摸着他的面庞,重重的叹了口气。不过是个弱小的生命,为什么要卷进这样复杂的局势呢?如果让他知道了身份,又该如何?腹背受敌的自己有能力给他幸福么,到时候,怕是连最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证了吧!
想到此处,赵子宁不禁忧愁满面,放下手来,静静的看着。
当叶青矜的睁开眼的的时候,正好对上赵子宁的双目。经过那晚的事,叶青矜反而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醒了。”赵子宁扶起叶青矜,又垫了个被子,让他靠在上面,“我让厨房做了一碗粥,你现在是病人,多少喝一点。”说着就端了过来,舀了一勺。
“我自己可以。”
“我来。”霸道的语气让叶青矜没有再说什么,乖乖的张开嘴。
“你一晚都在这里,没有休息?”
“是两晚,你昏迷了好久。”赵子宁专心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眉眼低垂。
“对不起。”
赵子宁放下手里的勺子,看着叶青矜:“以后不要再说这句话了,我会生气的。记住,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现在告诉我,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没什么,就是头还有些疼。”
“身上的伤呢?不痛么?”赵子宁又舀了一口,举在叶青矜的嘴边。
叶青矜缓缓的把头低下,道:“你都知道了?”
赵飞子宁觉得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这么明显的伤,自己又不是瞎子。可是还是不忍对眼前的人发火,只是凶凶的说了句:“张嘴。”
叶青矜乖乖把嘴张开,只是这半口清粥怎么也咽不下。
赵子宁把粥碗放在一边,双手托起叶青矜的脸庞:“前夜的一切,我说的都是真的。倘若有一天我要你离开这醉生梦死,你可愿意?”
叶青矜的眼眶渐渐发胀,双目微红,开口道:“不可以。”
赵子宁放下双手,不再追问,只是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叶青矜看着赵子宁的双眼,慢慢的贴上自己的双唇,吻了上去。
一阵喘息之后,赵子宁说:“还记得上次你欠了我什么吗?”
叶青矜脸色更加绯红,看得赵子宁好不开心:“既然你记得,就要养好了身子等着我。”
四月芳菲,妖烂漫红。
城东的桃花开的遍野,却也落的真切。只这一夜的雨,便凋零了颜色,残了香气。前日人们还津津乐道,今日便只剩下哀婉叹息之声了。
一辆马车从窄窄的巷口拐了出来,“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平静。城东的赵员外七十大寿,大摆宴席。这样热闹的场景当然少不了全城第一歌舞的助兴。路过一片泥泞,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公子,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土地过于松软,看来马车得牵一阵子了。”
马车的速度降了下来,叶青矜拉开帘子,入目的却是满地的落红“阿三,怎么今年的桃花落得这样早?”
“公子整日呆在屋子里,自然不知道这外面的事。昨夜下了一场大雨,说来奇怪,早就到了四月,不知为什么却带着雹子,所以就……”
“停车,我想下来走走。”
“公子,水渍未干,路上又脏又滑。”他知道叶青矜素来喜好干净,就连这穿衣,装饰,被褥也常年以素色为主。
“我说停车。”听着叶青矜的语气掺了少许的怒气,阿三不敢多言,只得停下马车。
长安的桃花算的上是一处佳景,往年的鲜艳叶青矜自然也是看过。如今对着这残枝落叶,心头不禁一阵感慨,昨日今梦更何况是昨事今生了。
泥土黏着花瓣粘在叶青矜的雪靴上更显污目。他不管不顾,走的更快了,快的阿三都有些追不上了,慢慢就拉开了一段距离。
“公子,公子,你慢一点。”
叶青矜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越走越快,越走越远。他在找,在不断的寻找。这个枝头,那个枝头,满目荒凉里他太需要一朵完整的桃花了。不料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就摔的趴在了地上。叶青矜捡起面前掉落的一段空枝细细的看,仿佛只要这样目不转睛,它就会长出新芽,变成骨朵,重新开放。
叶青矜感到一双有力的手抓着胳膊把自己扶了起来。那人什么都说,只是把他抱在怀里。
“脏。”叶青矜从来没有活的这样明白过。纵使是前日的鲜艳,今日不过就是残花败柳,何必还要让自己污了他的身子呢?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抱的更紧了。
“放开吧,你会后悔的。”
“桃花会再开的。”
赵子宁突兀的一句话让叶青矜有些应接不暇:“你说什么?”
“我会让你看到,桃花再开。”
赵子宁放开叶青矜,站了起来,凝神屏气,片刻之后,挥舞衣袖。叶青矜顿时感到阵阵的暖流环绕周身,惊异的发现满地的落花竟慢慢的升了起来。又一阵气流飞过,满天的香气扑鼻而来。
等叶青矜缓过神来,赵子宁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看到了吗?”
“是啊!开了。”说完看了一眼赵子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子宁苦着一张脸,总不能说想他了,又怕皇兄找他麻烦,只得偷偷摸摸的跟着,堂堂宁王怎么还有这么一天。于是只能转为无奈的一笑:“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