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要他修什么业呀?」
「等冬生少爷由里到外的言行举止,都能彻底地像个合称您证少爷的『夫人』之时,就是他可以回到您身边的时候了。」
蛤啊?!
这离谱荒谬的答案,让萧证目瞪口呆。
即使邬冬生比在场所有的人都来得强而有力,但一人也难敌众「手」。于是进了「采之屋」,不到一刻,自己身上的衣袍已经全被扒去……还好夫人们还算仁慈地给他留下最后一件的亵衣、亵裤,没让他赤条精光地站在众女面前。
尽管如此,冬生还是挥之不去这种衣不蔽体、全被看光光的羞耻感,用双手能遮的遮、能掩的掩,哪怕这根本无济于事。
「夫人们……这样……实在让小的……很尴尬……能不能把衣裤还我?」
可是夫人们置若罔闻。
大雁儿先是走到他面前,上下仔细端详,道:「皮肤不错,细得连缝都没有,嫩得能滴水,盖点粉就可遮去这细胡根了。」
「这点毛,不碍事。派个大妈每日替他刮一刮,包管没人会注意到。有些姑娘脸上也长软毛的,当然不会是粗又硬的胡。」小雁儿也凑过来瞧。
「不是让人去找裁缝了吗?还没到吗?快替他量身呀!」
「是,夫人,马上来。」
「那个……小的……的衣裤……」试着再开口。
「嘘,不许吵!」大雁儿不耐地说:「等我们事情办完了,就会让你穿上。还有,不许再以『小的』自称。要称便称『奴家』、『妾身』,再不也是『小女』、『小妇』、『孩儿』。记住了,再要说错,每错一回,就罚你说上百次的『奴家』。」
百次?冬生想象一下,头皮都发麻了。
「这……对冬生会不会太严格了些?好妹妹。冬儿会受不了的!」萧氏一手抚着脸颊,一脸忧心地问着。
幸好还有夫人在!冬生感激得差点没掉泪了。
「咱哪还有时间管他受不受得了?老爷给咱的期限就是一个月,倘若在那之前不能弄出个样子,不是显得咱没能力,输了吗?」
「就是说呀!一个月眨眼就过了,咱们得加紧脚步才行。」
大、小雁儿一边埋怨着萧炎给的时间短,一边走到角落去吱吱喳喳地讨论着要如何为冬生改造。
冬生把握这机会,问着萧氏。「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你就委屈一点、担待一些吧,冬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但是夫人根本没回答他的疑问啊!他要担待什么?
「姊姊,这二楞子是想问他在这儿干么,不是要您安慰他。」回到他们身边的大雁儿,将一只纸卷交到了冬生手上。「好了,这是我和小雁儿一块儿拟出的课表,未来这一个月你就按表操课,将这套课程学足了,包管你从头到脚都会成为无可挑剔的名门夫人,没人会怀疑你不是个女子。」
小雁儿补充道:「为了达成这目标,咱希望这一个月里你不只和大少爷分开住,还希望你们也别见面。在没有他干扰的情况下,你才能好好地、专心地学好一个淑女该有的仪态风姿。明白吗?」
「一……个月?」
自己可曾和证少爷分开如此之久过?「为什么是一个月呢?」
「老爷说,一个月后要替你们补办盛大的婚宴,届时要你以邬冬儿的女子身分公开见客。」
「一旦见了客,你就不能反悔了喔!」大雁儿不忘说道:「你这辈子都得以萧家『夫人』的身分过下去。」
虽然先前在证的面前,自己夸口要试一试。但是,现在冬生的脸色不由得惨白,紧咬着唇,难掩心慌。
自己真的能做得到吗?
他跨得过这天大的难题,走入萧家「门槛」吗?
……证少爷。
这一刻冬生多希望他能在自己身边,给自己支撑下去的力量。
第二章
「喂,来看、快来看!」
性格一向最爱闹的郎祈望,一进了「鹰之屋」,马上大声嚷嚷着。
「这儿有个人偶做得好逼真呀!外貌与我们老友萧证生得一模一样,除了一双眼睛黯淡无光,看不出魂魄所在何方外,其他地方简直栩栩如生呀!这皮肤还是温热的,真神奇啊!」
「唉,你再定睛瞧瞧吧!」
叹气的华钿青,虽然有着「天下第一镖局」继承人的名号,不知怎地老是不务正业,放着好好的镖局不去管,成天跟着一帮恶友鬼混。他和郎祈望时而一搭一唱,时而互唱反调,两人的情感究竟是好或坏,实在是个难解之谜。
「那不是人偶,那是咱们灵魂出了窍的老友萧证本人没错。」
「啥?」
郎祈望大嚷一声,弯身凑到萧证木讷呆滞的脸前方,伸出了五指比划比划。
「不、不、不,这个木头人儿怎么可能是我的好友萧证!如果他是我的好友萧证,那不就代表我一直把一根木头当成了我的好友吗?」
转头,对着后续进门的一对哥儿俩气呼呼地道:「『仁永堂』的,你们说,是我对,还是华钿青对?这尊木偶是木偶,还是人?」
家族经营天下最大药铺的「仁永堂」兄弟,总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形影不离地粘在一块儿。因此郎祈望也懒得分开喊他们的名——仁永逢及仁永源,直接叫「仁永堂的」最快了。
自幼习医把脉,年纪轻轻医术已经十分了得,却鲜少露一手的仁永逢,把郎祈望的问题,用下巴一指就推给了弟弟。
「去看看。」杀鸡焉用牛刀。
仁永源听话地执起了萧证的手腕,郎祈望还以为他想替萧证把脉呢,谁知道他居然是捉起了手腕之后,张口狠狠地一咬。
「……」被咬的人,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哥,这肯定是块木头。」
「木你个头啦!」
仁永逢还没开口,脾气火爆的华钿青已经骂道:「眼前的这家伙是块木头的话,我就是你们所有人的老子!你们别再闹了,自己好友都已经变成这副德行,你们还有心情开什么玩笑呀!」
「你少假正经,以前论谁闹萧证比较多,你可不少于我们。」郎祈望就是不想见他装乖,戳破他的假面皮说。
「行了,你们谁也别说谁。」
几个人里面最年长的茅山辉,使了个眼色要最魁梧高大的泰子伯去把两人分开,自己走到萧证身旁,坐下来。
「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的,你开口就是。天底下还有我们几人联手,会办不到的事吗?」
「没错、没错!别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了,你是想毁掉我们『京城七恶少』的名声吗?」华钿青推开泰子伯的手,上前一步。
「没事发呆是一回事,有事还是发呆,我可就替你担心了,老友。」仁永逢也淡淡地说:「虽然我不必问也知道,不管那是什么事,想必是和冬生有关吧?」
「对呀,你的『娘子』人跑哪里去了?放着新婚夫婿不管,自己一个人去哪里遛达?」
「……我三天没见到他了。」
总算打破木头状态,开了金口的「人像」,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神情。
「怎么,才刚新婚,你们就吵架闹翻了?果然,人家说相爱容易相处难是真的。是不是婚后冬生露出了『悍妻』的真面目?」一向喜欢冲着冬生挑剔的郎祈望,还是不改毒舌。
这时,萧证搁在茶几上的手,倏地握成拳头,重重地一敲桌!
「相处什么?我们连相爱的时间都没有!」
众人吓了一跳,这恐怕是他们认识萧证这么久以来,他表现最激动的一回。
连上回冬生跑去「仁永堂」府上当差,让他自暴自弃的那阵子,他都没有慷慨激昂,只是变得阴沈、冷酷,让人无法靠近。
喜欢上一个人,还真能让人露出形形色色不同的一面。
过去他们以为自己认识的萧证,已经是个圆满的月儿,见识过他的全部样貌,大家都非常了解他的个性了。
没想到在萧证与冬生在一起后,竟又让他们发掘出他隐藏于内的部分——那是个会不顾一切去追爱的家伙;那是个容易走入死胡同的家伙;那是个可以胆大包天和男子携手要度过下半辈子的家伙。
结果他们过去所认识、所看到的萧证,说不定只是个薄薄的、刚刚现形的上弦月而已。
「天底下有哪对夫妻,新婚七日了,除了第一天的短暂相聚外,剩下的时间连想见一下自己的另一半都没办法。」抱着头,萧证心酸地说。
「不会吧?你是说打从我们闹完洞房的那一晚,你们俩就没凑在一起过吗?」即使是一直在胡闹、瞎掰的郎祈望,这时也不免恢复正经的神情,送上同情的眼神。
萧证没有回答,但这也就形同默认。
「真的假的……」讶异到不行。
众人的神情不约而同地产生变化。
有不安的……早知道新婚当夜就别玩得那么过火了。
有同情的……换成是自己,一定受不了吧?应该是人生中最浓情密意、最如胶似漆的一段日子,却不能聚在一块儿。
有无法理解的……消失七天?邬冬生到底跑哪儿去了?
「知道我没心情理会你们,就回去吧。」
摇摇晃晃地起身,萧证往寝室里面走。
那看起来已经好几天没睡好的模样,差不多到极限了。
众人不敢直接问他,只好捉住了随从阿瓶、阿壶,把事情问个清楚。
「你们冬生前总管,人是消失到哪里去了?」
最后竟得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冬生少爷被三位夫人请到『采之屋』去了。」
「老爷下的命令,在冬生少爷学完课业之前,不许他回到『鹰之屋』。」
「课业?」仁永源问:「他不是和我们一起上完私塾了,还需要学什么吗?」
「那不一样,现在冬生少爷是在学着『怎么当个好媳妇儿』呢!」
——咦咦咦咦……?!
聚在「鹰之屋」外,自称京城七大恶少(改成阔少还差不多)的几名青年,努力消化着方才听见的震撼消息。
大家各怀「困惑」、「诧异」、「惊奇」与「难以置信」的心思,围着凉亭而坐。
「吶,你们觉得如何?萧老爷真的已经接纳了他们俩的婚事,才叫冬生去学习『妇道』吗?」率先开口的,当然又是郎祈望。
「冬生是个男的,再怎么学『妇道』,也不可能变成个黄花大闺女。」
仁永逢叹萧家人还真「想不开」,竟出了这种鬼主意。可怜冬生,「嫁」入这种人家,注定日后的多舛命运。
「就是说呀,连闺男都不算了。」贱嘴依旧在。
华钿青立刻当了一下郎祈望的额头。「你的这张嘴呀,哪天惹来杀身之祸都不足为奇。」
「才不会呢!我可是有看人在说话的,况且在下我丽质天生,谁舍得杀我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吐舌,大言不惭地说。
华钿青作势要继续扁他,郎祈望迅速躲到泰子伯身后。
「或许这是萧老爷要邬冬生自己『知难而退』所使的刁难伎俩。」不理会两只「小犬」互斗,茅山辉说道。
这个猜测获得在场多数人的同意,因为可能性是最高的。
「那,我们要来赌一赌,冬生熬得过去,能够『媳妇熬成婆』,还是熬不过去,休了萧证这个富贵老公吗?」讲到胜负,华钿青眼都亮了,似乎忘记前一刻他还在追打郎祈望,替好友讨公道。
「我没兴趣。」上次赌输的经验让仁永逢马上退出。
「哥哥退出,那我也不跟进。」
华钿青只好看向茅山辉,对方也摇了摇头。
茅山辉没那么笨,萧证振作或是自甘堕落,可是会影响到他自己的进帐——谁叫萧证写的卜卦历书是他最大的摇钱树。这种无论输赢,自己都是输的赌注,他是不玩的。
「啧,那就玩不起来了。」连问都不必问郎祈望。
「就是呀,大家真不够意思。那天我们闹洞房,闹得多开心呀!」郎祈望连瞧都不瞧华钿青,双臂一迭,趴在圆桌上头。
这让仁永逢不禁回想起那晚上的萧证与冬生。他们时而交流的火热视线、时而缠绵的无声凝视,在在都让人羡慕这对两情终相悦的小鸳鸯……
新婚之夜——
「闹洞房、闹洞房」的轰动欢呼中,刚刚拜完天地、成了亲的小俩口,被绑架到了布置成喜气洋洋新房的「鹰之屋」内。
「你们这些家伙,是来闹事,还是来祝贺的?」
困窘的萧证,气呼呼的神情,有懊恼,也有不满。
懊恼什么?当然是懊恼好好一个甜蜜蜜的千金春宵夜,被这些闲杂人等硬凑一脚搅局,肯定是付诸流水,不必期待了。
不满什么?——问问那个全身上下最不安分的「器官」,便知道。
「都有啊!」
闹洞房是宾客的福利,怎么可以少呢?仁永源理直气更壮。
「冬生,你怎么不骂骂他们?」
萧证寄望在新婚的另一半身上,偏偏才刚成亲,某人已经开始跟他唱反调了。
「小的觉得挺有趣的,我等着看大家玩什么把戏呢!」
连仁永逢这个与事无关的第三者,都在肚子里对邬冬生的「天真」窃笑。奇怪了,以前他明明是跟着萧证,看遍了他们这群家伙荒诞不经的「恶」行,怎么还这么信任他们呢?为了回报这份信任,大家决定更要「卯」起来闹洞房!
毕竟按照天隼的习俗,洞房闹得越久,这对新婚夫妇未来的运势会越平顺,因为麻烦在头一天全清算完了嘛!不过,这是不是适用于「夫」、「夫」,可就不得而知了。
闹洞房第一招,先将小俩口的手反绑起来,接着订出难题。
「用抽中的部位来想个吉祥话,如果说不出来,那你就得吻新夫的那个地方。好比说,抽中了『眼』,新夫邬冬生你会想到什么?」
临时被问到,冬生一脸错愕。
「五、四、三、二、一……」负责主持的茅山辉立刻道:「时间到,你没回答就得罚。快点亲一下新郎倌萧证的眼吧!」
「这……已经开始了吗?」
「小傻瓜,春宵一刻值千金耶!慢吞吞的,怎么玩得完这上面列的三十八招蜜戏?你打算让我们闹到天色大亮吗?我们是不介意啦,就怕萧证裤裆里的小子忍不住!」
哈哈声此起彼落,在这喜气洋洋的红幛下,不分荤素的笑话全解放,讲得越是下流,越是容易炒热气氛。
尴尬的冬生嗫嚅地说:「我有点儿后悔了。」
但已经太迟了。亲吻一下眼皮,根本连开胃菜都算不上。等到他亲完,好戏才开锣呢!
「下一个抽中的字是……『鸟』!来,萧证,限你数到十之前答出来,否则你就得当众吻冬生的小鸟儿了。」
冬生脸色酡红。「这、这是什么字呀!」
谁理他的抗议,大家屏息等着萧证的反应。
不过毕竟护「夫」心切,死也不想让自己新夫的鸟事曝光,因此在茅山辉一声快过一声的倒数结束前,他急急喊道:「成双成对比翼鸟,恩恩爱爱无尽期!」
茅山辉一笑。「好,过关。」
「下一个,抽中的是『指』。冬生,你的回答是?」
「咦?指?指什么?指、指、指……」
另一头的萧证急急忙忙地用嘴巴无声地暗示他「紫气……」,但马上被茅山辉喝止。
「帮讲答案犯规,等会儿罚一杯酒!好了,冬生,你要放弃,还是要给答案?」
无奈地叹气。「我想不出来,我放弃。」
「来吧,把萧证的手指准备好。冬生……按照规定,长状物体,你得含进去亲吻才行喔!」
「什……」焦急地被口水呛红了脸。「这规定方才没有讲!」
「现在我是闹洞房的执行官,规矩我说了算。」
「怎么可以这样……」
「再抗议,新郎倌还要加罚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