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夜——榎田尤利

作者:榎田尤利  录入:01-11

“当老师实在不容易……”

“是啊。”我只能这样回答。

为什么不能找个稍微好点的男人呢——我说不出口。

住进新家一个月之后,男人突然对我说:

“你那虎牙真难看,去拔了吧。”

连妈妈都吓了一跳。我确实有虎牙,可是只有笑起来才能看到一点点而已,哪怕在牙科检查的时候,医生也只是说只要不长蛀牙就没问题。

“可是,我听说随便拔牙对身体不太好……”

妈妈委婉地反驳,男人却看着报纸,,头也不抬地重复道:

“去拔了吧,太难看了。第一,不够理性。”

我没有说话,回到他安排给我的房间里。我可以反抗的。新爸爸身材削瘦戴着眼镜,一看就是老师的样子。虽然我并没有壮实的身体,但真的铆起来应该能打个平手。开什么玩笑?不够理性?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三流私立高中的破老师来说我了——我还是可以像这样反抗他的。

但我并没有那样做,乖乖地拔了虎牙。

与其说是顾及妈妈的立场……不如说是嫌麻烦。我懒得和那个男人纠缠。我在新的高中里只能交到酒肉朋友,他们拉我去理应充满刺激的大城市,却完全没能让我兴奋起来。我甚至懒得为这种无聊的日常生活生气。

我就像漂在一滩死水表面上的叶子。

无处可去,晃晃悠悠地,慢慢枯萎……

看看镜子里拔掉虎牙的自己,那张脸好像变得冷淡了许多。

“没有住在一起?”

阿缟问。我暧昧地笑了:

“嗯……处得不太好。”

妈妈需要一个理由,来解释为什么自己从来都过不上舒心的日子。她并不认为是自己选错了人,而是在别人身上寻找原因。我正是送上门的靶子。原来,她和那个男人分手可能是因为我是同性恋这件事曝光了。——我不认为这是唯一的原因,但它是导火索吧。

但是,我不能忍受妈妈把无法和父亲在一起都怪到我头上。

结果,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和母亲决裂了。之后,会关心我的只剩下外婆一个人,去年她也去世了。

……我不想对阿缟说这些。被阿缟同情,我会痛苦。

“那工作呢?”

语气变得更开朗了一点,阿缟问。

他总会很快明白什么是我不想讲、不想被人问起的事情,这一点和从前一样。看着他长长的手指拿出香烟,叼在嘴里,我几乎要入迷了。

“嗯,很有意思。观察那些找房的人,就能看出他们的人生观。”

“人生观?不是人生规划么?”

“能感觉到比人生规划更深层的东西,你看,大家都在理想目标与价格之间寻找平衡不是吗?哪些地方可以让步,哪些不能,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选择……值得玩味。”

不管怎么说,房子是笔大开销,每个人都会认真对待。看房的过程中吵起架来的年轻夫妻并不少见。而结婚有了一定年头的夫妻则懂得彼此让步。当买房的决定权握在妻子手中,丈夫作出一定的让步,时不时悄悄地跟我商量,要我从中平衡双方意见,这样的事也常有。他知道自己要是直接说出来,要么会被无视,要么会吵起来。

“那你的人生观是什么?如果让你选,你想住什么样的房子?”

这个问题,我一时无法回答。

才发现卖了那么多房子出去,却从没考虑过自己。我从没打算买自己公司的房子,也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先不管现实的预算如何,对于理想中的房子,我想不出具体的模样。

房子。

我所居住的房子。属于我的城堡。

关于家庭,我没有多少愉快的回忆,对于这样的我来说,房子更像是牢笼。

但我还是试着思考。既然只是想像……那就让我和阿缟一起住吧。如果和阿缟住在一起,什么样的房子好呢?公寓当然不在讨论范围内了,还是偏开放式的比较好。忽然,我想起以前在杂志上见过的老房子。那是一本住宅杂志上的……“因地制宜的房屋”特辑。想不起是哪里的照片了,湛蓝的天空下,那栋房子虽然颇为老旧,却有着强烈的存在感。

“……平房吧。很大的平房,开放式的。”

闭上眼睛,一点点回忆着细节,我对阿缟说。

“现在这年头还住平房么。钢结构还是木结构?”

“嗯……还是木结构吧。”

“这位客人,请问您想要什么样的屋顶?要古雅一点的话,做歇山顶怎么样?”

“我不太了解屋顶的形状,不过红瓦挺好的。好像看过照片……说是红色,其实色调比较暗,屋顶上还有石狮子似的东西。”

那东西多半是驱邪用的,虽然长相吓人还龇着牙,看起来却有点幽默,很可爱。

“明白了,那是冲绳狮子。你看过的照片上是冲绳的传统建筑吧。”

我睁开眼睛看看阿缟。像这样幻想着只存在于想像中的房子,和阿缟聊天,我好开心。

不可能存在的,我和阿缟的房子。

不可能存在的,属于我们的未来。

不负任何责任,只在脑中放纵……至少,我还有这点权利。

“冲绳狮子?”

“就是驱魔的狮子。据说在冲绳随处可见,连门柱上都有。”

“哦,那我看的就是冲绳的照片啰……原来是这样……有长长的檐廊么?”

“有。应该叫‘雨端’吧。因为太阳很毒,所以屋顶延长出去遮挡阳光。我不是很了解那边的建筑,不过应该可以乘晚凉吧?”

乘凉。在酷热的冲绳,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和阿缟一起,在檐廊上乘晚凉?

“听起来感觉很好啊。我想睡午觉。”

“那边白天可热了。……正好是离我们的老家最远的地方。

遥远的南方岛屿。

只属于想像的乐园。

好开心。我想,以后可以在梦里去那边了。把今晚阿缟的声音、香烟的味道、隐约感觉到的体温,都牢牢地记住吧。

因为在梦中,我随时都可以见到阿缟。

译注:

注9:即公元1981年。

注10:“公团”现在的名称为都市再生机构,其开发的住宅习惯上被称为“公团住宅”,主要向中低收入家庭出租或出售。建成后的“公团住宅”以出租或出售的形式提供给居民,20世纪80年代以来,半数以上住房供出售,其余出租。通过公开抽签、先到先得的供应方式决定迁入者。(资料来自网络)

2

认识俊树,是在我刚来到共荣房屋销售公司那一年,也就是昭和六十三年[11]。

新入职人员要一边进行实地研修一边在各部门轮岗。刚走出大学校门,连电话都还接不好,而且在各个部门只待两周到一个月时间,实在没多少战斗力,说白了纯粹是给人添麻烦,在一些繁忙的部门甚至会受欺负。将近四十名刚毕业的大学生中,会有一些人还在研修期间就辞职。

“你适合做销售。”

俊树——当时是销售企划部的内藤股长——看着我说道。

“请问这是为什么?”

研修分配的第一天,每个人都有专人培训,而负责培训我的就是内藤股长。部长把我介绍给他之后,我立刻被叫进无人会议室里。时候正是7月,无人使用的会议室却不开空调。屋里很闷热,内藤股长却没有松开长袖衬衫的领口,仍然规规矩矩地系着花色雅致的领带。

“长得挺可爱,又没有帅过头。看起来很认真不会说谎,也挺聪明。另外,即使对方说的话你并不感兴趣,也能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

见面还不到一天,就说出这些对我的性格的分析。心里觉得有点不舒服,是因为他基本都说中了。

“是吗?我自己并不是很清楚。”

我故意装糊涂,正翻看研修用的文件的内藤股长便抬起头,露出一个薄笑。那张端正的脸很适合戴眼镜,我擅自把他想像成理性优于感性的那种人。

“刚才听部长讲话最认真的人就是你,难不成你真的觉得那种长而空洞的说教很有意思?”

哎呀,身为部下却说出这种话合适吗?我心里这样想着,也微笑着回答:

“……因为我是新人,所以任何讲话都是有用的。”

这是谎话。其实我想的是,为什么这个白痴会当部长?甚至对自己就职的这家公司心怀不安。

“森下,你知道骗子分两种吗?”

“不知道。”

内藤股长把目光转回文件上,一边浏览我已经轮过岗的部门报告一边说:

“有所自觉的骗子,和无自觉的骗子。有所自觉的骗子适合做销售。要完成工作不能光靠说漂亮话。任何场合都需要最低限度的谎言,而优秀的销售人员具有把控并利用这些谎言的能力。”

他迅速读完文件,不甚感兴趣地合上,看着我。

“所以,你不需要为自己是个骗子而感到愧疚。”

就算是上司,一直称呼相当于初次见面的对象为骗子也让我很不高兴。

“您说的对,但我认为这世上没有不说谎的人。”

“当然。但无自觉的人并不认为自己说了谎,照他们的说法,自己就是实在人。顺便说一句,我讨厌这种人。”

“……”

我明白,这种想法确实存在,实际上,我是个经验丰富的骗子。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我早在学会“谎言”这个词之前就开始“说不真实的话”。对于那是“谎言”有所自觉之后也是一样。我懒得为了获取某种利益而编谎话,但为了保护自己而说的谎不知有多少。我并不认为这是错的,被别人点破时心情会变得很糟。

“巧妙的谎言伤不了人,那是一种处世方法。”

然后呢?我搞不懂内藤股长想说什么,心里很困惑。

“你喜欢说谎吗?”

“不喜欢。”

我想结束这次谈话,冷淡地回答。我是个骗子,但我不喜欢谎言。如果可以不说谎当然再好不过。天气好的时候说“好像要下雨了”,这不是白痴吗?

“是么。”

内藤股长小声说完,转而开始对业务相关的事情做详细说明。最后,当我明白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

内藤股长成为全新成立的销售部第四课课长,而我被正式分配到那个部门。

“——啊……”

身体被深深地贯穿,我无法动弹,把脸贴在床单上。

“啊、啊……俊树……”

好想要他摩擦那里,我试着挪动腰部,但从背后压住我的俊树并不给我空间,体重并没有压在上半身以免我喘不过气,但我的下半身已经被牢牢固定。

“不、要……俊树……”

“什么不要?”

耳边的轻声细语仍然很从容。

和年长的恋人做爱总是这个样子。俊树似乎以听我哀求为乐趣。他直截了当地说过,看工作时一脸稳重而真挚地接待客户的我,失态地扭动挣扎对男人索求的样子,满足了他的征服欲。而我也喜欢身体被征服、从束缚自己的枷锁中解放出来的感觉。

“你、你动啊……不要、吊着我……”

“不行。你不是很喜欢被我吊着么?”

抱在胸口的手拈起我的乳头玩弄。那里也是被俊树充分开发过的敏感点,立刻挺了起来,以充血表现出自身的喜悦。一点一点地被揉拧着,连肩膀都忍不住开始摇晃。

“好……啊、啊……”

轻微的疼痛会转化成快感——有些施虐倾向的俊树教会了我这样的性爱。就像说服紧攥着钱包不肯松手的客人那样,不急不躁,稳稳地守在那里,改造我几乎毫无经验的身体。

我第一次被拥抱,是在分配到同一部门两个月后。

不可思议的是,俊树对我的特别关照极其自然地进行着。经常邀我一起喝酒,也经常两个人独处。他还教给我许多有价值的东西,如待客的窍门、与住宅有关的法律等等。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问过我是不是喜欢说谎对吧?”

一起去喝酒的时候,我曾经这样问过他。

“是啊。”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只是一个小测试而已。如果你那时候说喜欢说谎,我就不会拉你做手下了。”

“不对啊,”我反驳道,“那时候,课长您说每个人都是骗子,只是分成有所自觉和无自觉两种而已。这么一来,如果讨厌说谎,不就是讨厌所有人的意思了吗?”

“这样说也行。”

“我觉得啊,讨厌所有人的销售员没法干下去呢。”

我也许比平常喝得更醉,像个小孩似的撅起嘴,向上司不停追问。俊树兴致勃勃地看着我。

“喜欢每一个人这种漂亮话没什么意义。会说这种话的人基本上只是‘喜欢自己’或者‘只喜欢自己的家人’而已……而且,我那时候问的不是你是否喜欢说谎的人,而是问你是否喜欢会说谎的自己。”

“诶?是吗?”

“没错。而你的回答是‘不喜欢’,所以我看上你了。……我不想和容许自己说谎的人共事。”

“嗯——?课长,你说的好难懂哦……”

因为醉酒,我理不清头绪,歪着脑袋。

于是俊树笑着说“你真可爱”,这时候,我想我是被他戏弄了。

所以,第一次两个人出差的那天晚上——宾馆的房间里,当我忽然被他吻住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我知道自己讨他喜欢,但却以为他不过是把我当作有前途的部下而已。

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抗拒俊树的拥抱……或许是因为我也用同样的眼光看着他吧。也许就算我坚持认为俊树有妻有子不会是那种人,但还是无意识间期待他抱紧我的这一天。

因为,我实在太寂寞了。……无比眷恋另一个人的体温。

那一夜已经过去了两年多。

俊树为我牺牲了许多,我也同样受折磨。有段时间俊树的体重一下子减了七公斤,我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担心他哪天忽然倒下。但熬过了痛苦的时期,如今我们的关系一直很稳定……不能不稳定。

“啊啊!”

俊树猛地捣入我的体内。

“在想什么?”

“没、没有……啊、嗯嗯……”

我渴望着强烈的刺激能够继续下去,俊树却又停住不动了。玩弄胸口的手伸到我大张的双腿之间,包住我的屹立。

“不、不要……”

“就这样射吧?”

“求你不要……”我摇着头乞求。

如果给性器施与一定的刺激,就会忍不住射精。但那种快感远没有眼下热楔深埋的部位来的强烈。据说有一定比例的同性恋者很难接受肛交,但我似乎不在其中。

推书 20234-01-11 :你,跑不掉了+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