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样?”梅七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才吐出这句话。
那青衫公子突然走到最近的桌子前,拿起人家桌上的酒壶走到梅七面前。
“你方才撞了我们,那便喝了这壶酒当作赔罪。”
梅七眼神微缩,双手攥得死紧,想他从小到大还从未受过这等侮辱,心中直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二人撕碎了喂狗。
奚情已经吃饱了,奚沧这才开始照顾自己的胃,但他边吃也边留意着门口的情况。虽然他对梅七也没什么好感,但他毕竟是龙二的侄子,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欺负了,这也说不过去。
“怎么?还要爷亲自喂你吗?”青衫公子说着将酒壶的壶嘴递到了他的唇边。
那白衣青年的一双桃花眼也冲梅七轻佻的眨了眨。
梅七怒极,一掌挥了过去。
可白衣青年出手更快,一把将他的胳膊反剪在身后。
那青衫公子得意的笑道,“爷今天心情好,你喝了这壶酒我们便放你走。”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捏梅七的下巴。
突然,不知何物携着深厚的内力射向那青衫公子的手腕。
青衫公子机警的缩手,看向旁边的门板,只见一块骨头深深的嵌在上面。
“谁?”他回头四下里扫视了一圈。
那白衣青年也跟着回头看去。
酒楼里看热闹看得正兴起的客人们也都跟着回头望了望。
奚沧放下筷子缓缓站了起来。
“我。”
白衣青年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年纪轻轻,便笑道,“小兄弟这是何意?”
“路见不平。”
白衣青年微微挑眉,看着梅七道,“是他撞了我们在先,拒不道歉在后,小兄弟就算路见不平,也找错了人吧?”
“他撞人不道歉是他不对,但你二人年长于他,这样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后辈又如何说得过去?”
“你想替他出头?”青衫公子道。
“我只想你们大人大量别和他计较。”
梅七突然吼了一句,“谁要你多管闲事?”
奚沧皱了皱眉,淡淡道,“不想我多管闲事就别在我眼前闹事。”
白衣青年同青衫公子对视了一眼,敢情他们是一路的。
第二十六章
白衣青年的视线又落到那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身上,虽然那面具遮去了大半张脸,但那不俗的气质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不禁就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他李义生平就好一口,那就是美色,而且还是男色。所以他才纠着眼前的俏公子不放,却没想到更俏的还藏着那面具后面。
李义突然松开对梅七的钳制,剑却依然横在他面前。
“那依小兄弟的意思此事又该如何了结?”
青衫公子名为孟川,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奚沧。
“我们可是给了这家伙道歉的机会,可他二话不说就先拔剑,这也是有目共睹的。”
奚沧淡淡道,“你们想怎么样?”
孟川正要说什么,却被李义制止,只道,“我们也不想为难他,只要他道个歉就好。”
“休想!”梅七恶狠狠的瞪着那两个混蛋,当众羞辱了他还想要他道歉?没门儿!“有本事你就一剑杀了我!”
李义也不理他的挑衅,只冲奚沧摊了下手,“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们不给机会,而是你的这位小朋友实在太不懂礼貌。”
奚沧见梅七一副傲然不怕死的模样,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这性子怕是一时也难改了。掏出饭钱放在桌上,奚沧一手拿起桌上绑着同心结的铁剑,一手牵起奚情。
看着他们走近,李义的视线却只落在那黑衣覆面的人身上,心下不禁暗叹,这卓越的身姿果然不是一般的风流。可一见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眉头不禁跳了一跳,这两个人关系看来不同寻常。
奚沧在他们面前停下,“既然你们不愿意大人大量放了他,那就得罪了。”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铁剑,“这里的老板还要做生意,不如我们出去较量如何?”
李义原本还想和他套套近乎好借机亲近那黑衣人,却没想到这撞人的小子宁死也不愿意松口道歉,给了台阶都不愿下,那也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说不定抢过来的东西才更有味道。
“请。”
一行人出了酒楼,挪到了巷子外的一片空地上,后面还跟着好些个看热闹的,甚至有的人手上还拿着半只鸡腿,有的还端着酒杯。
梅七还被孟川胁持着,他的目光已由愤怒转为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深沉。
奚沧低声对奚情道,“师父,你站远些。”说完松开手,提着剑走到场中央,对李义道,“来吧。”
李义看着他手中的铁剑,面上闪过淡淡的不屑,又瞥见静静站在场边的黑衣人,心中更是一阵阵胜利似乎在望的激动,想像着那面具下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蛋,握着剑的手不禁就痒了起来。
奚沧知道,一般自以为自己功夫了得的人都不喜欢先出手,而他担心师父的身体也不想和他们在这里多耗时间,所以见李义持剑不动,便主动出招。
李义见他年轻,而他的朋友又败在自己的手下,纵然他态度沉稳不凡,也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所以看他一剑毫无气势的刺过来时,也只漫不经心的提剑相迎。
“当——”
两剑相撞,李义的身子不禁后退几大步,虎口处更是阵阵发麻,心中骇然,面上更是大惊失色。还不等他回神,对方又一剑朝他期门穴而来,他慌忙提剑,步法跟着变化,原以为可以避开,谁知那剑像似看穿了他的身法,中途招式变了又变,紧追不放。一路从神阕,中极,关元各个死穴点刺过来,但每次也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痛下杀手,可那剑尖凝聚的深厚内力却也震得他穴位生疼。
几个回合下来,李义早已是冷汗淋漓,可当着这么多围观群众的面,他又不愿收剑求饶,只能硬着头皮,咬牙接下一剑更比一剑凌厉的招式。
梅七冷眼看着场中输赢明显的比试,一言不发。
孟川看到好友毫无招架之力的身影,心里也一阵阵发虚,敢情遇上了难啃的骨头。
奚沧并没有要伤人的意思,所以每招每式都留有余地,也是为了给对方留点儿颜面,原以为他会像江南一剑那样及时收手,却没想到他一点也不识时务。明明剑都已经拿不稳了竟然还死撑着拖延时间,皱了下眉,奚沧也懒得再跟他纠缠下去,一剑挑落他手中的宝剑,手中的铁剑毫不留情的直指他的咽喉。
“你服不服?”将他的话还给他,奚沧表情淡淡。
李义捏着疼的似要裂开的虎口,拧着眉看着眼前不骄不躁的青年。
“敢问小兄弟贵姓?”
“奚。”
李义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狼狈。
“奚兄弟深藏不露,在下佩服,告辞!”
他说着头也不回的拨开人群径自走了。
孟川没想到功夫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筹的友人,竟然真的输给了一个比他们还要年轻的小子,他赶紧松开梅七的钳制,也跟着灰溜溜的走了。
围观群众哗哗哗的拍起手掌。
奚沧收起剑,看了梅七一眼,转身拉着奚情就走。
围观群众渐渐散去,梅七看着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宝剑,心头一时五味杂陈。
奚沧拉着奚情一路回到客栈房间,栓上门后,他牢牢抱住奚情。
“师父,我不想逞什么英雄,但梅七是龙二的侄子,我不能看着他被欺负还无动于衷,我还需要龙二帮忙找到莫如初。”
奚情静静的被他抱着,双目微眯,没有焦点,沉寂的眸子始终不起波澜。
晚饭过后,房门又被笃笃敲响。
奚沧听着那敲门的节奏就猜到来人是谁,他没出声。
可那敲门声却越来越响,大有不开门就死敲到底的意思。
奚沧只好起身去开门。
“你有什么事?”
门外果然站着梅七,他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又理直气壮的道,“我来看看你的伤口。”
“不需要你的关心。”
奚沧说完就欲关门。
梅七却伸手挡住他的动作,愠怒道,“本公子一番好意,你别不识好歹!”
“多谢。”奚沧仍然面无表情的挡在门口。
梅七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们跟着我二叔是为了莫如初,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吗?”
奚沧表情不变,“你二叔已经答应帮我找人,你的消息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梦姐姐说你是初入江湖,对这江湖人事所知有限,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找莫如初为了什么,但多了解他的一些事迹对你而言也并非坏事,不是吗?”
“你有什么目的?”
梅七目光闪了闪,仍是一副骄傲的施舍语气,“本公子也不是真的不分是非,你好歹也帮过我,我对你表示一下关心也是不想欠你人情。”
奚沧微微皱了下眉。
梅七突然推开他就进了屋。
奚沧也不好硬赶他出去,只能掩门回到屋里。
梅七看到坐在床边打坐的人,冷冷的哼了一声。
奚沧走过去挡住他一点儿也不友善的视线,“你不是有莫如初的消息吗?说吧。”
“药呢?”梅七答非所问,突然朝他伸手。
奚沧愣了一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他昨天硬塞给自己的创伤药。
梅七见他将药收在怀中,嘴角不禁勾了勾,接过药道,“脱衣服。”
奚沧皱眉,“你想做什么?”
“帮你上药。”
“不用了,我自己会上。”
“你够得着吗?”他伤在什么位置梅七很清楚。
“师兄会帮我。”
“他会帮你上药?”梅七抬头冷冷的盯着床上的人,“你知不知道你受伤晕倒的时候,他动也不动,任你躺在地上血流不止都不管的?”
奚沧淡淡道,“那又如何?”
梅七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什么叫那又如何?你当他是宝贝,他只当你是根草!”
“与你无关。”
“你……你是傻子吗?”
“我只想知道莫如初的情况,你若是不想说,那就请回吧!”
梅七咬牙,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憋着气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我就告诉你。”
奚沧不知道他为什么这般坚持,想了想还是脱去上衣。
梅七看着他精壮的赤裸上身,不觉有些面热。再看那伤口,已经慢慢开始愈合了,伸手挖了点儿药膏,手指故意重重的在伤口上涂涂抹抹。
奚沧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好了。”梅七绷着嗓子道。
奚沧穿回衣物,“现在可以说了?”
梅七把玩着手里的药瓶,闲闲的坐了下来,“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
梅七眼眸一转,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与你无关。”
梅七又被堵得憋了口气,手中的药瓶重重的在桌上磕了一下,咬着牙道,“莫如初是江湖有名的大侠,受到很多人的敬仰追捧,功夫很好,但还是屈居第二。”
“第一是谁?”
梅七的眉毛一下子拧了起来,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厌恶情绪,半晌才道,“第一是龙战。”
奚沧听到这个名字也皱了下眉,他并没有忘记花若梦的故事中,龙战对师父的所做所为。这个人他迟早是要见一见的,他要搞清楚这龙战到底与师父有什么牵连。不过话说回来,这龙二爷也姓龙,莫非与龙战也有关系?
梅七突然又冷不丁道出一个消息。
“莫如初是龙战的师弟。”
第二十七章
“龙战有几个师兄弟?”
奚沧听到这个消息,直觉问了出来,因为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叫做奚何的男人。师父也姓奚,花若梦又说他们长得极为相似,而且他们都还与龙战有关,这之间的关系几乎是不言而喻了。
“两个。”梅七似乎很不愿意提到龙战这个人,但他还是不情不愿的说道,“他们都是三情老人的弟子,三情老人一生也只收了三个徒弟。”
“三情老人是谁?”
梅七似猜到他会这么问,面上闪过一抹得色。
“三情老人在江湖中就是一个传说,听说他之所以被称为三情老人,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曾遭遇到爱情,友情和亲情这三种感情的背叛。情感的重创让他心灰意冷,竟也因此研究出来一套极厉害的剑法,取名为‘三情剑’,并用这套剑法打赢了江湖中最厉害的剑术大师,尔后退隐。晚年时候陆续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就是龙战,二徒弟……”梅七突然皱了下眉,表情有些复杂,“二徒弟是奚何,关门弟子便是莫如初了。”
原来如此,奚沧有些恍然,“那之前在茶摊上遇到的那个女人向你二叔要什么《三情剑谱》,指的可是这三情老人的三情剑?”
“不错。”梅七一想起这事儿就备觉憋屈,不过他也不急,反正这口气迟早是要讨回来的!“只是据说想要练这三情剑,就必须绝了爱情,友情和亲情,否则就算拿了剑谱也是无用的,只可惜三情老人的三个徒弟却没有一个人练成这三情剑。”
“为什么?”
“哼!”梅七冷笑了一声,“那是因为他们都过不了爱情这一关。”
爱情?这个词竟让奚沧心中一动。
梅七见他沉思不语,有些不耐烦,“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莫如初了吧?”
奚沧突然又问道,“你二叔与龙战是何关系?”
“他没告诉你?”
“我没问。”
“那你干嘛不自己去问他!”
“我会问的。”奚沧看了看天色,站了起来,“你都说完了?”
“你什么意思?”梅七见他一副要赶人的样子,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天色不早了,我师兄该休息了。”
梅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师兄师兄,你眼里除了你那无情的哑巴师兄就没有别人了吗?”
“别人与我何干?”
梅七恨恨的咬了咬唇,瞪完他又转头去瞪那床上的人,“你们……真的睡在一张床上?”
奚沧不答,只淡淡的看着他。
“哼!”梅七重重的将手中的药瓶砸在桌上,转身就走,“不知廉耻!”
奚沧似已习惯了他这般不尊不敬的冷言冷语,一言不发的在他离开后将房门重新栓好。
“师父……”
一时思绪纷纷,他回到榻边,轻轻抱住那个冷冰冰的身体,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
城东,聚义庄。
“我刚才说的,你们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
“好!”厅堂上位,一白衣青年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拍着座榻扶手站了起来,“今夜务必将人给我带来,记住不要伤了他。”
“是!”
“去吧!”
白衣青年旁边的青衫公子看着那些身着夜行服的人一一退出大厅,面上闪过一丝担忧。
“李兄,你确定要这么做?这福临客栈可是龙家的产业,那些人又都住在后宅里,极有可能与那个大人物有关,要不要调查清楚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