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易除,师弟难防——朔鸦

作者:朔鸦  录入:02-12

林臻见了,急得来往前一伸,无奈全身都被绑得紧紧的,他忍着痛,道:“初碧,你进不来的,这是萧陵布的阵。你快走吧,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初碧用袖子擦了擦嘴,满脸坚定:“我不走。林师父对我,就像亲大哥一样,我怎么能眼看林师父受罪?”

林臻一怔,平日他对初碧,就像对其他人一样,没有想到初碧竟是个如此有情有义的孩子。

但他仍然道:“你走吧,你拿这个没办法的。”

初碧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心一横,道:“那我就留在这里陪着你。若是林师父嫌我闹,我就闭嘴。若是林师父不想看见我,我就坐到林师父看不见的地方陪你。”

林臻心生感动,只好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你就坐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吧。”

其实林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和初碧的共同话题,也就只有萧陵了。然而现在,萧陵就是他心口的一个伤,还在淌着血。

初碧心里对事情并不了解,只知道事态严重,但他也并没有开口去问林臻。

犹豫了半天,初碧道:“听说萧大人去夜城,是为了林师父的事情求助离渊大人。林师父,其实萧大人他……他本意肯定不是要伤害你的。”

这句话着实是发自真心,但林臻却不想再听了,他疲倦地别过头,闭上了眼,初碧见此,识趣地不再多说。

初碧就这样坐着陪了林臻一宿,什么也没再说,却给了林臻莫大的安慰。天一亮,初碧就走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初碧又会抱着小薄被,跑到庭院里来陪林臻。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初碧悄悄地过来,道:“林师父,今天有两个人来找你。”

林臻抬头,这才看到初碧身后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当看到看清他们的模样时,林臻一惊,整个人都傻了。

秦云看到林臻的这幅模样,鼻头一酸,可能已经从初碧那里听说了屏障的事情,刚要冲上前去,就止住了脚步,只能哽咽道:“师兄,你怎么成这样了?你……你还好吗?”

“你这不是问废话吗,被这样五花大绑的,换你的话你能好?”另一个人便是陆曦寻,相对于秦云,她要冷静许多。

秦云瞪道:“你……你懂什么?他妈的萧陵!那个王八蛋,简直就是混……哎哟你捏我干什么?”

陆曦寻轻声喝道:“你来就是为了骂人?小声点,你想要全府的人都知道我们溜进来帮林臻逃跑吗?”

秦云被陆曦寻唬住了,立马噤了声。

林臻不知道这两人是怎样碰见的,听着他们的争吵,只觉得有意思,心里的阴霾稍微散去,心情舒坦了一些。但他注意到了陆曦寻的话,道:“你们来帮助我逃跑?”

“不然这夜黑风高的,我们潜进来是来偷盗的?”陆曦寻见林臻这样,心里也难受,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嘴上不饶人。

四人轻声交谈了一阵,了解了情况。原来秦云是因为想念林臻,所以半个月前就动身,前往东京,顺便带上了林武的回信。而陆曦寻则是凭着自己半鬼的直觉,感觉到了萧府里气息的变动,所以想找林臻一问究竟。没有想到,就这样,两个人在今天早上碰在了一起,也一起被齐管家拒之门外。

初碧知道了这件事,看到了事情转机的一线生机,背着齐叔拦下了莫名其妙吃了闭门羹的秦云和陆曦寻,知道对方身份后,觉得是可信之人,便把林臻的情况简单地告知了,秦云听了后当场气得暴跳,一副要硬闯萧府的气势,好歹有陆曦寻,出手阻止了他。

林臻也只好把事情的前因经过简明扼要地讲给这三人听,听完后,三人都惊呆了,想过事情严重,但没有想到严重到这种地步,要不是林臻此时伤痕累累地被困在这里,一脸严肃,他们还以为林臻是在说笑。

陆曦寻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和炎译都觉得看你分外亲切……”

秦云听陆曦寻这一说,哼道:“我师兄英俊潇洒,宽厚有力,是个人见了,都觉得亲切。”

陆曦寻轻笑:“可我不是人。”

“那你是啥?”

“我是半鬼。”

秦云和初碧都面露惊诧,没有想到陆曦寻都是个半死人。

冰雪聪明如陆曦寻,自然知道这俩人在想什么,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林臻。她寻思道:“现在我们人是到了,但是该怎么救呢?”

她伸出手,触碰到了那层薄薄的屏障,并没有像初碧那样被弹回去,只是觉得有点烧手。她屏息运气,集中在掌心,想要弄烂屏障,却发现只是徒劳。她收回手,摇了摇头:“萧陵这阵法太厉害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秦云也去试了试,立马便被弹了出去,好歹有初碧接住。他吐了口血,骂道:“杀千刀的萧陵!”

三人对着这屏障发愁,现在连屏障都破不了,更别说里面的大树根了。

初碧着急道:“我们得快点了,不然天亮了,就出不去了。”

秦云也着急,但是就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仰头思考,低下头时,手臂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两个绿眼睛,吓得他忽然跳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蛇!”

这声响太大了,陆曦寻想要捂住秦云的嘴也已经晚了。

不远处传来下人的脚步声:“谁啊!”

林臻随机应变,吼道:“啊啊啊啊痛死我了!萧陵!你去死吧!”

来人一听是林臻在发狂了,赶快收了声,匆匆离去,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轻,直到微不可闻。

四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被秦云甩落在地的紫蛇“嘶嘶”地吐着信子,转身一变,竟成了个紫袍男子,从模样看将近三十,眼角细挑,生得邪魅。他双手伸直,十指交错,向林臻行了个礼,笑盈盈道:“殿下真是机智过人,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三十三章:王者天成

林臻自是认得这奇怪的行礼姿势和轻佻的腔调,心里一动,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邪斗?”

邪斗挑眉,嘴角噙着笑,音调拉长,颇像是在唱戏:“小的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其余三人第一次见邪斗,惊了一下,秦云见这蛇妖不仅吓自己一跳,还在这个紧要时刻阴阳怪气,说话没个正经,于是语气不善道:“你是何人?”

邪斗笑眯眯道:“乖乖,刚刚是不是都要被爷爷我吓尿裤子了?”

秦云本就是个直肠子的人,见邪斗出言不逊,当机就恼了,幸好有初碧和陆曦寻拦住。

林臻看着邪斗,皱眉道:“你来帮我?”

邪斗有上千年的修行,能破萧陵的阵法,也并不奇怪。

然而邪斗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这种阵,我们管它叫神仙阵,天界的人布血阵,都基本是这个构造,恶心得很,这个阵一被破坏,施阵者就有感应,这阵最关键的就是里面那一环,也就是现在困着殿下的树根锁,这个主要指望殿下从内破坏了。”

秦云撇嘴,嘲讽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邪斗笑道:“谁说我帮不上忙,这外面不还有一层么?”

说着,他的手贴上了那层薄壁,一束红光在他的掌心炸开,如血一般在整个罩子般的屏障表面迅速蔓延,映得众人的脸都是红色。

就在血色封顶的那一刻,邪斗迅速地运气于另一只手,一掌击在了染成红色的屏障上,这一掌灌注的力量之大,连被束缚着的林臻都感受到了巨大的震动。

随后,屏障上的红色如干掉的血痂,一块块剥落下来,还未落地,便又碎成粉末,随着一阵凭空生气的风,卷向了西南方向。

邪斗看着风吹的方向,道:“夜城在东京的西南方,看来过不了两个时辰,萧陵就知道有人把这结界给打破了。”

秦云咋舌:“你……你就这么破解了萧陵的阵?”

虽然目测眼前的这个蛇妖道行不浅,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能就用这么一招半式就打破了萧陵布的结界。

那可是萧陵啊,林家庄的传奇,他从小虽反感却又难免心生佩服的萧陵!

邪斗道:“我虽然是这么简简单单地破了,但可是下了至少五天的功夫。上次我对萧陵用了调虎离山计后,他便警惕起来,一回东京,就在府外布下了与这个差不多的结界,啧啧,不然的话,殿下出事那天,我就来把殿下带走了。”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秦云,似笑非笑:“要不是我破了府外的结界,你小子还进不来呢。”

秦云一愣,说是陆曦寻进不来他还能理解,毕竟是个半鬼之身,但关他什么事?

邪斗见秦云的反应,心里明白了一二,敢情这小子被附了身还毫不知情呢。

现在没了碍事的屏障,陆曦寻和初碧早就到了林臻跟前。方才有屏障相隔,现在离得近些了,陆曦寻将林臻脸上的图纹看得更加清楚,反而没了最开始的狰狞之感,一股敬畏从心中油然而生。

她的手挨上那比两根臂膀加起来还粗的树根,发现想要扒动它是不可能的。她的手开始发青,指甲在眨眼间长得如针一般长,她用指尖划过树根,却发现根本无法像划普通树木一样,一划即断,她用尽了所有力气,都只能在树根表面留下浅浅的痕迹。

而很快,就连那浅浅的痕迹都消失不见,

秦云拔出长刀,也向树根发起攻击,然而这更是无力,几刀下来,树根仍然完好如初,而刀身却已经开裂。

初碧急道:“这可怎么办?”

邪斗一点都不急,悠然道:“我都说过了,要靠殿下自己。”

林臻苦笑:“要是我能自己挣开,早就不在这里了。”

邪斗却道:“谁让你挣开?”

林臻愣道:“不是你说要靠我自己从内破坏吗?”

邪斗逼近林臻,一双细长的眼眸就深幽神秘,他凑到林臻耳畔,一字一句道:“你是渡离,身上流着魔王和天女的血,你何须挣脱?你要做的,是让这个像树根一样的固执的蠢物,敬畏你,臣服于你脚下。”

林臻不明白邪斗是什么意思,然而听着邪斗的这番话,他体内的血液好像沸腾起来一般,慢慢冷下来的身体又开始发烫,他的眼眸暗红,脸颊上的图纹浅了又深。

邪斗退了回来,微笑道:“如果你是发狂的野兽,那只能歇斯底里地怒吼。但是若你是觉醒的王,那就命令它,让它滚蛋。”

林臻想起了梦境里的夜雨,那个豪气万丈的男子,傲看天下,指挥万魔千妖百鬼,一个字一句话都足以让人心生尊敬与敬畏。

而他抬头,看到在邪斗眼中映出的他的样子,却是如此狼狈不堪,像是一头发疯后遍体鳞伤的怪物,在做最后的挣扎。

要是让夜雨见了自己这副模样,想必会是十分失望吧。

他与梓幽,皆卓然超群,却生了他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还为此丧了性命。

林臻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脑袋里开始回忆过去的种种,回想夜雨,回想梓幽,回想那个身负重伤却还要带着他跑了整整七十二年的凌西。

等林臻再睁开眼的时候,秦云等三人都觉得他与之前不一样了。

不用细看,而是直觉告诉他们,林臻不一样了,他浑身上下散发的,不再是先前的颓废与悲愤,而是一种狂傲之气。

他的眼睛红得像那日被烧红的天空,右颊的黑色纹路慢慢地褪去,只留下眼角的一条如柳枝一般的印记。

他的眼神凛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虽是被困于此,却反倒像是他凌然于万物之上一般,居高临下,他的语气不复温和与谦逊,整个人都非常倨傲。

“滚。”

这一个字,他这三天说过太多次,尤其是对萧陵,然而没有一次,是说得如此冷静,就像是对开口本身的必要,都觉得可有可无。

天地之间,唯我独尊,这话你忘记了,我也就费一次口舌,提醒你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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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盯着坐在车上闭目养神的林臻,欲言又止。

一个时辰前的林臻着实把他吓到了,他见过林臻在生活里的各种样子,温柔的、稳重的、孩子气的、口是心非的、悲伤的、懊恼的,却独独没有见过林臻傲慢的样子。

那般孤高冷傲,睥睨天下,连带着眉眼,都让秦云觉得陌生起来。

他只听到林臻的一声“滚”,然后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漆黑的鸦羽如纷飞的蝶虫,密密麻麻地覆在了每条树根上。他被热气喷得来只好捂住眼,等睁开眼的时候,林臻已经站在了眼前,先前还粗壮结实的树根,如枯死的野草般细瘦萎靡,倒在地上,就像在朝林臻匍匐朝拜一般。

他还震惊得说不出话,就被邪斗催着走了,因为阵法全破,在府上动静不小,再不跑,就难免碰上萧府的人。邪斗带着一行人翻墙而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了一驾马车,让他们都坐了上来,自己拉着初碧在外面驾车。

这期间,林臻没有说过一句话,他面色冷静,眼底的血色沉淀,又恢复了黑色。马车行了没多久,他就双手抱胸,闭目养神,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熟悉的鼻子眼睛,熟悉的神色,却怎么都拼凑不出一个他熟悉的大师兄。

林臻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睁开了眼睛,朝着他轻声道:“怎么了?”

秦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盯得太久了,有些局促道:“我……我就是觉得师兄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呃……”秦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忽然想到一个比喻,拍腿道:“以前的师兄就像软柿子一样,怎么捏怎么好,现在的师兄就像枝头的柿子一样,树下还有一只恶犬看着,越想捏,越不敢捏,越捏不到!”

“……”林臻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满以为自己在秦云眼里肯定是个靠谱的师兄,敢情他其实自始至终都是个柿子?

坐在一旁的陆曦寻本来也和秦云一样觉得林臻变了,但听了秦云的解释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秦云,你上辈子是吃多了柿子撑死的吧?”

秦云瞪道:“你懂什么,我的生花妙语只有师兄最懂得欣赏。”

“……”林臻忽然想起一年前秦云对他的相亲对象宋姑娘的赞美,说宋姑娘皮肤白皙,性格温顺,又会纺织针线活,真像一只趴在桑叶上的温顺的白蚕一样,赏心悦目。当场就让宋姑娘脸色变了,还以为秦云不待见她,眼泪花都要出来了。

这么一想,林臻释然了,被比作柿子也没什么不好。

林臻起身,去撩开车帘,问邪斗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邪斗笑道:“殿下怎么这回儿才问,不怕小的把殿下拐去深渊地狱,然后把你的师弟知己煮来吃了吗?”

“不会的。”

邪斗眼前一亮:“殿下就这么信任小的?”

林臻道:“像你这种老妖怪,喜欢生吃,不喜欢煮着吃。”

邪斗一顿,意识到林臻是在开玩笑时,开怀地笑了起来:“有意思,你比你老爹会说笑……我们去西雪找小苍狐玩。”

“白穹?”林臻明白过来邪斗什么意思后,沉声道,“你要带我去颜镜那里?”

邪斗解释道:“现在能抗住萧陵的人,不多。龙都那个当皇帝有权但没灵力,离渊现在和萧陵在一起,剩下的只有颜镜了。颜镜前世是南斗的益算星君,和你爹有拜把子的交情,我清楚他的为人,不会加害于你。”

推书 20234-02-12 :长生劫+番外——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