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盛安就三个儿子,女儿无。前两个比较聪慧,还算是有那么点点威胁吧。可最后一个老幺,谁要拿他当威胁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三皇子今年才刚满六岁,刚刚过完没人庆贺的生辰。太子今年年满十二,已是位风度翩翩容貌渐开的少年郎了,真可谓是丰神俊朗好少年。通身太子气派,皇家气度,好叫人艳羡。二皇子今年刚八岁,勉强算是少年了吧。可那张肉呼呼的小脸蛋,怎么看怎么可爱,一点儿都没有他大哥的风范。也不能怪他,才八岁而已啊!对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他只是个在读小学二年级的儿童!最后就是三皇子了,才六岁呢!每天不管见着谁,都会扬起笑脸,傻兮兮笑着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不过,就算三皇子人是有些傻气,但人家身份高贵,下人该恭敬的还是要恭敬,哪怕心里再鄙视也好。对皇家不敬,是要杀头的!就算皇室衰弱,也不代表他们弱到连个太监宫女都不能杀的地步!三皇子是个命苦的,本来他与常人无异。后来在他四岁时突发高烧,当时,周盛安领兵在外无暇顾及。等他回来时,不但王演之趁机控制了一切,他还损失了他最小的孩子——被活生生烧成了傻儿。王演之当时是故意的,那时候他得知周盛安最小的儿子发高烧。故意派人堵着陵城内所有医馆的门,凡是有不听令者,当街斩之!周哀帝听闻内心极为愤怒,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只能眼睁睁看着王演之的屠刀像宗室挥去。光这点,周盛安跟王演之就有不共戴天之仇,更何况他们俩还是死敌。
三皇子人傻傻的,人家跟他说句话,他得想一会儿才会有所反应。有些宫人甚至当面出言不逊羞辱他,他都毫无知觉。因为,他根本就是个直来直去思维一条线的人,听不懂话中的弯弯绕绕。等你说得口干舌燥,人家还以为在夸他呢,叫人好不生气!当然,对他出言不逊的那位宫女最后是个什么下场,就不用说了。就算周盛安不当回事,王演之也不会坐视不管。他最怕人家说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只好表现得处处维护皇室尊严。倒不是他真怕人说,要真怕人说,他还会做?只是说,说的人多了,假的都能成真。到时,他还怎么服众怎么招募人才啊?现在,还不是跟皇室撕破脸的时候!有了皇室在手,他就名正言顺。打着天子旗号到处攻占城池扩张势力,也不怕容肆胆敢进犯。你进犯,就是谋反!我出师有名,还怕你不成?鉴于此,容肆也非常知趣,现在确实不是进攻的好时机。他的骑兵不足,还需要扩员。目前他实行的是休养生息政策,百姓在他治下过得还算不错,很多流民都来投奔他。从这些人里头,他又可以选拔出不少兵丁。你想啊,乱世啊!一旦遭了灾,不管什么灾,铁定没粮食吃,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所以,能活下来的人,不是身有所长就是身强体壮,老弱病残肯定是撑不住的。收拢这些人,就等于收拢了一支军队。稍加训练,说不定还会成为一支精兵呢!多划算!他们还会对你感恩戴德誓死不渝,谁叫你给了他们一口吃的呢。
现在,天下是大战没有小战不休。目前最热闹的当属西方,王演之打着天子旗号正在积极扩张势力。对于三位皇子,正确说来是两位皇子,看得比以前松了。打仗就需要兵丁,所以看守他们的禁卫军也被抽调了些人出去,看守自然就没以前严了。也得感谢这战争,太子才能抓住机会跑去看一眼他日日担心的父皇。周盛安今天心情很不错,这点小小的亲情,让他置身于冰窖中不至于冻死,反而内心充满了火热。“来人!摆驾御花园。” “诺。” 太监赶忙躬身退出安排天子驾座。周盛安觉得,既然太子都可以来见自己了,那么作为天子,也能出去随便走走了吧。管他王演之怎么想,再不出去透透气,恐怕日后非得憋死。不出半个时辰,太尉府上收到消息,天子摆驾御花园。这是自周盛安即位以来首次出游,意义非凡。切!王演之随手烧掉了情报。什么意义非凡,一派胡言!还能有什么意义?不就是憋得慌么。乘他的人暂时撤出一部分,出去透透气而已。至于后面他又招了些朝中要员陪伴,王演之更放心了。自己要求派人看着自己,呵呵,当真是老实啊。“告诉天子,老夫头痛又犯了,不便前往。” “诺。” 小吏得令退出。王演之揉揉太阳穴,不是他故意这么说,是真的有些头痛。萧益自从那晚逃脱以来,还是头一次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的探子也是遍寻不着,唉,一帮没用的废物!比起天子来,他更在意萧益。今天就当他大发善心,叫天子也轻松轻松吧。
周盛安信步在御花园里,秋天不仅没有让花园有一丝萧瑟之感,反而是姹紫嫣红。更有枫叶树红彤彤的,印着阳光好不温暖。园中光是菊花就好几种,赏心悦目。“宣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前来。朕要与他们共赏秋景。” “诺。” 随行官员都看得出天子今天心情非常好,没有太尉在场,不说天子,他们都一身轻啊。所以大家都兴致高昂,甚至彼此间还开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一路上笑声不断,还有不少朝臣当场作诗以添雅兴。很快,三个平日难得与父亲团聚的孩子全都火速赶往御花园。太子还好,尤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兴奋得简直难以自恃。二皇子拉着三皇子的手,一路狂奔,毫无皇家风范。太子其实也很想像他们那样,可惜,身份所限。只能耐心的坐着软轿压下心中的兴奋,脸色一如往常平静无波。“妙啊!妙!” 诸位大臣纷纷鼓掌,刚才一位朝臣吟了首诗,实乃上乘之作。连周盛安都带着赞许的目光看着那位朝臣,朝臣真是风光大现,自豪无比。“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驾到~” 太监话音未落。只见两个人影快速从他身边跑过,三皇子不小心还撞了下他的腰。哎呦!太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周盛安看见许久未见的两个儿子,内心十分欢喜,并没有出言训斥他们不守规矩。二位皇子显得异常兴奋,不停在周盛安身边叽叽喳喳。
“太子驾到!” 到底是大哥,比较沉稳。太子举止优雅,为人和气,脸上也换上副见到父皇兄弟和大臣们该有的表情。周盛安看在眼里,满意在心。他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大周江山,为了他的太子么?他死不死不要紧,重要的是,必须为江山留住将来的明君!王演之现在不对他们动手,不代表日后不会。尤其,太子还算出色。今日父子团聚,实属不易。哼!王演之将来自皇宫的第二份情报撕得粉碎!太子美仪容气度非凡么?不过个将死之人罢了!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脚步,没有人!啪!一只茶杯被摔得粉身碎骨,地上满是残渣。王演之少有情绪外泄,小吏见状便知太尉大人情绪失控,定有要事发生。默默退下,他可不想引火烧身。可又有谁知就在刚才传令兵带来噩耗,王演之一直看好的四子王壁战死沙场呢!不仅令他损失一名爱子,更是令他痛失一员大将!呵呵,外表再光鲜亮丽的人,内里也会有悲伤时刻啊。真真是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第10章:寻凤7 收留刘一
一路向东,萧益一行人越来越接近目的地。前面路途坎坷耽误了不少时辰,但往往祸兮福所倚,遇狼夜他们慌乱中迷失了方向,等好不容易从枯树林里钻出来时,又遇到了劫道的少年郎。遇到他那天,居然还能饱餐一顿,真是一波三折。萧益这几日心情像天空那样晴朗没有一丝云彩,这个少年郎真是收对了。少年郎不仅会给他们捉野鸟野鸡,还懂得分辨野草。细细盘问下,才得知原来这少年先前在一个医馆里打杂。有了他,就算路上杂草丛生,他们也能从里面找出吃食来。所以,马车上原本所剩无几的粮食原封未动,只留着应急。好似这个少年郎真是福星,遇到他至今粗粗算来已经八九天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吃了三次肉啊!原先萧益主仆十多天吃一次都不错了。慢慢的,萧益原本灰暗的脸色现在又重新恢复正常,连带着刁永都感觉力气足了不少。刘一性格开朗,还喜欢开玩笑说笑话。有了这个活宝,车厢里再不是沉沉闷闷,而是欢歌笑语时刻伴随。人逢喜事精神爽,压力大也会死人。刘一就像一剂兴奋剂,毫不留情的插进萧益苦闷的内心,令他重新振作容光焕发。看着眼前两眼弯弯,被自己说的笑话逗得直不起腰的少年郎,萧益突然感觉似乎这就是大周的未来,这才是他们应该去奋斗的未来——百姓丰衣足食,天下再无战事。
可是,太平不是靠嘴说来的。讽刺的是,它只能通过流血通过战争通过无数尸体累积而来。萧益自诩忧国忧民,爱民如子。可如今,他这白净的双手即将要沾满血腥,甚至,连玉人都无法幸免。是他拉他下水的啊,好一个忠臣。一切,一切都是为大周不是么?即便要他踏着无辜百姓的尸首往向爬,他也能毫不犹豫的踩上去,只为了心中理想!“老爷?老爷?” 刘一出声提醒。他见萧益原本微笑着的脸突然间阴沉下来,还直直看着自己的手,很是怪异。等了会儿,不见萧益反应,刘一只好再次出言提醒。“嗯?” 猛然抬头,萧益直视刘一,目光阴沉。噗通!心脏停跳半拍,是被吓的。刘一从来没有见过萧益这幅模样,活生生像要吃人似的。刘一快速摇头,表示没什么事。萧益见状又重新开始凝视着自己的这双手,慢慢陷入沉思。“吁~~!老爷,鹧鸪到了。” 马车停得稳稳当当。马儿跑了一路终是累了,幸好,福星高照。经过前几天马不停蹄日夜奔波,总算是到了个县城。此地不远处有大片大片的芦苇,每到傍晚更是鹧鸪成群而至,是为一盛景,连远在陵城的萧益都略有耳闻。只是多年战乱不休,导致大量百姓无家可归,彷徨无措的他们更是四处游荡。有些年轻力壮的干脆落草为寇,还有些人倒是有着明确目的地。但是,去往目的地的路上因为饥渴难耐,不得不到处抢食。鹧鸪肥肥嫩嫩,让人见了好不心痒。鹧鸪很聪明,一来二去它们便再也不来此地休息了。鹧鸪县,如今空有其名。
萧益回过神来,淡淡嗯了声,催促刁永继续驾车缓慢向前。原来,城门前聚集了不少难民。他们长途奔波疲劳至极,有些还拖家带口。老的少的,男子女子,繁繁杂杂吵吵嚷嚷。城门现在大门紧闭,大概是县令亲自下的令吧,不许出更不许进。萧益和刁永齐齐抬头看向城门上方,只见上面安排了几十个弓兵。箭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寒冷的光,齐齐对准城下的百姓。只要上头一声令下,下面立刻会变成修罗地狱。唉!萧益将头从车窗外缩回来。这些百姓可怜啊!想是原县令也换了人做吧。想当年,他的同窗好友陈汪乃这一方郡县太守,鹧鸪县县令又是陈汪的同族侄儿。二人联手,曾经将这里经营得安定富足。他们还有些经济头脑,自从发现鹧鸪暮歇的奇景后。他们俩更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努力向周边县城的商贾百姓豪门世家推广此景。他们还出过告示,凡是去鹧鸪湖周边摆小摊的小贩,都可免税三成。如此一来,更是人声鼎沸,游人如织。当地一个豪门甚至出资修建了个亭子供人歇息赏景。亭外的两根柱子上一左一右分别挂着块黑漆木牌,上书对联一则,大概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亭子里甚至还有许多竹简,以供游子们即兴吟诗写作之用。凡是写得好的诗,便会被当地最有学问的人亲自悬挂于亭内,供人赏析。凡是被悬挂过诗的游子们,风光大现仕途也顺畅不少。一时间,传为佳话。可如今,不提也罢。
“走吧。” “诺。” 萧益将回忆收起,命刁永驱车离开此地。“去鹧鸪亭吧。” “诺。” 车掉头,往县城东方驶去。鹧鸪亭坐落在芦苇荡旁,距离县城大概有九十里左右,也算是个十里亭吧,送别亲朋好友之类的地方。一亭两用,很是方便。人群的哭喊叫骂声渐离渐远,日暮西山,纷纷淹没在昏黄的背景中。“老爷,想必县令此举也实属无奈。” 刁永见萧益沉默,不由得出言安慰。萧益没答话,无奈之举他明白的。如今陵城外,不也是这景象么?这点人算什么,陵城外才叫多。他们都不敢随意放人进来,何况一个小小县城?出了事如何担待?难民多疾病,甚至染上而不自知。一旦传开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每日都有大夫出来给难民们检查,凡是合格的,才准许进城。一般,能进城的,大多是些壮年男子。其他人,进去也是浪费粮食,毫无用处。县令更是绝,连大夫都不曾派出,根本不给难民任何希望,任凭他们生死在外。想想,也只能如此狠得下心,才能保全一县百姓吧。县城不大,大夫能有几个?如若出城检查积劳成疾,或者不幸被感染,如何是好?再说那些难民,都是人啊。有人,就有嘴,有嘴就少不得粮食。小小的县城,如何负担?若是以前还好说,起码太平。现在呢?口粮就是命啊!有钱都难换到。他们地处偏僻,接近北方容肆,附近驻扎许多军队。军人也要吃饭啊,没力气打什么仗。当然了,最后实在不行,杀了百姓充作口粮也不是没有先例。那样的话,岂不是一方百姓的末日!所以,县令此举实属无奈。粮草都先供着军队吃了,他们肚子都叫着呢,哪管得了什么难民啊!
刘一一直看着车窗外,与萧益一样沉默不语。他时常挂着微笑的脸上,此时更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还是个半大孩子啊!萧益爱怜的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对于亲身经历过由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的刘一来说,萧益很是明白他此刻内心感受。“他们都是无辜的。” 刘一小小声声的说了句。萧益从包袱中拿出半块薄饼,天冷,还没嗖,是上次给刘一吃的饼子剩下的那半块。“吃吧。” 萧益想借此安慰下他。哪知每天都嚷嚷着肚子饿的刘一,此时却转头看向萧益,一脸坚定模样,语气严肃。他说:“我不恨县令,也不怨天,更不怪时运。我只知晓今日之惨状,追根溯源到底是天下诸侯的错。就是因为他们不知足的欲望,才让我们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来日,我定叫这些贼子为我刀下亡魂!” 说到这,刘一双膝跪地,直直看向萧益。“请大人收留小人,教导小人。我愿上阵杀敌为国效力至死不渝!请大人成全!” 萧益目光闪烁,内心很是兴奋。按下激动,萧益沉稳的开口问道:“你可知我是谁?就不怕祸从口出?” 故意试探他胆量,萧益居然从腰间拔出佩剑,剑尖直直戳在他心窝。刘一只要稍微露出疑色,下一刻定会身首异处。此时,萧益确实动了杀心,因为刘一似乎猜到他立场——天子党。这无疑是在身边埋了颗不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会炸得他魂飞破散。隐患不得不除,哪怕紧紧是猜测。现在的他们,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
刘一看了眼戳在心窝上的剑,他知晓,他的机会终于来了。而后,他双目绽放出异样神采,像是看到了日后自己征战沙场的模样,大丈夫,当如此!“小人愿誓死追随大人,如有二心,头颅拿去便是!” 萧益听闻,顿时收了剑,对外喊:“刁永,看着刘一。” “诺。” 这话表明萧益愿意正式收下刘一了,刘一面露喜色,给萧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萧益心下也有盘算,他们天子党如今人丁凋零。又见此子可教,先收下他也好,也算给自己扩员了。刚又听闻这少年郎对天下的粗浅分析,想不到没读过什么书的刘一,竟如此明了,萧益更是动心。此子若是好生教导,哪怕来日做不成将军也能成为一名二流谋士。不过,萧益明白他不可操之过急,一切等找到玉人后再做打算也不迟。这段时间,全做是对刘一的试探吧。一旦发现不对,刁永便能将他立斩于剑下永绝后患。“你既有如此决心,我便给你个机会。切记,隔墙有耳,你可知晓?” “小的明白。” 萧益点头,有些话还是必须亲自叮嘱一遍更好,免得将来生出祸事。刘一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明白萧益是天子党。在他逃难时,人群里曾经有一位书生,先前乃一方豪强。但是家道中落,又遭逢兵灾,这才跟他们混在一起。这个书生还带着个老书生,大概是他亲戚之类的。有次半夜,刘一醒来去小解,机缘巧合下听到两个书生在谈论天下。他们的话,被他牢牢记在心里。听语气,仿佛对天子颇有点同情味道,对于诸侯,却是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