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并不大,方才厉霆宴那就势一滚已然滚了小半个的距离,再往前就是泉水了,他跳水里没什么,就怕给白川丢脸。只得硬着头皮,右手一撑地面,腾跃而起,左手五指张开,却是想夺刃。
老乙嘿嘿一笑,右手短棍划出一个诡异的路线,堪堪从厉霆宴的左手边擦过,同时左手并指成勾,直击厉霆宴右肩。
厉霆宴从进小院前就打跌起十二分精神应付,见老乙左手无声无息袭来,将将要触到自己右肩,忽然肩膀力道一卸,生生矮下去半分,同时左手紧握成拳,直击老乙肋下。
老乙被迫撤去向前的攻势,手势不变转而向右,往厉霆宴头面部疾点,同时右脚飞起,奔着对方的膝盖而去。
二人你来我往,厉霆宴虽占下风,但尚能坚持。
老乙啧啧称奇,再过了几招,见厉霆宴已是苦苦支撑,想是勉力而为,坚持不久了。便寻个机会,收了招:“乖徒弟,你这男媳妇儿不错,有点儿意思。哈哈,老头子好久没看到这么有趣的孩子了!”
厉霆宴揉揉发麻的右肩,心道:卧槽!有趣个毛啊我又不是猴子!耍来耍去的。
白川见厉霆宴并无多大损伤,便也按捺下心思,专心应对。
三人在房内聊了一会儿,戈晓在一边端茶递水,好不殷勤。
按白厉二人的想法,戈晓这种人经手的东西是万万沾不得的。但白川有自信,在老乙面前,戈晓是不敢做什么手脚的。因此来什么吃什么,倒不拘束。
在厉霆宴看来,虽说戈晓被嫪灿的势力逼得走投无路,但那根本不是他的过失。按厉霆宴光风霁月的性格,是无法理解戈晓这种欺软怕硬,遇到比她强硬的人时自动将仇恨转移,迁怒于人的心理的。
戈晓不想做点儿什么吗?显然不是。
现在她虽然生活优渥,没有性命之忧,但比起她原先的自由自在可是差了太远。她不会忘记嫪灿嫌弃的眼光,二把手龌龊的想法,还有老乙对他看似宠爱,实则侮辱的行为。她再怎么说,也才三十多岁,要她下半辈子和这么一个又老又肥的臭男人待在一起,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可她又能怎么办?她的命是这个男人救的,陪他睡,她也认了。可老乙是个武林高手,在那事儿上更是龙精虎猛,虽说需求不常有,但每每都将她弄得晕死过去好几回才罢休。
她真是怕极了。
都是他!厉霆宴!要不是他勾引她哥哥,她哥哥怎么会因为她而死?要不是因为他和嫪灿作对,她怎么会找嫪灿合作?她怎么会被那龌龊的二把手看上?她怎么会身陷险境?她怎么会落在老乙这个丑男人手里!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厉霆宴的错!还有白川!老是帮着厉霆宴,才让她和嫪灿得不了手。这对儿狗男男,呸!比我戈晓还肮脏!
白川胸有成竹,厉霆宴光明磊落,老乙有恃无恐。满室内只有戈晓心思浮躁,各种念头此起彼伏。但在老乙面前,她可不敢露出半点心思。上回就因为她试探的问了句何时能回家,就被老乙折腾的三天下不了床。
完事儿后老乙还在她床前哭,说他真心喜欢她,让她千万别有想走的念头,他以后会好好待她。
老乙每说一句,戈晓的心就凉一分。到老乙收起眼泪离开,戈晓如坠冰窖:看来要从老乙身边逃开,难度难于登天。
从那次起,戈晓就对老乙小意奉承,时值年关,终于把她带着出门。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开始。既然有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为了逃离,戈晓不急。
不同于厉霆宴对于人心的迟钝和天真,白川对戈晓的想法多少能窥探一二。
这个女人,留不得。
第五十九章:分歧
这不是从前那个纵马江湖快意恩仇的年代,不是武林中人看谁不顺眼一刀砍了,官府一句:江湖事江湖了。就结束追查的。
白川的杀念只闪了一瞬。
厉霆宴却感应到了。
不知是不是在一起久了,或是白川在厉霆宴心中已与别个不同,厉霆宴对白川的心理变化大概能体会一些。
过年是个体力活儿,从腊月的准备,到正月的欢腾,按国人的习惯,不出正月都不叫过年结束。加上郑家虽然式微,但大过年的,来往人员也不少。到郑家这个份儿上,往来的人家都不能随意糊弄,因此白川这个外孙也好生忙活了几天才得闲。
坐在飞机上,厉霆宴欲言又止。本来是想等回家后再和白川讨论的,但是以他的个性,能忍到现在已是极限。
“戈晓,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白川一愣:“不怎么办。”
“那你……”似是察觉自己过于激动,厉霆宴放低声音,“你不是想……”说着做了个并掌割喉的手势。
白川一哂:“就那么一想。并没……”
“想想也不行!”厉霆宴瞪眼,“太危险了。”
白川心中一暖,心想原来你是关心我的安危。
谁知厉霆宴下半句直接把他的绮思掐死:“这种想法是很危险的,要不得。”
白川容色渐冷:“不过想想罢了。并没有真怎么样。”
厉霆宴不依不饶:“想想就很要命了,怎么你还真想干?”
白川冷笑:“都说了想法而已。你怎么无理取闹?行了别闹。”
厉霆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白川一副哄小孩儿的口气,把话吞了回去,紧闭着嘴不说话。
他生气了。
身为一个警务人员,厉霆宴算得上是嫉恶如仇。郑家洗白已久,他才勉强接受了。但此次H市之行,却让他窥到,郑家就算表面洗白了,内里也隐患重重。那些刀头舔血的老江湖根本就不会安分于如今平淡如茶的生活。更何况,就算手上洗干净了,内心呢?
白川还在小时候,郑家正式开始洗白。有小道消息称是因为郑老爷子的爱女,也就是白川的母亲的去世,让他倍受打击。郑老爷子的身体也是从那时一点点垮掉的。
可白川小时候接受的教育就是典型的黑社会当家的教育。面冷心狠,城府极深。虽说现在做着救死扶伤的工作,郑家也脱离黑社会良久,但白川拿着手术刀时的冷冽确实令人心尖一寒。
虽说现在慢慢有了人气儿……厉霆宴还是不放心。
都说狗改不了那啥……不是这句!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有些东西在教育伊始就根深蒂固在白川的脑海里,深入骨血,一生都难以磨灭。
厉霆宴非常明白,有些事一旦开了闸门,就会如江河倒灌,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这道道德的堤坝,他一定要帮白川守住。
回到家里,稍事休息,白川默不作声去洗澡。
厉霆宴有心想缓和一下气氛,却又赌气不开口:凭什么要我来哄他?一个大男人几句话想不开吗?再说我又没错。
直到倒在床上,白川才松下一口气,伸手去够厉霆宴,却被躲开。
“不早了你不累我累了。睡吧。”厉霆宴背对着白川,声音闷闷的传来。
白川心头火起:不就是有个想法,又不是真杀了戈晓!至于这样?卫道士。白川在心里嘀咕。
开始上班的第二天,厉霆宴突然想到个事。
姬涛!
不知怎么他就是突然想到这个人。好在温柏当年的卷宗都保存完好,厉霆宴稍稍用点手段就逮着空当瞅了一眼。
待他看清全部报告,不由心内一凉。
晚上回到家中,厉霆宴心事重重。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家中,白川还未回来。
冬天的夜黑的快,此时已经暗得只能分辨事物的轮廓。厉霆宴也不开灯,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卷宗上的字句。
良久,他深深的吐了口气。
这时门锁轻响,白川开门进来。门没反锁,说明家里有人。白川见室内一片漆黑,疑惑的开口:“霆宴?”
“你老实告诉我。姬涛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厉霆宴的声音疲惫中透着股劲儿,从前的他经常靠着这股劲儿勇往直前,抓获了不少犯罪分子。
白川沉默数秒。将公文包放在玄关,脱了皮鞋,步入客厅。站在厉霆宴面前,用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与他对峙。
“没有。”声音冷硬如金石。
“那为什么……为什么验伤报告……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不信我?”白川难以置信的挑了挑眉,但黑暗中的厉霆宴看不到。
“我信你……但是!”厉霆宴坐直身体。他真的想不明白,白川为什么不承认。
“你不信我。”这是一个肯定句。白川感到失望。
“不是你杀的?”厉霆宴的话在白川心里深深的划了一道。
“不是。”白川声音越发冷硬。
“那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警局?”厉霆宴声音拔高。
“然后让他们来抓我?”白川极怒反笑,这个厉霆宴,怎么还这么天真。
“别笑我天真!人命关天,你既然有可能知道姬涛的真正死因,为什么不和警局说明?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
“够了!我辛苦工作了一天回家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白川打断他说话。
“……好。”你只想干我。
白川感受到了爱人的情绪一瞬间低落下去,伸手想摸他脸,开口哄道:“宝贝儿……别闹。”
厉霆宴别过脸,为什么以前的自己没有注意到。白川安抚他的时候,就像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闹别扭的小猫。或者是只云豹。管它呢,再猛兽也只是白川手底下一个活的线球儿。
而白川则僵在原地,昨天可以说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解释,今天呢!三番两次躲开他手算是怎么一回事!
越想越来气,一个蛮劲就搂住厉霆宴的脖子:“我这双手上不知沾过多少血腥,但全是治病救人得来的。我说我没杀过人你怎么就是不信!”
“那姬涛的死,这么多疑点,你倒是给个解释。”厉霆宴也火大了。
“我说天上飞来个人把他压死了你会信我嘛!”白川也觉得这句话太没有可信度了。
“……我信。”厉霆宴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犹豫了。”白川苦笑,果然还是太难以置信了。
“这个事情太匪夷所思我犹豫一下有什么!还不是信了你!唔……嗯……”厉霆宴被白川堵上双唇,奋力挣扎。
“放开!”厉霆宴斥道。
“不放!”白川不知哪儿来的火气,左手把厉霆宴摁在地上,右手飞快的解着他皮带。
“白川!就算你说的全是真的!你为什么不配合调查!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得什么?”
白川都给厉霆宴气笑了:“呵,他姬涛是一条人命,我白川就不是人命?我问你,若我去作证,说姬涛死前见过我,我们还打了一架,会有什么后果?”
厉霆宴语塞。
“说不出来了吧?我会被拘留,会被当作嫌疑人,甚至在找不到真正凶手的情况下,被迫安上杀人犯的头衔。”白川声音越发低沉。
“怎么可能!我……”厉霆宴说。
还没说完就被白川打断:“你会保我?你都是我保出来的!想想戈多!”说到后半句,白川基本上是咬着牙在说话了。
厉霆宴突地盯着白川的眼睛:“戈多?他的案子……也和你有关?不是说嫪灿推了手下的人出来当炮灰吗!”
白川扯扯嘴角:“你当嫪灿那么蠢!会留下把柄!自然是我施了些手段……”
“那那个杀人犯……”厉霆宴心中隐隐有猜测。
白川叹口气:“他虽然不是杀戈多的人。但他手上也有人命。”
“不……他顶了这个位置,那真正的凶手不是再也抓不到了?”厉霆宴想的却是别的方向。
“你怎么这到迂腐!他不顶上去,你怎么办!你这个白痴!”白川已将厉霆宴下体脱光,一个挺身就要进去。
厉霆宴闷哼一声,猛的一推:“嗯……你TM出去!”
白川正艰难往里挤,一时放松了对厉霆宴的控制,冷不丁被他推开。
二人喘着粗气凝视着彼此,白川先拉好裤子走进卧室。
厉霆宴也将裤子穿好,哑着声说:“我们破案,抓坏人,是要为受害者寻公道。要为百姓保个平安。怎么到你这儿……就全乱套了……”
白川的声音在卧室响起:“我了解这些程序和规则。但是在这些事上,规则有什么用?能让你平安出来?”说到底,白川心心念念的,就是厉霆宴的平安。
可厉霆宴不这么想:“我是清白的,组织自然会给我一个公道。”
哦?那是嫌我多事了……哼。白川连搭理他的心情都没有了。
厉霆宴却对白川对他的不理解,和对他所保护,信仰的规则的轻视心生不满。
终究是,磨合期太少。
第六十章:毕方
知道白川过年不来白家,却去了郑家,白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敢不听我的话!郑家那个老不修!霸着我孙儿二十多年还不够!”
丰芒在一旁劝道:“老太爷,您别生气。”而且大少爷从来都不听您的话吧……至于郑家老太爷……阿弥陀佛,再怎么说也是自家老爷子的亲家公,大少爷的亲外公。白老爷子骂骂可以,他还是当做没听到的好。
身为一个资深大管家,生活也不容易的说。丰芒好生感怀了一番。
“老二家那个傻丫头都在看什么节目?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白老爷子的无差别攻击模式开启,正在看电视的白菲婧中枪。
丰芒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见大厅内电视里正传来一个痞气的男声吊二啷当的唱着:“不管你是谁,群发的我不回”便向白老爷子回道:“大小姐在看春晚回放呢。”
说到春晚,白老爷子不耐烦的挥挥手:“主流媒体的三观是越发不正了。这种节目小婧也看的有来有去?唉……”却是不知想起什么,一下子又伤感起来。
老二家媳妇千辛万苦,就生下这么个女孩儿。女孩儿也好,在他们白家,女孩儿也有很大的作用。可……千不该,万不该,白菲婧是个缺心眼儿。长相念书不行,好歹得会交际。再不成,也得听话懂事吧?可白菲婧……总之,智商不高是硬伤。
这个话题丰芒就能接口了:“是啊,这年头儿,能排在群发列表里的,就该感谢别人还记着你了。”群发也是种心意。哪儿还有矫情计较那么多。
提到白菲婧,白老爷子不由又想起了什么。
“毕露呢?”白老爷子问丰芒。
丰芒和毕露是白老爷子左膀右臂,丰芒算是近卫队长,一直跟随在白老爷子身边。在某次枪战中,下腹被弹片划过,从此注定不会有孩子。
而毕露则多负责外围生意。工作环境相对安全。
说是锋芒毕露,但丰芒只比白老爷子小十岁左右,从十几岁起就跟着白老爷子。因此丰芒和白老爷子勉强算是一辈人。而毕露又比丰芒小二十多岁,无论从辈份还是年纪上看,都算是丰芒和白老爷子的晚辈。因此,尽管在公司里,丰芒毕露被戏称为白老爷子的左右护法,但面对着白老爷子和丰芒,毕露是要持晚辈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