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我的孩子,如今你也是双手染满鲜血,往后怎怪为父不仁?哈哈哈哈。”秦桑像是看到了逗人发笑的笑话,靠在高椅上,笑的夸张。
“对不起,凤哥哥。”
自此,秦洛大病一场,来年开春醒来后,似乎遗忘了许多,只记得自己那一剑,染红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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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颠簸的马车在深山行驶,一对对人马被山间小道拖得颇长,华丽的马车里,金黄挂坠摇晃着,一摆一摆的。软铺上,一位穿着长袖流云绣印的大红裳,微微睁开眼。目光无神,神情呆滞。
“秦桑死了,对吗?”对面一身紫色华服,冠带晶亮。只是阴柔的脸庞有点让人浮想翩翩。
那方无言,唯有睁开的双眼盯着车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凰丹也不似他人流传那般厉害,身受蛊毒的少司命居然能挺的过来。”
“服用凤凰丹,子蛊灼热而死,但中蛊之人,内脏要兼受火炽之苦,足足三天。”脸色逐渐炙热的苏九舞口中一丝血液至嘴角流向脖颈,最后沁入发丝,不见踪迹。
“怎会如此!”紫衣男子慌忙跪在苏九舞铺前,一手抬起他的头部,一手摸着脉门把脉,正欲叫喊手下之际,前方一阵兵荒马乱,引得他疑惑不已。
“外面何事。”
“将军,有人拦路。”手下及时汇报。
“何人。”
“本尊乃是魔教教主楚凤歌,想要安然出境,留下苏九舞!”猖狂的声音震得苏九舞瞳孔萎缩,霎时泛红。炙热的脸上有些渴望,有些期待,更多的却是留恋。
“原来是楚凤歌,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好内力。”紫衣抱起浑身滚烫的苏九舞下了马车,抬眼望去,高头大马之上,便是声名远播的楚凤歌,魔教的大当家。
“斐济,将苏九舞还与我。”楚凤歌紧紧盯着怀里的人儿,思念不已。
那人呵呵一笑,用力将怀中人掷出,不以为然道:“国主要的是百变多谋的苏九舞,半死不活命不久矣的他,还是还给你吧。”
楚凤歌一踢马腹,骏马飞驰,恰巧将抛弃的一袭红衣接起。虚弱的身子,无骨一般柔弱,看的楚凤歌心中一酸,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洛儿。”
怀里的人似乎有了一丝知觉,他张了张嘴,叫了一声:“凤哥哥。”
只是一声,惊得楚凤歌再也不敢喘息。他怕,他怕这只是一种错觉。就像往日出现的癔症,让他幻想。不知何时,再次见到自己曾保护的孩子时,他却不记得,不记得他的风哥哥长得如何模样。那该是一种怎样的酸楚。纵使暗中协助他完成大业,纵使帮他清理敌对,可是曾要扬言保护自己的小个子,却已成为万人仰慕的少司命,手染鲜血的贼腹子。
世人皆是骂他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举,但是唯有他只,不管是秦洛还是苏九舞,这一生都是艰难、痛苦、愧疚的。
直到在莴城,睡眼惺忪的苏九舞趴在胡不喜的背上,一脸迷茫,那是他曾回忆的模样,但是却不在自己的怀里。随后,他独自一人站在顾氏陵墓旁哀伤的神情,让楚凤歌内心自责。
他一步步靠近自己,一次次欺骗,楚凤歌全无怨言,毫无责怪。只是,他气,他气苏九舞次次让自己身心受伤,次次将自己名誉扫地,受万人谩骂。气他只为他人着想,毫不估计自己存亡。
可是,如今风平浪静了,他的洛儿再也不受他人控制。却也命悬一线,气若游丝。
“恩,我在。”楚凤歌将他平放在马背,轻轻捧起瘦小的脸颊,欲要看个仔细。“我一直都在。”
“对、不起,廖叔、叔叔、是我杀的。”费力的说出几个字,听得楚凤歌更是心疼。
“别说了,凤哥哥不怪你。”
“如今,一切 、一切都好了,我、我要去、找娘亲,还有廖叔叔,好想叫、他一声爹、爹爹~”最后俩个字是绝命的信号,气息刚落,命已归西。
“洛儿!洛儿。”楚凤歌滚热的眼泪啪的掉落在他的眼角,顺着脸颊与血相容,血泪分明。
“真是人生惨事,不过教主可要节哀。”斐济扬了扬墨发,嗔笑一声,上马离去。
“但是,就算尸体,也不能归你。”
不知在何处,一声幽若寒骨的响音在四周发出,听得斐济拉紧马栓,认真听了几秒,便笑了。
“从来只闻妙手大名,今日为何不现身?”
“尔等不需一见。”说完一阵薄雾袭击而来,挥之不散。
“凤凰丹与巨蜥相融合,这怕是万年都看不到的情景。新奇如我妙手,怎会放过?”
楚凤歌听闻,险些吐血:“你在利用他!”声怒如雷。
“不,是他许了我的。”不然,清高的世外仙人,怎会服从命令。
“人在本尊手里,休想!”
“你恐不知,我妙手要得到的,从未失手。”
第三十一章
话虽这般说,但是武鸣逑很是不满意。
“哼,口出狂言。”
正当他举剑杀出之时,文启事阻拦道:“这个我来。”
“虽说是文人,但是这般看不起魔教,真是令人生气。”说完,他大手扬起,宽大的衣袖滑落,精致巧玲的银质护臂展现在众人面前。
“玲珑巧机关弩?”妙手嬉笑一声,无视道:“你不知我在何处,奈何机关弩威力惊人,又有何用?”
“你的声音在何处,它便知你在何处。”文启事闭上眼睛思索了几秒,陡然睁开眼,左手托起右臂对着幽静的空谷中例发一箭。
“若说你机关百变,终始比不过我妙手千面。”说罢,站在楚凤歌侧身的护卫,反手抢过怀中的人儿,一个凌空翻越冲击而走。
“玲珑巧机关弩虽百发百中但是却不能顺发,真是可惜。”那侍卫站在不远处,嬉笑的盯着愤怒的众人,毫无惧意。未等楚凤歌出手,他又道:“楚凤歌,你为何要救他?”
“关你何事。”
“或许他不想醒。”
“你若非他,怎知他不愿醒?”
妙手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可知彦祁是怎么死的?”
文启事嗤笑道:“卑鄙叛徒,该死。”
“他是为了苏九舞而死。”
“胡说!”楚凤歌解释。
“若不是这般显示自己的无助,楚凤歌、你会心软吗?”
“那么青木……”
“那只是鹰扬临时叛变,造成的意外。”
众人陷入沉寂。
“如今,你还要救他吗?”
“他杀了廖连明。”楚凤歌开口:“我从未责怪,更何况欺骗我。”他说起这话的时候,表情黯然。虽有众多埋怨,却不敢责怪。
“看不出魔教教主,竟是一位痴情情圣。不过,我妙手可不能感动。”话落,四面山壁中,密集的弓弩坐落各处,弓弩面向皆是对着魔教众人。
“后会有期。”
“怕是没有机会了,玲珑巧机关弩不能如你愿。”文启事嘲讽道。
“你要是敢,我奉陪到底。只是不能保证会不会用怀里的人当盾牌,毕竟生命诚可贵。”
“住手!”楚凤歌拦下文启事,也只是这个空隙,妙手逃窜,弓弩尽发。
当众人恍惚不已,箭矢迎面而来之时才发现,一切都只是虚惊。
“居然是树胶制成的。”武鸣逑拿起插在身上的箭矢,哭笑不得。
楚凤歌望着远处,重重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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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荒野茫茫的大沙漠之内,是一片绿野辽源。或许是上苍所遗留的宝物,又像他给世人的一个惊喜。但事实,这片荒茫的沙漠却是有绿洲一片,生存在这里的,是牤国。
牤,蚩者,无畏无惧。勇士之国,强若顽石不可攻。
牤国大将军斐济,足智多谋,领兵帅将皆是人中虎豹,凶猛强大。
而在他被秘密遣派魏国时,国主曾密令道:“魏国,朕只要秦洛。”
“国主金安。”繁古的花纹雕刻在门栏、房梁、高柱之上,漆金的凤凰在屋顶盘旋。金盏玉杯金桌案,凤华笼草凤凰铜。高坐上,乃是牤国万人敬仰的无上国主,硕柏。
“人在何处?”他不问缘由,手中玉杯玩弄,美女姬妾服从,褐发顺腰散落椅背,一双琥珀眸色,如淡薄云雾,夕阳余晖。令人一望惊叹不已,匪君子不可谖兮。
一身细纹描金大裳,却与魏国截然不同。只见他手腕半紧束,臂弯无禁锢。腰缠金丝缚,领中一锁骨。端是松垮披肩,无拘无束。
“臣无能,带不回他的尸体。”斐济伏地拜见,语气恭诚。
“尸体?”硕柏停顿玩弄手中杯,扭头看去。
“凤凰丹虽为他所服用,但巨蜥蛊不解,受蛊人会遭三天三夜丹田灼热而死。”
“那便是许久以前了。”他感叹道:“魏国,可用之人乃秦洛,如今死了倒好。得不到的,毁之、皆无望。”
“黎国似乎也在寻探他的踪迹。”
“别忘了,宋麟与兰溪还在这里。怎么算,他都会来这里。”
“谁?”
“妙手。”
斐济皱眉:“那日在臣离开不久,便是他抢走了秦洛的尸体。”
“这个妙手,让朕很感兴趣。”
“也只是江湖散人而已。”
“散人?”硕柏啼笑:“若是散人,怎会在朝中帮秦洛隐瞒秦桑那么久都不被发觉,你不觉得实力堪强么?”
“国主是说,服用凤凰丹的可能是他?”
“但是若是他,秦桑又怎么死。”
“若是秦桑未死……”斐济不敢接口。
“他怎会不死。若不死,秦洛可甘心?”
“这对父子,可谓是深仇大恨呢。”
“哼,秦桑暴政,为人凶残无情,残害忠良,杀妻弑子,是谁都忍不了。”
“秦洛也算是可怜人。”
“若不是可怜,怎会有如此成就,令朕关注?”硕柏嘴角微翘,一番风流倜傥之感流于眉梢。
“吾皇英明神武,慧眼如炬。”
“宋麟那方可好?”
“无碍,只是前些时日听手下报,魏国神鹰门统领似乎来过。”
“前来何事?”硕柏细细思索。
“臣不知,只是手下报,匆匆来数日,在宋麟所处之地待了半晌,便走了。”
“宋麟?数日久只待了半日、看来,这魏国算是风俗独特。”他像是猜出了什么,笑道。
“这么说来,明魔峰教主对苏九舞,也算是无比诚心。”斐济道。
“他们是旧识。”
“不知这次他死了,楚凤歌会怎样。”
“妙手怎会让他死?”
“国主是说?”
“服了凤凰丹,看似无救,但你可忘了牤国虽处于荒漠绿洲内,四面萧瑟,但上天总归有好生之德,赐予牤国一净水,名曰寒潭幽冥水。”硕柏起身,美女姬妾让路。
“国主,此事万万不可,事干重大,还请国主三思。”斐济听闻极力劝阻。
“幽冥寒潭在牤国可有何用?”他站在斐济面前,居高临下俯视道。
“乃是牤国圣水之称。”
“荒唐!”硕柏甩袖:“牤国乃大国,实力雄厚是三国之霸,难道靠的都只是圣水不成。”
“臣该死。”
“哼,朕可不希望自己的子民全是些迷信崇神之士,圣水一说,你自己怎么看?”
“臣会散播谣言,说圣水顷刻枯涸,化作一顽石,署名……”
“要什么署名,你皆传下去,顽石上乃是、苍龙游海日,妙手闻人来。”
“这么说国主非要妙手不可?”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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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山鹤壁,有黄沙铺地极为稀薄。此处偏僻之地,黄沙造成的房屋有些破败。
“硕柏点名要你。”那人一身衣裳如硕柏一般无二,只是花纹色泽不同,紫衣外是轻纱罩。
“为了幽冥寒潭,鬼城我也要前往。”另一人蓝袍广袖,颇似仙人,却只是背影修长,看不到面容。
“秦洛可给了你什么好处?”
妙手看了一眼那人道:“他可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此话怎讲。”
“牤国的大将军,竟为了魏国少司命,收藏魏国重犯。”
“看来,各有所需。”斐济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看的妙手皱眉。
“你不懂他。”
“若是不懂,怎会告知你一切?”
“这孩子,确实会收买人心。”妙手释怀一笑,伸手请到:“择日不如撞日,将军还是带路吧。”
“其实不用这般着急。”
“在下对于国主,可是好奇的紧。”
“你们倒是颇为惺惺相惜。”
“也许落花流水知音难觅。”
“你可太低估我国伟大的圣主了。”
说罢,二人哈哈一笑,转身离开。唯有黄沙弥漫,暗日如晖。
第三十二章
荒漠,枯树,古道。
古道上是一匹白马,白马之上乃是着血红牤国衣衫的青年。他仰头望了望天边,黄蓝交界处,遥无边际。
身后,马蹄声嘚嘚入耳,青年只顾回忆,毫无反应。
“九舞。”呼喊声让他回头。入眼便是一身褐衣的宋麟。
“怎的?是舍不得我?”他含笑的眼,令天地失色。
“舍不舍得,都要走,让我再送你一程。”宋麟调转马头,无奈道。
“不如跟我回去,见见我那情痴的大师兄?”
宋麟霎时暗下脸,不喜道:“往后,再无宋麟这一人,只有宋无故。毕竟娘亲,不要什么平步轻遥、忠君报国,一心想我为宋家增添香火。”
“祝你妻妾成群。”
“我怎么觉得你有幸灾乐祸的成分在里面?”
“你想多了。”
“那我们走吧。”
就在宋麟策马扬鞭之时,苏九舞急忙道:“送君千里总须一别,况且你还有老母一人留在家中,可有后顾?还是回去吧,我一人习惯了,送与不送,无妨。”
“话是这么说,但是斐济是何人,他如此关切与我,我放心。”倏尔一转,诚心道:“不过,真是谢谢你,若不是你搭进半条命,也不会有如今母子相聚的场景。”
“这是我该做的。”
“苦了你。”
“该翻页了,秦桑已死,世上再无秦家人,我叫苏九舞,乃是以江湖人士之称,不懂甚是阴谋诡计,用心险恶。”
“是是,苏九舞心底善良,受人敬拜。”宋麟在马上拱手一拜,调侃道。
“哈哈,有你一拜,路途遥远也不足畏惧了。”苏九舞呵呵一笑,扬鞭策马,奔驰而疾。宋麟也是欣然一笑,追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