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轩和宋吟笙,孟玉芷,孟玉琦在楼下说着话,见到韩圣鸾下楼,孟玉轩忙道:“韩大人,莫公子的伤势如何?”
“莫公子天性体虚,如何禁得起用刑?虽不至于丧命,但是调养起来,也甚是麻烦,如果调养不好,只怕还会留下病根。”
“无论什么名贵的药材,韩大人只管开方便是。”孟玉轩当即说道,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我已经帮他涂好了伤口,需要包扎的地方也已经包扎好了,又给他服了些安神止痛和疗养身子的丹药,这里还有一方子,王爷叫人抓了来,早晚两次煎服,等我明日再过来诊治。”韩圣鸾说着,将手中的药方递了过去。
孟玉轩忙叫苏姵收好,按方子抓药煎熬,又问:“那他现在……”
“他已近睡了,王爷暂请安心,不要打扰。”
“韩大人辛苦了。笙儿,可叫人安排妥了韩大人的轩馆?”孟玉轩万分感谢,问道。
“枕霞阁已经收拾妥当了,韩大人尽管安心居住。”宋吟笙道。
韩圣鸾笑笑,表示谢过。
“不早了,韩大人旅途奔波,先去休息吧?”孟玉轩道。
“好,王爷,在下先行退下了。”
“凝香,送大人到枕霞阁。”
夏凝香受命,说了声“请”,领着韩圣鸾下去了。
“大哥,这韩大人是……”孟玉芷待人远了,不禁细问。
“我从太医院请来,帮梅翎看病的太医。”
“他看起来也只跟表哥一般年纪,怎么,医术竟有如此精通,可以入选太医院?”宋吟笙微微佩服,说道。
“嗯。对了,玲珑呢?她可妥当了?”孟玉轩想起来随自己回园的水玲珑,又关心道。
“嗯,玲珑还小,只怕不能独立,叫她同我先住在了摘星楼,倒也方便。”孟玉芷答道。
“再好也没有了。”孟玉轩点点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哥这次回京不过十几日,怎么就领了这么多精妙的人物回园?”孟玉琦赞道。
孟玉轩不答,只是略略,说道:“这次失玉之事,你们以后莫再提了。爽儿那,我自会去说。好了,这一日,只怕你们也费了许多精神,也散了吧!”
“是。”各人应着,又说了些“早点安歇”之语,便去了。
孟玉轩上得楼来,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凝视莫允,莫允熟睡之中却依旧眉目结愁,额头紧皱,神色黯然,大有深痛,有看向十指上的包扎,身体上的包扎,关爱怜惜,溢满心怀。
“我没有,我没有偷,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忽然,睡梦中,莫允惊慌地嚷出,身子跟着挣扎起来。
孟玉轩赶忙伸手去扶他,安慰道:“允儿莫怕,没事了,没事了,不会有人再打你了,有我在,不会有人再打你了!”
莫允稍稍平静,一直睡到了第二日中午,这才被浑身的痛痒刺醒过来,发现是躺在盼月楼的床榻之上,瞬间回忆起是孟玉轩在公堂之上救了自己。
“你醒了?”梅翎在一旁见到莫允睁眼,轻轻问道。
莫允轻轻点头,想说话,却喉咙干渴,说不出话来。
“好点了吗?”
再次点头,莫允努力挤出一抹笑意。
梅翎轻轻一声叹息,见他这般模样,倍觉伤怀,感同身受,不禁簌簌地滚下两滴泪来。莫允见他竟因自己哭了,心中便十分感动,他本就对梅翎动了心意,此刻见状,这番心思更是浓厚了。梅翎拭去泪珠,咳了几声。
苏姵见这边有了动静,知道人醒了,便拿过煎好的药来,关怀地道:“公子醒了,快吃药吧?”
梅翎起身让开,让苏姵方便喂药,道:“我不坐了,你好生将养吧!”说着,便去了。
莫允只觉得这药当真苦涩难咽,但无奈只能一口一口全都喝了下去,汤药入腹,有了些气力,便缓缓说道:“王,王爷呢?”
“王爷到二公子那去了。”苏姵答道。
二公子?孟玉爽?莫允想到,不禁一颤,全身上下便又不自觉地痛痒起来,十分难当。
苏姵见他神色忽然转躁,叹了口气,说:“公子莫怕,有王爷在,谁也不敢再欺负公子,公子只管安心休养,别再去想那些过去了的事情。”
莫允闻言,虽觉有理,但却不能马上释怀,隔了半晌,才终于停止颤抖,转入平静。
听风楼内,孟玉爽见孟玉轩百般维护外人,只数落着自己的过错,不禁急道:“大哥,你怎就不信我,偏偏要信那个莫允?”
“我倒要信你,可你却说说,你如何让我信得?”孟玉轩坐在椅上,一甩茶杯,喝问。
“那夜,他假借醉酒,想要离席,又在起身之时,假装倒向我的怀里,我伸手去扶,他便趁着此时偷去了我放在桌上的宝玉。众人皆可为我作证!”
“众人只见他倒向你的怀里,却未见他偷玉。”
“他未偷玉,那为什么玉在他那?”
“这倒要问问你自己了!”孟玉轩霍的起身,喝问。
孟玉爽一惊,心想:莫非大哥已经查得了真相?知道是我与瑶官串通设计陷害?不,不会的,他不会知道。这样想着,孟玉爽哈哈大笑,笑过了,便道:“那你是在怀疑我了?”
孟玉轩只道:“是与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总之,这件事我懒得再去追究,日后,只盼着你离他远些,若他再受了什么害处,我定然不再饶你!”说罢,衣袖一扬,转身欲去,走到门口,回头又道,“你那两个戏子,芷儿说叫你留下,我便不再和你计较,但求你安安分分,休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孟玉爽气急败坏,待孟玉轩远了,一把掀倒座椅,心中恨道:“你叫我离他远些,我偏偏不要!有本事,你日夜守住了他,否则,哼哼,定要叫他再惨上十倍!”
孟玉轩回到盼月楼,夏凝香告诉他莫允醒了,他心中一喜,加快脚步,上了楼来。
在楼口看到苏姵,便问:“药可喂了?饭可吃了?”
苏姵笑笑,说:“药也喝了,参汤也喝了。”
孟玉轩点点头,两步走到床边,见莫允呆呆地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便笑问:“可是在想我?”
莫允听到说话,移过目光,见是孟玉轩,想要起身谢过,孟玉轩赶忙扶他躺好,坐下来,说:“莫动,你的身子还不能动弹。”
莫允点点头,感激地道了一句:“孟大哥。”
又一句“孟大哥”,孟玉轩心中竟然十二分地受用,柔柔地道:“韩大人说,伤口可能还会痛上几天,你忍一忍,赶紧把伤养好,然后,再同我吟诗作对,可好?”
莫允心中甚暖,点点头。
“可有想吃的?告我,我叫他们去给你备下。”
莫允大受感动,摇摇头。
“唉!害你受苦了,倒是我的不是。你莫怕,今后是不会了,尽管安心就是。”
莫允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两汪眼泪流出眼眶,滚落面颊。
孟玉轩见他哭了,笑笑,说:“别哭,对身子不好,开开心心的,病才好得快些。”说着,便拿出锦帕为他拭泪。
“昨天,我还以为,你们,都不管我,不要我,不理我了呢!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莫允轻轻说着,眼泪却更多了。
孟玉轩复劝了好多安慰的话,这才将眼泪劝住,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莫允又睡去了。这时,孟玉芷带着水玲珑来了。孟玉芷问了莫允的伤势和病情,同孟玉轩在外间屋里坐着说话,叫水玲珑只管自己玩,但别吵着病人休息。
水玲珑好奇,想知道这王爷对何人如此优待?便自行过来揭开珠帘,偷偷走进了内间,低头瞥见床上熟睡的莫允,登时便愣住了,心道:这人?这人和我哥哥,怎么有几分相像?
原来,水玲珑是水云天的妹妹,水云天和孟玉轩从小一起读书,一起长大,情意深浓,远过旁人,只是天意弄人,造化不定,水云天在十八岁时病逝了。孟玉轩伤心欲绝,心念俱灰,时隔多年仍旧郁结不释。然而,当他见到莫允之时,只一眼,便觉出莫允的神态和样貌与水云天倒有五六分相似,心念一动,便将莫允留在了园中。后来与他交谈,对诗,说了许多“离恨相思”之词,更觉两人想通,便想莫允定然是水云天的幻化而成或者投胎转世,故此,待他自与旁人不同。孟玉轩此次回京,偏巧水云天的父亲受了外调的封赏,要去外地为官三年五载,便将幼女水玲珑托付给了孟玉轩。孟玉轩惦念着同水云天的情意,当然义不容辞,将她接回了园中。
第15章:韩圣鸾妙手施针
在榻上休息了几日,有韩圣鸾开的药方,有孟玉轩贴心抚慰,有苏姵等丫鬟小心喂食,有宋吟笙、梅翎等人总来探视,莫允的身体渐渐康复。这日吃过早餐,孟玉轩领着韩圣鸾过来帮莫允诊治。莫允见到韩圣鸾,不禁微微一惊,心说这人好生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但究竟在哪里,却是费劲脑力也回忆不起来了。
孟玉轩说:“这是韩圣鸾韩大人,你的伤能好的这么快,多亏韩大人妙手仁心。”
韩圣鸾坐到榻上,跟他招呼道:“莫公子,可有什么地方还在痛?”
莫允只顾回忆韩圣鸾,一时间没有听到问话,韩圣鸾又重复了两遍,他才回过神来,摇摇头。
韩圣鸾笑笑,然后伸过手去,搭上莫允的胳膊,莫允一愣,韩圣鸾跟着摸到了莫允的脉搏,小心诊断着,莫允只觉得他摸着自己的手指十分纤细冰凉,似乎真的是冰肌玉骨一般,过了片刻,他松开,说道:“公子调养的很好,再过几日便能下床了。”
莫允在床上早就躺累了,苦于不能下床,只能闷闷的,听到韩圣鸾这般说,心中甚喜。韩圣鸾又查了些伤口,孟玉轩又问了些其他,乔红药端过茶来,两人来到外间喝茶。
“梅翎的病,怎么样?”放下杯来,孟玉轩问道。
“已经诊断过了,梅公子,是先天的不足之症,脾胃肺肾四者皆虚,只能慢慢地调养。”
“不能康元?”孟玉轩失望言道。
韩圣鸾叹口气,说:“王爷救人之心,在下感同身受。只是,既然是先天的不足,恐怕不是人力能够违抗。我瞅过梅公子这些日子吃的药,都是些健脾胃,益肺肾的良药,只是,唉,”又叹一声,继而又道,“庸医用药,哪有忖度?”
孟玉轩听了这话,不甚明白,问:“我看他近日气色大好?”
“梅公子近日看着大有好处,是因为暑气已至,加之阳性的药草,两相配合,故而如此;然后秋去冬来,寒气渐浓之后,恐怕,这些药草已经是吃得太多了,渐渐药效退化,不能再抵御寒气倾入了,然而,试问普天之下,又有什么药材能够比它们更有效用呢?”
“韩大人的意思是……”
“没错,夏季原本就不该再吃这些,只稍稍服用一些疗养身体的即可;等到了冬日再吃,方能显出药性,过得冬去。”
“韩大人,那请你快快帮梅翎开个方子。”孟玉轩有些悔怕,便道。
韩圣鸾摆摆手,示意他莫急,说:“方子已经是开了的,春夏秋冬四季的方子都有了,给了梅公子的丫鬟。只是,王爷,生死由命,富贵于天啊!不可强求的。”
“生死由命,富贵于天?”孟玉轩重复着,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悲切之意。
这时,花弄影将莫允的药端来了,说:“王爷,莫公子的药熬好了。”
“给我吧!”孟玉轩想要亲自去喂,便起身说道。
苏姵从后面过来了,说:“王爷,你跟韩大人说话,我去喂吧!”说着,便接过来药碗,转向里间。
“王爷果真仁厚,对每位公子都是如此细心。”韩圣鸾笑笑,说道。
孟玉轩坐好,只道:“既然在这园子一日,我就要关心他们一日。改天他们去了,生死也就不由我了。”
“只怕,王爷舍不得他们去吧?”
“舍不舍得,该去的最后还是要去,日子远了,一个一个也便大了,大了也便留不住了。”
“王爷自己都尚未娶一个王妃,底下的哪里敢先就成家而去呢?”
“自己的兄弟姐妹或许如此,只是,像笙儿,翎儿,允儿,若有所求,我岂能拒绝?”
韩圣鸾听了这话,呵呵笑过,心想:旁人说去,你也就放手由他们去了,可是莫允说去,你果真就能由他去了?若是果真,我真想明日便带他离开。
正说着,里见突然传出“啊”的一声轻呼,接着便是药碗摔碎的声音,跟着就听苏姵急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两人忽听这话,嚯的站起身来,两步奔到里面,只见苏姵趴在莫允身旁,而莫允似乎晕死过去了。孟玉轩急道:“怎么回事?”惊慌之色,流露在外。
韩圣鸾一把扯开苏姵,苏姵倒在地上,急得哭了,说:“公子喝了几口药,就突然感觉呼吸困难,跟着便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韩圣鸾弯身细瞧莫允的样子,伸手探视鼻息,拨开眼睑,搭上脉搏,片刻,起身又去察看洒在地上的汤药,用指尖沾了一点,嗅了嗅,便道:“他中毒了。”
“中毒?”孟玉轩和苏姵齐道。
孟玉轩又急道:“中什么毒?有没有事?怎么会中毒?你快救他啊!”
韩圣鸾也不听他们说些什么,更不回答,只从身上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从瓶中到处三粒红色的鱼目大小的丹药,拨开莫允的嘴巴,送了进去,又道:“快去,到我那把我的银针取过来。”
苏姵愣了一下,然后忙道:“我去,我去!”说着,便从地上爬起来,匆忙跑去了。
“王爷,你帮我将莫公子翻过身来。”韩圣鸾怕碰裂他的伤口,故而说道。
孟玉轩赶忙应着,过来同他一起,小心翼翼地将莫允翻转了身子。
不多时,苏姵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她将手上的布袋递给韩圣鸾,韩圣鸾接过,打开,里面插着数百只银针,拔出一支,刺上莫允的背,跟着又是三支,莫允一痛,身子不禁一颤,肠道受到刺激,胃液顿时倒流,韩圣鸾用力在背上一个推拿,一股汤汁从莫允口里流了出来,再扎三针,又是一股,再扎五针,又有一股,韩圣鸾见最后一口汤汁已经不是很浓,更多的是胃液,当即长吁一口气,慢慢把银针抽了回来。
孟玉轩站在一侧,握紧拳头,慢慢看着,紧张到额头渗出了许多汗滴,心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想到自己难道又要失去他第二次吗?不,不能!他只能这样告诉自己,他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地救他!看到最后,韩圣鸾放松下来,便忙问:“他怎么样?没事了,对不对?”
韩圣鸾皱着眉头,点点头,又摇摇头。
孟玉轩一愣,当即又道:“怎么?你不是帮他祛除了毒了吗?”
韩圣鸾只道:“这一次是没事了,可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下一次?什么下一次?”孟玉轩不解,问道,问罢了,便恍然大悟。
“幸而我在此地,若是再慢半个时辰,只怕,只有神仙才能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