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璧扭来扭去翻着身寻舒服的位置面对他，“可是你喜欢。”
“唉，是啊。”
两人又开始吻对方，不过这次没那么激烈，亲着亲着连澡也没洗就睡着了。
陶璧这一觉睡得特别香，也许是累的，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一块空被填满了。
他醒来的时候，颜斐还在睡。陶璧探过身亲了一下他的嘴角，有点臭——颜斐昨天被射在嘴里之后也没去刷牙。
真是难以想象陶璧和颜斐这样两个人会如此邋遢，果然恋爱刷负智商情商一点也不错。
陶璧傻呵呵一乐，顺手关了还有五分钟即将疯狂打铃的闹钟。
手机翻出来一看，有条短信。
“口罩的单子丢了。”发信人是老高，王中王的业务员。
这次的口罩订单是陶璧亲自跟别人谈下来的，使用的关键材料就是之前让章爱美返工重做program的防污纤维，是王中王的新产品，业内口碑非常的好。
而且陶璧为了打响牌子，给了非常优惠的价格，那家下单的公司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出尔反尔呢？
陶璧快速穿戴好衣服出门了。
王中王虽然不像王氏集团那样做大工程，陶璧能在这里获得的利润也不算太高，但毕竟也是他的心血。而且陶璧也确有些强迫症，不太能允许自己失败，更何况这单子原本是十拿十稳的事情。
陶璧进公司的时候，相关人员都已经集中在会议室里等他了。大家知道他平时上班很守时，所以只是给他发了个短信。
“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吗？”陶璧一进门就直接切入主题。他先看老高，老高摇摇头，于是又看向副总大郭，大郭也摇摇头。其他人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陶璧笑了笑，“看到你们对公司的业务这么有责任心我已经很高兴。至于到底有什么问题，是什么原因让我们丢了这个单子，还有没有可能与必要去挽回，这些我们都可以慢慢来分析。商场如战场，尔虞我诈，诡谲多变，会发生这种事情一点也不稀奇。我们公司是不会被一个订单给难倒的，但是我们一定要吸取教训。在座的各位也都是刚到而立之年，也许你们将来会离开王中王，但是你们处理问题的能力将会跟随你们终身。”陶璧扫了一眼围着会议桌而坐的众位同事，看到他们一扫刚才的着急慌乱，都换上了一副跃跃的表情，才点名：“老高先把情况详细说说。”
老高：“本来今天跟红天约好送第一批货的，一大早上我就去工厂清点拿货，哪晓得我人刚到工厂，红天的老板就打电话过来说不要了。我当时就跟他说，合同已经签好了，样品他们也都拿去了，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我当时有点生气，口气就不是很好，陶总……”
陶璧向他摆摆手，“没关系，这事情不怪你。任谁听到这种消息一时都有点儿回不过来神，挺正常的。不过干销售的嘛，就是要圆滑，你自己知道往后注意就行。陈红天有没有说到底为什么毁约？”
老高：“我问他了，但是他死活不肯说。后来我就拿出合同来说事，他就说都是他们公司不好，他愿意出赔偿金。他的态度倒是挺好，一个劲地赔不是，我就一点办法也没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么。”
陶璧：“他的姿态越低，越说明这里面有问题。他不要这批货，可能有下面几个原因。第一个，资金紧张，如果他是缺钱的话，我们给他签的合同是60天内付款，而他收到东西加工制造根本不用一个月，这段时间都够他把成品卖出去收回利润了，所以这条肯定不是。第二个，货有问题，我们自己心里都清楚我们的东西是好的，给他的价格也够低，因此这条也不可能。第三个，这生意他不做了，陈红天的为人我还是比较清楚的，他在这一行资历又老，如果有什么困难肯定会提前告诉我，不会干这么损人品的事情，如果是有什么急事，他也有很多这行的朋友可以把这单子转掉，不会为了退单还特意付违约金，所以这条也可以否定。”
老高拍着大腿，“陶总太厉害了，真给你说中！陈红天挂我电话之后半小时，换了个手机又给我打了一个，说有家供应商愿意替他出违约金，并以超低价向他兜售跟我们一样的材料。他觉得这价格低的有点离谱，怕其中有诈本来是不肯的，但对方直接把东西拉到他那里叫人检验，结果真没问题。陈红天还怕来路不正不肯收，结果……据说对方来头有点大。”
陶璧：“这么说就是恶意竞争了。那边给的价格有多低？”
老高：“比我们还低一成半。但据说东西不是自己产的，是进口的。就算他们是按进口品底价进口的话，也比我们自产的要高一成多，也就是说他们赔了将近三成的价格，就为了毁我们的单。陈红天死活不肯说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只说让我们自己小心点……哈哈哈，简直要笑死我鸟，我们的东西价廉物美，不卖红天可以卖绿天，就算所有天都不行，那不还有地呢嘛，难道还怕他一傻逼逗货呀！我呸，什么玩意儿。”
大郭坐在他旁边一直拉他袖子。老高才回过神来，“嘿嘿咱老粗惯了，陶总别介意啊。”
陶璧似笑非笑看他，“管你老粗还是老细，只要你一张嘴能销售，我就不介意。你要是吓坏客户，我可就请你喝西北风去。”
老高连忙往自己嘴上重重扇两下，“我改，我改。”
陶璧正色道，“不管做什么生意，最终目的肯定是赚钱。既然对方哪怕赔钱也要跟我们打擂台，那其中就很有问题了。刚才老高分析地挺对，红天虽然是大客户，但是我们供应的对象多的是，他们这样做既损不到我们，又利不到自己，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大郭：“陶总你没来的时候，我们刚才已经讨论了半个多小时了，什么也没想到。实在是不知道这是搞得哪一出。”
陶璧沉思片刻，颇为严肃地说：“来者不善。大郭你和老高分别去联系本来我们打算后面签的客户，大郭负责联络公司高层，老高负责联络他们的具体生产部门，套问一下他们那里的情况。你们控制一下你们的语气，不要着急，我估计他们原来订购的意向都已经改变了。”
众人：“怎么会这样？”
陶璧冷笑一声，“怎么不会？对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抢单。”
第二十五章
散会之后，陶璧回了自己办公室。外面的员工似乎都知道发生了不怎么好的事，都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事。
陶璧虽然平时总是笑嘻嘻地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大家都很佩服他的领导才能和经营手段，因此严肃起来的时候也有点令人紧张，于是都决定不要去打扰他。
Linda照常泡好一杯咖啡，准备端进陶璧的办公室。半路上被章爱美截了下来。
“我正好要进去找陶老师，我来吧。”章爱美毫不客气地把咖啡硬接过来。
Linda年纪轻，来得又晚，脸皮又薄，只好让她去了。
“陶老师，今天好早呀，我特意给你泡了咖啡。”章爱美一进门就摆着腰向陶璧这走过去。
陶璧无奈地揉揉额头，“这种事情让Linda做就好了吧，你那份项目计划弄好了吗？”
章爱美泡出来的咖啡实在是不怎么样，主要是她懒得用力，装咖啡粉的钢兜卡进槽的时候总是卡得不够紧，所以她泡出来的咖啡总是不出油，也就不香。别人或许没感觉，但是陶璧在这方面很有要求所以陶璧是不爱叫章爱美泡咖啡的。
陶璧接过来闻了闻，不由挑了挑眉头。又喝了一口，心里面跟明镜似的，这是借花献佛啊。
不过他无所谓，反正只要味道好就行。
这边章爱美也在观察他。见他眉头舒展，才开口说道。
“陶老师，我来王中王也快要满五年啦。”
陶璧心里算了算，是四年多。章爱美这么一说，他也就有谱，这是要谈加工资呢。其实他最近正愁怎么把章爱美给请出去。因为现在王氏的发展上了轨道，事情越来越多，他以后打算把王中王交给大郭管。老实讲，没有他在这里坐镇，还真不想把章爱美留着，以免她自以为手里有尚方宝剑，动不动就假传圣旨。只是这事儿也不宜做得太难看，她自己主动走是最好的。
也不要怪陶璧不念旧情，实在是原本他们也没啥交情。而且章爱美这个人要是做人本份也就算了，偏偏还爱出风头，业务能力差，偷懒耍滑，熟悉她为人的同事都对她避而远之。她自己还毫不知觉。
“不错，你来了也蛮长时间了。怎么样，是不是有猎头公司联络你，要你跳槽？放心，我一定不会为难你的。”陶璧靠进椅背，看着她说。
“怎么会！”章爱美一听就急了，她可完全不是这么想的。“我绝对不会背叛公司的！”
看吧，又来了。章爱美就是喜欢夸大，一有什么事就上纲上线。
“Amy，这都什么年代了，找工作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如果别的公司能开出比我们高的价码，就是我也是支持你去的啊。选择是双向的嘛，不要被这种观念束缚哦。”
“陶老师，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为了一点小钱就离开自己的朋友和亲人。你们在我眼里就像亲人一样的。”说着她展开刚才一直捏在手里的一张纸，开始朗读起来。
这原来是一封来自Robin——王中王里唯一一个章爱美的拥护者，已经暗恋了她三年——的感谢信，大意是感谢章爱美给了给了他一个特殊的生日问候。这也就算了，笑死人的是，这封信还不是Robin自己写的，而是他妈妈写的。他妈妈在信中说，自从Robin进入了王中王公司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更加活泼、开朗、热爱生活，也更懂得关心家人了……而这些改变都是因为章爱美给他的关心和影响。
章爱美越念越激动，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眉飞色舞，抑扬顿挫。
陶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来这就是她本来打算拿来做加薪的砝码。陶璧想起了老高的口头禅，我呸。
这个Robin是脑子被车碾过了吗，合同到期一定叫他滚蛋。
章爱美念完了信，没有得到意想中的赞美，不由哀怨地望着陶璧。陶璧没搭理她。
她只好自己表扬了一下自己，然后又谦虚了一下，最后说出她的来意，“陶老师，我觉得我比较适合做管理的工作。你看，让我转到人事经理的职位上怎么样？”
陶璧断然拒绝道，“做人事工作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那也是一门学问。你有上岗证吗？你有职称吗？你有经验吗？什么都没有就算到人事部做个新人都不够格，怎么可能一步登天做部门老大？你跟Robin关系处得好，我很欣慰，希望你和其他同事的关系也能一样好，千万不要拉帮结派，这在职场是很让人忌讳的。”
章爱美一看这招不行，又打感情牌，说到在目前的社会环境下，一个人要做点事是很难的，特别是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如果你长得漂亮点，在公司混得还不错的话，人家就会以为你跟老板怎么怎么着呢。
其实陶璧也很郁闷，他一个做老总的，也是很难的，特别是对一个长得帅一点的老总来说，如果你年纪轻一点，对女职员好一点的话，人家就会自以为你对她怎么怎么着呢。
要说在王中王，其实根本没什么陶璧的绯闻，要有，那也是章爱美自己故意制造的。
陶璧一边打发章爱美回去完成本职工作，一边思索红天的单子被抢的事。
这时候门被敲了三下，陶璧说：“进来。”
大郭走进来，把一份传真放在陶璧面前，“陶总，你猜的一点没错，那些厂家都说现在不要了。这是红天的新合同，陈红天用手机拍了传给我的。”
那些数据都料得不差，陶璧直接看向合同的乙方，上面赫然写着“龙虎集团材料制造公司”！
竟然是汪小虎！
这是陶璧怎么也没有预料到的。按理说汪家做的都是靠批条子的“大”生意，怎么会突然做起实业来，还如此不惜成本抢夺订单？
至此，陶璧明白，这件事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龙虎集团之意也不在红天的货单，甚至不在所有厂家的货单，而是在于王中王的技术乃至整个公司！
龙虎集团是想拖垮王中王的资金链，逼王中王破产，然后趁机而入，鸠占鹊巢！
一般来说，一个创新型公司的研发投入，至少要占销售收入的3%才能维持，占到5%才能发展，而像这种高级材料，国内很多企业宁愿把这5%的钱投在销售成本上，因为这样可以灵活自由地控制——奖金怎么发还不是老板说了算，但是研发部门不是一朝一夕说成立就成立说解散就解散的。正因为如此，像王中王这样有实力开发新产品的公司，在国内不说独此一家，那也是首屈一指的。
龙虎集团就是看上了王中王的研发能力，想要不劳而获！
陶璧迅速地在脑子里分析，这件事情说明两点。
一，这招棋肯定不是汪小虎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想出来的，身后必有高人，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黄远志，所以应对起来必须小心。
二，对方走这步的关键赖于料定王中王拖不起大量存货，从而产生资金断链问题，这么说也就是不知道王氏集团和王中王的关系。而且由此可以肯定，对方以为王中王只是一介小公司，所以根本没有仔细调查过，不然也不会不知道陶璧的存在。毕竟陶璧从来没有刻意抹除过自己的背景，要是有心人想查是肯定能查出来的。
所以现在的形势是敌明我暗，要怎么做，主动权还是在陶璧手上。
陶璧仔细看着手中的传真件，对大郭说：“召集所有人开会。”
不一会儿，大会议室就坐满了人。
陶璧说见人到齐了，就开始讲话：“今天早上的事，我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了。我们的订单被人抢了。”
下面一片寂静。
陶璧继续：“我想给大家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和尚，他活着的时候一直按照师父教的修炼禅道。每天他打坐的时候总有一只松鼠跳到他的肩上陪他坐着。后来有一天他在打坐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人世。他看着眼前的路和沿途的风景，但却不知道这路通向何方。于是他只好带着肩上的松鼠一起茫然地往前走。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他终于看到前面有高耸的围墙和中间流光溢彩的拱门，上面装饰着各种名贵饰物，门前的道路由金砖玉石铺就。和尚兴奋不已，心想自己终于修炼成佛了，他带着松鼠往前一步，遇到了看门人。和尚问，请问这里是极乐世界吗？看门人回答，是的。和尚很高兴，他说，我们已经走了很多路了，终于可以进去喝点水了。看门人对他说，当然，我去给你弄点水，说着便去推那扇门。和尚指了指肩上的松鼠又说，我的朋友可以一起进去吗？看门人却说，我们这里不允许携宠物进入。和尚沉默了，想到这么多年陪伴自己的松鼠，他决定放弃进入极乐世界。于是他跟看门人道别，继续前进。长途跋涉之后，和尚看到路边破烂的木门和通向木门坑坑洼洼的土路，他问坐在树下的老人，请问这里有水吗？老人指着门内说，那边有，你可以随便喝。和尚又问，我的朋友可以一起进去吗？老人说，当然。和尚带着松鼠进去喝够了水，他问老人，这里是什么地方？老人回答他，这里是往生净土。和尚惊讶道，我刚才已经路过了一个极乐世界了。老人说，不，那里是六道轮回。和尚沉默了，他说，那里看上去很漂亮。老人回答，当然，不然他们怎么替我挡住那些舍弃自己良心和原则的人呢？”
会议室鸦雀无声，仿佛所有人都沉浸在陶璧讲的故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