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妻,伊丽莎白。”
“你好。”我礼貌性地和对方握了下手。
罗纳尔是我的房地产合伙人,我们会定期约出来分享一下彼此的生活,当然,更多的是生意上的事,但显然今天不适合,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还带了女伴来。
“她一直很想见一见你。”罗纳尔有些尴尬地偷偷朝我使了个眼色:“女人,呵!”
我理解地笑笑,等他们入座后叫来侍者。
“女士优先。”我把菜单递给伊丽莎白小姐。
“您真绅士。”
伊丽莎白小姐长得非常漂亮,棕黑色的头发,祖母绿色的动人双眼,是罗纳尔会喜欢的类型。我热切希望她会是罗纳尔的最后一任妻子,因为我已经厌倦不断参加他的婚礼了。
“伊丽莎白小姐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席间我们开始惯常的场面话,了解彼此,然后开开玩笑什么的。
“叫我伊丽莎白就好。我是名歌剧演员。”
这也不难猜出来,罗纳尔的前妻是名美国演员,前前妻好像是位画报模特。他大概天生就比较喜欢活跃在舞台上的女人。
她问我:“您看歌剧吗?”
“嗯,我非常感兴趣,不过我工作繁忙没什么时间去看,我倒是听别人说过一位歌剧演员,叫海纳斯。你们熟吗?”
上次和安德鲁聊天的时候他对这位歌剧演员非常的推崇,所以我想这是个挺棒的话题。
伊丽莎白露出惊喜的表情:“当然!他就是我们的首席。”
之后她开始声情并茂地赞美这位年轻的歌唱家,说他是天才,是艺术家,是真正用生命热爱歌剧的年轻人。
罗纳尔不时端起桌上的水喝上几口,脸色在他未婚妻的赞美声中越来越难看。
“呃,你和罗纳尔是怎么认识的?”我不得不出声打断她:“你这么美丽,一定追求者众多。”
伊丽莎白羞涩地笑了笑,含情脉脉地看了罗纳尔一眼,随后开始说他们的相识过程。
说实话我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但总比不停的看罗纳尔脸色发黑要好。
“说起来罗纳尔一开始可是献错了殷勤呢!”伊丽莎白咯咯的笑了起来,有些古怪地看了罗纳尔一眼。
罗纳尔当即愁眉苦脸地想要阻止她:“天啊伊丽莎白,你能不提那事吗?!”
我这会儿倒是有些好奇了:“怎么了?”
伊丽莎白完全不卖关子地向我讲述了她未婚夫的糗事:“他对台上的帕米娜一见钟情,却在后台堵住了我,可我根本没有参演那幕歌剧,帕米娜是海纳斯!当我把实情告诉他的时候,你该看看他当时惊慌失措的样子,好像海纳斯是个男人让他整个天都塌下来了。”
我吃惊并带着审视意味地看向罗纳尔:“你对男人一见钟情?!罗纳尔,我可不知道你有这爱好。”
罗纳尔夸张地大叫:“尤尼,你看到他也会被他迷住的,他是我看到过长得最美丽的男人了!”
我想说我才不会,我只会被莱恩迷住,他才是我见过的最迷人的家伙。
“是的,他的确很漂亮,我得承认比我漂亮。”
伊丽莎白一点不生气未婚夫夸赞一个男人,十分大度的行为不禁让我对这位首席女高音先生越发好奇。
“不过也因为他,我后来找到了我的真爱,我该谢谢他的。”说完罗纳尔和伊丽莎白黏黏糊糊地亲吻在了一起。
我们度过了非常愉快的晚餐时光,分别时伊丽莎白给了我两张星期天晚上的歌剧票,还是正对着舞台的包厢座。我向她道谢,盛情难却下承诺明天一定准时光临,而罗纳尔则偷偷地对我表示了他的无奈。
我欣赏不了这种东西,而身边唯一一个会欣赏的也只有莱恩了,于是我邀请了他。
莱恩不解地看着我:“约我去看歌剧?”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解,因为我从来不爱看芭蕾、歌剧、歌舞剧或者任何形式的舞台剧,我天生无法理解那些高雅的艺术,也学不来别人装模作样的点评。
“是的,明天晚上八点,你有时间吗?”
我有些紧张,我可从来没约过人呢。
他思索了片刻,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我可能会晚点到。”
他能接受我的邀约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我怎么还会要求更多!
“没有问题,我会在包厢等你的,太感谢你了哥哥!”我开心地凑到他身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趁他没反应过来前边傻笑边雀跃地离开了他的书房。
到了星期天当晚,我早早来到了歌剧院。
楼下的池座和左右包厢已经坐了不少人,我趴在扶栏上往我所在的包厢两边看了几眼,不巧正好与同样在观察四周的安德鲁视线对了个正着。他似乎也很意外,还向我点头示意,不过我可就没那么友好了。我在下一秒就冲出自己的包厢往他所在的那个走去,本来轻快而愉悦的好心情因为看到了他而大打折扣。
“你来这干嘛?”我不客气地将他推到墙上,恶声恶气地问他。
安德鲁镇定地理了理衣服,看得出来他不怕我,这让我更加生气了。
“来看歌剧,我不可能知道你也要来。”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怀疑地打量着他,想要从他眼里辨认出他话语的真实性。
“你真的无需这样防范我,我发誓我不会对你……”他顿了顿:“或者你哥哥做什么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能拿我们怎么样,这是明摆着的,我一拳就能把他揍趴下。可我还是担忧,非常担忧,我怕他的出现,会带来变数,会让莱恩察觉什么。我深知这样做是无谓的,把他和莱恩隔离,或者让他永远消失什么的,都是无谓的,可我仍无法停止这份恐惧。
他看我冷静下来了,轻轻推开了:“记得我跟你说过海纳斯的事情吗?我只是来看他的。”
我冷笑道:“难不成你也迷恋上他了?”
安德鲁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在位子上坐下,不再理睬我。
不反驳我,难道我是说中了吗?我简直要吃惊地嘴都合不拢了!
安德鲁好像能看破我的想法,立即制止了我继续惊人的想象下去。
“没有,我没有迷恋上他,我‘只是’来听歌剧。”他特意强调。
我已经相信他了,但仍要威胁他:“你最好乖乖待着,不要出去,听你的歌剧,明白吗?”说完我抖了下衣襟朝外走去。
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的安德鲁突然又开口了:“赛贝丝曾经催眠过我。”
当我艰难的记起赛贝丝是紫罗兰夫人的真名时,我诧异地回头,心里为他的话闪过无数个念头。
安德鲁依旧是那个姿势,端正地面对这舞台,不曾看我。
过了会,他继续说道:“她催眠了我,让我爱上她。”
我心跳如鼓,不自觉朝他走了几步,干涩地问:“然后呢?”
“她成功了,我爱上了她,彻底的。”他的语调非常缓慢,似乎在回忆,又好像难以启齿:“可我毕竟是她的老师,她所学的都是从我这边学去的,我在她催眠我的时候就下了暗示,那是我自己的‘关键词’,两个月后,我从催眠中清醒过来,离开了她。”
“那你……”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好在他完全懂得我的未尽之意。
“你想问我清醒后的感觉吗?”他在昏暗的包厢内微微侧过脸,我看到他半张脸的神色平静而淡漠:“愤怒,失望,心痛。我恨她欺骗了我,也非常失望她会那样做,更加心痛她将她的才华用在塑造一个虚幻的谎言上面。违背个人意愿的催眠是不该存在的,它有违人性。”
我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前因后果,为什么紫罗兰要帮我催眠莱恩,为什么她要我不要后悔……因为她也曾那么做!!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包厢。
我当然知道安德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因为他是个正直的人,他不忍心看到莱恩遭遇他所遭遇过的一切,也不忍心我在最后美梦破碎时伤心欲绝。
我扶着墙壁微微地颤抖着,无法抑制地心慌意乱。
当我最终整理好心情回到包厢时,发现莱恩已经等在了那里。他穿着正式的礼服,整个人看上去高贵又典雅,就像油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他将我拉到他身边的位子坐下:“你去哪儿了?”
“第一次来,出去参观一下。”我牵强地笑着,内心苦涩不已。
如果他哪一天突然变得恨我,不再爱我,我该怎么办呢?像紫罗兰一样远走他乡,永远不再出现在所爱之人的面前吗?光是想象就让我痛苦不已,我不敢想如果真的发生我会怎样。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你脸色很不好。”
“是吗?”我愣了下,道:“可能是晚上夜风太凉。”
莱恩没有在追问,将视线投到舞台中央。
不久后剧场就暗了下来,歌剧第一幕开始了。我看过宣传单,知道今天晚上演出的是《魔笛》,莫扎特的经典作,也是让罗纳尔对剧中的海纳斯一见钟情的歌剧。
当海纳斯扮演的少女帕米娜出现时,我才真正明天罗纳尔和伊丽莎白的话。虽然海纳斯也是一头乌发,但他的容貌真的太出彩了,可以说雌雄莫辩,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可能会以为他是个美少女。如果真的有纳西瑟斯,大概就是长得他那样的吧,美丽如水仙般的少年。
我完全不懂这些唱腔唱调,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忍不住睡着了,等我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幕。
我听到海纳斯悲伤地唱着:“啊,我知道了,我的幸福永远不再回来,不再回到我身边。看哪,塔米诺,看我为你流下的眼泪,看这爱的凄怆。可怜我吧,唯有死亡才能得平安。”
我握住了莱恩放在椅背上的手,发现他手心湿凉,奇怪地问:“手怎么这么冷?”
我的话音刚落,他就迅速地抬起手臂隔开了我,显得非常排斥。我一僵,看向他的脸,发现他正用一种震惊地好像我是只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你……”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定在了那里。
如果这是命运,让他清醒,那我欣然接受……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又确实的明白,莱恩清醒了。
14.Hate is like the wind——恨如捕风
我就要失去他了,彻底的失去。
曾经我无数次地想过他清醒时的场景,连他的每句咒骂、每个细微的表情都在脑海里演练了上千上万遍。可真当这刻来临,我才知道那些空想有多无用,那些想象中的痛苦,有多儿戏。
我的心就像掉进了炼狱,不停地被刀山戳刺;被岩浆浇灌;被名为命运的恶魔捏在手掌中搓圆揉扁。它悲惨的嚎哭,叫嚣着无以名状的绝望,却不能从我的身体内脱离半分。
“求你……”
我的整个人都是冷的,每次呼吸都仿佛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微弱地哀求他,可我甚至都不知道是在为了什么求他。
求他不要生我的气?求他不要离开我?或者求上帝这只是一场梦?我试图去抓他的手,可他厌恶的眼神令我畏惧,令我心生惶恐。
他漠然地直视着我,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地退后,似乎想要远离什么恶心的脏东西。
“尤尼·隆巴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用那样久违的冰冷语调对我说话,而就在一个小时之前,我们甚至还彼此相爱。
我知道我不该贪求这些,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是我被魔女诱惑的惩罚。
他忽然扶着额头身体晃了晃,我立马想要去扶他,可手才刚碰到他就被他打开:“滚开,别碰我!”
我完全的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应对:“哥哥,你听我解释……”
可是盛怒中的莱恩根本不肯听我解释,安德鲁起码有一点没骗我——莱恩恨我,他对我失望透顶。
“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催眠我?还是为什么让我对你……”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胸口剧烈起伏:“让我对你产生爱欲?”
“哥哥……”
他不耐地打断我:“够了!从我面前消失,我以后都不想见到你!”
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他从来不会说气话。
“别这么对我,哥哥……别这么对我!”我想都没有想就冲过去强吻了他,我只是想要留住他,让他不要对我如此的冷酷,我是完全没辙了。
结果当然不怎么好看,他揍了我一拳,将我按倒在地上。我的嘴角被牙齿磕破了,我尝到了血腥味,但我不在乎。
我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仰视着莱恩,毫无预警地无声大笑起来:“打死我吧。”
莱恩的手掌按在我的双肩上,我能感受到肌肤上些微的震颤。
“打死我,我不值得你手下留情!”
他的手一下子扣紧我,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但这点疼痛显然与我此时正在经历的相比太过微小。
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痛恨,看到了安德鲁所说的一切情绪,当然也有恨意。
“为什么不动手?我让你为我口交,让你吞咽我的经验,你不恨我吗?!”我在激怒他,可是并不成功。
莱恩异常冷静,他冷眼旁观着我如小丑般闹腾,银灰色的眼眸透彻而锐利。
“你太让我失望了。”他静静地说道,手慢慢地松开。
我使劲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不去听,让自己完全变得麻木。我感到他站了起来,似乎看了我很久,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直到确定他真的离开了,我才睁开双眼。
我坐起身,舞台上已经进行到最后一场,全体演员开始愉快的大合唱,那样的热闹,那样的快乐,而我却不得不承受失去所爱的痛苦,孤寂地坐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
我刚刚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杀了莱恩。
当他把我压在地上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今晚他如果打死我,那我也不会再痛苦,如果他没有打死我,那我就打死他来结束我的痛苦。
我将从刚才一直掩在背后的右手拿了出来,上面正握着我的左轮手枪。就像是被烫着一样,我猛地甩开那把差点成为凶器的枪,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疯子!疯子!!”
我右手握拳,用尽全力砸着地板,痛苦地嘶吼着。那野兽一样的怒吼整个淹没在热烈的掌声中,无人被惊动,也没有人知晓。
我差一点就杀了我的哥哥,我最重要的哥哥,这点让我深深的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处在一个很不稳定的状态。
我可能下一秒就要疯狂了!
“你还好吗?”
我抬起头,看向门口,安德鲁站在那里,我有理由相信他已经从我的举止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无力地笑着:“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你需要帮助。”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我的右手,关节处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他走近我,想要把我搀扶起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心里存着一线希望地问他:“你能催眠我吗?”
他讶异地看着我,几秒后又叹息着摇头:“不,我不会那么做。”
我失控地朝他大喊大叫:“你不是说违背个人意愿的催眠才是不道德的吗?我现在允许你催眠我!你催眠我让我忘了莱恩,让我不再爱他,让我……”我闭了闭眼,渐渐无法成声,泪水沿着眼角滑落:“让我不再想伤害他。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