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 上——崩坏的玉米

作者:崩坏的玉米  录入:03-20

“再,就是对付赵靖安那个小的杂种了!只是不知,胡昆仑这厮把他藏哪儿了!”

“本侯就不信了,他能把赵靖安藏到肚子里头!”

方方食里,虞季菊破口大骂:“到底哪个不长眼的自作主张,把穴位冲开了,这下莫说解毒,先保证不被毒死就好了!”

雁八愗搓搓手,苦笑道:“虞四官人,先头请展大人封穴,也是没封住!”

六二哭了半晌,只觉得自家七爷立时就这么走了 ,更觉肝肠寸断,趴在金小猫身上抱着直着嗓子喊:“七爷!七爷!带六二走罢!六二这命还是七爷救的……”

虞季菊一拍桌子怒喝:“出去,你家爷还没死,你嚎甚丧!”

六二看看雁八愗,雁八愗眼一瞪:“出去!”

室内立静。

虞季菊忽然长叹一口气,把医箱打开,找了三寸长的金针出来,在金小猫肩头摸了几下,认定位置下针。

只见金针渐渐没入,黑血亦渐渐沁出,虞季菊叫雁八愗端来水盂,不多时,竟出了半盂的污血。

虞季菊把针收了,颓颓坐在榻上,自言自语道:“如今,或只有渡血之法了!”

雁八愗也曾听过渡血,却是把一人身体里的血液抽出,换与另外一人,只是这法子极其危险,一时不慎,便会两个俱亡。

现下,金小猫昏迷不醒,金大郎又在外头,这渡血之人又能找谁?

雁八愗袖子一捋把手臂露出:“虞四官人,雁某的可行?”

虞季菊把手乱晃:“非要至亲血缘不行!”

雁八愗恨得直拍桌子,把个茶盏拍得直跳:“都是甚事!这赵破虏来了没!”

赵破虏单人匹马正往方方食赶。

路面冰滑,这匹名为斩狄的黑马虽说脚步略缓却是十分平稳,起落之间行云流水,倒似踏在云端一般。

赵破虏原在庄中与胡汉两个切磋,这飞影一到把事说明,赵破虏也顾不得,连裘衣都未穿,直奔方方食。

此刻他是心急如焚。

一是因为少主金小猫的毒发突然无从应对,二,则是金大郎身处洛阳,调度不便。

如今他只盼着能得天顾!自己能够再快些。

他手头有先主赐予的僻灵丹,原是应付战场上的恶毒,只此刻,他只希望这僻灵丹能够消解百毒,救回少主性命。

将到方方食,金山亦到了。两个微微颔首,也不说话,一前一后去往楼上。

见到虞季菊,金山拿出先头为金小猫压毒的百清丸,赵破虏拿出僻灵丹,放在虞季菊面前。

虞季菊拿起闻了闻,面色微解:“百清丸用不得了,倒是僻灵丹还能压一压。先给小猫服了,我把这污血取了样回去试试,待三哥和五宝回来再定。临安那边,我也叫人去找找家父,若他没去云游,也可来。这烟花笑,实在太古怪了!”

金山闻言,同赵破虏异口同声道:“大恩难言谢!日后若有帮忙之处,在下万死不辞。”

虞季菊走后,金山,雁八愗,赵破虏三个面面相觑,只盼这等恶事快些过去。

雁八愗忽然一拍手:“啊呀!今日来的那个侯爷,用扇子敲了七爷肩头,正是虞四官人下针之处!”

金山赵破虏两个立时站起,双目若火:“侯爷?”

“正是,扶着义兄的灵,又要寻他侄儿……长得也美,排场也有!”雁八愗越想越觉得蹊跷,“可这人与我们有甚关系!要害七爷?”

金山赵破虏两个对视一眼,齐声道:“原来是安北侯爷,却是不会害我们的!”

雁八愗一愣,指了指金小猫:“这……怎么说?”

金山勉强一笑:“安北侯姜文忠,乃是老侯爷姜环的独子,虽爱些做派,性子也别扭,却是个难得的直人,他的义兄,可是大将军陈西柳,杀敌战死的!此番来,必定是知道方方食的底细,才托了找他那侄儿。”

雁八愗啊了一声,正想再说,赵破虏从中打断:“这小姜侯爷,都与赵某曾做过官家的侍卫,是以认得。”

金山看过一圈未见靖哥儿,不免好奇:“怎不见靖哥儿?莫非找到了?”

雁八愗两手一击:“哪里顾得上!只有个乞儿说,是靖哥儿喊叔父的人接走了!”

金山脸色渐冷:“这等用了送,不用便接走,招呼也不打的!实在恨杀人了!”

赵破虏负手淡声道:“何必计较。”

窗外风声又起。赵破虏把窗子推开,平安街一片莹白。

一片雪花随风入室,轻落掌心,融化成水。

赵破虏仰天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浮于表面的平静,怕是该打破了吧!

第三十三回:包公问话鱼打架

事急从权,金大郎拍板叫飞影传回话,大管家金山拿着金小猫那块金麒麟玉佩去开封府。

此时却是真心顾不上遮掩。自古都说外甥肖舅,金小猫年纪渐长,这容貌上越似他自家人。再,据虞季菊所言,渡血之法须有血缘之亲才能行。不说旁的,只为着金小猫性命,也藏不得话了!

包大人却是正在后堂休息,一听便大步而出,又叫人去请公孙先生。

金山一见包大人便双膝跪倒,连连叩头:“包大人在上,求您救救我家小主人!”又把麒麟佩双手奉上,“此为我家小主人自幼随身所戴,从未离身,乃是我家老主人亲手给戴上的。包大人尽可奉与柴娘娘那里辨认,好救我家小主人一命!”

包大人温声叫金山起身。

公孙先生接过玉佩,见是个碎的,不由开口就问:“这并不是个完整的,倒是因有何缘故?”

金山双眼一红:“还是先头被恶人追杀,幸有这玉佩救命,小主人方活了下来。若是王爷王妃见了,应该识得的。”

包大人点头:“金管家所言这玉佩,本府自会向王爷府上求证。只是有一事,本府听展护卫说,你家东主毒发,可曾找到解毒之法?”

“小的正是为着这个!虞四官人提了个渡血之法,须用至亲血缘才行!”金山悲上心来,不禁泣道,“我家小主人这毒名为烟花笑,田氏灭门之时所中,迄今已经十五载,若非田氏大郎,也就是如今的金大官人四处求药看顾,小主人他,怕是久不在人世了!”

公孙先生一旁听得入神,此刻又见提及烟花笑,不免又想起官家的几位先皇子来,其中有一,便是其母误食沾有烟花笑的糕点,日渐衰弱,虽说御医竭力施救,却终无有效用,是以生子之时,便是丧命之日。这小皇子虽得出生,却体存余毒,不过两日也夭折了。

此事当日闹得颇大,官家大发雷霆,连斩了数位侍候不利的宫人,连带御医,也削了月酬,又得了板子的,也有直接斥退太医院的。

总之这烟花笑之毒,来得蹊跷,却是一沾染,就慢慢要定了性命!

在宫里官家有许多年月没生儿子,这烟花笑也就消停了多久,倒是宫外,官家先头认得个李娘子,生得如花似玉,与他生了个健健康康的小儿,私底下取了名儿,唤作赵靖安。

因着宠妃庞氏的缘故,即使取罢名字也不好带回宫里,只叫几个宫人和伴伴胡昆仑一道陪着李氏养在宫外,也不敢立时入了宗谱,只糊糊涂涂唤作外头哥儿。李氏殁了,就只叫那胡昆仑一个守着。

官家见赵靖安活泼讨喜,自家却是不好常出禁宫,又不好大张旗鼓,只叫心腹远远代己看过便了。

如今这赵靖安已然三岁有余,生得又伶俐又乖巧,行止坐卧都很有规矩。小儿放养在外,也不见他中了什么毒,受了什么苦,实实在在康健无比,连病都甚少得。

如今看来,这烟花笑却是流自宫中了!

包大人见公孙先生兀自捻须沉吟,不免也是一思一叹:“如今尔等隐名日久,的确不好再查证当日下毒之人。官家宽和,到底不忍皇叔皇婶年迈无人奉养,先前便派遣本府查询小郡主之事,本府更是派遣长荆去,长荆可是熟悉之人,为何当日又不肯说出?”

金山连连摇头:“不是不肯说,我家小主人爱恋市井,又怕约束,是以不敢认了王爷王妃。再,官家得了消息,言明小郡王已殁,小主人如何愿意再多这等麻烦……如今,这可是迫不得已了!”

包大人把手挥挥:“你且回去,本府这就前去拜访王爷。”

公孙先生也起身安慰:“虞四官人医术高超,想来也能先行护住你家小主人。”

金山千恩万谢辞别包大人,连忙赶回到方方食。一进门,就被唬了一跳。

大堂里桌椅摆开,中间空地上,两人激战正酣。左边一身黑衣执扇轻击,面目俊美的,是那位三日前来此寻找侄儿的安北侯姜文忠,右边那位一身天青握刀狂砍,桃花面孔的,正是匆匆归京的虞五宝。

都是形容出色之人,这两个初见,还微微相视一笑。虞五宝匆匆上楼去看金小猫,这姜文忠觉得奇怪便和雁八愗搭话。

待听了虞季菊说及金小猫毒发之事,虞五宝便炸了!

想姜文忠那扇功了得!那日不过轻轻几下,却把金小猫封毒的穴位冲开。

若说姜文忠有意相害,那确实冤枉,他只知金大郎一身功夫,那料得金小猫功夫一丝都没有!至于烟花笑之毒,姜文忠也见过,是以看了金小猫的面色即知,他手头也有个高士赠僻灵丹,只在战场上未用上,才想着拿此偿了闻知阁替他寻找侄儿的报酬。

谁料歪打正着,把个金小猫压了多年的烟花笑给逼发了!

虞五宝刚入了房看过金小猫出来栏杆上依着难受,一颗心实在又气又恨,此刻一看姜文忠上来,怒火骤起,二话不说,抽出雁八愗的黑刀就砍。

姜文忠哪能吃得这个亏,自然把扇子横拿还手。

这一时间刀影扇影身影,影影如风,叮叮咣咣一通乱。幸亏雁八愗有个先见,喝了一声堂上宽阔,莫吵了七爷,两个这才从楼上打到楼下,诸人劝不得,连雁八愗虞季菊两个想出手一边一个抱住也抓不住人。

金山见得正是此景,正想喝止,那安北侯姜文忠的小厮上前对金山一拱手:“莫劝莫劝,我们侯爷打累了才会停!”

金山苦笑:“虞小官人却是不善打的……”

说话间,那姜文忠忽然停住了,扇子把虞五宝手头的刀压住,刀刃直向脖颈要害。

姜文忠冷笑道:“小儿无理!不知天高地厚,敢跟本侯动手!”

虞五宝喘息不定,一张桃面通红:“你才卑鄙,害了人自己救,赚甚恩德!”

姜文忠抬脚狠踹虞五宝一脚:“害人并非吾愿,不过是本侯没料到!”

虞五宝踉跄伏地,抬头怒骂:“杀人还要吃斋,做什么和尚!”

两个一句一句互顶,皆是怒气勃发,恨不得再打一回!幸亏雁八愗虞季菊把这两个死死拉住。

正在这时,楼上六二大呼一声:“七爷!”

众人又都吓了一跳,虞五宝纵身跃起,直奔天字房一号。

虞五宝一心只想金小猫醒转,此刻入得门来一看,金小猫依旧面似纸绢,只把一颗暗喜之心沉入幽深井底,不由狠狠揪住六二襟口,把张桃花脸都快结冰了:“你喊甚!”

六二睁着一双肿大如桃的眼儿,抽抽噎噎道:“虞官人……我们七爷刚刚手指动了……”

第三十四回:五宝怒药姜小侯

虞五宝两步扑到床前,伸手握住金小猫的手,果然,手心里颤巍巍动了一下,若不在意,却是不好发现的。

虞五宝的心通通直跳,压着嗓子轻轻唤道:“小猫儿?小猫儿?”

金小猫之前时昏时醒了几日,并非毫无意识,耳边谁人说的话都隐约听得。现在虽说醒了眼却睁不开,一如万千钧似的。此时,听到虞五宝声音嘶哑,心头一暖,挣尽力气把手指动一动,想叫他别太担心。

虞五宝闭气凝神,全心去感受金小猫那一动。见金小猫有所回应,不觉把手轻轻一握,自家趴在被子上低喃不已:“小猫儿,小猫儿……可吓死我了……”

虞五宝此去西辅,却是得了一件至宝。三哥虞叔竹与人看病,病家穷顿,拿了才采的药材作诊金。虞五宝先以为里头不过是平常之物,不意却发现一株甚是奇特的植物,不由生出兴致,取了片叶子试验。

虞五宝怕这植物有毒,只切了一小片来尝。初入口微凉,再嚼却又微苦,缓缓咽下,喉咙里如饮清泉。

虞五宝等了两个时辰,不觉有甚异样,心道或是个败火的。拿去问那病家。病家大郎只道此物可解蛇毒,百验百灵。

虞五宝顿时便思忖这物既可解蛇毒,不知可能解旁的毒,便把自家手头上的毒物都取过来试。

说来这植物也是了得,与虞五宝的毒药战了个你来我往,小毒多半化解,那些繁复的,却也还能减缓一二。

虞五宝得此佳物,由不得兴头足足,给取了个名儿“虞百解”,想着再行精炼,说不得连剧毒都解了!

欢欢喜喜巡诊罢,虞五宝只想快些回到东京,在金小猫跟前好生卖个乖,叫他与他做个鱼羹吃吃——虞五宝偶尔听金大郎说漏,金小猫鱼羹做得甚好——这等救命之恩,他虞五宝只要一碗鱼羹就打发了,何等不求回报!谁料一来便是这样,金小猫竟是差点与他阴阳两隔了!

虞五宝自觉与姜文忠两个死战一回,打不过这个征伐出身的小侯爷,只好想在嘴头多多占上风:“我家小猫儿既然醒了,就不劳姜小侯爷在此候着了!这等贤惠真真也当不起。”

姜文忠自重身份,不与这个无赖做个口舌斗,只冲虞五宝一翻白眼,施施然踱到雁八愗身边,自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与他,交待道:“原也是本侯冒失,下手没得轻重,这里有两丸僻灵丹,乃是本侯得逢机缘,一位隐名高士所赠,本侯现下转赠与贵东主。此前本侯有求,倒是与此无干,谢礼自当另备。”

雁八愗也不矫情,拱手谢过,便接来与赵破虏的放于一处。

姜文忠一眼瞥见,不由心中一动,清声开口:“雁掌柜,本侯见你这里还有一丸,却是哪里得来的?”

雁八愗实不想答,正要把话头转了,一抬眼,却看到楼梯上缓缓走来一人。

今日这人却是分外精神,一身黑衣短打,更衬得猿臂蜂腰,身形格外挺拔俊朗。

来人清咳一声:“阿玉。那是我带的。”

姜文忠闻声,立刻回头去看。不看则已,一看,立刻迎上前去,更是忍不住双眸微红:“赵哥哥!我道旁人也不会有!”

赵破虏薄唇一弯:“阿玉,久不见你,倒是如旧。”

姜文忠连连点头,拉过赵破虏低声道:“如今暗地得了消息,说是襄阳欲反,少不得陛下会征召军士。阿玉此来,一是陈大哥入土为安,再就是寻得侄儿,这三,就是寻些故旧一道好征伐反贼。赵哥哥,你可来么?”

赵破虏微微摇首,叹道:“如今我旧病缠身,却是打不了仗了。”又向金小猫那边一看,苦笑一声,“阿玉,你可知我家东主,却是离不得人的。”

姜文忠也看向金小猫那边,眼神幽远:“赵哥哥当年也是陛下身边的侍卫,可谓圣眷深隆,我等都羡慕得紧呢!可为何后来却又甘于埋名……实在可惜了。”

“却也不可惜。”赵破虏边迈步进屋,边沉声道,“若是官家有令,家主说话,我倒是可把昔年跟来护主的暗部一十八人全数叫阿玉带走。我不能再征战,他们亦不是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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