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 上——崩坏的玉米

作者:崩坏的玉米  录入:03-20

第四十三回:临行有意赠匕首

被当今官家宣召赏赐,又能受到官家的宠妃的悉心招待,于常人来说,的确是一件足以炫耀一生的幸事。然金小猫却独独为这桌子御膳提上了心。虽都是官家口中的“日常小菜”,到底也是胜旁处多矣。

不说别的,只一道相思无穷尽,就功夫多多。

是以金小猫过后几日,都在琢磨这道菜的滋味。

这道相思无穷尽,以民间来说就是炒五丝,木耳,芽菜,蒜苗,胡萝卜丝,再加上蛋饼切丝儿,把胡萝卜丝木耳丝儿芽菜都过水焯了,锅里少放底油,拿花椒葱姜爆香捞出,入芽菜木耳丝儿胡萝卜丝儿,加少许盐、醋调味翻炒几下,再把切好蛋饼丝儿也搁进去,水淀粉勾芡收汁儿,最后再把蒜苗丝儿快快翻炒,点了明油出锅。

这菜,端得是五色俱全,入口也是清爽脆嫩,酸酸的十分开胃。

金小猫因自家味觉不敏,虽说尝不到多少鲜香滋味,却十分喜欢这菜式的色泽,一看就多用了两口。

官家也喜欢金小猫不做作,和庞贵妃两个相视一笑,由庞贵妃开口,把这道相思无穷尽赐予金小猫的方方食,做了头等的一道名菜。

金小猫不意他的这位不便宜的舅舅如此有趣,也更生了几分亲近,是以他那张惯挂浅笑的清秀小脸上又多添了若许真心。

甚至后来金小猫被王爷亲自送回金宅时,他脸上的笑意还未消退。以至于王爷也打趣他:“乖乖见了娘舅,都看不到本王这个外公了!你们舅甥都说了甚私话儿,还叫本王呆在外头不许听?”

莫说连王爷都好奇,金小猫自家也觉得奇怪,这官家也待自己太随意了些,就像是市井人家里头的娘舅见外甥,妗子留饭,再无一点子高高在上的威严架子。

这也忒不像是金小猫以为的那样了!

官家这一家,着实是门宽和仁厚的好亲……

金小猫送走自家王爷外祖,才和金大郎细说这日陛见的细处。说到金小猫御前辞爵一事,金大郎脸上一时神色微动,两眼内风云乍起,声音暗哑道:“小猫如此顾念旧人,大哥实在感激不尽!”

金小猫猛一抬头,竟吓了一跳:“大哥何出此言!若无大哥照顾,小猫早死了,哪里还有如今风光!”

金大郎把手一摆,忽然含泪双膝跪地,给金小猫实实在在叩了三个头,那砰砰砰的声音更是干脆利落。

事出突然,金小猫避无可避,着实吓了一跳,自家一着急,竟从轮椅上滚下,跌到金大郎身前两个抱头痛哭。金小猫哭道:“大哥折煞小猫了!”

金大郎双唇紧抿,单臂死死扣住金小猫的腰身,两行泪顺着俊朗面容淌下。

良久,金大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小猫原是我田家的少主,哪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只是……”又专注看着金小猫双眼,幽幽开口,“只是有些事,已然发生,后悔也后悔不得了……”

说罢,自己抹了抹脸,镇定一下,叫人过来把金小猫送至开合居寝房,吩咐六二好生服侍金小猫休息,自家脚步踉跄地出了门。

金小猫瞧着自家大哥神色有异,那份日常的淡定平和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只当是骤闻此事,心情波动而已,心里虽也跟着难过,到底还未多想。

多想的却是呆在医馆里称病的虞五宝。

姜小侯姜文忠似笑非笑地接了虞五宝的话头,慷慨许了他军医帐的一个位子。

虞五宝过去一看,那军医帐里都是半百的老头子,就他一个鲜花少年,自家又生得极好。那些个老军医都看他不过,只当他是哪家来镀金的小官人,也都不理他,只吩咐他做些挑捡草药的粗活。

虞五宝哪里被这般怠慢过,一时心头不忿,跑出营帐回了医馆又称起病来。

时这大军还未开拔,也有家住东京的军士按时回家探亲的。军医帐里头也更松些。

是以虞五宝说自家病了要多休息几日,姜文忠也答应了。

虞五宝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颗心纠结不已,只觉得自家这医术虽不说是多好,可也不能沦落至此吧!挑捡草药那是学徒干的活,他虞五宝可是连药都制得了!

想来想去,越想越闷,不自觉就又想起金小猫来,一时倒发起脾气来:“死小猫儿!五爷我都要走了!你都不说要送送!”

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摔了两个茶盏,又丢了几回木枕之后,虞五宝虞小官人决定,亲去方方食与金小猫讨利息。

去到方方食正是夕食时分。虞五宝施施然迈步入内。少年人容貌俊美,衣饰富贵,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

安北侯姜文忠正在用夕食,一见虞五宝,不由笑了:“本侯不是听说虞五宝你在养病么!怎地有这工夫来看望本侯?”

虞五宝面皮厚实,闻言也不脸红:“猴……侯爷,五爷这是饿了要用夕食!”

姜文忠哈哈大笑:“小孩子家家讲话口不由心!本侯看得多了!你可是要找金小猫么?他今日可是风光得很!”

虞五宝最恨旁人说他小孩子家家。这也不怪他。虞五宝长得面嫩,虽说到了三月就要加冠,望之却只如十六七岁,再加上性子孤拐任性,一些也不像是大人。

试想,姜文忠十六七岁时在先帝身旁做侍卫,那时就和赵破虏、陈西柳三人并称御前三刀,那性子可都是沉稳至极的人呢。

小二子瞅着虞五宝脸色一变,连忙躲了,倒是雁八愗与他搭了话:“早时七爷叫人送话,说多谢五爷的良药。五爷的信了看了,知道五爷要远行,七爷身体不便不能亲来,叫把这个送给五爷。”

说着,从柜台下头取出一个银制的长盒子,双手递与虞五宝道:“这是七爷亲自看着人打制的。务必叫雁某交到五爷手里。”

虞五宝心里一热,知道金小猫依旧念着自家,当下便打开了。

里头是一柄银鞘的玄铁匕首,出鞘锋刃乌黑闪亮,幽幽透着冷光,三尺之内,都觉得寒气逼人。

虞五宝不由在心底道了一个赞字,脸上却还绷着。

雁八愗口气微酸:“若非七爷指明要亲送五爷,这匕首,雁某可是舍不得拿出来的!又是银子打的鞘,没盘缠的时候剪下一角就能用……七爷对五爷可真舍得……”

虞五宝先只觉这匕首的鞘子精致,被雁八愗这一歪解,不由噗嗤一笑,满心郁闷都散了一多半。

姜文忠用罢夕食,见虞五宝眼含笑意,痴痴地拿着匕首把玩,不禁偷偷走到虞五宝身后,大声叹道:“真好匕首!”

虞五宝神思专注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匕首往后一捅,饶是姜文忠躲得快,这一下,堂堂安北侯的腰封也差点被挑断,若不是有玉带钩挂着,姜小侯爷就春光大泄了!

姜文忠直摇头,双手轻轻拢过自家衣袍,转过来似笑非笑看着虞五宝:“你这条鱼儿倒是警醒,不怪本侯也看上你了……”

虞五宝倒真被这位不正经的语气给窘住了,这口气也忒像调戏了……而且这人,哪里还是金小猫虞五宝两人初见时的那个冷美人啊!果然只看外表是摸不到内心的!

虞五宝哼了一声,板着脸起身就走。

姜文忠在身后扬声笑道:“小鱼儿去哪里?”

虞五宝也不搭话,弯腰把匕首往靴子里一插,大步赶往金宅方向。

第四十四回:别情缱绻烩长生

开合居内,暖意融融。

书几前头,刚用罢夕食的靖哥儿正在习字。因他年幼,腕力不足,写出的字都是歪歪斜斜的。

金小猫看了会儿,便招手叫靖哥儿依在他怀里,手把手地教他。

靖哥儿歪着脑袋看自家小胖手被金小猫握住,手里的毛笔一下子听话许多,那些原本如同蛛脚一般的笔画都柔顺起来,不由得意地伸手指着,嘎嘎直乐:“爹爹,爹爹你看……”

金小猫淡淡一笑:“靖哥儿写得甚好!”精力过剩的小儿,难得有静下的时候,如此夸一夸也是应该的。

靖哥儿一听夸奖,立刻把毛笔丢了,转过身子趴在金小猫怀里好生扭了一扭,仰脸就在金小猫脸上亲了一口,又笑嘻嘻地眨眨他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爹爹再夸靖哥儿一次好不好……”

金小猫唇角翘起,看着这小儿如此殷切地望着自家,满脸都是期待,自家也不好没有表示。

金小猫伸手在靖哥儿发顶狠狠揉了揉:“靖哥儿可以写得更好些!”又哄他,“自己写好不好?”

靖哥儿高兴地又抓起笔,在宣纸上习字,只是这次,那些子蛛脚又横七竖八地不听话了。

靖哥儿委屈地看了半晌,忽然眼圈一红,拿小手把宣纸很拍一拍,扁嘴道:“爹爹……打……不听话……”

金小猫与靖哥儿相处这几日,也把这小儿的稚语弄明白了七八成。此时此景,便是要金小猫把那纸上的字儿打上一顿,谁让它们不听话呢!

金小猫被靖哥儿这话逗得心头大笑,脸上却得板着。自家威严的嗯了一声,把宣纸拿过来,上下看了看,就在靖哥儿愤怒的小眼神里团成一团丢进纸篓,假意阴森森开口:“既不听话,不要便是!”

靖哥儿连连点头:“嗯嗯不要不要!”又小心翼翼瞄了一眼金小猫,怯生生道,“靖哥儿听话,爹爹要我的!”

金小猫不觉就被这句话说得心头酸软。这小儿,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才会这般小心小意,总归是最叫人心疼不过,真不知他家那叔父真舍得把这孩子丢与旁人……

金小猫揽过靖哥儿,取过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湿帕子亲手给他擦脸擦手,安抚地笑道:“靖哥儿莫怕,爹爹不会不管你……”

一对便宜父子正亲亲热热,不意窗外却是一声冷哼,接着便是阴阳怪气的一句:“好个天伦之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亲父子呢!”

金小猫抬头看去,窗外站着的那人,桃眼微眯,唇角微扬,明明是一张阳春繁花的脸,生生透出一股子秋风乍起的凉意,不是虞五宝又是谁?

“你来了。”金小猫收了笑,略不自在地看看一跃而入的虞五宝,“那个,你都准备好了……”

虞五宝不发一言,慢慢踱到金小猫跟前。倒是靖哥儿看见眼前来了个美人,一时兴奋,也不辩男女,只张开双臂拐着弯儿喊:“娘亲……”

虞五宝把眼一瞪,冷意勃发,把靖哥儿吓得一哆嗦,慢慢蹭到金小猫怀里,这才想起这只美人虎,才不是自家想象中的柔美娘亲。一时间又想起自家被这人夹在腋下提来提去,亦被打过屁股,实在是再也不敢错认。

虞五宝一把把这小儿拎过,几步走去丢到里间床上,抖了一床被子盖上恶狠狠冷冰冰道:“去睡!”

靖哥儿悄悄看了虞五宝一眼,被这股子冷气陡然制住了,乖乖窝在被子里去睡。

金小猫摧动轮椅也进了里间,见此一皱眉:“莫吓他。”

虞五宝冷笑一声:“有心去关心旁的不相干的,就不能关心关心我?”

说罢,虞五宝自家倒觉得这话说得有醋味,不免心头暗悔,耳根更是一热,只得别过头不看金小猫。

金小猫面上只作未闻,心底却是百味夹杂。想想虞五宝对自家的情谊,实在叫他再说不出前几日努力说的那些生疏客套的话来。是以他只得淡淡一笑,把话题岔开:“虞五宝,今日来,怎的又跳窗?门没有么?”

虞五宝心道,自家也愿意打大门进来,不过,能不能见到正主儿就不知了!谁不知道六二得了主子的吩咐,拿着生病当挡箭牌,素日里任哪个外人都不见呢!若不是自家这身功夫,怕是也看不到这只猫儿父子情深的戏码呢。

虞五宝想到此处,心下不免也要呕一呕这只口是心非的猫儿,故意幽声道:“怕被你赶走……”

金小猫果然被这声百转千回的怨怼给噎了一下,想笑,却更心酸。

金小猫只道自家先头把虞五宝赶得远远不叫他牵涉进来——这等阴霾渐来,虽不知何时何事,到底有所征兆,何必把自家难得看重的好友再牵连了……

如今,莫说虞五宝自己来了,就是那日晨起,看到满盒子的药丸与那封殷殷叮嘱的信,金小猫的心也软了。

既躲不开这份厚谊,那便尽自家所能护他周全罢了!

何况虞五宝亦不是任人宰割之人!

因此金小猫强压心事,脸上露出一丝明朗笑意:“哪个赶你走。”

虞五宝闻言偏过脸去瞧,只见金小猫一双杏眸又深又亮,满含星光地看着自家,那苍白唇色更被室内烛光映得胭脂般的温润柔和,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闲适又温和的味道。

虞五宝心头一悸,只觉面前这人温暖无比,不由自主走过去抱住,把头搁在金小猫肩窝。许久,才轻声道:“你不知道,那天我真生气了……也真伤心……以后可不可以别再这样了……”

“小猫儿,兄弟是要同甘共苦的……”

金小猫双目登时一阵酸涩,他想开口,却不知要说些甚话,只一遍一遍地抚摸虞五宝后背。

只听虞五宝忽然啊了一声站起身来,桃花美眸波光潋滟,看得金小猫都忍不住赞叹,这人若是欢喜起来,这眼中的光彩,就是叫人心跳不已的。

虞五宝笑道:“小猫儿,五爷我准备云游四海,你可要亲自与我壮行?说来五爷我也不要吃旁的啰嗦的,只要小猫亲自下厨做一碗寿面?”

“加冠之日在三月,五爷我怕是赶不回来了,今日提前可好?”

金小猫轻轻颌首:“推我到小厨间吧!”又迟疑了片刻,浅浅再笑,“无酒不成席,梅树下有樱桃酒,咱们先挖出一坛来吃。”

小厨间里的灶火并不好生,虞五宝把六二叫过来生着就又把他一脚踢回去睡了。

金小猫瞥了虞五宝一眼,打趣道:“过河拆桥,果然是五爷做派!”

虞五宝把厚脸皮一挂,嘿嘿笑道:“六二太能吃,五爷怕分量不够……”

金小猫也笑了,指着面粉道:“现下我身子无力,你一会儿把面擀起。”自家却叫虞五宝把他扶到案板前坐好,案台下头取了食材。先把一块羊肉照横丝薄薄地切好,葱切成段,姜切片,蒜也拍扁切碎。辣子也捡了油红的备好。木耳现用热水发开,粉条也煮得筋道软滑,豆皮切成粗细均匀的丝儿备用。

金小猫这几日也不白白休息,又服了虞五宝特特制的药,手上腿上倒是有了好转,力气也多了些,是以这亲自料理食材也还顶得住。

虞五宝一边和面一边微笑,他只觉得听到身边叮叮咚咚的切菜声就高兴得紧。他朗声笑道:“小猫儿,吃得甚寿面啊?”

金小猫笑答:“西域有种做法,叫做烩长生,今日便吃这个。”

这烩长生,与后世的烩面差不太多,只不过那面条不是长的而是圆的。皆是用手搓成细条,一根要搓得极长。有些善做此面的胡姬,恰能一碗一根,中间再无断开。

只这面讲究些,要加入盐油,略放些碱,还要多饧些时辰。

是以当面饧好,已然月挂中天了。

金小猫叫虞五宝端过一个面盆,下头铺了芡粉,自家取了一团面团,虔虔诚程地搓起面来。

虞五宝坐在一旁桃眸深邃,神情郑重,只觉此时此刻,再无第二个想法:只愿岁月静好,平安康健,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金小猫到底搓出长长一根,由头至末都一般粗细。末了,金小猫长吁一口气,抬头笑笑,对着虞五宝轻声祝祷:“五宝,祝君长生意,岁岁如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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