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不过是去交代一些事情,交代好了就回来。”
花未情提步过去,萧岚轩微微蹙起眉,“不是要去蕲州?”
“去蕲州的事可以找人代,陪夫君儿子却是无人可替代的。”说话间已经到了萧岚轩的面前,从知道萧岚轩有孕心里就一直十分激动,方才对几位管事交代买船的事就忍不住失笑了几次,几位管事面面相觑,全然不晓得自家东家着了什么魔。
萧岚轩挑起眉毛,“不去了?”
“嗯。”花未情绕到他身后连着椅背将他圈在双臂之间,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你怀尘儿那会,我没能陪在你身边,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离开。”
“你只去两个月,又不是两年。”
“别说两个月,我现在两个时辰都不想离开你。”
萧岚轩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门,“你不想离开的是你儿子罢。”
“儿子和夫君都不想离开。”某人脸上满是蜜,灵光一闪,问:“嗯?是儿子?”
萧岚轩:“……不晓得。”
花未情松开了手,绕到萧岚轩面前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腿上,“来,我摸摸。”在萧岚轩的腹部来回抚了抚,也不见有甚异常,“怎么还是平的?”
“才一个多月,哪能摸得到。”
即便摸不到,花未情还是在萧岚轩的腹部轻轻抚摸。萧岚轩拍了拍他的手,“拿开。”
花未情收回手,顺势搭上萧岚轩的双肩,“你说是儿子还是女儿?”
“这要等生下来才会晓得。”蓝翎人男子与男子结合生下来的大多都是儿子,生女儿的几率十分小。
“不管儿子女儿,只要长得像你,我都喜欢。”
“那要是长得像你呢?”
“也喜欢。”
花未情将头埋进萧岚轩的颈窝,眼中的欣喜渐渐收敛,转而升腾而起的是一抹愧疚之意,“岚轩。”
萧岚轩像顺毛一样抚着他的背,“怎了?”
“当年你生尘儿那时,我……”花未情心里十分愧疚,当年他为庄易璃所害在受牢狱之灾,萧岚轩却挺着六甲的身子一路奔波前去救他,在荒山野岭产子。每每联想,花未情心里就被针扎似的痛。
花未情像个犯错的孩子,在萧岚轩的颈窝里蹭了蹭,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对不起……”
萧岚轩抿唇一笑,“过去那么久的事,还提作甚?”
这件事即便过去再久,也不能抚平烙在花未情心里的痛。花未情这一生最为感激的不是上苍给他经商致富的机遇,而是萧岚轩。从这一世的重生开始,这一世注定要和萧岚轩牵在一起,分不开断不掉。他感激萧岚轩对他的百般包容,感激萧岚轩三番四次为他扭转命运,感激萧岚轩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花未情这一世为复仇而活,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复仇不再那么重要,至为重要的是身边的人。只可惜,他明白得有些晚,错过了太多的东西,且再挽不回来。
花未情近些日外出的次数骤减,闲在府上时,又开始操心起桃园的大小事。每天亲自跟伙房的厨娘吩咐菜色,千叮万嘱一定要端一碟腌菜上桌。
近些日萧岚轩吃的都是些口味偏重的,但吃得都不多,有时候吃一碗饭就再吃不下。花未情每每给他再夹菜,“吃不下饭那就多吃点肉。”
看着碗里的肉,萧岚轩面色有些难看,轻摇了摇头,“不必。”
蓝翎人害喜比起普通女子要加倍辛苦,有时候一天下来什么也不吃,看着饭菜也没甚胃口。萧岚轩每餐都吃下一碗饭,已然是硬着头皮咽下去的。
饭后,花未情再吩咐伙房煮一碗燕窝粥,亲自送到书房。
“来,把这粥喝了。”
花未情连着手上的托盘放在书案的边沿处,萧岚轩放下手上的书卷,抬头看着他,“不是才刚吃过饭。”
“你吃那点哪够填肚子。”花未情在他面前收拾出一块空位,将粥端到空位上,粥的旁边再配一小碟腌菜,俯下身来道:“若是觉着腻,就先吃些腌菜。”
萧岚轩此时根本没有胃口,难得花未情给他亲自送来,他持起旁边的筷子,先夹了一块腌菜吃下,嘴里有了咸味再吃些燕窝粥。
花未情见他一口一口地吃着,眉眼里含着仿若三月春风的笑,“这才乖。”
萧岚轩抬眸对上那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心间一暖,这人的笑总能让他心动,无论过多少年还是如此。
萧岚轩有孕的事依旧不能外传,即便是萧逸尘也不能说,他还小,若是一个童言无忌说了出去,必定引起骚动。商界与萧家交好的富商大贾恐怕也会另有看法,毕竟以男子之身孕育于一个正常男子而言,有违伦理。
第67章:投毒·名声
春日里的天气十分宜人,桃园里的桃花开得也正艳。用了午膳,花未情便要领着萧岚轩去院子里一边赏桃花一边散步。
一大片的地方小石路纵横交错,可近处赏到任意一棵桃树,一紫一白的身影走在青石小路上,花未情将萧岚轩袖下的手牵过,十指交握。
在这院子里来来去去都有丫鬟小厮,萧岚轩向来不喜在下人面前与花未情行径亲昵,本想挣开被握住的手,却又没那么做,任他牵着走。
花未情在一株桃树前停下,抬起手折下一支开得娇艳的桃枝,递到萧岚轩面前,“给你。”
萧岚轩看了一眼递到面前的桃枝,蹙起眉,“它在枝头开得好好的,你摘下作甚?”
他晃了晃手上的桃枝,“若是能博君一笑,这花摘下来远比开在枝头好。”说得理据。
“不收。”淡漠的语气答得干脆。
花未情无奈笑了笑,看着萧岚轩的侧脸,“摘都摘了,你若不收我还能植回去不是。”
萧岚轩偏头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上的花,“下不为例。”
花未情刚想说,下次不采花,采我的岚轩。还没开口,身后便传来一阵疾呼,“老板,老板,大事不好了!”
花未情和萧岚轩同时转身,正见小酒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来。花未情有不好预感,看着已到面前的小酒,“何事这般火急火燎的?”
小酒还没来得及喘气,捧着肚子说:“老板,酒楼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小酒面带忧色,“中午客人在酒楼里用了膳,没过多久,就……都,上吐下泻的,有些还面色发青口吐白沫。”
花未情面露讶色,“为何会这样?”
“我也不晓得,现下酒楼局面混乱,还有个客人在砸东西,我不知该如何办,就来了府上找你。”
花未情咬了咬牙,萧岚轩在一旁道:“先去看看。”
两人一同赶往聚缘楼,楼里楼外都哀嚎一片,地上随地坐着一些脸色发青的老百姓,都是在聚缘楼用中膳的。楼子里偶尔传出一两声瓷碗被打碎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吼叫,“今日要是不给个说法,老子把你这楼子拆了!”
刚走到门口,一个瓷碗就飞了出来,“岚轩,小心。”花未情动作利索地侧身将萧岚轩护在怀里,飞出来的瓷碗打在了他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酒大呼,“老板!”
花未情忍着痛看着萧岚轩,“没受伤吧。”
萧岚轩有一丝怔愣,眼里满是温柔,“你呀……”
聚缘楼的管事从里面出来,满脸苦水,“老板,这,这可如何是好?”
花未情还没弄清事情来龙去脉,自然不知如何是好,“你快去查一查,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是,我这就去。”
刚才打砸楼子里的碗碟的大汉向着花未情走来,一脸鄙夷地看着花未情,“你就是酒楼的老板?”
花未情道:“正是。”
大汉面带凶煞之气,“我内子吃了你们楼子里的饭菜,上吐下泻,若是她腹中胎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宰了你陪葬!”
听到腹中胎儿,花未情心里一怔,连忙拱手,“客官息怒,待花某查清事情原委,定给客官一个公道。”
大汉剐了花未情一眼,提步出了门。
花未情扫了一眼大厅,地上碟碗碎了一地,桌椅也翻了不少。站在门口的花未情久久不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岚轩在他身边道:“你身上的伤,可要先处理一下。”方才被瓷碗打中,力度不小,他背上定是淤青。
花未情轻摇了摇头,“不打紧。”再回头看在外面倚在墙角脸色发青口中呻吟,亦或是扶着桥护栏翻江倒海地吐着的百姓,平日里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聚缘楼此时乌烟瘴气。花未情的眉心紧紧扭在了一起。大抵是过了太久的安定日子,突如其来的打击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说不出的痛心,花未情眸中透露迷茫的神色,这是第一次,他头脑一片空白。
“未情。”
花未情偏头看着萧岚轩。萧岚轩将他的手握在手心,“先救人。”顿了顿道:“立即命人将京城里的大夫请过来,就地诊治。”
花未情反握住萧岚轩的手,对他轻点了点头,“嗯。”
松开了萧岚轩的手,花未情转身对小酒说:“叫上楼里的伙计,前往各大医馆将大夫请来,不得耽搁。”
“是,老板!”小酒应了一声便立即去办事。
上吐下泻且面色发青乃中毒的迹象,聚缘楼的伙计也有几个中了毒的。花未情吩咐伙计将在楼外的客人安置好,等待大夫前来救治。
经管事的一查,查出是楼子里的井水掺了毒药,且是致命的毒药,好在毒药剂量不大,吃了饭菜的客人仅是轻微中毒,并未性命之忧。
酒楼刘管事疑问道:“到底会是谁在井里下了毒?”
花未情抬起拳头打上身侧的红色柱子,咬牙切齿道:“不管是谁,若是被我揪出来,定不饶他!”
萧岚轩将他打在柱子上的手握住,用拇指轻轻摩挲,“你近日,可在生意上开罪过什么人?”
经萧岚轩这么一问,花未情倒是想起一件事,“前不久皇上将外海贸易特权转到我花氏商号,若要算开罪人,那也只有一个人。”
萧岚轩心照不宣,眉间微微蹙起。陆逵那人不止一次在背后耍卑虐手段,这一次恐怕八九不离十是他在捣鬼。
花未情这三年来在京城之中大展拳脚,商路腾达,本就大措陆家在京城的锐气,抢了他们名下不少生意。加之皇上将原本属于陆家的外海贸易特权交给花未情,陆逵心里必定窝了一口气。
花未情眸中泛着深沉的光,发下狠话道:“此人欺人太甚,既然他主动招惹到我头上,我就让他看看招惹我是个什么下场。”
花未情打算先将聚缘楼关门,彻查此事,将下毒的人找出来。此事惊动官衙,卯时便有大批官差前来聚缘楼,要将花未情带回衙门关押。
萧岚轩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轻声道:“诸多事要你把持,不能跟他们走。”
“嗯。”花未情明了。萧岚轩颀长的身子傲然挺立,对捕头道:“此事有待再查,无凭无据就胡乱抓人,有违王法。”
捕头自然晓得面前这位白衣男子就是先皇封爵的萧国公,恭敬做了一揖,道:“大人,小的也只是奉命办事,待此案水落石出,定给大人一个说法。”
萧岚轩面色清冷,“既是奉命办事,我自然不阻挠,只是,提醒一句,你们要抓的该是我,而不是花未情。”
前来带人的捕快面面相觑,花未情闻言惊讶看向萧岚轩,怕他会替他顶罪,立即要开口,却被萧岚轩接下话头,对捕快道:“这聚缘楼名义上是花未情的,实际却是由我来掌管,你们奉命捉拿聚缘楼老板,就该冲着我来。”
花未情心急如焚,看着他侧脸低声道:“岚轩!你……”
“我自有分寸。”萧岚轩小声回他。
带头捕快为难地与身边的下属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放不下胆子捉拿比自家大人还要大几品官阶的国公大人。
萧岚轩也料到他们不敢,袖着手道:“怎么,不是要奉命办事,我既应下跟你们走,好歹也要给个反应。”
带头捕快抿着唇沉吟半响,拱了拱手,“此事既然有误,小的回去禀报大人,再做定夺。”说罢,匆匆告辞离去。
待他们走后,花未情与萧岚轩进了房。将门从里头反锁,花未情转身看着他,“岚轩,你方才当真太过乱来。”
“我说过,我自有分寸。”
“倘若他们真把你带走了,那如何是好?”
萧岚轩悠然道:“我头上顶着国公的爵号,京城之中的官衙自然不会不识趣。”
“你……”花未情皱起眉头,萧岚轩身怀六甲,他恨不得将他护在自己手心里,方才对捕快说得那番话,花未情差点没气过去。
萧岚轩看他心急的模样,温和一笑,“怕什么,即便真被他们带走,你也定会想尽办法为我脱罪,不是?”
花未情抿着唇,一双灼灼的桃花眼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萧岚轩被他这么直直看着,失笑道:“有闲工夫看着我,倒不如去查查犯人是谁。”
花未情上前两小步,抬起手臂将萧岚轩圈在怀里,渐渐收拢双臂。萧岚轩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放柔了声音,“又怎了?”
“你总为我着想,这一次,你又让我欠了你。”
萧岚轩放在他身后的手轻抚了抚他的背后,“你我之间,计较那么多谁欠谁作甚?你方才不也为我挡下了一只碟碗,我计较了么?”
“我……”他想说,那只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算不上什么。
第68章:狼狈·为女干
萧岚轩抵着他的胸膛从他怀里脱离,“不谈这个,当务之急便是查出真相,还今日受害百姓一个公道。”
“嗯。”
花未情让刘管事将聚缘楼的伙计全部聚集,一个也不得落下。下毒之事也有可能是内部人被买通,但不到最后花未情绝不会怀疑自己人,于是先从外来闯入者入手。
花未情与萧岚轩做过一番推论,聚缘坊早上用井水烧出来的茶并没被下毒,楼子里的伙计一早吃的粥也没甚问题。即是说,有人在中膳前在水里下了毒,厨房里烧菜做饭用的水都是下了毒之后的水。
这样算来,犯人应该是在巳时左右下的毒。光天化日下毒远比摸黑下毒更具风险,犯人既然选择在这个时点下毒,便可以推测他所要祸害的对象并非聚缘楼的人,而是针对客人。
最终目的不言而喻,无非是想借用事故让聚缘楼声名扫地。能用这种卑虐手段的,花未情除了陆逵再想不出还有谁。心理虽然下了结论,但贸贸然直指陆逵定然行不通,将真凶找出让他伏法,再借他之口供托出幕后指使才是正当之道。
前厅聚集了聚缘楼的八十多名伙计、掌勺,花未情请他们一一入座,自己负手立着。朗声问:“今日巳时左右,可有人见到外人闯入主楼?”
聚缘楼的水井设在主楼里头,主楼乃伙计掌勺才能进出,外人是不能入内的。其中一个伙计举手道:“老板,小的今天倒是见到一个入错主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