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左脚蓄力,右脚往对手中督穴横扫。”陆商鸣笑道。
道慧伸出右腿,顿觉腿上真气充盈,竟有些胀痛,好似不释放出来便会生生憋死,他大喝一声,右腿裹着劲风袭向喽啰的下盘。
他天性善良,便在这出招之际,不由自主地稍稍减了几分力道,尽管如此,那十余个喽啰仍是纷纷应声而倒,捂着脚在地上翻来滚去,嘴中惨叫不已。
“蠢货。”陆商鸣在心中暗骂,他一眼便瞧出了道慧未尽全力,以他原本的估计,道慧这一招定会叫喽啰们命丧当场才对。
华彪眼见一众手下被个小和尚打翻在地,气得一脚踢向躺在一旁的喽啰身上,只听得几下骨头断裂的声音,那喽啰再没了气息。
“他是施主的朋友,施主怎么如此狠心。”道慧又惊又怒。
“少废话。”华彪的身手极快,只一眨眼间便跃至道慧身前,鹰爪般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
陆商鸣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神仙的禁令,暴喝道:“你非是他的对手,快快让开!”
06.翩翩公子
道慧整个脸涨得通红,他也很想能够在华彪的鹰爪功下逃脱,可咽喉要处被死死地扼住,怕是再过一会,喉骨便会被生生捏碎。
陆商鸣心知自己一旦出掌,内力便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若是道慧仍在华彪身旁,以他的武功底子,华彪没死之前他便会抵挡不住先去见阎王了。
“要破鹰爪功,出拳打他手臂上曲泽穴。”陆商鸣已如大鸟般纵身跃到华彪身后,只待道慧一脱身,便要一掌拍向对方的要害。
华彪听了暗暗心惊,他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晓得圣教武功的破招之法,正在这略微的迟疑间,便瞧见道慧握紧拳头,往自己命门上打去,他大骇之下,只得松了手,却忽的腾空而起,顺势一脚踢在道慧的胸口。
“哇。”道慧口吐鲜血,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他只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般,可毫无办法,口中只得反复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别念了!”
道慧忽然听见耳边陆商鸣的声音才睁开眼,随即感觉身体被他从后头接住,终于停下了去势,却仍是觉得头晕目眩,胸口被华彪踢到之处一阵阵的疼痛,就好像木夯在一下一下地往心里敲。
陆商鸣飞快地点了道慧上脘、幽门二穴,说道:“快快端坐,用你的少林内功调理。”他见道慧听话地盘膝而坐,才狠狠地瞪了眼华彪,冷笑道:“受死吧。”
他话音刚落,如电般倏忽欺身到华彪跟前,朝着华彪的面门便是一掌。
华彪一个闪身堪堪躲过,面上被劲风刮到火辣辣得生疼,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的人武功远胜过自己百倍,当下也不再探什么虚实,将一身所学尽皆使了出来,一手鹰爪功耍得端的凌厉无匹,五根指头就如同铁棍一般,直插陆商鸣身侧的空当。
可陆商鸣的身法如鬼如魅,只在瞬息之间,便轻轻将华彪的攻势通通化去,紧接着连出五掌,掌掌封尽华彪的要害脉门,口中叫道:“你瞧好了,这便是五行神掌。”
华彪一个鲤鱼挺身向后跃去,却仍是挨了一掌,顿觉奇经八脉好似一瞬间被人打乱,真气根本提不上来,他望着陆商鸣不由地冷汗直冒,后背已湿了一片,心中暗忖这五行神掌乃是本教绝学,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竟会使出这等神奇的功夫,不禁颤声问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要来取你性命的人。”陆商鸣正欲举掌击碎那华彪的天灵盖,却听身后道慧一声大叫,“施主,饶了他的性命罢!”
陆商鸣原本杀念已起,乍听了道慧的言语,便好似聆听到暮鼓晨钟一般,心中登时一片清明,杀意立时消散,将掌上的真气亦收回了体内,回身便往道慧的方向走去。
“小心!”
陆商鸣看见了道慧脸上惊恐的神色,他很快感觉到背后那一丝寒气,急忙转身,只见华彪正握着把刀往自己身上劈来。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陆商鸣本能之下所出的招数,定会将华彪全身骨头震碎,即使他有心不愿杀了对方,可这武功的威力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眼看着他的掌风便要拍到华彪的胸口之上,忽见华彪似乎是被人从一侧偷袭,整个身子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重重地摔出丈外。
陆商鸣打了个空,心中正暗暗庆幸,忽瞧见一人从林中跃出,他手中的宝剑径直抵在了华彪的喉头之上。
“两位少侠已饶了你,你怎么还下此毒手。”说话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与陆商鸣一般年纪,他身着锦衣华袍,面如冠玉,端的是位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
陆商鸣暗忖这人来历不明,也不知方才躲在暗处想些什么勾当,当下便起了提防之意,冷冷说道:“他是我的仇人,你想做什么?”
年轻公子笑道:“在下路经此地,不经意间见到了这人暗施毒手的无耻行径才忍不住出手教训,若有僭越之处,还请少侠原谅则个。”他说着便收起兵刃,恭恭敬敬地向陆商鸣与道慧分别作了个揖。
华彪眼见自己已被围攻,心想今日是极难脱身了,只得叫道:“我乃六合圣教嘉兴坛主,你们若是伤我,六合圣教定不会饶了你们!”
年轻公子闻言勃然大怒,倏地转身便一剑刺穿了华彪的胸口,叫陆商鸣和道慧皆吃了一惊,只听他口中愤愤说道:“我最见不得六合圣教中人,今日我便替武林同道除去你这个祸害。”
华彪的面容因为疼痛而扭曲在了一起,他张大了一对招子瞪着眼前这个取了自己性命的贵公子,“是……你是……”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嘴中的鲜血喷涌而出,再说不出半句话来,两只眼圆睁着便没了气息,其余的喽啰瞧见此景连爬带滚地四散而逃。
道慧万万没料到这个温文儒雅的公子杀起人来竟这样的狠心,不禁闭上了眼睛,将往生咒念了又念。
“小师父你有所不知,”年轻公子从怀中掏出一块金丝手帕,将剑上的鲜血抹去,方还入鞘内,冲道慧叹道:“六合圣教残害无辜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在下身为江湖人士,若不除之后快,怎对得起家乡父老。”
道慧听他说得恳切,仍有些半信半疑,向着陆商鸣问道:“陆施主,六合圣教真是如此为非作歹的门派?”
陆商鸣被他这么一问,一时语噎,自从他将教中事务交付于慕容弦后,对教中的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不过就他所知,杀几个人那是一定有的,毕竟圣教是以武道作为立教之本。
年轻公子接过了话头:“两位定是初出茅庐,才不晓得六合圣教的劣行,不过两位敢与六合圣教为敌,想来必是大仁大义之辈,还未请教两位姓名?”
陆商鸣有意抢在了道慧的前头说话:“不必了,我们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年轻公子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无妨,在下也有俗事缠身,希望他日有缘再见,告辞了。”他又作了一揖,这才往着嘉兴城的方向而去。
道慧待他离得远了才叹道:“这位公子才貌双全,又有侠义之风,真乃少年英雄。”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的还没学到教训。”陆商鸣微有愠色,也不管道慧的伤势,一把将他提到马背上来,“咱们也该进城了。”
道慧揉了揉胸口问道:“陆施主你的伤势没有大碍了?”
陆商鸣闻言也生出几分疑惑来,那华彪虽非自己所杀,可他刚才也的确中了自己一掌,照理说这会儿该犯疼了才对,可身子却是说不出的舒畅,当真奇怪的紧。
或许是那神仙去睡觉,没有发现罢。陆商鸣也不愿多想,当务之急还是尽快买张地图,让道慧将南宫家的地址想起来才好。
他双腿一夹马肚,胯下的马儿便奔跑起来,谁知没走几步,便听见道慧在身后大声喊停。
“怎么了?”陆商鸣勒住了马,不耐烦地问。
道慧顺了口气才说:“小僧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救命。”他过惯了念经打坐的日子,比之凡夫俗子要耳清目明得多。
陆商鸣侧耳倾听,的确隐约有呼救之声正从密林中传来,他暗想这与自己何干,当下便准备继续前行
“别别别,”道慧很是焦急,“阿弥陀佛,我们怎能视而不见,快去看看罢。”
陆商鸣低声骂了一句麻烦,转过头正迎上道慧那恳切的眼神,只得答允:“好,咱们去瞧瞧便是。”
两人循着声音骑马找去,果然瞧见一个农妇打扮的老婆婆正倒在地上,她捂着受了伤的手臂,那伤口未做过处理,兀自流血不止。
道慧跳下马来,凑近了婆婆唤道:“老人家你还好吗?小僧这就替您包扎伤口。”他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里头是出寺时备好的纱布和金疮药,可他还未及打开,便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我来。”陆商鸣打开了抢来的包裹,他正愁今日的善事没有着落,既然见了这婆婆,就索性救上一救。
他小心地挪开婆婆的手,将沾满了血的衣服与皮肉分离开来,一道被刀砍伤的口子赫然在目,“是谁下的手?”他瞧着这老妇已是嘴唇发白,疼得直打哆嗦,不由生出一丝不忍。
“我……也不知,那群人……见到我就砍……”老婆婆好像用尽了气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定是那六合圣教的人所为,”道慧急道:“陆施主,老婆婆她没事吧。”
陆商鸣将金疮药撒到伤口之上,接着用纱布包好:“没什么大碍,我给她输些内力便好。”说罢,便往老婆婆的掌心贯入了些许真气。
说来也是神奇,那婆婆的脸色登时红润了许多,只是失血过多,一时间仍是昏迷不醒。
道慧眼见陆商鸣妙手回春,不禁用敬佩的眼神望着他说道:“想不到高深的武功竟能起死回生,善哉善哉。”
陆商鸣趁机问道:“你可想学似这般厉害的武功?”
道慧连连点头:“小僧回寺之后,定要求师父传我些救人的功夫。”
“何必要去求你师父,”陆商鸣见道慧正按着自己的计划对习武产生了兴趣,不由地心中欢喜:“我教你岂不更好?”
道慧却是面露难色,摇着头说:“阿弥陀佛,使不得,使不得,小僧若是偷学武功,那可就违反了寺中戒律,陆施主一番好意,小僧心领了。”
“有什么干系,你方才不也学了我的落叶腿法么。”陆商鸣有些急了。
道慧大惊失色,双掌合十,不住地往北边磕头,嘴里念道:“罪过罪过,小僧一时情急才学了这位陆施主的功夫,还望佛祖惩罚小僧便好,莫要为难陆施主。”
陆商鸣听他这番言语,是又好气又好笑,心生一计,诓道:“你倒实在善良的很,只是这江湖路上凶险,我身上还有重伤,你若不学些防身的法门,如何能应付那些歹人。”
道慧心里登时乱成了一团,呆呆地坐在地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07.你是谁?
陆商鸣也未曾想到道慧竟为了这点事苦恼不已,现下倒成了自己求着他学武了,不禁怒道:“罢了罢了,你便执着于这所谓的规矩罢,到时大敌当前,你连累我身死,看你如何在佛祖面前交待。”
道慧显然被陆商鸣这番话给唬住了,忽的恍然道:“小僧明白了,施主且教我些运气法门便是,但求自保即可,那杀人的功夫小僧一定不学。”
陆商鸣听得直想笑,武功便是武功,哪有什么杀不杀人之分,可又心想自己所学尽是阴狠的招数,人若是修习久了,定会滋长魔性,不过如今之计还是先应付过去才好,只得说:“那是自然,我只教你呼吸吐纳的心法,学成之后,既能救人,也能防身。”
道慧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刚将老婆婆扶起,却听陆商鸣问道:“你要做什么?”
“小僧打算扶老人家进城,总不能让她在这地上躺着吧,若是有什么豺狼虎豹……阿弥陀佛。”
陆商鸣原本还真没想到这层,暗忖如此一来必会耽搁行程,可他也晓得道慧很是固执,只得抱起老婆婆,让她平躺在马背之上,冲道慧说:“咱们快走吧,若是天黑下来,那便进不了城了。”
他想了想又说:“我教你一套行路的脚法,你可边走边学。”
道慧连声答应,便听陆商鸣说道:“真气充盈小腿之上,脚尖点地,跨步时气从丹田走至然谷穴中,你依着法子练,定能加快不少脚程,更可渡水犹如平地。不过要想大成,还需修习相应心法,如今先将步法练熟便可。”
道慧照着他所说的行路,果然身体轻了不少,走起路来毫不费力,不禁又惊又喜。
陆商鸣眼见他正入自己下怀,亦是喜不自胜,仿佛都能看见慕容弦和那泄露行踪的叛徒跪在跟前受死的景况。
二人牵着马,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方远远瞧见那嘉兴城的城门。道慧练了这一路,已颇有领悟,脚下愈来愈快,一时兴奋起来,稍一用力便跳出丈外,惹得陆商鸣连连皱眉,暗骂这光头和尚的举止着实蠢笨不堪。
这嘉兴靠近都城临安,比之苏州要更为繁华一些,且不说往来行人商贾摩肩接踵,极是热闹,光是那道路两旁富丽堂皇的高楼,便叫陆商鸣与道慧瞧得目不暇接,赞叹不已。
“师父曾说江南风景独好,如今看来,远不止如此,百姓安居乐业,这一派繁华景象,当真是人间乐土。”道慧眼里发光,话都说不利索了。
陆商鸣不愿回话,忽见一旁酒楼中闪出个人影来,细细一看,才见对方就是方才密林中手刃华彪的贵公子。
只听这贵公子笑道:“这里虽好,不过远远比不上临安,这位少侠若是得闲,在下愿做个向导,带两位在城中逛上一逛。”他虽是接着道慧的话往下说,一对眼睛却是一直望着陆商鸣。
陆商鸣颇有些不自在,沉声骂道:“滚开。”
道慧却对这公子有几分好感,问道:“施主可知何处能寻到绘制有江南大小州县的地图?”
年轻公子一拍掌:“这个好办,在下命几个随从去找便是,他们熟悉这里,定能不负少侠所望找到地图。”
“如此也好。”陆商鸣心想这贵公子无非是惦记上了自己的武功才这般殷勤,不如就让他来动手,倒省下一番功夫。
年轻公子闻言甚是欢喜,当下便叫身后的随从速去寻张地图,一面冲陆商鸣抱拳道:“少侠不如就与在下一道在这酒楼中稍候片刻。”
道慧忙说:“罪过罪过,小僧不能饮酒。”
年轻公子哈哈一笑:“小师父莫慌,这八仙楼中也有上好的茶水,今日在下就以茶代酒,欢迎两位少侠。”
道慧舒了口气,他还生怕那二人在旁饮酒,自己会不得已吸进酒气,心里兀自跳个不停。
陆商鸣暗忖认识个熟悉江南之人也并无甚么坏处,便应允下来,将马背上的老婆婆托付给了小二,着他去寻个大夫,便跟着那年轻公子一同踏入了这唤作“八仙楼”的地方。
八仙楼中酒客云集,人声鼎沸,道慧已是捂着口鼻进门,怎奈那酒香着实厉害得紧,钻过他的衣裳,直窜入鼻中,叫他不禁问道:“这莫非就是酒味?”
陆商鸣点了点头,美酒对他而言并非什么诱惑,此刻若是有一杯上好的清明龙井才会引得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