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其中一人不发一语,拔出腰间的兵刃就要向陆商鸣动手,道慧急忙接下,“先过小僧这关。”又见一人围将上来,两把大刀登时你上我下,把道慧团团困住。
道慧没有甚么心机,心下一急,便自然而然地使出那对自身有害无益的五行神掌,他此时体内的少林内功早已被蚕食殆尽,可圣教的真气终究是外人给的,对身体必然有损,可也正因为这平白多出的真气,五行神掌施展开来,端的是凌厉无匹。
那二人虽底子深厚,却也未遇见过这般精妙的招数,手中的长刀方要触及道慧的要害,便见他回掌相迎,掌力正巧打在了刀背之上,且逼得刀势生生掉转了方向,险些刺到了自己人身上。
这五行神掌中本就融入了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可谓天下任何武功的破招皆蕴藏其间,道慧虽并未深得其中要领,凭着这点皮毛却也足以应付那两个人了。
剩下仍为参战的男人瞧得心急,大喝一声,反手从背上的刀鞘中抽出两把鬼头大刀,他本就生得虎背熊腰,甫一落地,道慧便觉来人气势汹汹,自有一股真气压迫而来,比之那二人的武功要高上许多。
只听这大汉高声叫道:“两个废物,快快退下。”
“属下遵命。”那二人立即退开,却也不闲着,冲着陆商鸣靠近。
陆商鸣冷笑一声,身形如白光一闪,只听“哐当”两声,那二人手中的刀竟被生生折断,眨眼间变作了两块废铁,其中一人吓得连声叫道:“堂主,这人武功好生诡异。”
原来那汉子便是石龙手下的堂主“双刀鬼”刘齐,陆商鸣曾在百姓的口中听过这个名字,据说他那刀法甚是厉害。
“所有人都给我上!”刘齐显是游刃有余,一面将道慧罩在刀风之中,一面命令众人围攻。
陆商鸣不愿出手来连累自己受伤,左躲右闪了一会儿工夫,便见道慧渐渐落了下风,只见那刘齐的刀法大开大合,一刀防守,另一刀便是猛攻之势,皆是相辅相成,互为凭借,再加上那鬼头刀刀刃锋利,是两把极好的兵器,更叫道慧难以近身半步。
“先杀了这小秃驴!”刘齐何等的阴狠,他眼见那一众人皆奈何陆商鸣不得,跟前这和尚虽落了下风,一时半会也难以解决,倒不如一拥而上,先杀一个算一个。
眼瞧着道慧被团团包围,陆商鸣纵身跃起,“没用的东西,又要我来救你。”他暗暗叫骂,身子却已掠到了庭院中的大树之下,提气猛地一掌拍在树干之上,只见无数树叶顷刻间被他的内力震落,尽皆裹着掌风,往人群中迸射而去。
每一片叶子都好似一个小小的拳头,陆商鸣虽因不可杀生之故有意减小了力道,可打在那些教众身上,仍然将他们伤得口吐鲜血,跌倒在地。
道慧困局已解,陆商鸣却正静候着仙人的惩罚。之前只伤一个便那般难受,这一回足足三四十人……他没有再往下想,事情既已做了,便无后悔的道理,况且他相信只要道慧还在,所有的痛苦都定然会烟消云散。
14.闻香识人
陆商鸣等了半晌,却未觉得身上有任何的不适,不禁心下疑窦登生,忽又想起当日出掌伤华彪时亦是如出一辙,他暗忖莫非这惩戒之事还内有乾坤,比如……打伤圣教中人便不作数,若果真如此,当真是一桩妙事。
他念及此处不由面露笑意,却忽的察觉道慧正望向这边,忙在胸口凝聚真气,生生逼得自己吐出一口鲜血,引得那老实的道慧飞奔过来,诓骗他道:“我伤病发作,可不能再运功了。”
道慧果然极是紧张,忙不迭地伸手扶住扮作站立不稳的陆商鸣,道:“是小僧没用,才连累了施主。”
“你知道就好,”陆商鸣面色苍白,喘着气说道,“咱们已和六合圣教结下了梁子,这寻仇的高手只会愈来愈多,你若再这般无用,只会白白送了性命。”
道慧眼见陆商鸣负伤吃疼的模样,早已理智尽失,手捶着脑袋自责:“是小僧冥顽不灵,小僧知错了,小僧本以为守着规矩便好,谁知却害了施主,犯下更大的罪过,若施主有什么闪失,我……我也无脸再苟活于世。”他一时情急,把“小僧”这般佛门称谓都忘记了。
陆商鸣暗骂这和尚的嘴里真说不出半句好话,不由怒道:“说什么混话,我不过受了些内伤罢了,怎还能有甚么性命之忧,若被别人听见这几个狗东西也能置我于死地,我非捏碎你的喉咙不可。”
道慧自知失言,不禁伸手摸了摸喉咙,咽了一口口水,才道:“陆施主莫要生气。”
“那你还学不学我的功夫。”陆商鸣趁机说道。
道慧这回未有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
陆商鸣笑道:“倒是条汉子,既然答应了,可别反悔。”
道慧叹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但且宽心,小僧答应的定会做到,只望将来师父他老人家能明白小僧的苦处。”
陆商鸣心知道慧虽应允了习武一事,可要让他下狠手杀人却不能急于一时,便道:“你去将这些恶人打发走罢,他们受了重伤,想来这几月皆不能作恶了。”
道慧小心地扶着陆商鸣坐下,走近那些教众,双手合十道:“几位施主回去之后定要洗心革面,莫再欺负百姓了,阿弥陀佛。”
那堂主刘齐本以为难逃一死,听了这话,急忙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正要领着手下逃出门外,忽听屋檐上一声暴喝,他听得仔细,那便是舵主石龙的声音,这救兵一来,众人皆停下了脚步,却也不敢再靠近,只贴住门站着。
陆商鸣猛一抬头,只见石龙瘦削的身子如乌鸦一般自空中扑下,落到地上,手里正紧紧箍着一人的喉咙,那人兀自挣扎不已,显然是被石龙挟持住了。
“南宫羽?”陆商鸣瞧见那人质的模样,心中急切,倏地站起身来。
道慧见状亦是一惊,不由道:“你这恶人怎么捉了南宫施主,快快放了他。”
“蠢货,你瞧好了,”陆商鸣骂道,“他便是大女干大恶的无耻之徒,何必与这种人白费唇舌,”他又转向石龙说道:“你尽管拿他当人质便是,反正你今日左右都难逃一死了。”其实他不知多不愿南宫羽会丧命于此,可他也绝不会做个怕死求饶的懦夫。
石龙瞥了眼身后的手下,见他们皆是满面尘土的狼狈境况,想来是被这二人所伤,心中愈发怒不可遏,叫道:“我石龙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你若要动手,我便拉这个小子垫背,黄泉路上也不寂寞。”言罢仰着头哈哈大笑。
陆商鸣见威逼无用,便要动手,却碍于南宫羽在他手上,迟迟不知如何是好,忽听那南宫羽高声叫道:“少侠莫理我……杀了这恶贼!”
石龙闻言勃然大怒,手上的力道愈发加大了些,南宫羽虽觉着极疼,却硬是咬着牙不出声。
“你小子还挺硬气。”石龙弯曲了指节狠狠打在了南宫羽的要穴之上。
南宫羽忍耐不住,喉头一阵腥甜,忍住了说:“陆少侠快些动手,若能死在你手里,我南宫羽死而无憾。”
石龙狞笑道:“想不到你二人竟干出这般龌龊的勾当,当真是不知羞耻。”
陆商鸣最好脸面,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南宫羽,举掌便往石龙周身要穴拍去,他受了言语刺激,手下毫不留情,掌上的真气端的是凌厉无匹,如同一把利刃一般径直刺向对手,他身形之快,便是慕容弦那般的高手,也未必能躲将开去。
便在这一瞬之间,石龙不由手底下松了些许,南宫羽借机挣脱开来,手肘猛地往后一撞,将石龙生生打出了丈外。陆商鸣虽扑了个空,却也随之化解了危机。
那石龙眼见失了人质,心里惊慌,叫道:“咱们走!”那些个教众早就守在了门口,如今听老大这么一说,急忙护着石龙往外逃窜,惹得胆大围观的百姓拍手称快,无不对陆商鸣敬佩不已。
陆商鸣忽然受了这般热情的欢呼与赞美,心里的气倒也消了,只得狠狠地瞪了眼南宫羽来责怪他方才的口不择言。
南宫羽却笑了笑,好似已将方才的险境给忘却了。
话说陆商鸣与道慧打退六合圣教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遍了这小小的龙游城。
这一日间,前来南宫家道谢的百姓是络绎不绝,其中亦不乏厚着脸皮来求着办事的,陆商鸣正巧传给道慧一些更为高深的心法与轻功,便派道慧去做帮手,一来不需要去寻找善事来做,落得清闲,一来又能坐享这大侠的美名,他自己也没想到往日最是鄙夷的称号如今也能给他带来许多久违了的的马屁话。
而马屁,陆商鸣怎么会不爱呢。
南宫羽见到这副景况,心中也替陆商鸣欢喜,可一想起奶奶身死一事便又皱起了眉头,陆商鸣瞧在眼里,将众人遣散,上前问道:“你还没说今日怎会被那石龙抓住。”
南宫羽叹道:“我与其他几位大哥打算分头查探东海四龙的消息,便到那茶楼之中,谁知就撞上了石龙,想来是他有意跟踪,专门拿我做人质来了。”
陆商鸣冷笑道:“只让你查些小事,便闹出这样大的篓子。”
南宫羽忙道:“给少侠添麻烦了,不过我本以为少侠会直接杀了在下,可方才若不是那恶贼出言相激,你断然不会不顾在下的性命而动手。”
陆商鸣敛容道:“你想说甚么。”
“少侠是否对在下有一丝情意?”南宫羽问道。
陆商鸣无名火起,当即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我不过见你还有些价值罢了,谁要理会你的生死。”
“那好,少侠方才救了在下一命,在下现在就还你。”南宫羽话音未落,自腰间抽出长剑便往脖子上抹去,他既快又准,那架势绝非作假。
陆商鸣眼光锐利,立时便知那剑势绝无收回的可能,急忙自指尖迸出真气,打在剑刃之上,才将那长剑打得脱了手。
南宫羽先是一怔,随即欢喜道:“少侠若没有情义,那般恼怒之下,为何还要救我。”
陆商鸣一时语噎,暗自恼怒竟着了这人的道儿了,只得说道:“我没答应,你有何资格死,要死也须得是我亲自动手。”
“那是自然。”南宫羽说着便将双手搭在了陆商鸣的肩头,好似要去搂他。
陆商鸣猛地将他震开,再也按捺不住,怒道:“你不能死,我却可以废了你的手脚,叫你一辈子做个废人!”
南宫羽正不知如何接话,忽见月儿走近行了个礼,道:“少爷,官府来人了,要查老夫人的事。”
南宫羽道:“少侠先歇息罢,在下去去就回。”他说完便与月儿一道离去。
陆商鸣原本正在气头之上,此刻忽然皱起了眉头,就在方才,他闻见了一股似有似无的味道,而这味道与初来南宫家时闻到的一模一样,同样的似曾相识,又同样的难以捉摸。
“陆施主,你在这啊。”道慧的一声呼唤打断了陆商鸣的思绪。
“嘘。”陆商鸣示意道慧莫要说话,道慧立即放轻了脚步,小心地走到他的面前。
“是人身上的味道!”道慧经过时衣袂晃动而生出的风让陆商鸣登时明白过来,他忽然自言自语道:“不是南宫羽,是她?”
道慧实在憋不住,低声问道:“陆施主,怎么了?”
陆商鸣忽的转过头冲着他道:“你厨艺甚佳,嗅觉想必极好吧。”
道慧赧然地点了点头,道:“师兄们都说小僧的鼻子比那狗还要灵敏。”
陆商鸣闻言暗暗好笑,又问:“若是现在要你去闻种味道,可否能想起这味道曾经在何处闻过。”
“若是这味道够特别,小僧想来应是可以的。”道慧说道,“陆施主有事要小僧帮忙?”
陆商鸣颔首道:“不错,你去闻月儿身上的味道,定要闻得清清楚楚,但记住,千万不可被她发现。”他有意加重了语气,深怕这老实和尚一旦漏了陷便会和盘托出。
一听陆商鸣有事相求,道慧当即一口答应,“施主放心吧,小僧定不负所望。”他欢欢喜喜地便寻月儿去了。
月儿方才引着南宫羽去与官府,此时正在厨房里沏茶,忽听门外进来了人,抬头一看,原来是那长相俊俏唤作道慧的小和尚,不禁笑道:“小和尚来做甚么?”
为了仔细闻清月儿身上的味道,道慧故意靠近了说道:“小僧来帮忙。”他不想撒谎,于是把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是“陆商鸣的忙”。
月儿初见他挨得这般近,下意识地微微闪开了些,可见了这和尚的憨实模样,又靠了回去,“小和尚怎么如此心急,月儿还要给外头的官差大哥看茶呢。”
道慧红了脸,心里想起陆商鸣的嘱托·,只得低下头绕到月儿身后,他现今只想着尽快将事情解决,便往她的身上抽着鼻子,用力闻了几下,谁想那月儿忽然转过身来,一把搂住了道慧,嘴里小声地说:“哥哥好生大胆。”
道慧急忙挣开,倒退了几步,口中念着“罪过罪过。”不过也正因为方才这亲密的接触,他可算把月儿身上的味道给闻清楚了,陆商鸣说的果然不错,他的确在某处闻见过这种味道。
道慧猛然醒起,心中大凛,“嘉兴城,八仙楼,东海四龙!”
可月儿笑着,身子已经向着他怀里倒了下来。
15.各怀心思
道慧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转过身子往外头发足狂奔,直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步子,兀自喘个不停,这才得闲来细想那月儿的奇怪之处,若说月儿便是那东海四龙中的小妹,她理应认识南宫羽施主才对,怎么那时还为了确认目标而问他姓名。
“啊,是了,定是月儿她为了隐瞒身份假扮不识南宫羽施主。”道慧一想通此处,立时便明白过来,他正要去见陆商鸣,好将所发现之事相告,谁知一抬步险些撞上了从旁走来的南宫羽,原来自己情急之下,正巧到了老夫人遇害房间的附近。
官府的人仍在继续寻找线索,南宫羽心下烦闷,便想出来走走,此刻瞧见道慧着急的模样,不禁问道:“小师父急匆匆的要去何处?”
道慧压低了声音问:“施主,请问月儿她是何时到府上的?”
南宫羽想了想,说道:“已有五六年了,她是奶奶的贴身婢女,跟奶奶关系极好,怎么,难不成你怀疑她?”
道慧见四下无人,才小心地说:“小僧怀疑她便是那日要取施主性命那四人中的小妹。”
“东海四龙?”南宫羽脸色一变,摇头道:“她这么些年将奶奶照顾得无微不至,怎会是那样的歹人,会不会是小师父你看错了。”
道慧道:“阿弥陀佛,希望是小僧弄错了罢。”
南宫羽道:“此事还需再探清楚些才行,不过现下却有一紧要事,还望小师父帮忙。”他说着便作了一揖。
道慧忙道:“施主但说无妨。”
南宫羽皱起了眉头,“今日早些时候,江湖上的朋友冒死告诉我一个消息,六合圣教的教主慕容弦近日便来江南,而此处是两浙总舵的所在,他极有可能会在城中出现。”
道慧不知慕容弦的厉害,问道:“那小僧去告诉陆施主,叫他小心应付?”
南宫羽叹道:“你是不知那慕容弦的手段,他若是晓得你们打伤了他的教众,定然不会绕过你们,而他武功之高,恐怕陆少侠也非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