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解1:北宫棣登基后,改文熙三年为景洪二十四年,以示自己的皇位乃是顺应祖制,从父皇手中得来。)
第二十八章:义学搞推广
“除此之外,还有燕蓟印书馆、图书馆等设立,甚至文渊阁——”丘元说道这里,顿时兴奋了起来,眉飞色舞道:“入阁与拜相有何区别!齐朝也有群相制,我大晋的文渊阁,以内阁首揆为首,其余几位大学士为辅,与当时的‘中书门’一般无二。”
黄天不由得笑道:“文渊阁大学士只是加官——”眼光偷偷撇了撇身旁的那人。
“虽是加官,却也权重,是天子近臣了。”大约是觉得有些忌讳,丘元顿时跳过了这个话题,总结道:“总之,重文仍然是不可避免的趋势。攘外必先安内,必须等到大晋内部吏清民和,才能集一国之力挥师北上或者南下——否则不过是穷兵黩武罢了。故而即是圣上要对外出兵,也不是近两年的事。”
“还要等两年啊。”周颖闻言顿时沮丧下来,两道眉毛耷拉下来。
欣赏得看了一眼丘元,黄天不由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二人,只见周颖生的孔武有力,虽然非常年轻,但是留着虬髯。丘元却是一个俊美的年轻人。若在后世进入影视界,前者可走硬汉路线,而后者显然能够很轻松地获得清俊小生的称号。
闻言不由得和他身边的人相视一笑,黄天又开口道:“不过,说道文治。相逢是缘,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和当今的翰林博士杨子荣相熟。他告诉我,当今圣上有意推广‘义学’,这也算一种文治吧。”
丘元顿时笑道:“这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推广‘义学’虽然还仅在京畿周围开始试点,没有通行全国,但依照翰林院那些个‘好为人师’的学究嘚瑟劲儿,这事情早在前来赶考的举子里面传了个遍!我听说,下一步就是先在扬州、徐州这些江南江北的富庶之地,陆陆续续建立‘义学’。”
黄天耸了耸肩,露出一脸卖关子没成的遗憾,与理解并存的微妙表情:“四九城里无秘密啊——”
周颖喝了一口酒,又好奇插嘴道:“义学是什么?和官学、县学有何不同?”
“这事儿我知道。”丘元率先道,“当今皇上在燕蓟印书馆正式运营后,下令提供全国县学、官学、京师国子监统一课本之外,还在京畿下属七个县城创立义学。所谓‘义’,乃指凡满足入学条件者皆可入读,束脩一年只收二十文,而且这收缴之钱有着明文规定,用于购买必须的课本教材。至于学堂创办、运营的成本费则有国家与当地承担。也就是‘百姓但资其衣物’。从义学出来后,凡是想要一试科举的,便考入官学、县学。”
他双目转了一圈,看了三人一眼,又回到了桌上,挑了一块豆腐下筷。
周颖闻言,一双八字眉挑的高高的,震惊道:“国家承担?!全国有十六个州,国库负担的起吗?”
黄天闻言露出了微笑,他身旁的方景却开口了:“此事我到有所耳闻。据说那日朝议时,也有官员如此疑问,当今皇上立刻回答道:四河之地的商人可资建义学而有命名权,但不得干涉学校的正常运行。马上就有人站出来反对:商人怎可涉足教育。皇上便把刚才那人关于资金的疑问反问他,那位大人闹了好一个面红耳赤。”
丘元脸上露出动容之色,周颖则倒吸一口凉气:“商人!不过——我听说燕蓟印书馆也是有商人入股的,倒也不奇怪。但为商者大多吝啬小气,会有人愿意出钱吗?而且这钱万一被贪墨了怎么办?”
“若是加上爵位呢?”方景神清气闲得,一副早知你问有所准备的样子回答道,“《爵位继承法》中有规定,有三等爵位不列于候,这轻车都尉虽然无禄,但也是个爵爷……当今皇上规定,凡资满一校建立之三成的,可享三等轻车都尉称号,且所经营的商品免税一年。若资满三校建立,可享二等轻车都尉称号,免商税两年。三十所则一等,免商税五年。不仅从此见官不拜,而且还可以享有命名权——京畿七县的‘禄广学堂’、‘小山学堂’之类的,还有学校内部楼的命名,你们以为是谁取的?
“至于这管理之道,据说皇上开了个什么座谈会,与十八家在京商人达成了协议,成立一个‘基金会资助体系’之物。在京师中央设立教育基金司,暂归礼部属,地方设立州基金,归总基金属,不受州府管辖。教育基金成立议事会,实行两年轮换制,由十二名成员组成,其中三名京官,两名地方官,三名地方乡老,两名商人,一名祭酒,一名勋爵。一切资金流动的明细每季度公布,加上‘首告无罪’反贪制度制约,贪墨基本被杜绝。”
“这招狠!”周颖啧啧赞叹了起来。
“卖官鬻爵!”丘元闻言一撇嘴,“世间汲汲皆为利而来,攘攘皆为名而去。士农工商——这下子商人们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不过,我前日还听说有士子准备写义学为题的策论,皇上考虑这般周全,看来我们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黄天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年轻人应该有闯劲,就算言之无理,有所欠缺,好歹思虑本身就是一种提升嘛。”
丘元和周颖听他这么一说,不由都吃吃笑了起来,周颖调侃道:“黄兄,我见你也未必比我们长了几岁,这话怎么这么老气横秋、一本正经的。”
黄天脸上一红,即刻道:“我是说,不写义学创立的策论,可以写义学课程设计的策论嘛……现下规定的入学年龄是八至十岁,共四个学年制。必修科目为文学、数学、史学、武学。每日卯时上课,未时下课。半旬中,四日上课放一日。凡农忙时节春秋各休一月,还有正月休假。”
丘元笑道:“你瞧瞧,这都这般完善了。就算士子要发阐议论,也需等试点结果出来后方才可议论嘛。那你怎么不说,当今圣上崇师道尊严,不仅命令十六州广举儒士,以备顾问,更亲自与大儒方静玄研习圣学。”
他喝了口酒,继续道:“且在国子监专门成立了一个讲师工会。我可是听说,明年开始,官学与义学的教师都必须经过讲师工会考核,而且非举荐、非秀才无考核资格!圣上还下令在一些州分别提高了乡试录取比例——义学讲师可是拿了国俸。”
周颖放下酒杯突然开口道:“我到觉得,这些主意八成不是圣上所出,而是大儒孝甫公方静玄的意思。”
他这话一出,黄天、丘元、方景三人一时间都顿住了。不过黄天的笑容有些僵硬,方景则露出微妙的表情,丘元却低头若有所思起来。
“怎么,你们不信?”周颖见桌上冷场顿时不满了,开口道:“你们想,圣上可是征战北地,刀光剑影里杀出来的人物,在马上立了赫赫战功,堪比昔日军神赵子龙,怎么会突然对师道、学堂感兴趣!不过,方公也真是厉害,凭一己之力免了京师祸患,古语有云啊:天子震怒、血流漂杵。啧啧,更凭仁德感化一代——”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丘元连忙制止了他。
黄天的笑容说不出的僵硬微妙:“是么?”
“怎么不能说了!圣上都下令了:举子言国事,免罪。再说了我又没说错。”周颖不满道。
丘元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圣上和你一样不好儒学,只重武功。”
方景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我们讨论的话题是圣上到底是重文还是重武。不是方——咳咳,孝甫公。”
虽然被打击了一下,黄天还是正色道:“一个国家若无强大的武力,像南瑶那样,即便国家财政状况良好,也终究会被北方蛮族替代;但一个国家若无文治,譬如说秦、元两朝,其国祚亦不长远。唯有文治武功并重,才能使得国家更具活力,传承时间更久。你刚才也说过当今皇上圣明,他自然会尽量平衡武将文臣之间的地位。”(*注1)
他忽然建议道:“如果你们二位有兴趣的话,不妨就这个命题写一篇策论,或许就能博得圣上青睐。”
重文还是重武,这是一个非常妙的选题。黄天,也就是化名而来的北宫棣,对丘元的印象极好,加上后世中好像有记载一位叫丘元的入了阁。在知道他同考今年的秋闱,与明年的春闱之后,北宫棣心中顿时升起是否要弄出一个双状元的念头。
至于化名方景之人,自然就是方静玄。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提到鼎鼎大名的内阁首辅大儒方静玄时,北宫棣与他的脸色都那么古怪。
不久,客栈外便传来了渐渐响亮的人声,有笑声、骂声、说话声,原来是一群结伴外出游玩的举子,这时见天色已晚,便回了客栈。甫一踏进门后,便时不时有一阵“店家,上菜”、“且烫热热的酒来”之类的呼喊声。北宫棣和方静玄见此,也就起身告辞。
“处机,你与他们二人相熟?”两人离开后,周颖一脸好奇的问道。
“萍水相逢罢了,前几日和黄兄遇过一回。”丘元摇摇头,眼神中若有所思,“也不知下一次何时才能相逢了。”
(注1:中土的历史为太古-中古-夏-周-春秋战国-汉-宣-齐-瑶-元-晋-联邦)
第二十九章:武举与火器
北宫棣本想在六部之外,另设一部主管教育,不过若是这般,主科考教育的礼部、主典籍培员的翰林院、主官学的国子监便要拆分重组,麻烦的很。相较之下,不如依托原状分门别类得建立部门,比如礼部建立教育基金司,科考清吏司(原来的文科举士是临时礼部抽调人员)。令翰林院在各地州学、县学设立督查点,派官员督查一地的义学教育质量。国子监则设讲师工会,不过,讲师考核与参加科举不同,需要参考者缴纳考务费,虽然不贵,但能尽量抵上主持考试的开销。
其实,由于这个时代内陆交通尚且不发达的缘故,大晋大部分地区的人口流动很少,造成了官场中,地方派系勾结严重,最明显的莫过于南北对峙。故而身为一方的父母官还是很重视当地的教育质量的,毕竟出自同乡,那就在官场中多了条门路,除非是那些昏头了的,谁不会为未来稍作谋划呢。
实行摊丁入亩等一条鞭法后,农税既定,再依靠廉政风暴清理吏治,加上可能遇到阻力的有邑制度和义学都已经设立,北宫棣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轻松许多,但事实上却不然。
原本以为,君臣双方经过了一年的磨合期,应该都熟悉了彼此的处事习惯,接下来他需要推行政策,只要与臣子们在小范围内讨论大纲就可以了。
在北宫棣的设想中,那些改革的细则由六部相关官员以及文渊阁大学士详细讨论,得出结论后,再将结果奏报。若细则基本无误,北宫棣就下旨实施,若是觉得不妥就署上意见,然后让官员们重新讨论。
但大约是登基之后北宫棣表现得太过温和了,文官对批示的意见并不完全唯命是从,不少经过第二轮讨论的细则,再次回到北宫棣手上时仍然没有根本性变化——‘上行下效’北宫棣没有看到,倒是认识了一群固执己见的官员。
遇上第二种情况,北宫棣只得将相关官员召进景心殿一起讨论。
时代差距之下,北宫棣往往需要费很多口舌才能让官员们理解并认同自己的意见。在后来,北宫棣甚至头痛得让方静玄和杨子荣代劳此事,他们一个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一个是从‘古人云’中找出利己之言的好手。但即便如此,仍然免不了北宫棣时常有一股喝令将某个或某些敢于反驳的官员拖下去痛打二十大板的冲动,最恼怒之时,他甚至恨不得将反对者直接从地球上抹杀。不过,北宫棣终究没有这样做。
北宫棣如此克制倒不是为了培养民主的土壤,他并不觉得民主制度具有绝对的优势,更不会在君权至上的时代一意孤行得过早实行民主制度。这是因为,北宫棣虽然自认谋虑周全,但集思广益毕竟能够少犯错误,而且为免让朝堂上彻底成为一言堂,最终导致自己犯下严重的错误,北宫棣只能继续维持‘仁君’形象。
这日,北宫棣传召了兵部尚书与正枢密使来到景心殿,宋礼与长平侯白锋两人都正襟危坐在矮榻上,君臣一问一答,准备商讨兵部军器局的最近成果——改良版火器,火枪。
原本北宫棣手下除了一只堪称大晋第一战力的骑兵队伍之外,还有一支火器营,专门用来克制游牧北狄之人的骑兵。而这支火器营装备的,是一种名为火铳的武器。
但使用火铳从装弹、瞄准、设计,需要较长的时间,即使是熟练的士兵,也堪堪只能完成一次发射。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火器营只能用作一支奇兵,而不能成为战斗主力。
北宫棣知道改良火器是一件既投资浩大又见效漫长的事情,但时间不等人。在同一个时间线上,另一片大陆已经过渡到了热兵器时代,然如若自己不采取措施改变军方轻火器的态度,三百年之后,那片大陆上的远航军队还是会打过来,历史再次重演,北宫棣怎么甘心!
兵部与枢密院本就互相看不顺眼,而宋礼与白锋更是燕王老人,早就在燕京的时候便有龌龊。但是商讨到正事,在北宫棣面前,两人也不敢放肆,勉勉强强得做到不怒视对方。安抚过后,北宫棣正要把对话引入正题,忽然左常进入了景心殿,对北宫棣说:“陛下,武安侯卫松在外求见。”
北宫棣一怔,说道:“宣。”
白锋闻言斜睨了宋礼一眼,大有得意挑衅的意思。宋礼不出声的冷笑着,口型做给白锋看:“……鲁莽匹夫,多又何益……”
白锋顿时气得怒发冲冠,就要拍案而起,宋礼却转过了头去,不再看他。
卫松进入殿中,行礼下跪,然后又与白锋、宋礼见过礼,便急匆匆道:“启禀陛下,武举正式名单已出,请陛下过目,午时过后臣便要发榜。”
北宫棣顿时想起来,自己曾嘱咐过他,若武举结果已出,作为武科主考的卫松便立刻报之宫中。北宫棣随即示意左常接过卫松递上的名册,打开一看。
第一名状元周颖平州度渊府邱宁县人
第二名榜眼慕容德京师府天玑县人
第三名探花丘元豫州酒南府七香县人
……
北宫棣微微一愣,丘元竟然只是探花,而那日他并未如何交好的周颖,倒是夺了一个武状元。不知是人不可貌相,还是军队喜欢周颖这样的形貌——毕竟慕容德虽然用兵非凡,但相貌阴柔,颇有宣朝兰陵王之嫌;而丘元虽然颇为清俊,但也不是身长八尺的莽夫模样。这样一想,北宫棣不由失笑。
至于慕容德是慕容彧五服之内的问题,其实,即使方静玄没有举荐他,北宫棣也会特意下一道恩诏,让一些文熙旧将的后人子弟直接进入武举,以表示他宽容大量,便于天下归心。卫松得姐夫杨子荣指点,自然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所以不刻意打压慕容德也在北宫棣的意料之中。
北宫棣心想,虽然给丘元双状元不成,双探花总可试试看——这是吉利的事,来年春闱主考也不会阻止。
北宫棣随意浏览了一下,改动了一两个他这些日子里回忆起的,后世中在战场上表现不俗的人的名字,便把名册还给了卫松,卫松连忙告辞,忙着去张贴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