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就不能清净点啊……
第二天,凤澈在宫门门口看到一身男装的莫粲时差点认不出来了。
少女本就一张俏容,乌黑的发高高盘起,留下不符边疆风沙的雪白肌肤。眸明唇红,手握一把折扇,踱步戏谑地打量着凤澈时那弯弯的眼眸,和富家公子哥没个两样。
凤澈有些尴尬,咳了两声避开自己的目光,心里却想着,要是莫粲和墨槿站在一起,谁能分出男女啊……
“走啊主人。”绯绯探头,撞了撞凤澈的肩膀。今日的猫少年一幅高傲的模样,似乎很不满主人出来陪另一个妹子玩。
“嗯……”凤澈揉揉头。
莫粲伸出手指疑惑地指指绯绯,蹙眉:“他是……”
凤澈呵呵:“他就是昨天的那只猫。”
“……噗!”莫粲失笑,名字里有个粲字的少女似乎笑起来格外嫣然美丽,拉过绯绯好奇地看了起来,“好厉害哦!让我捏一捏!”
“走开……”被玩的绯绯炸毛。
“别动嘛……哟,你还会说话呢……”
凤澈扶着太阳穴一转身,看到了静静立在一边的娄岚,诧异了一下:“老师?你……怎么也在这里”
“陛下吩咐我,要盯着你。”娄岚说道。
“你”凤澈一皱眉,“到底要干什么?”
“在逛京城的时候会看到许多不同于皇宫内的风土人情,世间百态,太子殿下,您今天的任务就是八百字的心得。”娄岚笑了笑,眨眨眼睛,指着手里的书本,“笔墨纸砚已备好。”
“……丧心病狂!”凤澈半晌,才从牙缝里怒不可遏地挤出这四个字。
“凤太子~”轻佻的语调一柔柔地响起,凤澈就知道,孟千泷来了。
他总爱穿着绛紫色的衣袍,金线雕刻,奢华瑰丽,从马车上慢悠悠地走了下来。金鸢色的眼瞳一抹抹的笑意重叠,唇边荡漾开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好。”凤澈语气淡淡。
“走吧。”孟千泷潇洒地一扬袖,一股天下独尊的王者风范,冲凤澈伸去邀请的手。
凤澈不动声色地绕过他,登上马车,回头喊着剩余的人:“快走。”
孟千泷只是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尖,笑笑,也一掀帘坐进马车中。
马车内很大,大到足以在里面聚个餐搓个麻将什么的。凤澈单手撑着下巴倚在窗口,神色郁闷。绯绯立马离莫粲远远的,黏糊在主人身边。孟千泷半倚着,栗色长发一泻千里,最是舒适惬意。娄岚正襟危坐,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不语。
一车人,并不融洽的气氛。
“咳!”孟千泷清清嗓子,笑眯眯地望着莫粲,“莫小姐今日是想去哪里逛呢?”
莫粲眸子一转:“听军队里的哥哥们说,他们最怀念的,都是京城的明月楼。所以,我好想去看一看。”
此话一出,孟千泷脸色一僵,凤澈和娄岚已经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莫粲吓着了:“怎……怎么了吗?”
孟千泷随即就笑了起来,摆摆手,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姑娘你真要去”
“嗯。”
“那就去吧。”
凤澈语调一扬:“孟千泷!”
“怎么了?”孟千泷懒洋洋地笑着,眉邪美地轻佻,“我觉得去就去,没什么不好的。”
“你疯了啊!”凤澈咬牙,压低声音,“被父皇知道,他不得杀了我啊!”
孟千泷不以为然:“杀你又不是我。”指了指一脸无奈的娄岚,“正好,你的作业有的写了,不是很好吗?”
“主人。”绯绯一眨眼睛,“我也想去。”声音温软柔糯。
凤澈叹气,接着噗嗤一笑:“其实我也想。”
“那还装什么。”孟千泷打个哈欠,“只是去逛逛,安啦安啦。”
娄岚在边上,只能靠深呼吸来平息急促的呼吸声。
二十四、
明月楼伫立在最繁华的湘淮河畔。
一江湘淮河水蜿蜒若条碧绿的丝绸盘旋,飘着的乌篷船从远处望去像漂浮的星点。阳光灿烂,江水泛着金金波光。沿岸垂柳,清风徐徐,来往商贩叫卖,风流的少年高谈论阔,美丽的姑娘相约游玩,一派繁荣。
这次他们是微服出行,穿着还都是便服,孟千泷独有的黑衣侍卫也都潜伏在暗处保护。
可就算这样,孟千泷明紫衣袍的华丽程度也不是一般百姓能穿的起的。再加上独特的发色,一行人格外显眼。
莫粲自幼起就离开京城,对京城毫无印象,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哎哟哟公子里面请!”还没走进明月楼的大门,一排妙龄女子五颜六色地就围了上来,而且直奔孟千泷,把孟千泷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凤澈跟在身后郁闷地太阳穴一跳,果然啊,人的眼睛是雪亮雪亮的。
“好说好说。”孟千泷笑眯眯地点头,“把小爷们伺候好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眼尾一斜,冲女子们使个眼色。
花花绿绿的女子们立马会意,好几个就一阵风似的飘着围住了凤澈娄岚还有莫粲,有一个满面春风地去挽绯绯,被绯绯一个娇嗔给吓走了:“别不要脸了,长得还没我好看呢。”
“不急不急。”被一群人围着,跌跌撞撞地走进明月楼的大门,孟千泷摆了摆手,“我们啊,是来听小曲的。”
周围女子一听这话,立马变了脸色,各个惋惜:“啊……”
孟千泷越发觉得好笑,回头冲被拽得昏昏沉沉的凤澈一眨眼睛。
莫粲被一簇女子拥着觉得新奇,大眼睛水灵灵地打量着四周。
“姑娘……”娄岚脸色发白地说道,对那位两眼冒着金光的女子一脸无奈,“请放手吧。”
找了最好的二楼位置坐下,几人非常大爷地倚在椅子上,孟千泷轻车熟路地点了几盘吃食,就笑盈盈地双手合拢撑着下巴:“莫小姐,觉得明月楼如何?”
莫粲扫视周围一圈,嘟着鼻子摇头。
虽然还是早上,但明月楼的生意已经很好,一楼二楼坐满了客人。中心是一块碧池,搭在湖水上方,天上朦胧地洒下一层水帘。几位看不清容貌的少女坐在碧池上,有着弹琴,有着吹箫,有着曼舞。
琴瑟和鸣,丝竹悦耳。
“王妈妈……诶,怎么”老鸨陪着一位男子走上二楼,看到熟悉的座位被占了不爽地一挑眉,“怎么,老位置被占了”
老鸨被质问着浑身一颤……她哪知道今天薛公子哪根筋搭错了会在早上来……挤出一张笑脸,谄媚道:“哎哟薛公子,我哪知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嘛……”娇羞地一舞手绢,斜眼瞥了孟千泷他们一眼。唉……老鸨叹口气,一看也是有钱人,怕是两边都得罪不起。
男子不是别人,就是扶鸢那日要暗杀的薛英之,拖到今日还保住了条狗命。他身边站着那位虎头虎脑的小少年则是他的弟弟薛懿之。薛英之温柔地摸了摸弟弟的头,笑道:“还不是小家伙吵着要跟来……”眸光一冽,不满地就朝孟千泷那桌走去。
老鸨眼见不好,拦又拦不住。
还在喝茶的娄岚感到一股寒气,一抬眼帘,却被呛到直咳嗽,脸都红了。
凤澈关心地拍拍他的背:“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娄岚直摆手,恨不得能找个缝躲起来,可薛英之牵着薛懿之,已经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孟千泷眼中寒光闪烁,冰冽星芒。
而明月楼几层的楼梯上,窗口处,无声无息地浮现了好几个黑色的身影。
“喂,你们……”薛英之痞痞地一歪嘴,倏然瞪大了眼,目瞪口呆地望着娄岚,哑然道,“美……人”
娄岚整张脸面无血色。
“美人!”薛英之眼睛一亮,语调高兴地一扬,“你也在这啊?”
娄岚扭头,根本不想理他。
凤澈感觉到这其中满满的女干情味道,拉拉娄岚的衣袖,压低声音:“他是……”
“不认识!”娄岚斩钉截铁。
“美人……”薛英之哭了张脸,“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啊……”说着,就要走上前。
孟千泷适时地一咳嗽。
霎时眼前漆黑一花,巫清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地挡在薛英之面前,冷峻的神色冷冷地下着警告——再往前一步,你就挂了。
“这位公子。”孟千泷摸摸眉梢,无奈一笑,“这位乃在下的朋友,一口一个美人美人的叫,恐怕,不太礼貌吧。”
薛英之脸色一变:“美人……不对,娄岚,是不是岚美人,你化成灰我都记得你。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英之啊,英之……”
“你丫给我闭嘴!”压抑许久,娄岚沉默的身子浑身发颤,拿去茶杯就朝他掷去。
薛英之勉强地躲开了。
凤澈和绯绯面面相觑,显然傻了。娄岚竟然会,说,脏,话!
“大哥!”脆脆的声音从小小的薛懿之口里传出,他拽拽大哥的衣袖,一脸不满。
薛英之低头柔声安慰:“懿之乖,大哥遇到了你以前的嫂嫂。”
娄岚猛地抬头,眸子能杀人。
薛懿之嘴角抽抽:“又是嫂嫂……”
明月楼顶层的斜屋檐上,阳光破空,扶鸢抱着手臂静静立着,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脱兔站了起来,回眸冲扶鸢微笑。笑容与粉衣都融化在阳光下,清澈动人。“偷完这个,我们就分开吧。”
扶鸢眸光一冽,看了脱兔一眼,冷笑两声。“真是兔改不了行窃,这才几天,不偷就活不下去吗?”
“手痒。”脱兔望着自己修长的手指,默叹一声,“这几日,谢啦。”
扶鸢只是道:“你伤还没好。”
“好了。”
“没好。”
“……黑猫,真的好了。”
“……”扶鸢扭过头,半晌,“你去吧。”
脱兔深吸一口气,绽放开个无邪的笑容:“江湖再见,后会有期啦。”说完,身子一翻,粉衣摇曳,闪了几下就闪入明月楼内。
扶鸢依旧站在那里不动,酒红的眼眸,冰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颗粉色的小点。
脱兔脚尖轻点,踩着墙壁一跃一转,如同在刀剑上跳舞的粉色精灵,最后抱着一棵柱子半勾在柱子上,眼睛贼溜溜地转。
看着看着,突然不对!
那是……凤澈和绯绯!
脱兔不敢相信他们会在这里出现,于是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一变,发现真是他们!
明月楼都敢来……凤澈呐凤澈,胆子可是真不小啊……脱兔腹诽道。
想了想,看着一圈的人,脱兔眼睛往上一瞧,勾着手臂又翻了上去。
扶鸢似乎并不惊讶脱兔的回来,脱兔也不惊讶扶鸢还在这里。
脱兔笑笑,指指下方:“绯绯在里面。”
扶鸢一愣,挑眉:“越学越坏了。”
脱兔继续摊手:“而且,我还看到了薛英之。”
扶鸢这次眼睛是真切地亮了起来。“他吗……”握了握手里的剑。
二十五、
大半年前,娄岚进京,打着赶考的名义,实际上是为了复仇。
一次客栈里的吃饭,娄岚“邂逅”了薛英之。
提起来,那真是一段郁闷的回忆。
薛英之当时有些微醺,提着酒壶经过娄岚时不小心撞到了他,还特装风度地想要道歉。娄岚清隽忧郁,像画里一样绝世好看的男子,一抬脸薛英之就呆了,抱着娄岚不肯放手,嘴里呢喃着“美人美人……”
当时娄岚真是又羞又气,周围还那么多人呢,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着他,真是无地自容啊……
“你走开!”娄岚当机立断地一摔巴掌。
可惜薛英之骨子里是个放贱的主,被摔了一下还不死心,又死皮赖脸地凑了过来,馥郁的酒香洒在娄岚脸上。
“美人……你真好看……”嘿嘿地笑了起来。
“……”娄岚不想与他纠缠,干脆起身就准备离开,谁知薛英之却像没了骨头一样直接倒在娄岚身上,头靠在娄岚胸口上醉得不省人事了。
“喂!喂!”娄岚愤怒地直拍他。
对方睡得和死猪一样没有反应。
娄岚真的火了,可一摸他却发现他浑身发烫,脸色通红。
这是……发烧了?
娄岚这下又百般纠结起来,问了周围一圈的人都避开,直摇头说不认识他。要真把他给丢这了,娄岚良心又过意不去,可若要管他,接下来又是一大串的事情……
最后娄岚还是认命,把他抬到医馆,自己出钱让大夫给他看个病。
大夫又不让他走,娄岚只得在他身边守着,直到第二天薛英之醒了……
回忆到这,娄岚咬牙切齿地深呼吸,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岚美人,那日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了,你跑哪里去了嘛?”一点也不见外的薛英之干脆就在空位上幽幽地坐了下来,薛懿之坐在他大腿上。
娄岚猛地起身,就要走。
“啊喂!美人留步!”薛英之也就要拉他,结果两人一转身,却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黑一粉两道身影。
绯绯拉着凤澈吓道:“那可是,脱兔和……哥哥!”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一行人分分合合,最后却又在明月楼撞上。
绯绯不明觉厉地看着凤澈,凤澈茫然地望向孟千泷,孟千泷饶有兴趣地笑望脱兔,脱兔手里得意地转着薛英之的钱袋看向扶鸢,扶鸢杀气腾腾地斜眸扫薛英之,薛英之却可怜巴巴地拽着娄岚,娄岚一脸惨白只能羞愤地看了看薛懿之,薛懿之鼓着嘴看着美丽的莫粲,莫粲又兴奋地一直死咬着绯绯不放。
大概有一种缘分叫孽缘吧。
事后凤澈这么想。
“大家……还好吗?”良久良久气氛的凝重,凤澈硬着头皮开口。
扶鸢先开口,猩红眼眸直直地逼着薛英之:“你可是薛英之”
“是啊……”薛英之挠挠头发,嘴一弯,“哈兄台,我们认识”
扶鸢白了他一眼,下一秒长剑出鞘,直指薛英之下巴:“杀你。”
薛英之吓得脸都白了,连连后退,腿一软摔到了地上,一声响引得两边人都往这看。“兄台……有话好好说……你怎么一来就刀啊杀啊的……”一看娄岚,顿时傻了,“我我我我不知道娄岚是您的人啊……”
“闭嘴!”娄岚眸光一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