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少年足年少——夏时希

作者:夏时希  录入:06-11

小槿,等凤哥哥回来。

澈儿,等爹爹回来。

青年淡淡笑,走得更加急些,且步履坚定。

走至大门口,属下早已排好一对人马,青年威严无双,傲然地扫视着他们,微风吹着他尊贵的发,一双眸,被岁月雕刻着冷峻深邃。

他利落地上马,牵着马缰,目视远方,眼波广阔容纳天地。一声豪迈地——“驾!”后,马儿奔如疾风,一行队伍浩浩汤汤地朝前奔跑起来。

清脆的马蹄响彻云霄。

淹没所有。

“殿下!殿下!”

素衣女子从府里跑了出来,瘦弱的身子像只断线的风筝,努力地跑着,可却跑不快,黑发欲欲扬扬,凌乱地飘着如墨泼洒。

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块玉,上面刻着醒目的——“安”。

可马跑得太快,岂是她能追上的,所以,她只能拼命地嘶声力竭地喊着:“殿下!”

青年听到了,他手一顿,可是没有停下,只是继续驾马越跑越快。

属下也听到了,他为难地提醒道:“殿下,似是太子妃在唤……”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面容增了几丝冷意。

属下不好多说,只能扬起马鞭追随着太子的步伐。

不知跑了多远,女子终于累得停了下来,跪在地上气喘嘘嘘,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望着队伍跑远。

目光幽幽拉出一条长痕,带着思念飘远。

——天寞,你定要平安归来。

如血一样翻滚着的夕阳,绯红万丈的西天,凉风吹开血腥的味道,飞鸟盘旋,哀鸣长啸。

倒在血泊里的女子依旧穿着那一袭如雪素衣,胸口上的长剑刺出的伤口正冒着热腾腾的鲜血。

四周是厮杀,是刀剑相撞的刺耳长鸣。她的眼前早已被血色染红,模糊不清,只是痴痴地望着天,想着,是血烧红了天,还是天下了血雨?

那,他也该回来了吧。

女子的唇,淡淡地笑。像她的衣一般,素雅无华。

“啊——”身边一个侍卫,又被刀剑刺中,大缕鲜血喷洒。

这天,要变了。

“青莞!”

纵使周围一片喧嚣,女子还是清晰地用最后一丝意识捕捉到了那抹她日思夜想的声音。

女子的眼睛有回光返照的明亮,像手心握着的那块冰凉的玉石一般。

凤寂冲破重重围困,见人杀人,红了眼,一身戎装,抱起瘦弱的女子,看着她奄奄一息的脸,眉,深深地拧着,像沟壑。“青莞。”他第一次,如此温柔地唤出她的名字。

“天寞,你回来了……”余力一缕,苍白无血色的唇安静唤着,依旧未施粉黛的脸,露出与天空,与夕阳一样的温暖却残忍的笑。

虽然一直不喜欢这个父皇强扣给自己的太子妃,可凤寂此刻还是一阵心痛。他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她细弱得可怜的手,点头道:“我回来了,你要坚持住,我带你去看最好的太医!”

“不了……”女子轻轻摇头,歪歪脑袋一笑,夕阳的红光衬着她的脸,“青莞此生遇到殿下,无怨无悔亦无憾……”

凤寂眼底闪着湿润的光,遍地烧红,冰冷莹亮的泪花朵朵。“对不起……”

“不。”女子摇头,“天寞,我……保护好了……澈儿和……小槿……”女子剧烈地咳嗽起来,手指冰凉。“我,尽力了……”被凤寂握着的手,冰冷无骨,一点点垂下,垂下,直到一点力气也没有。美丽清明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闭上。

凤寂倒吸一口直嗖嗖的凉气,目光倏然变得狠辣,赤红色的狠辣,静静放下女子,拔出长剑,朝着宫门,一步步地,踩着遍地尸体与鲜血,一步步地走过去。

影子拉得很长。

二十、

凤寂是被一阵雨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睡着了?

屋内唯有一丝烛光暗淡,侧目一扫窗外,倏然一惊。

漆黑的夜空一片死寂,噼里啪啦的豆大雨点打得窗户直作响。猛烈的风像野兽闷闷的嘶鸣吼叫。

早上还好好的天气,怎么如今变成这幅可怕的模样了?凤寂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想喝,却发现早已凉了,于是开口唤了郑公公进来。

见对方神色古怪,而且不自然地说道:“陛下你可算醒了……”

等等!

好像……澈儿还在跪着吧?!

凤寂猛地起身,动作幅度太大导致郑公公吓了一跳。凤寂面无表情,暗骂了一句话后就赶了出去,却在大殿看到了一直低头跪着的墨槿。

“小槿……”凤寂皱眉,开口叫道。

墨槿闻言一颤,抬起有些发红的眼睛,吃力地站起身却脚一软地摔下。凤寂连忙扶住他柔软的身子,眼里埋着自责与心疼。墨槿开口就扯出哭腔来了:“陛下,快让澈儿起来吧……雨这么大……”

“他还跪着?”凤寂眉一挑,诧异道。

墨槿抬起眼帘:“陛下没下令,他怎敢起来?若要违背你再把他的猫给抓了,他还不得哭死了。”

凤寂叹口气:“是朕疏忽了,你又何苦跪着。”低头看着墨槿的双腿,再次一叹,“让下人帮你揉揉腿,以后莫要这样,朕,去去就回。”

墨槿一拉他:“我随你去。”

看着满天的雨针,郑公公跟在他们身后打起一把伞,点着一小盏琉璃灯,迎着斜风夜雨朝长乐宫快步走去。

澈儿,对不住啦。

凤寂的头无休止地疼了起来。其实,最心疼的是他好不好!

“主人,你要不要喝些水?”天色渐晚,可却迟迟不见陛下有动静,这样没完没了地也不知要跪到什么时候。绯绯坐过来,叹口气问道。

凤澈虚弱道:“父皇可没允许我喝水。”

“偷偷喝一口?”

“我可不想再多跪。”凤澈苦笑。

“那这样吧。”在凤澈不解的目光下,绯绯仰头喝了一口茶水,鼓着腮帮子就朝凤澈吻了下去。

“你……唔……”凤澈无语,刚一开口,冰凉的水就咕咕地流进肚中。

这么热的天气凤澈不可能不渴,此刻茶水珍贵甜蜜如琼汁玉液一般,滋润开凤澈干枯的唇瓣与那颗接近枯萎的心。

绯绯放开凤澈,看着凤澈苍白的唇对了抹艳彩,笑了,开心道:“陛下不允许你喝水,可没有不允许我喝水啊!嘿嘿!”

凤澈想怨,可怨气化到嘴边却又都悄然消失,目光与绯绯笑眯眯的眼扣合在一起时,只能融为宠溺无奈的摇头。

娄岚负手立在不远处,淡淡地望着天,蹙起的眉间是那份书卷香气的忧郁感。他似若有所思,眼光没有焦距。

良久,他叹着气:“怕是要下雨了。”

事实证明娄岚是个预言帝加乌鸦嘴,还微亮的天倏然一变,瞬间乌云密布,铅灰色的乌云如同一片死寂的海洋,一旦发怒,就会掀起狂风巨浪。

风吹得猛烈,凤澈一时有些招架不住,衣袖飞舞,整个人跌落在地上。树叶被吹得在空中旋转,门窗咿呀作响。

“怎么回事?”绯绯眼见不好,捂着柔纱白衣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扶住凤澈。风声太大,他提高了好几倍音量。

“殿下。”娄岚踩着叶子与狂风也举步维艰地走了过来,蹲下些身子,皱眉道,“要变天了。”

“啊……”绯绯带着鼻音的呢喃还未拖着语调说完,额头上就忽然一凉,一抹,发现是水。还没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冰冷雨水就噼里啪啦地敲响了这大自然的交响曲。

绯绯跳了起来:“我靠下雨了!”一边拉着凤澈,“风车,你快起来,进去避雨!”

雨势越来越大,好像洪水般汹涌,一朵朵雨花砸落在地盛开密密麻麻的水莲。

再加上风,一时眼前模糊水雾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雨水不出几秒就打湿了绯绯的脸,他勉强睁开眼睛,大喊:“风车,快进去啊!”

“不行。”凤澈用力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水,摇头道,“父皇他……”

“你还父皇什么啊?”绯绯炸毛,“都这么大的雨了你会生病的!”

凤澈咬唇,雨水顺着发丝滴下,不语。

看他表面淡定,心底早就濒临奔溃了。

——凤寂啊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是不是……

“风车!”绯绯一叉腰已经盛怒了,不顾雨水的冰凉刺骨,咬牙道,“你快给我进屋!”

“你给我回屋去。”

“你……!”看到凤澈眼里的决绝绯绯忍着咽下眼底已滚烫的泪花,“好好好,你跪着吧,我在心疼主人主人也不知道吗?”

凤澈无奈地苦笑。

雨没有要变小的趋势。

凤澈淋着浑身没有一处是不湿的,乌黑的发色因染上水珠而如浓墨般散开,黏在额头上,湿漉漉的衣服紧贴肌肤,在这夏天里凤澈竟一直在发抖。

冷……好冷……

他嘴唇如雪花。

父皇……真的不在意我了么……

他的手心冰凉。

雨淋湿的不止是身体,更有心。

雨声清脆,像珠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因此淹没了长乐宫外急躁的脚步声。

接着,宫门被倏然推开。

咿呀一声巨响,犹如尘封千年的秘密,被重重地推开,卷来狂风暴雨的肆虐。

凤澈跪着的背影在斜雨里微微发颤,捏了捏手指,是父皇……来了么

但等他用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抬起头时,雨水砸进他眼眶时,他却看到了一双鸢色琥珀般的眼睛。

熟悉的灿金色,深处却是从未见过的担忧,着急以及嗔怒。

绯绯因赌气进屋,却受尽了折磨,闻声连忙冲了出来,看到孟千泷的突然降临也满是诧异。

“你……”凤澈愣得开口却说不出话。

孟千泷没有撑伞,亦没有任何遮雨的措施,淋得也很是狼狈。侍从跟在后面着急地想要替他撑伞却被他一把推开了。他蹲下身,抱起凤澈,默叹一声就往里屋走。

“你疯了……!”凤澈在他怀里大惊失色,锤着他的胸口就是挣扎。可手累得都抬不起来,脸色苍白地眼前直晕眩。

孟千泷走到淋不到雨的地方后停了下来,垂眸,淡淡地看着凤澈。

从他得知凤澈受罚的消息再赶到皇宫里时,路上下起了雨。侍从劝他停停再走他只是咬牙策马狂奔,越跑越快,淋了一身的雨也浑然不在意。

侍从跟在后面有些郁闷地叹气。

太子,不是一向娇奢,半点苦都不稀罕吃的嘛?

所以此刻孟千泷的气色不比凤澈好多少,抱着凤澈的双手都在发抖。凤澈的身子冷得像快冰,而且渐渐失去了直觉。孟千泷瞪了绯绯一眼:“猫别愣着,快去拿暖炉来!”

绯绯惊慌地点头,跑着就去拿。

一路走来,两人衣上的雨水在地上拖出一条长痕,宫女立在两边害怕地低头,这晋国太子……怎么会突然来了呢?

孟千泷把凤澈小心地放在床上,看着凤澈苍白冰冷地直哆嗦就一阵心痛。安德帝,你是如何当皇帝的!这样罚你的儿子!后爸啊!吊起来打啊!

扯开凤澈湿漉漉的衣服,他有些不耐烦地对身后茫然痴呆地宫女喊了一声:“快去把干净的衣服拿来!”

“是!是!”身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凤澈从小没多晒太阳没多吃苦,所以皮肤很白皙,像透明了一般。玲珑的锁骨还染上几分水珠,诱人得很。

孟千泷有些无奈地想,自己越来越色胆包天了!想着,还打了个喷嚏,郁闷地揉了揉鼻子。

二十一、

“小澈我来救你了!”

长乐宫空荡荡得哪有凤澈的身影,墨槿这一句哀嚎显得格外诡异。

凤寂见大开的宫门并没有人关上,而且门口侍卫又是怪怪的诡异的神色,一双剑眉就皱得越发深了。

墨槿一眯眼,妖娆妩媚的眼角似乎也有些不明的意味。

殿内,烛火温暖和蔼,笼着橘色火光的宫殿与殿外的大雨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绯绯没有一丝表情地蹲在桌子上,撑着腮,看着孟千泷亲力亲为地擦干凤澈纤弱晶莹的身子,再温柔地担忧地替他穿好干净的衣物。胸腔一阵急躁,绯绯忽然有点鼻酸,所以涩涩地扭过头去。

人家就是好,可以在危急的时刻救下凤澈,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这不就是高富帅与那什么的差距嘛……

委屈得简直要抱头痛哭。

孟千泷俯下身,手指抚摸过凤澈因疲倦而熟睡的脸,刚想微微一笑却手指一颤起来。不对!怎么浑身这么烫

刚刚还格外冰凉的身子,此刻犹如被火烧了一般,滚烫得炽人。

心底一惊,孟千泷猛地抬头,冲侍卫巫清喊道:“快去请太医!”

“澈儿怎么了?”

此刻,凤寂已和墨槿走进殿内,看到孟千泷在这时一愣,可随即又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孟千泷也是愣,直起身子回头,对上凤寂漆黑幽邃的眼眸,一斜,旁边是皇后墨槿带着暧昧目光的凤眼,吸口气:“回安德帝,凤太子他发烧了。”

“澈儿……”袖下的拳头一握,凤寂目光凛冽,越过孟千泷走至床边坐下,看着自己儿子苍白的脸,胸口疼得厉害。“你们傻愣着做什么?”声音一高,“去请太医!”

“是!是!”好多句恭敬的答声。

墨槿也迎了上来,蹙眉望着凤澈,良久叹气说不出话来。

后方的绯绯只能抬起些头勉强看到凤澈。

他,也像被灌了水一样,窒息且难受。

所以,远远地看主人一眼吧。

绯绯最终还是非常沮丧。

刘太医冒雨提个药箱就匆匆赶来,趁着刘太医看病的空当,凤寂自然地看向了也浑身淋透的孟千泷,唇边似有浅浅的笑意:“孟太子,今日你这是……”

孟千泷笑笑,洒脱一点也不含糊:“凤澈是我朋友,还望陛下原谅此次千泷的擅自主张和贸然冲动。”

“朕在姜国如何做,乃朕的私事,以后,孟太子还是莫要插手为好。”凤寂一句话说得直白,毫不给孟千泷留情面

孟千泷作揖:“此事是千泷冲动了。”斜眸用余光一瞥凤澈,“那太子应无大碍,千泷先退下。”

凤寂不语,只是敛着呼吸看着凤澈,一会儿才慢慢低沉道:“孟太子不愿住在皇宫里,可夜色已晚,再回去朕担心路上安危,何不妨在宫内住下一晚太子莫要嫌弃。”

孟千泷轻轻一笑:“也好,那就多谢陛下美意了。”

“郑元。”凤寂喊着郑公公,“把景福宫整理干净,供孟太子今晚休息。”

“是。”

“陛下,皇后娘娘,孟太子殿下。”看完病后的刘太医抹了一把汗水,说道,“太子已无大碍,只是今夜恐要悉心人照看着。微臣已开了方子,想必殿下服下烧会退。”

“嗯。”凤寂满意地点点头,扫了一眼宫人,皱眉,“看上去没个会照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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