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兔倒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苍白的月光,伤口汩汩地流淌着鲜血。
他眼前视线模糊起来,勾勾嘴角。
这下,不再欠他了吧……
这么想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太子,可要追?”黑衣侍卫向孟千泷询问。
“罢了。”他淡淡地摆手,这样的回答让侍卫也有片刻的惊讶。
与孟千泷相熟之人都会清楚,孟千泷虽一幅笑盈盈好相处的模样,可对于敌人,不利于自己的人可向来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今日,这是怎么了……
孟千泷缓缓走到脱兔身边,垂下纤长的睫毛看着他苍白可人的容颜,没有说话。
良久,才开口:“把他关起来,命林太医治好他的伤。”
逃出去后绯绯就变为人形,大步地跑着,纱衣在空中柔美地卷动。
没跑出多远就看到了等候自己许久的扶鸢,一脸担忧,看到自己后微微松了口气,可马上就意识到不对劲。连忙问:“脱兔呢?”
绯绯弯下身子喘着气,摆摆手,一出口就扯出哭腔来了:“他受伤了,走不了,被孟千泷给抓了!”
“什么?”一向对他人漠不关心的扶鸢表现了难得的急躁,他揪起绯绯,直直地望到他眸底深处,“伤得严不严重?”
绯绯咬着唇摇头:“怕是逃不出来了。”
心脏猛地一紧,扶鸢感觉全身的血液有一刹的冻结。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后,他眼眸染血色般的红,一拳头打在了墙上,很压抑地忍着声音:“这混蛋……不是说会平安无事地回来吗?”
看着从未有过这般激动的扶鸢绯绯意识到脱兔对于哥哥恐怕不只是那么简单的情分。现在要冷静,不能急。他扯扯哥哥的衣袖:“哥哥……”
“我去救他。”漆黑的长袍决绝地一甩,扶鸢目光坚定如磐石,转身就燃烧着股杀气往回走。
“哥哥!你冷静点!”绯绯拉住他,提高音量,“你现在去也于事无补!搞不好自己还会被困住!”
扶鸢停下脚步,垂下头,半张英俊的脸都埋在阴影中。他说:“是我害了他,不去救他,他会死。”
“哥哥,以我这几天对孟千泷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杀了脱兔。”绯绯认真地一字一顿说道。
“嗯?”
“为了逞一时之快,杀了脱兔对于他一点好处也没有。留着,最起码能让我们回去救他。他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为了困住我。”
扶鸢眉眼深深不语。
“而且他最根本的目的,只是为了。”绯绯一顿,眯了眯眼睛,“凤澈。”
扶鸢抬眸。
“所以……主人……”绯绯唤。
十五、
几日下来,凤澈终于在这个夜晚睡着了。静静地靠在床头,不知不觉就陷入沉睡。
墨槿走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叹着气,望着他苍白的脸,短短几日就瘦削了不少。而这份消瘦并不难看,反倒削平了他稚气的棱角,雕琢出成年男子应该有的弧度。
“果然,在一起时天天吵,分开了就不行。”轻声走至床边,墨槿解开凤澈的衣扣,扶着他的身子躺了下来。
“睡了?”
无声无息,倏然一只手搭上了墨槿的肩,刚吓一跳可听到那熟悉低沉的嗓音墨槿心里有一阵清甜,回过头,含笑望着凤寂:“小声些,小澈好不容易才睡了。”
“累坏他了。”看了一晚的公文,凤寂的面容在昏暗不明的烛火下染上令人心疼的倦意,一圈浅浅的胡渣为他添了成熟的魅力。
“陛下,以后别看那么迟。”墨槿身子一软就跌入凤寂的怀抱中,抬起头,温柔地微笑着,“我会舍不得。”
凤寂伸出食指在他鼻尖上一点,笑了,揉着他的头发慢慢道:“朕,是天下人的陛下啊。”
“我不管。”墨槿缠住他的脖子,嘴唇就凑了上来,轻轻撕咬着对方的薄唇,含糊道,“你只是我唯一的凤哥哥。”
“……我很累了。小槿莫要再这样来招惹朕了。”微叹一声,凤寂还是温柔地回应了对方。
墨槿摇头,美艳的容姿是娇艳入骨的花朵,谁也抵抗不住他的魅力。“不,小槿,太久没任性了。”
“今夜本是翻了玉贵人的牌子。”凤寂把墨槿拦腰抱起,低眸深深地望向他染上绯红而更动人的脸颊,“这样看还是算了。”
大步地就往门外走。
明黄的龙袍上是墨槿独有的香气。
清晨,朝霞照亮皇宫的金碧辉煌。
“凤澈,起床了!”
刚睁眼,就一眼看到精致雪白美少年一如既往地坐在自己身上,嘟着樱桃般的红唇喊自己起床。
自己竟然睡着了……凤澈打个哈欠,那这肯定是梦吧,肯定是幻觉吧,不可信吧……
想着,翻个身想继续睡。
绯绯火了,一把掀开被子,死命地推凤澈的肩膀,一边不爽地嘟囔:“风车起床啦起床啦!”
哎哟喂这个梦怎么也那么烦啊……
凤澈痛苦地捂住耳朵。
不对!等等……
凤澈猛地坐起身,睡意在瞬间无存,不可置信地睁大明亮的眼眸死死地瞪着那位熟悉的白衣如雪少年。
“你是……绯绯?”一点也不自信,凤澈不确定地问道。
绯绯白眼:“废话!”
“你这死猫!”凤澈吸着鼻子一把搂住绯绯,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气味人好像复活了般,贪恋而惊喜。
“主……人。”默叹一声,绯绯眼波如水温柔,轻轻地,也抱住了对方颤栗的背。
他半夜就回来了,借着朦胧月光看着主人睡梦里安静的容颜,瘦削的双颊,差点忍不住哭了起来。
其实……主人,我也很想你……
我也离不开你……
这是我们彼此都明白的,所以我每次才敢底气十足地对你发脾气。
良久,凤澈才喘过气来,冲着绯绯柔软的脸蛋一捏:“死猫!你这几天跑哪里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多着急啊……你个没良心的!”
“疼!”绯绯瘪着嘴,从凤澈的身上跳了下来,“就不告诉你!”
“你……”怒火熊熊地瞪了日夜思念的猫咪一会儿,凤澈还是软了下来,温柔着声音,“有没有受伤?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绯绯心头一暖,荡漾开在清晨甜甜的笑:“主人放心,绯绯很好。”
凤澈把他拉入怀中,闭上眼睛,乌黑的睫毛颤抖,声音低低道:“绯绯,以后可莫要……莫要离开我了。”
本以为自己如此深情不计前嫌绯绯定会被感动得语无伦次泪流满面,谁知怀里的人只是用一贯娇俏的语气哼哼道:“那看心情咯。”
凤澈气得炸毛,指着猫咪无辜的脸咬牙道:“你信不信……信不信……本太子真的上了你啊!”
绯绯从他怀中如泥鳅般地滑走,转身在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醋意十足地细声:“只要你在这之前别被晋国太子给上了。”
你还敢给我提这个人……凤澈翻身坐起就要来抓他,好像多日的疲惫一扫而空,在死猫面前,凤澈还是那样的蠢萌!
“桥都麻袋!”绯绯倏然把手挡在身前,嘀咕道:“哎哟哟,不提孟千泷我都要忘了……”看向凤澈,认真道,“主人,你好好坐下,我有正事要说。”
“别逗了,你有什么正事?”
“真的真的是正事!”绯绯严肃着精致的脸,按住他的手背,“主人一定要帮我。我的一个朋友,被孟千泷给抓了……”
凤澈眯起眼睛,表情随着绯绯的话语一寸寸的阴沉起来。
“怎……怎么了?”绯绯眼见不好,担心地咬唇试探。
凤澈静静地看着他,眉睫漆黑,“那是不是没有这件事,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我……”绯绯垂眸。
“绯绯。”凤澈睫毛上落满清色的忧愁,唇畔是苦涩的笑,像一抹茶,“我也会痛。”
话音未落,唇就被覆上了。
凤澈看着近在咫尺的美好面容一点点放大,心跳加速的同时眼睛也瞪大了。
死猫……吻了自己!
他的唇瓣像春天盛开的第一朵鲜花般柔软甜馥,深深的,浅浅的,密密麻麻的亲吻。
清晨澄明的斜阳射进屋内,细小的尘埃浮走游动。安静的皇宫,树上的绿叶张大巴掌,鸟儿叽叽喳喳地鸣叫。
一切,都被染白,覆盖上暧昧的味道。
少年在彼此地亲吻。
年少足过碎花落了一地的风流。
“死猫我和你说,以后只准对我用美色诱惑,对别人绝对不行,听到没有?”
“那风车我也和你说,以后你不准亲别人!”顿了顿,“更不能被别人亲!”
“这可有难度哦。”戏谑地语调勾起,“喜欢本太子的人一抓一大把,我有什么办法……”
“哦。再见。”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好好好,我怕了你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崽子!”
“你是不是鬼……是不是鬼?!”凤澈摇晃着娄岚的手臂撕心裂肺道。
娄岚温雅一笑:“不是。”
“那你是不是在我宫内安了什么东西?”凤澈狐疑地探头。
娄岚还是波澜不惊地微笑:“没有。”
“那你到底凭什么可以每次都来得那么准时啊!”
刚才凤澈拉着绯绯正准备从长乐宫的后门溜出宫,就听到身后响起娄岚不急不慢的声音:“殿下准备去何处?”
娄岚看到绯绯也不惊讶,只是抿唇,深邃的两泓眼眸暧昧地带着缕缕笑意:“既然绯绯已经回来,那太子可要继续学习了?前几日欠下的功课,也要加倍地补回来才是。”
“求放过……”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乃读书之大忌,太子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是不明白吗?”娄岚叹口气很是无奈。
“那大师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凤澈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娄岚挑眉看着他。
凤澈也是叹气:“今天我们要赶去救绯绯的一个朋友,非常急,晚去一步都有可能酿成悲剧。”
“娄岚又怎知这是否是个借口。”
“这是真的真的真的!”凤澈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说道,“拜托了!”
这边绯绯也撒娇地摇着娄岚的手臂,嘟着嘴,软软道:“娄岚,求你了……”
娄岚面色动容,缓缓叹气:“可就算我放了殿下,殿下好像也没有随意出宫的资格吧?”
“这个不用担心。”绯绯打个响指,眨眨眼睛。
“好吧。”哪禁得起这般软磨硬泡,娄岚妥协,“既然是去救人,太子务必注意安全,多带些人以防万一才好。”
“就等你这一句!”凤澈开心地与绯绯击掌,跳起来拍拍娄岚的肩,“放心放心!”
目送两人蹦蹦跳跳的离去背影,娄岚的头又疼了起来。
他拢拢袖子,淡定地走出长乐宫,谁知还没出几步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凤寂。
目光都对上了想躲也躲不过,娄岚连忙恭恭敬敬地行礼。他对凤寂,从心底里说还是十分恐惧与抵触的。
“正好,娄岚,朕想和你说几句话。”凤寂眉眼温柔如月色一片皎洁,走过去拉住他的手。
浑身一颤,娄岚惊慌失措地抬头,连连后退几步窘迫地低声:“陛下有何吩咐?”
“唉……”凤寂看着他良久缓缓地叹出了气,“这么久了,你还是如此怕朕吗?”
娄岚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只是想和你谈谈。”顿了顿,凤寂有点发笑,“又不是在床上。”
十六、
“太子,这边!”
侍卫夏寰在一处杂草丛生的隐匿处冲凤澈招手。
正跑得一头雾水的凤澈和绯绯像在茫茫大海看到只小舟般感动,快步跑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本太子不是让你找办法把我们搞出宫吗?”凤澈抹了把汗水,闷热的暑夏,空气间黏糊着热气。
夏寰咧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道:“这就是出口啊。”说完,蹲下身,在杂草深处推开一扇小门。
“就……这?”凤澈愣了愣。
“是啊。太子快些走吧,一会儿若有人来想走也走不了了。”夏寰看时间已耽搁许久,忍不住催促道。
“什么嘛……和狗洞一样。”很显然,凤澈不满,唠唠叨叨地嘀咕着。
绯绯推推他:“这想必就这是宫女或者太监出宫偷情用的秘密通道了。”
凤澈吓,侧头盯他:“死猫你这种不好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是你孤陋寡闻了风车!”绯绯先低下身,他本就娇小灵活,轻松地钻了过去,在那头冲凤澈喊:“你快过来。”
一咬牙,凤澈硬着头皮上,艰难地爬了过去,膝盖上都是泥。
夏寰没有骗他,眨眼的一瞬间就出了皇宫,凤澈挺高兴的,隔空扔个颗金子给夏寰,一边道:“干得不错,点个赞!”
“谢谢太子,那您们自己走了。”本要贴身护送凤澈,可凤澈却百般拒绝,无奈之下夏寰只好选择不去。
沿着小弄走到尽头,只见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坐着一位披着黑衣的男子。绯绯一愣,跑了过去:“哥哥!”
扶鸢看了清秀的凤澈一眼,冷冷道:“上车。”
在这条胡同里饶了足足有两圈了,扶鸢再沉着的脾气也消了耐性,厉声道:“小鬼,你好好想想路,到底是怎么走!”
绯绯揉着太阳穴一脸痛苦:“好复杂……我真的记不清楚了……”
扶鸢一扬马鞭,马蹄声加速了些:“算了,这里是太复杂了,别说你,我都记不太清了。”
凤澈掀开车帘,忧愁地看着飞快倒退的灰白房屋:“那是绕不出去了吗?”
倏然,扶鸢紧紧地拉住了马缰,突然的刹住让马车内的两人猝不及防地撞到墙上。
凤澈揉着额头坐直,就听到马车外传来了毫无感情的男声:“是来找孟太子的吧?”接下来的话是对着马车内的凤澈说的,“太子殿下恭候凤太子多时了。”最后对扶鸢轻蔑一笑:“跟我走,否则你们绝对找不到。”
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凤澈知道已经到了,扶鸢留在院外,凤澈走进后同样也经历了绯绯当初的大起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