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干嘛清你走？现在的男的哪个不是能多玩你一天就多玩你一天？”
“说了他没有！他只是不想耽误我！”
容君揭开脸上的支票坐起来吼道
身旁的几个男人顿时狂笑——
“怕耽误你？是那男的有病，还是你有病？这年代还有什么人怕耽误别人的？”
容君彻底愤怒了，他站起来掀翻了酒吧里的整张桌子。
他指着周围那些表情鲜活的男人们狂吼
“你们TM闭嘴！别以为全世界都烂透了！他没你们说的那么龌蹉！”
眼泪静静的顺着容君的眼窝流出来。
——这个世界都怎么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以懂得这些黑道理和深谙世态炎凉为荣，
没有人再相信单纯的感情，没有人再愿意相信他真的不是为了钱才和言将在一起。
那言将呢？
言将是否也是因为遭遇了世人无法相信的爱情才最终选择了沉默？
容君蹲下来捂住脸哭泣。
他好想回到他的身边，那个沉默却干净的天地。
————
哗啦——
茶杯忽然从他的手上滑落掉在了桌子上。
言将盯着那只打翻的茶杯。
今天是怎么了？
为什么自己总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悸，
血液像没由来的一波大浪涌向心脏，突然的一疼，然后又迅速消失。
言将不知道今天怎么会这样，一顿早茶时间已经第二次。
像是有什么要发生。
“没事吧？烫到没？”
一旁的梁熙已经站起来，用自己手旁的餐巾擦拭言将弄湿的手背，又招呼来服务生处理。
“没事，你吃吧，我自己擦好了。”
言将说完，放下手里的东西靠回椅子里。
他看了看身旁的梁熙，梁熙抿嘴对他轻轻一笑。
梁熙是言广丰生前故交的女儿，在言广丰去世后，梁熙的父亲曾经帮助过言将。
三年前在言母的强硬要求下，他们订了婚。
梁熙很漂亮，并且很早就知道自己会成为某个富人的妻子，她有与之相匹配的的情趣、消费习惯，当然也懂得和有钱人相处的所有规矩。
她对接受昂贵礼物和周围人服务的时候绝不会露出一丝惊慌，也知道人前人后对未来丈夫表示出百分之百的恭顺和无微不至的关怀。
当然，还有对不该过问之事的视而不见。她知道言将和某个男人有关系，但那毕竟是个男人，不能结婚，不能生育，如果言将高兴，她乐于视而不见。
梁熙受到的教养既现实又合理，就像她对言将的感情。
“魏勇说今天早上是高层培训？”同一张餐桌上的言乐在这个小混乱过后问言将。
“嗯。”
言乐喝了一口茶问
“你请的什么人做培训？”
“咨询公司推荐的，我让他们找资历和经验都能镇得住的人。这几天有点忙，我也还没见过。”
言乐听完喝了一口茶说
“可惜我去不了，今天我配妈约了医生做复查，魏勇帮我听吧。”
言将对她点头
“我也去不了，今天市里给几家公司颁优秀民营企业奖，我得去拿。”
梁熙听完捂嘴惊讶的表情“哇，好棒。”
言乐拍拍他背
“真行啊，小将，优秀民营企业奖都让你搞到了，正好今晚你年会发言前公布这件事。”
言将埋头笑笑。
如果老天真的准备奖励一下他这八年的辛苦，他希望能选择除了名和利之外的别的东西。
比如让他顺利的找到李蔼，见见他。
他昨晚在别墅待了一晚上，今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让江小路给他准备赴美签证的资料。他打算联系美国的生意伙伴让他帮忙打听李蔼的住处。
八年前他答应李蔼要把这个公司做好，这八年来每次遇到公司危机，他第一个想起的一定是李蔼，如果真的失败了，他该如何向李蔼交代，又还有什么资本再追求李蔼。每次想到这些，他总是一身的冷汗。
当然，在情况好起来的时候言将会在脑海里算算，如果李蔼接受了他的股权，现在这些股权现在该带给李蔼多少身价。
这笔数目正变得越来越大。如果李蔼现在知道这个数字，会不会多少有点后悔当年的离开？
这些疑问，都只有亲眼见到李蔼才会知道。
忽然，言将的心里又是一阵心悸，他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小将？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祝贺的气氛颓然消失在言将的沉默之中。
言将看着他们紧张，笑笑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事。”
63.
言将站在会场里环视着，这是年会的最后一个项目，年终总结，管理层的致辞，还有员工宴。
他们租下这家酒店作场地。此刻，酒店的服务生正在忙着准备会场，给每一张圆桌铺好桌布，摆好餐盘。
公司活动组的员工正在把印上了八周年庆LOGO的一双粉红色桃心气球插在每张餐桌的正中央。
身后的主席台上，走过几个员工，他们搭起梯子，正往会场的中央挂一块红色的横幅。
‘八年有你陪伴，未来携手前行——迪高公司八周年庆。
言将转身抬头看见那块横幅，心里忽然隐隐发疼。
江小路走到言将的身旁问：“第一次周年庆，我们干得还不错吧，老板。”
“还可以。”
在江小路心中，自己老板说的‘还可以’等同于最高评价，她为此心花朵朵儿的开放，她学着自己老板的架势，挺胸抬头俯视全场，生出一些指点江山的气魄。
她酝酿了一下：
“老板，这八年大家跟着您克服千难万苦，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九死一生，额……”
言将皱起眉头看她一眼
江小路顿时提了一口气，喊出结尾
“披荆斩棘，功勋卓着！身为迪高的员工，我感到很骄傲。”说完赶紧喘够两口气。
“我没让你表决心，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江小路开始傻笑
“周年庆不是都应该这样吗？老板，说真的，我们应该年年办周年庆。”
言将觉得每年办年会就好，周年庆办这么多真的没意思。
八年来这是言将第一次同意办周年庆，办公司就像浪里行舟，说不定哪天一个大浪来，他笑都笑不出来，还庆什么。
“老板，流程要不要看看？魏总主持会议，有您一个发言。”
言将接过会议流程，翻了翻问
“白天的培训怎么样？”
江小路忽然倒吸一口气
“太棒了！老板，那个教授培训好有趣，而且人也好英俊，我们都好想再听一天，不过听说请他挺贵的……老板，我们明年还能请他来做培训吗？”
言将对这不靠谱的评价懒得表态，于是打断她问道
“我让咨询公司今天做个合作预热的发言，他们找谁来？”
“也是那个教授，原本是他们罗总监来的，但咨询公司也是今天年会来不了，所以委托李教授代咨询公司发言。”
言将忽然转头问她
“李教授？名字呢”
“李蔼”
“哪个蔼？”
“草头下面一个言字旁一个……那个字有点难说。”江小路干脆把刚才的讲义递给他看，上面赫然写着李蔼的名字。
是李蔼！？——
“他现在人在哪？”
“刚刚到这里，在二楼6207休息，怎么了老板？”
流程单从他的手里悄然滑落，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跳下主席台，放开腿往会场外跑去。
布置会场的员工齐齐的撒开手里的事，惊讶的看着一向稳重的总裁，像一个冲动的少年一样奔跑着冲出了会场的大门。
64.
“老师，东西收拾好了，发完言时间刚好去机场。”
李蔼坐在窗边的小茶几上，看着咨询公司写好的发言稿。
点点头对吴朗说
“谢谢，你休息一会。”
吴朗望着李蔼灿烂一笑，挠挠头说
“那我出去抽根烟。帮你把空调开大点吗？”
“不用，谢谢。”
吴朗是李霭回国任教后的第一批研究生。今年刚刚研一。这次，他自告奋勇要来帮李蔼准备资料，兼帮他做培训的助理。
在自己学生离开房间后，李蔼站起来，把空调关掉，推开了面前的落地窗。
窗外寒冬的冷空气一灌而入，他在空调房里闷了一整天的脑子清爽很多。
这次咨询公司的培训委托太仓促，事前李蔼还没有结束学院的课程，连这家公司的情况都还没有详细看过。李蔼不愿意接这样的委托，但委托的这家咨询公司是叶长安在国内的合作伙伴。虽然他已经离开了叶长安的公司，但他欠叶长安太多，权衡之下决定答应，硬挤了几天的时间赶过来。
站了一会，李蔼回身从椅子上拿过黑色的羽绒服套在西装外面，继续坐下来拿起要发言的稿件，把内容记在脑子里。
门口铺着地毯的走廊上好像传来一点脚步声，然后门轻轻的被推开。
李蔼没有抬头，他想是吴朗抽烟回来
那个脚步在门口停住，但没有关门
“我记得你发言从来不用稿子。”
这个低沉的嗓音，被时间变得更厚重，但音色却依然和过去一样。
李蔼猛然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言将。
李蔼呆住了。
人在看见自己期望已久，却全然出乎意料出现的人时，其实根本没有脑力去想该说什么。
就像临时退行回不会说话的年代。
一下子什么都忘了，真的只剩下脑内的一片空白。
“言将？”
“你没忘记我，真好。”
“今天是——”
“是我公司的周年庆，你看着她成立的，还记得吗。”
言将很快回答他
李蔼想站起来，不知道怎么搞的踉跄了一下，往后碰翻了椅子。
言将伸手拉住那张椅子，然后扶住他的胳膊问。
“你很吃惊？”
他们的脸隔得越来越近，李蔼呆呆的看着言将的脸和深邃的眼睛，他像被催眠的动物，已经不会反抗。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喊了一声
“老师，迪高的这位总监说想见见你。”
吴朗看见言将楞住了，他不认识言将，但他看见了言将抓着李蔼胳膊的手，还有自己老师脸上少有的表情。
他迅速走到李蔼身旁问：
“没事吧，老师。”
言将看出那个年轻的学生忽然迸发的一点敌意，慢慢放开了手里的李蔼。
李蔼也后退一步，对吴朗说：
“没事。”
吴朗身后的人是言乐，
言乐刚刚到会场，听见李蔼的名字一刻都没有停的赶了过来。
她没有想到去海南一趟，会出这么大一个篓子。
一时，四个人，就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中沉默的站着。
“小将，周年庆要开始了，让李老师先去会场入座吧，他讲了一下午肯定很饿。你也该过去了，梁熙还在等你。”
言乐走到言将身旁，拉住言将。
她真害怕言将就这么控制不住的冲过去了。
言乐知道，言将始终没有忘记李蔼，他虽然再也没有给言乐提起过这个名字，但李蔼不是被忘记了，而是言将不给任何人资格去谈论。在他心里李蔼似乎不可取代。
“咦？二位言总都在这里啊？我是来请李教授的。既然都在我们就先入场吧？”
会务组的负责人走进房间的横插一杠，打破四个人的沉默。
侧光之下，李蔼看见言将笑了，他给他让开了路，并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请吧，老师先走。”
李蔼擦过言将的身侧，和会务组的离开房间。
言将最后离开，言乐一直陪他站着，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敢说。
那年言将没有问是谁把护照还给李蔼的，但他一定早已经猜到是她。
65.
失而复得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有些人回头为当年事，难堪羞愧，用世俗道理建立起当前的优越感，说——看，当年我多么幼稚。
但总有一部分人从不怀疑自己的决定，相信自己爱着唯一对的人。
言将不太记得其他的细节，他只记得自己推开房间门那一刻的感觉。
窗边背光的瘦长身影和多年前一样，安静的坐着，就连坐姿习惯都没有变化，他总是喜欢把右脚舒展的放在前方，写字的时候用左手手腕轻轻摁住纸面。
李蔼还是那么好看，漂亮得让他心疼。
他不知道该上去给他说点什么，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脱口而出的居然是一句很多年前自己心里疑惑——老师，你发言总是不用稿子。
李蔼抬头的那一刻，言将忽然像孩子一样多了一肚子的委屈。
冷静的时候他都知道李蔼的离开是自己的错，真正见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攒了一肚子的委屈。
为什么离开了这么久，为什么回来了也不告诉他。
今天一整天心悸了这么多次他总算知道怎么回事了，人总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预感。
之后进来那么多人，言将其实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耳里有种灌进水后的嚣音。
他只是盯着李蔼。
离开房间的时候，言将走在李蔼的后面，走在前面李蔼或许会凭空消失掉。
他跟着他，直到看着他安稳的坐在离自己只有一桌之隔个圆桌上后，才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
他一直听不进台上的人在说什么，他本该是今天最有状态的人，却完全进入不了状态。
直到轮到李蔼发言。
李蔼平静的走上发言台，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原本白皙的脸被这身严肃的衣服衬出一种让人不易让人亲近的英俊。
台下他的几个女员工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哇，这个人好漂亮。
李蔼调整麦克风的角度，然后拿出讲稿，开始发言。
今天李蔼没有能脱稿，频繁的低头看讲稿，好像有什么影响得他连一个三十个字的句子都都不能一口气讲下来。
言将抬头看着台上的李蔼，无数回忆中的场景像洪流一样灌进他的脑海。
他们曾经在课堂上如此对望，他们曾在那一间小小房间里安静的拥抱。
他索取李蔼的爱，而李蔼总是试图将他推回正轨。
在父亲死后，李蔼紧紧抱着他拍他的背，对他说“是很难过，但总会过去的，只是时间问题。”
这么多年来，他一路打拼，没有人知道给了他最初力量的那个人是谁。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光辉的一面，却看不到他被痛苦折磨到麻木的心。
言将神色平静，却听见意识内的隐隐哭声。汹涌的感情在内心咆哮，他动弹不得，他麻木了多年那一部分正在一点点复苏，随之复苏的还有深深爱着李蔼却最终失去的痛苦。
“融资是一把双刃剑，大家会为此受益，但也会为之付出更多辛劳。必然面对的是要对更多人有所交代，所以从制度到理念都做出削足适履的改革，是不得不迈出的一步。”
李蔼的声音比多年前更多了一些时间赋予的磁性，他的动作和言将记忆里一样的从容。
言乐坐在言将对面，她的目光在李蔼和言将之间来回摆动。她在言将脸上寻找着蛛丝马迹。
但言将只是那样安静的看着台上，安静得让她有点害怕。李蔼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她不得不承认，但言乐却害怕李蔼的出现再次让言将陷入感情失控的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