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看到景昭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奇怪,仔细看时又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景昭伸出指尖轻触他的脸。
“痛痛痛!你轻点!”
“果然很疼啊。”景昭拿开司徒澈捂着脸的手,往上面吹了吹气,“都肿了,刚才还以为是洗完澡才会这样。”
司徒澈连忙摆手:“不不,那里没事……”
只要别再碰就好了,被人扇个耳光说出去多不光彩啊。
景昭攥住他的手腕,司徒澈挣扎了一下居然没甩开他,只能没辙地任由景昭按着自己的手。
沾了些药膏,景昭低头认真地涂在他的脸上,状似无意地问:“谁打的?”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司徒澈撇了撇嘴。
“是大伯吧。”
司徒澈无奈地看向面容平静的景昭,“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景昭似乎没有兴致跟他开玩笑,连笑容也没给他一个。
还是想看软乎乎的小景昭啊……司徒澈垂泪。
“清让是大伯接走的,能打大哥的只有他了吧。”景昭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生气了……?
不,比起这个,他已经知道了司徒嘉树接走了清让,那么说……
他知道了司徒羡之的选择了,以及,自己是被抛弃了这个事实。
“你……会羡慕小清让吗?”他揉了揉景昭的头发,想起了之前景昭曾说的“如果我是清让就好了”。
“嗯。”景昭解开司徒澈的衣袍,“如果我是清让就好了,至少这一巴掌我不会让大哥挨。”
司徒澈忙安慰道:“那啥,真没事,跟蚊子咬似的,一点都不疼……”
景昭戳了他的左脸一下,疼得满床打滚,结果扯到腹部的伤口,又是一阵发抽。
“你总是这样缺心眼,再这么下去的话……”景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看不清他的表情,“连我也要讨厌我自己了。”
“哎?”
景昭没再说话。
房里熏的香很好闻,司徒澈看着正给他处理伤口的景昭,眼睛一眯一眯的,还是闭了起来。
司徒景昭正给腰部的伤口裹上伤带,肩上忽然一重,他僵硬地扭过头,发现司徒澈正靠着睡得香。
“大哥?”他不敢随便推司徒澈,只轻轻抵住对方的胸膛。
入睡的少年衣衫半开,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墨黑的青丝发尾湿润。闭上眼睛后,受伤的虚弱代替了平日隐藏在深处的凛厉。
司徒景昭一动,他的胳膊就缠了上来,勾住了景昭的脖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景昭还想挣扎,就听见他低低地嘟哝了一句。
“睚眦……”
景昭抬起的手一僵,而后,缓缓地落在司徒澈的发顶上,眸色转深,轻声说:“我在。”
在景昭的怀里磨蹭了一阵,司徒澈紧皱的眉松开了,在睡梦中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你还挺会安慰他的。”
景昭听见声音,回过头,社正站在门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似乎一点都不吃惊啊。”
“……大哥有时会叫他的名字……睡觉的时候。”
“原来如此。”社笑眯眯地走到他身边,“善意地提醒你一句,神君看你时目光不太对的时候,是把你当作睚眦殿下的替身……当然,我也对司徒清让说了。毕竟神君认为他是睚眦殿下的转世。”
景昭一愣,“转世?”
“嗯,他心心念念的睚眦殿下,在你、司徒清让、秦遇和沈咎四个人之中。”
“我明白了,谢谢社哥哥。”景昭笑起来,露出可爱的虎牙,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哎,看我都忘了。”社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刚才他们两个已经引来官府的人了,扶桑和我收拾好包袱了,走吧。别吵醒神君,我来抱他……”
“我来吧。”
在社背后出现的司徒清让朝社说话,眼睛却盯着圈着景昭的司徒澈。
景昭连忙摆手,可怜巴巴地说:“清让,你要抱我让你抱,别看着我嘛!”
“谁……谁看你了。”清让被他哽了一下,将司徒澈环在景昭脖子的手掰开,费力地将他抱起来。
“可是清让你就是在看我嘛,还结巴了。”景昭弱弱地说,还往司徒澈身上挨近了些,“清让该不会是喜欢我吧,我……”
“你闭嘴!”
景昭看着脸色铁青的清让,敷衍地说:“哦,我只是开玩笑啦。”
清让一口气没上来。
上了马车后,将睡得昏昏沉沉的司徒澈放下,清让喘着气瞥着笑吟吟的青年,敌意尽显,“你给哥哥下了什么药,否则他是不会睡得这么沉的。”
“是扶桑在炉里加了安神的香。”扶桑拢了拢袍子,坦然地望着眼神不善的清让,“殿下这段日子几乎没睡过,伤很难好。”
“没有睡?”
火红色的眼眸往景昭看去,“自从司徒家灭门后,司徒景昭每夜做恶梦,殿下不敢睡,彻夜地守着他。”
景昭错愕,大大的眼睛中透着难以相信的神色。
“司、徒、景、昭!”
见清让脸色不虞地盯着自己,景昭连忙往社背后躲,都快哭出来了:“清让,你听我解释啊!”
“谁允许你跟哥哥睡的!”清让逮住景昭,捏住他的脸,恶狠狠地说:“居然又哥哥受伤,嗯?”
“呜呜,清让别捏,窝挫了……”景昭口齿不清地求饶,“窝债也不港啦……”
“好,我听你解释。”清让松手。
“你真的要听?”景昭讨好地看着他,转而吐舌,“那我就不说啦。”
清让气得发飙,“我掐死你啊!”
把他的脸捏得红扑扑的才肯放手,看着不停揉脸的景昭,司徒清让肃容道:“喂,哥哥是我的。”
“知——道——啦——清让你这个啰嗦鬼。”景昭朝他翻了个白眼,想到了什么,朝清让眨了眨眼,“清让,我听扶桑姐姐说了……大哥身上的沉香味,从哪里来的。”
“是谁?”
清让看着不停朝自己招手的景昭,臭着脸挨过去听。
“是四皇子沈咎哦。”
景昭别有深意地看着清让。
于是在这一秒钟,司徒家两兄弟的同盟再次缔结成坚不可摧的城墙。
第四十九章:影帝景昭
司徒澈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边境了。
“怎么不动了?”
他懒懒地爬起来,意外地见清让和景昭好好地坐在一起,便揉了揉两人的脑袋,“怎么啦,忽然变得这么乖,还以为你们会打架呢。”
清让刚想开口,景昭就说:“清让说喜欢我,不会欺负我的!”
“谁喜欢……”
清让还没说完,司徒澈就笑着拍他的头,“小清让真乖。”
司徒清让满肚子否认的话全部吞了下去,盯着司徒澈,耳朵发红。
“殿下,通过城门时,守卫要检查。”扶桑爬上马车,把袖中的一张纸递给他,“目标应该就是你们三个,对十五岁到十九岁的男子排查特别严格,上面还有你们的画像。”
司徒澈拿着纸,眉头皱的紧紧的,扶桑以为他在烦恼,便说:“别担心,扶桑……会化妆。”
沉默了许久,一言不发的司徒澈让每个人都胆战心惊的,好半晌,他的目光才从画像上移开,结果他说:“把我也画得太丑了吧?”
扶桑:“……”
社:“……”
清让:“……”
景昭:“……”
由于城门安设了术士,所以所有的法术都不可以施行。这个认知让司徒澈大受打击。
“虽说皇帝昏庸,把江山拱手让与魔族还是做不到啊。”社靠在马车上,看着远处灰色衣袍的术士,“国师只顾着公主,被皇帝利用了也不知道。”
“利用?”司徒澈扭过头看着雪衣青年。
“术士是由国师培养的,却是由皇帝调配的。”血色的眼眸转深,“人族真是不容小觑。”
司徒澈还想说话,扶桑一把将马车外闲聊的两个人拽了进来,拿着胭脂的手直往司徒澈的脸戳,“说什么悄悄话!轮到你了!”
“好凶。”社抱着胳膊笑道。
扶桑叉腰,“小心扶桑生气哦,你这只四季发情的动物!”
“说起来……”社皱眉看向司徒澈,“神君,这几日我会暂时离开一阵,可以吗?到了司幽国我会去找你们。”
司徒澈不明所以,“哎,可以啊。不过你去干嘛。”
社红着脸,“虽是仙人,我还是有发情期的。”
发……情……期……
扶桑将司徒澈拉近坐下,按着他的脸,开始不知在干什么,一边说道,“社是兔子嘛,四季发情也不奇怪。”
“怪不得,在家的时候总会消失……”
扶桑给了个“你才知道”的眼神。
“龙,有发情期吗?”司徒景昭绵软的话一出,司徒清让的目光带了钩子似的扎在他身上。
“没有。”他汗颜地摇头,虽然背对着清让和景昭,还是能感受到那灼人的视线。“据说龙族崇尚灵魂契合,也就是契约伴侣。不过自从龙族登顶成神,没有谁敢这么做。从我这一代开始,没有新生命诞生。”
“神真累啊。”社轻声说。
司徒澈耸耸肩,“所以说嘛,成神有什么好呢。”
扶桑停下动作,“灵魂契合啊……”
“似乎是什么仪式吧,通过血液交融,分享彼此的灵魂,共享生命。”司徒澈想了想,“就算是修行法术不同,相互都可以使用的。比如说我属火,睚眦属水,我能用法术疗伤……等等,我一直都是用法术给他疗伤的啊?睚眦没事吧,水火在体内冲撞可不是闹着玩的……”
扶桑似是想到什么,没说话。
“司徒清让……”社扭过头,忽然大笑:“扶桑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还有司徒景昭,好可爱的女孩子!”
“闭嘴!”化装成老头的清让脸都黑了。
“小扶桑,你做了什么?”背对着他们的司徒澈看不见,只能问扶桑,后者正将一支白玉螭龙发簪别入盘起的长发。
“扶桑稍微有些佩服殿下了,居然能跟那两只家伙待这么久。”扶桑让他闭上眼睛,替他傅粉,又拿出笔描画出拂烟眉,用指腹在脸颊涂上胭脂,浅绛色点唇。
司徒澈偷睁开眼,看得心惊肉跳的。
“重点不是十五到十九岁的男子嘛,扶桑将司徒清让弄成老头,司徒景昭矮就直接涂成了女孩子了,结果一个臭着脸,一个要哭的样子……扶桑不开心。”
被你弄成那样能不发作吗……司徒澈望着扶桑,不敢乱说话,生怕惨遭毒手。
“社,刚才让你买的衣服呢?”扶桑向社伸出手。
社将包裹递给扶桑。
“你们把脸转过去!”
司徒澈已经能想象他们同情的混账眼神。
扶桑把包裹塞在他手里,看了他几眼,满意地吧唧一下嘴,“换上,司徒景昭、司徒清让你们也将准备好的衣服换上。”
司徒澈将包裹里的新衣裳拿出来,沉默地看着手上桃红色的袍子,忍着没骂人。
“司徒清让,笑一笑啊,活像别人欠了你几万两似的。”社调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别看我!”
“好凶,小心神君讨厌你哦?”
清让有些气短,“你……你少多事!”
景昭甜甜地笑,“清让真好懂。”
“景昭你闭嘴啦!”
听着声音那天都快打起来了,司徒澈拢了拢袍子,转过身看着打成一团的两兄弟,无奈地说:“小景昭,好歹你也穿着裙子,消停点吧。”
“大哥你不要笑……”景昭叹息着,循着声源望去,目光落在司徒澈的身上时噤了声。
拢着粉色外袍的少女,微蹙着眉,芙面带笑。垂落耳边的一绺青丝正随着动作而晃动着,艳丽的桃花眼透着无可奈何,樱色的唇微张,正待人采撷。
“大……哥……?”景昭有些哑。
“这不废话啊?”
司徒澈翻了个白眼,再看清让,后者满脸通红。
“干嘛?”
司徒澈挨近了些,摸上他的额头,“发烧了……之前在巷子抱着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烫。”
“太近了……”清让闪避着他的目光,他再靠近了些,清让鼻血刷地一下流下来了。
“哎,天气太热了吧。”
司徒澈把扶桑的手帕拿出来,正要替他止血,景昭接了过去,微笑道:“让我来吧,不然清让又要流鼻血了。”
“司徒景昭,你别说话……”
扶桑掀起车帘,打量着他,“和扶桑想象中一样,女装的殿下果然胜于九天玄女,举世无双。”
“怪不得瑶荷神女也入不了神君的眼。”社附和道。
“你们这么夸我,我也不会开心的……”司徒澈瞥着一唱一和的两兽,“按照那样说,我倒觉得睚眦比看她们好看。”
“殿下本来就喜欢那类型啊。”沉默了一阵,扶桑笑着说,似是无意地瞥着清让,“不爱说话,一心一意地护着你,在外持剑大杀四方,对你柔情似水纵容有加,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好得一点让你负担也没有。”
“……小扶桑你很不友好哦。”司徒澈走过去给了扶桑一个暴栗。
扶桑捂着脑袋,闷闷不乐。
社跟马夫说了声,马车便开始往前走。一晃动,景昭脸又开始白了,司徒澈看了赶紧将他捞过来,让他靠着自己睡觉。
清让目光灼灼地盯着景昭。
“清让果然是喜欢我呀,总是看我。”景昭软软地笑,可爱得司徒澈都仿佛看到他身边开满了桃花似的。
清让急得跳脚:“司徒景昭!不许胡说!”
真友爱啊……司徒澈欣慰地看着他们,清让接收到那感慨的眼神,挣扎了一会,窝在马车的角落种蘑菇去了。
“大哥真好看,我猜大哥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欢。”景昭挽着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道,“大哥成亲了会离开我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