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的情况非常棘手,你也看到了,她现在瘦得只剩下一幅骨头,胎儿也不稳定。其实,我都不敢确定,她能否熬过剩下的几个月,风险太大了。”
“不是妊娠反应激烈导致消瘦?”
“怎么可能!之前我说过,想要这个孩子,就是拿生命在赌!真想不明白,小姐为何执意要这个孩子呢?”鬼医叹气,严肃地对旗轩说:“我有个请求,请务必答应……”
鬼医离开顶楼时,停顿少许,低声说:“对不起,以这种方式留下你。倘若你就这样毅然离开,到时可能会一尸两命,结果不是谁能承担的。”
紫凌出神地望着平时旗轩常坐的位置,此时空无一人,她侧头看了一下旁边、后面、对面,以后都会这样空荡荡?无论何时都看不到旗轩的身影,听不到他的声音?又要开始等待?一个月……究竟有多久?
“紫凌。”旗轩再三叫唤,略显着急,“你没事吧?”
“啊?哦,没事。”
人啊,总是渴望得不到的东西。一旦抓住了,就再也舍不得放开。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而不得不放手时,就会想,当初是否不该贪图短暂的快乐?
紫凌敲门,北堂槿开门发现是小姐,连忙扶着她进去。紫凌翻开随手带来的首饰周刊,说:“我想送件礼物给旗轩,觉得这款戒指非常适合他,你帮我看一下,还有这几款……”
翻阅的动作骤然停住,低下头,瑟瑟发抖,眼泪滴滴滑落,溅湿了页面。
“我后悔了……后悔什么都没想清楚就答应让他离开……我不敢想像没有他的生活……无法想像一个月的等待是什么概念……”
那天晚上,紫凌哭了很久,北堂槿什么也没说,尽职地扮演倾听者。
“今天我们到花园走走吧。”旗轩提议,主动牵起紫凌的手,开始每天必需的散步。与往日不同,不再是一前一后,齐肩并进,交握的手一直都没松开。
“紫凌,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旗轩侧头,正颜。
“什么梦?”
“一开始很模糊,时瑞和沈悠好像在争吵,突然蹦出你的身影。”旗轩停下脚步,“你哭了,哭着说很后悔,什么都没想清楚就轻易做出决定。你在后悔什么?”
紫凌惊鄂,这个人一开始就看出自己的伪装、逞强!可以开口要他留下吗?说了就会留下来吗?
“梦总是相反的,我并没有后悔。”紫凌强颜欢笑,瞬间被旗轩轻轻地拥进怀里,双手抓紧他的衣角,强忍着泪水。
如果终究要离开,就不要那么温柔,否则我会眷恋这份柔情,不舍得放开你。
旗轩端着甜品走进紫凌的房间,不见人影,正纳闷,突然听到如溺水般的喘息声,扔下托盘,冲到浴室。紫凌一手掐紧喉咙,一手抚住肚子,痛苦地蜷缩在门口。
“哈……哈……”
旗轩跪坐在旁边,试图让她安稳下来,“紫凌,放松,不要动。”
掐紧喉咙的手握住旗轩,“救……救我……”
北堂槿听到动静,冲进来翻箱倒柜,找出一个急救纸袋,覆盖到紫凌嘴上,让她快速吸入二氧化碳。
“这种纸袋不行,没有塑料袋吗?”
“纸袋比较好。”
“胡说八道!”
“以往都是这样做的,不要紧,过一会儿就会舒缓。”
旗轩将人抱在怀里,大喊:“以往怎样做,这些我都不知道!”
“等一下再跟你解释,总之,我们先让她仰躺下来,方便呼吸。”北堂槿着急地说。
握住的手冰冷无力,戒指刺得手心阵阵疼痛。我应该怎么办才好?难道我就没办法做些什么?旗轩焦虑。
“旗轩,你将袋子握得这么紧,空气进不去,还是让我来吧。”北堂槿乞求。
爱情电影中,主角所做的那些事情,虽然可能全部都是捏造出来的,但是,人的悲伤却是纸袋无法拯救的。
扔掉纸袋,旗轩深吸一口气,扶着紫凌躺平,堵住她的嘴,将二氧化碳过渡到她口中,一次又一次。
紫凌,虽然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你心中的他,但是,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一起守护你。只要是为了你,牺牲所有的一切都在所不惜。所以,请你好好地保重自己。
32.命运改变(二)
紫凌清醒过来,虚弱得如同一只败坏的风筝,摇摇欲坠。她认真地看着旗轩,说:“旗轩,我……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槿在就行了。”对上一脸疲惫的旗轩,心隐隐抽痛。
“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嗯,别担心,我没事了。”紫凌保证。
旗轩走出房间之后,紫凌换上严肃的表情,问:“鬼医还没回来?”
“这一两天就会回来了。”北堂槿回答。
“我的身体很糟糕?”
“不是。”
“呵呵,自己的身体,还是有点感觉的。槿,顾虑到宝宝,下次再病发时,以小孩为主,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北堂槿欲反驳,被紫凌犀利威严的眼神震住,只好点头答应。
“孩子姓旗,他的父亲只是旗轩。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这一点绝不能改变,你知道吗?”
北堂槿再三保证。
旗轩没有回到房间,而是来到顶楼,迎着晚风,思考片刻,拿出电话,飞快地按下号码。
会议室,不苟言笑的沈悠面无表情的听着报告,电话铃声响起那一刻,众人轻吐一口气,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
“你好,我是沈悠。”
“是我。”
毫无表情的冰容开始瓦解,先是不确信,接着是惊喜,温柔慢慢浮现。众人震惊地看着自家老板,屏息偷听。
“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对我来说,究竟是什么?我们之间的感情又是什么?爱吗?假如爱是这么痛苦,充满欺骗、伤害与背叛,那我宁可不要。”
“沈悠,只是单纯地喜欢一个人,只因为他是男性,为什么就那么辛苦呢?好像从遇到你开始,我的人生就被扰乱了,变得一蹋糊涂,面目全非。如果没遇到你,那该多好。”
沈悠眼睛一阵酸涩,仍然贴紧耳朵聆听。
“我恨你!老是随意说话,扰乱我的心。抓住我的心之后,随意抛弃,利用别人伤害我,一次又一次。为什么我要一次次承受本该属于你的伤害?”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利用一个无辜的女人!我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
沈悠依依不舍地合上电话。
“啪——”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时瑞冲进来,焦急地问:“是旗轩吗?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沈悠看着电话,低声回答。
叶泽紧随而入,难过地说:“查不到,什么信息都没有。”
沈悠的特助也说,和五年前一样,除了时家,还有一股势力在暗中阻挠。它很神秘,利用一切渠道,都无法获取任何相关资料。
沈悠对上时瑞的双眼,艰难地开口:“他说恨我。”
每个人都感到震惊,不知如何安慰他。
可是,不是常有人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重。
旗轩彻夜难眠,坐在大厅,等待鬼医。
鬼医日夜兼程,匆忙赶回来。一进大门,被被正中央的旗轩吓倒。
“还没睡吗?”
“睡不着。总觉得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哪一方面?”
“紫凌的病情,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呼吸系统疾病而已。”
“我看到她流过几次鼻血,突发性出血,别把我当成白痴!”
“出血?”
“嗯,好几次了。她偷偷躲在一旁处理,对着染红的手绢发愣,一脸忧伤。”
鬼医犹豫再三,痛下决定,但是,某些事情他还需要确定。
“告诉你实情,你能做什么?”
“我自有打算。”
“旗轩,之前我要你留下,不是单纯地留在这个地方,而是守护小姐,给她力量,她的生活并不比你好过。她爱你,从遇到你那一刻开始,甚至连北堂家族都是为了你,她才承担起来。你呢?宁可爱上一个男人,也不愿爱她。我知道感情不能勉强,但是……”
“我喜欢她,虽然不是爱,但她在我心里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地位并不低于沈悠。她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试着将这份感情说给小姐听,她会很高兴的。”鬼医提议。得到保证,他据实回答:“她并不是只有呼吸系统疾病。”
“这病严重的话,会呼吸衰竭而死。”旗轩插口。
“是啊,这也是一枚定时炸弹。”
“另一枚呢?”
“白血病。”鬼医走到窗口,对着幽深的夜色叹气,朦胧的光线模糊了他的表情,让人无法分辨。
“小姐曾经被绑架过。他们拿她当实验体,强制注射RNA肿瘤病毒以及亚硝胺等物质。病毒潜伏期长,我们最初没发现。一开始是贫血,然后是呼吸道感染,接着白细胞发生异变,迅速增长,诱发成白血病。”
“我们一直在用药物控制病情,可是,她怀孕之后,很多药物被禁用,病毒趁机猖狂起来,成倍增加,变本加厉地侵害她的身体。”
“唉,对着瘦骨嶙峋的小姐,我们却束手无策。你能想像病情恶化的后果吗?她为什么不肯放弃孩子,尽早治疗呢?要不,你告诉我,我们该拿她怎么办?”
旗轩沉默不语,他也不知道,紫凌为什么执意要这个孩子?
33.最终决定
“紫凌,我们结婚吧。”旗轩郑重地说。
北堂槿瞠目结舌,鬼医不以为忤,福伯虽然一脸震惊,仍然恭敬地守在一旁。
只有紫凌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句:“好。”不惊讶,不激动,似乎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理所当然。其他人不敢置信,婚姻岂是儿戏,怎能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草率地决定?
“婚礼方面就由你作主吧。”旗轩说完,扬长而去。
不必在喜欢或讨厌之间迷惘,不必在想要与不想要之间决择,更不想每次回忆都是彼此伤害的事情。想要勇敢面对,否则悲伤只会永远停留在那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只有守护她们母子,竭尽所能。
北堂槿斟酌言语,问:“小姐,他……”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紫凌虽然不清楚旗轩为何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仍然欣然接受,至少现在,自己占据了他心中的首位。
“紫凌,工作上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好好休息,调理好身体。就算是为了我们,请你好好地生活下去,好吗?”旗轩推着紫凌,轮椅在坚硬的水泥地面滑出刺耳的“吱吱”声,掩盖了那句话。
紫凌注视着远处的枫林,无比认真地说:“好。”
翌日,紫凌叫北堂槿召集家族几个重要的领导高层,正式介绍旗轩入主北堂。几个人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突然空降而来的男人。黑色西装反衬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斜飞的剑眉英挺,细长的黑眸锐利,五官轮廓棱角分明,抿着削薄的唇,身材颀长瘦弱,俊美而帅气。
旗轩坦然自若地站在紫凌身侧,任由他们怀疑的眼神扫来荡去,偶尔显露阴暗凌厉的目光,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主人。
旗轩仅用一个星期就对北堂家族有了全面的了解,处理公事睿智果断,雷厉风行。他感觉敏锐,出手迅速,短短几天就促成几项大生意。那些高层看到丰硕的利益滚滚进帐,也就欣然接受这位新任领导。
北堂,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家族,商业版图分布世界各地,涉及政治、军事与文化,一些大国的政府高官都是他们家族的成员。旗下产业有餐饮,旅游,电子科技,珠宝,各类制造业,影视,航运等等,各行各业都有它的势力,甚至是独占鳌头。
如此庞大的事业,必然需要雄厚的资金来维持,金钱来源于何处?北堂并非只有光明的一面。举凡历史悠久的大家族,都少不了黑暗的一面。它的触角早在创建初期,就蔓延到黑暗的深渊,连一个小小的角落都不曾放过。
经营军火买卖,进行情报交易,接受暗杀与保全任务,垄断毐品交易市场,成为黑暗教主。尤其是暗杀与情报,从未出错。这也是为什么沈悠他们接到电话,却无法查找来源。
这般赫赫有名的家族为何没被媒体大肆报导而家户喻晓?这得归功于它名下的律师事务所。每一个从北堂家走出去的人,都被改名换姓,以另外一种身份融入社会,历经一番磨难,成就事业。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些试图反叛的偻蚁之辈,勾结外面的乌合之众,拉帮结派,蠢蠢欲动。说来也奇怪,这势力虽小,却像烧不尽的野草,春风吹又生。一次次被打压,又一次次茁壮成长。他们忍辱负重,等待最佳机会,揭竿而起。
旗轩代替紫凌出席某个重要的家族聚会,大家就眼前的经济发展趋势发表各自的看法,侃侃而谈。几杯酒落肚,旗轩顿感不妙,阴狠的目光扫过倒酒的侍者,吓得他冷汗淋淋,浑身僵硬,全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旗轩递个眼神给北堂槿,两人不动声色,向聚会主人打过招呼,快速离开。
北堂槿一路狂飙,瞬间回到家。他打开车门,欲扶旗轩下车,被喝住:“别碰我!”
只见旗轩面色涨红,粗喘大气,似乎难捺身体的燥热,外套敞开,衬衫的衣扣被解开几粒,无力地靠在椅背。北堂槿看到他这样,霎时明白他被下药了。
“该死的浑蛋!”
旗轩挣扎着下车,慢慢地走回房间。摇摇晃晃,极其危险,却固执地拒绝他人的搀扶。关紧房门,滑落到地上,咬紧牙关,抑制喘息溢出口。
紫凌匆忙赶来,问:“怎么回事?”
“我们受邀参加何七爷的聚会,旗轩被下药了。”
“何七爷?仗着几朝元老的身份而胆大妄为的老东西?”
“嗯。会厅里面没有陌生的脸孔,也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下药。如此高深的手段,是内部的人员所为。”
“他们想叛变?”
“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
“下了什么药?严重吗?”
北堂槿没来得及回答,屋内就传出旗轩痛苦的呻吟与家具落地“砰——砰——”的声音。
“旗轩?”紫凌呼喊,欲破门而入。
“不准进来!”
“可是……要叫鬼医过来吗?”
“不需要,别担心,只是一些迷幻药而已。”还混了不少催情成分罢了,呵呵,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槿,将人带回来,我要亲自审问。”寒着一张脸,紫凌冷然吩咐。
“等一下”,旗轩的叫唤阻止了北堂槿的动作,他靠在门背,断断续续地说:“让我自己处理……这正好是一个机会……一个立威扬名的机会。”
紫凌百般不愿,却无法拒绝。统率一个如此庞大的家族,不仅需要卓越的能力,还要有过人的胆识与相应的狠绝。自己也不是善良之辈,一路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