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鸟兽为伴,也不忘初心。
实因平静生活是二人一直的追求,至少是在遇到彼此后默默下定的决心,如今得偿所愿之后不免开始在对未来有诸多考量与期盼之后总与
时间为伴,与山石为邻,这以后的一切皆须自己亲为,这于二人皆是不曾遇到过的,简陋的草屋、器皿,简单的院子,随意生长的野草在
竹篱前恣意,看着荷锄的墨珏,夙会心一笑,抹去额前的汗水,暖人的眼眸与笑颜,似乎就那样能倾醉万世。只是在考验生活的诸多繁杂
之前,这种平静的美好与充实便被无情地打破,散落一地的梦想与憧憬原来竟是这般脆弱,仅仅三日的安适,仅仅是三日的平淡,却因着
一只飞鸽的到来而幻灭,因着一群黑影的出现,二人再遭咫尺天涯的痛苦。
而无边的黑暗笼罩的绝不仅仅是墨夙二人,本以为从此战场相依的相战的二人却在事实面前几近崩溃,一个只有夙知道的却不曾告知哪怕
是墨珏在内的秘密。
原来离去是为了再聚,所谓的离开只是为了华丽的回归,而今的归去成了相遇时的无奈、惊讶、悲叹,原来传说与故事终究不是眷顾所有
人的神话,他只是为了反衬现实愈加残酷的本性罢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对不起,此生~此生我无法再伴你身侧~只求,只求这辈子你为我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也要活着,为我战马~~扬鞭横扫育国,这是你~你
欠我的,你要用一生的幸福,~~~美满来偿还~偿还我。”于水的声音在渐渐消逝,消失在赵练的世界之中,永难复制。
“不~~”一声声的呼号再唤不回昨日的亲密、更找不到昨日的生命的气息,就那样安然地离去,留给剩下之人无限的悲痛,赵练撕心裂肺
的痛即便是于水离开数年之后依旧那样刻骨铭心,那个无法站立的人,那个始终无法再鲜活如初的人,却在生命的威胁前毅然用残存的力
量挡在了他的面前,谁人可以无事这种用生命来扞卫自己的人,一次可以当做是冲动,两次却绝不会是巧合。
只是这种离别来得太过突然,也许有朝一日赵练愿意在于水功成名就之时黯然一去,如今却怎么也无法忍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永别。
也许自己的一生都将如此,给身边的人带来的仅仅只能是噩梦,与其如此倒不如早点离开这个给予自己与他人痛苦的世界,只是,只是为
何会有如此多的无奈与牵绊,这种一生的偿还赵练是真的忍受不住的,却又不得不忍受,而这种痛最是磨人。
披头散发,就那样傻傻地、呆呆地在泥泞的路上倒下,倒在于水身旁,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那个疲惫的身影每每想要起身却总是昏睡过
去,不食一粟、不饮一水,这般日子憔悴的何止五月的槐,就连柳也垂了枝条,何况本就精力具疲的赵练。
“年轻人,醒醒啊,”一个衣着简朴却面容不俗的村人用手拍着赵练的脸叫着。这气息为何如此微弱,这身上的伤势也忒严重,也罢,济
世悬壶本就是道义之行,听着赵练口中念念有词,相必这也是位可怜之人。
“年轻人,你终于醒了,你可是已经昏迷数日了。”村人笑着说。
赵练一脸迷茫,瞬间跳入脑海的是于水惨死的景象,以及他被弃尸荒野的种种,看着身边的村人一时竟不知该说何事,一脸的痛苦与茫然
。
“年轻人,你这是为何受伤啊,若非我本是医者,你今日恐难见着日出了。”
“多谢大夫援手,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不过是一个游走江湖的郎中,只是得见不平与困难之人略施援手而已,称呼太过虚华,不如活着来得实在。”
“总之多谢阁下相救,只是这救回来的不知道是否还活得下去。”赵练心如死灰,唯一牵挂的只成了于水的遗体。
“活着或许痛不欲生,但是死了也许要在奈何桥边尽受苦难,那种疼痛也许不比活着难忍,这人世总有许多不愿相忘,却不得不忘,那种
执着也许更痛,倒不如在人世好好珍惜、好好学会忘记。”也许岁月给予人的智慧无可限量,这位郎中所言给予赵练的堪比又一次生命,
与其后悔,倒不如为了于水活着,这辈子好好记住与奈何彼岸的人一起努力,相约来世。
告别郎中,赵练不再浑浑噩噩地游走,而是直奔于水故去的地方,伤口叫嚣已不知所踪,只是当一片狼藉之中如何也寻不到于水身影之时
,赵练终是无法忍住,决堤的泪水倾泻万里,连于水的尸骨都没能守住,他该如何向老爷交代,如何向自己的心交代,已经无法形容此时
的情绪,唯一清晰的便是他肩负着于水的誓约,起身向北,将所有愧疚尽书纸上送呈叶府,为避免又一次的袭击,他改名更姓,换颜易容
,只求在战场上为于水生死相战,永不相忘。
36、终起波折
花开如火怎敌夕阳残缺中晕染鲜血的耀眼,白衣胜雪而今剩的只有点点白色间隙,玄衣如夜如今绽放的是彼岸花生死相交的气息。
那一日,宁静的夕阳下,刹那以为这便是相伴到老,执手青丝易白发,却不想这等美景之后孕育的危机已然四面横生。
“夙,你看,”手指向茅屋的顶部,“今日的房子是否相比之前整洁多了,我可是废了一番功夫才将屋顶整平整的。”墨珏满脸骄傲地说
,飞舞的眉,随风的白衣,映衬那火红的夕阳,可谓是别有一番韵味在夙的眼中蔓延。
“嗯,不想这样的人物今日也有要自己动手建庐山间的时日。”说着便有爽朗的笑声泄露于夙的齿间。
“什么吗?你这不是在取笑我吗?我可是废了很大劲儿才干成的。对这别人不是没那么多话吗,就知道嘲笑我,说来你才是真正的少爷不
是,过不惯你回你的家去啊!”墨珏这嘴确实缺一个把门的机关,不过即便是鲁班在世也造不出这等机关吧。
“以后不许这么说,不然……”说着便将人紧紧环抱,“有你才有家,墨儿是你给了我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只是……”话语间觉察出周
围的动静便安静下来。怀中的墨珏还在细细品味夙温润的话语之时,被戛然而止的夙弄得有些许的期待与好奇,抬头时看到的是一张警觉
的脸,微皱的眉头显露的担忧不亚于营救于水那日,多年的默契,在一个眼神的交流中读尽一切,也促使墨珏亦心弦紧绷。
四面风起,楚歌却难寻,多出的音色是林鸟的悲鸣,黄昏收尾之时,紧绷的弦终得以放松在黑色的蒙面杀手现身之时。
不问缘由,无所停留,提剑之时,鲜血如墨,剑影如舞,却丝毫没有如诗如画的意韵,只剩厮杀的疼痛与伤痕的叫嚣。
没有言语的律动,求生的意志战胜一切了力不从心,只为了身边之人能安然而退。
“夙~~~~”墨珏的嘶吼响彻这片林中腹地,惊起了一树林鸟。
“没,没事,我们杀出去,走~~快走”满面鲜血的夙,扯起几近崩溃的墨珏,提起最后的真气,轻功轻展如燕,却失却了往日的自如与优
美,妄图摆脱那一匹死士,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已难支撑。
不知是无巧不成书,还是命运相佑,兜兜转转之中竟也甩开了那些不熟悉林中之路的死士,暂时的危机解除之后,墨珏却完全失去了本该
持有的理智,面对一张满是鲜血的脸,不断从刀痕中渗出的血渍,和已经干涸的痕迹交织错杂,一双明眸中充斥的也是嗜血的味道,但凡
是人都会恐惧这种面目,而对于墨珏而言亦是恐惧的,也许事实比想象更具说服力。
“别哭,墨儿别哭,我没事,没事,我说过没事的。”而这声线之中明明就有些许的颤抖和轻微的哭腔,也许那些泪水只是往肚吞咽罢了
,抑或是早已和着鲜血凝结一处。
“没事,没事,一定会没事的,嗯嗯。”墨珏在完全的下意识中应和着,扶起已经力难自支的夙一瘸一拐地往森林深处走去,也不管是否
会有何不测,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已经慢慢止血的夙任由墨珏半拖着自己就那样寻找自己的归宿,心的寄托既然已经找到宿主,那就一辈
子寄居着,傻傻地跟着身旁之人,虽心智极似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事实却证明这样的随意并为给自己招惹再一次的祸端,只是再醒之时他
终究还是被事实征服。
37、三载虚华
风很淡,吹得也清闲,却染红了朝阳嫣红的双颊,沁透了东方半边的绯色侵袭在云朵的羽衣之上;水很清,流转悠游闲适,洗去了夙脸上
污染已久的血污,却终究洗不去那道深深的伤痕,也许时过境迁一切会恢复如常,“时间会淡化一切,包括这道愈合了的伤口,却能够深
化对一个人的情感,究竟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和自己珍重的人?”口中的祈愿与心中的畏惧还是在矛盾中渐渐侵蚀这位一直将外貌与墨
珏视作自己生命的人。
看到那些追杀他们的黑衣死士,隐隐中觉察出身份的特殊,虽有着与前几次一般的穿着,但武功路数的不一夙还是相当容易就察觉到的。
也许早就该怀疑的,夙的心中渐渐萌芽着一个恐怖的想法瞬间将他所有的幻想击碎,甚至连残存的碎渣都灰飞烟灭在清晨的迷雾之中。不
过至始至终这种想法也只敢当做是胡思乱想而已,至少他仍旧自信自己的价值还不至于让他如此草草就被埋葬于青山,只可惜这终究不过
是他的渴望,他从不认为那个人会如此待他,至少……总是习惯说服自己,用冠冕的说辞逼迫自己面对假想的现实,也只有如此他才会有
活着的动力,若非如此,怎能活至今日
身后之人憔悴的面容,因着新伤旧病加之连日的奔波使得原本健硕的体格日渐形容枯槁起来,带来一切的罪魁祸首仿佛在冥冥之中就注定
了是他,而如今的他再也没有资格说保护,到头来还是惹得他一身是伤的不是赵练,带个这个原本可以逍遥快活的大孩子灾难的元凶便是
他,赵练不过一个过客,可他如今也将成为过客,只因他失去了再给他幸福的能力,各中滋味只怕比五味瓶还要滋味万千。
“对不起,墨儿,昨日一战一定累了吧,你伤的不轻,好好休息,虽说以后我无法再伴身侧,但你一定要笑,只有笑才适合你,几日波折
,我后悔当日放弃的一切,也许我并不适合这种安逸的生活,一无所有的人会自卑,会渺小,而我一直渴望有广阔的海域任我自在,风策
才是我施展抱负的地方,但是你会阻碍我,所以,所以,来日若是再见全当是对面不相识,也免得彼此尴尬如何,别哭啊,看你哭我会心
软,若是这样,痛苦的便是双方,时间会让所有情感都淡忘的,”手温柔地拭去墨珏眼角的泪,“你的穴道只需半盏茶的功夫便会解开,
周边已经没了危险你也不必担忧,想来他们也应该出山了,你便快马回寨中吧,好歹有一帮弟兄在呢,”话音却是一转,“再哭就廉价了
,没人会同情你的。”
起身,拂袖,转身,远去,背后的人慢慢睁眼,缓缓做起,望着背影痴痴发呆:夙,只要回头,只需一眼,我愿等你一生。却迟迟不见前
人回头,但是有一处已如腐蚀般剧痛起来,没了知觉,懒得流泪,既然理不清思路,倒不如走到哪是哪,这江湖之大总有容身之所,那寨
中怕是多了彼此的回忆,不去也罢,也许几天后,几月后,几年后,夙又会一如往常出现在自己面前,替我鸣不平,为我而挺身而出。
谁料这一想竟又是三载虚华。
饶是岁月无痕却总是刻下最难以抹去的记忆,曾今的人事皆非,今日伤痛不再,剩下的却是几年辗转后的一腔悔恨与无奈;抑或是饱含一
颗执着的心的灵魂,挣扎在漫长的等待之中,等待错过的幸福,守着自己真挚的心直到白头心老,也不悔初衷。
对任何一人皆不公的命运安排,墨珏只身江湖混迹,听闻关于夙的传言之时由衷为其骄傲,虽然那样的他会离自己越来越远,虽然那样高
高在上的他会淡忘有过一个傻孩子在无尽的等待中老去,虽然,有无数的可能,而结果终不过是相忘江湖。
那道印刻脸上的伤毁了冷面剑客的美喻,取而代之的鬼蜮修罗的称谓,却骇了更多江湖客。也不知他是经受了何等的考验才得以重拾风策
中的地位,只有夙自己明白这种磨砺算不得什么,因为自打离开墨珏的那一刻起,他已知他的人生已然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即便是苟延残喘地活着,他也不愿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无数次任务凶险,濒临死亡,却都能在最后关头挺住,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
为不想有人因他的死而伤怀,至于那个他是谁,冥冥之中早已深埋于心中,忘了不知多少年华,纵然这些年长守自己的执念,却始终忘不
了的那个人。
顶着一张神鬼共惧的脸,不敢在水中镜前睁眼,暗无天日的炼狱生活,在鲜血中杀戮、挣扎,狰狞的面目即使没有任何表情也透露出麻木
的双眼,为风策而效力只为可以用忙碌的生存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只求本已沉沦的心可以更加残忍,唯有如此才可以麻木到忘记墨珏的痛
,便可随时安心归去,只是身后地狱之中早已不求轮回,今生今世、来世来世都只为惩罚他的自私与胆怯。
“小二来一壶你们这儿最好的桂花酒,小爷今日要一醉方休!”一名背对柜台而坐的男子豪放得喊道。
“好嘞,这就来。”小二一双势力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便转头相另一桌招呼去了。
“这酒确实是镇上最好的了,酒香味醇,甘而不涩,看来公子也是行家呀。”拂袖而坐的是一位衣着清闲雅致,嗓音劲中有柔,面容却极
是一般的书生,一展墨山,上书:古兰,不饰一物。
“这位公子想来也好这杯中之物吧,只是我一粗人终是不配与你共桌,不知可否移驾。”这位坐着的好爽的男子原是一脸胡渣,头发蓬乱
,简陋的衣物看着也不像是能付起酒钱的人,难怪这小二迟迟不肯送酒。
“公子过虑了,在下虽好这杯中之物,却不在乎与何人同桌,只是觉得公子既是识货之人就当得到应有的礼数,”折扇轻挥,“小二,上
三壶桂花酒,顺便来几道招牌小菜。”
“好嘞,马上到。”小二利索回答。
“这酒逢知己千杯少,虽说我只是一名外行,想必公子一定是各中行家,今日我俩喝几杯可好。”
“那是自然。”
“客官,您的酒,这是本店的招牌小菜。客官慢用。”
“在下姓蒙,名习,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蒙习终是抵不过这杯中之物的诱惑,想着自己挂怀之人所安置的处所地处偏僻,病情也已经稳
定,稍晚回去想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墨寻,山野人物承蒙蒙兄不弃。”
“我们抛却礼数直呼名字如何,这般兄来弟去着实别扭。”
“好,够爽快,正合我意,习,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果然性情中人,来,我先干为敬。”书生气质却也展现出豪迈的一面。
“喝!”
……
“你听说了吗?听说鬼面修罗昨日在镇上身受重伤。”
“真的真的,我也听说了。”
“可是据说他是天下无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