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绝味 下——楼小冷

作者:楼小冷  录入:07-23

“嘿,这小子居然顶嘴了。”

“我就偏说你师父怎么了?你师父就是一废物。”

忍无可忍的,我皱起了眉头,对着那满腮虬髯的大汉冰冷地吐出我几乎不怎么开口的脏话:“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你们家世代杀猪,投胎必为畜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这秦非月跟久了,也渐渐有了些毒舌的资质,说了第一句话,后面自然而然地就冒出来了。

“你奶奶个熊!”那大汉大叫一声,拔出剑就开始往我这边削来。

我习惯性地想从袖中抽匕首,空荡荡的袖子猛然提醒着我,为了不露出破绽,我将匕首交给秦非月和碎月刀一起藏到了谷口。情急之下,我只好拔出弟子剑,与来剑撞了个正着。

只听得“叮——”的一声,手中威震,我仅仅只是皱了个眉,对方却被我震退几步,抬头一惊:“好小子,内力倒是挺厚实,你个王八羔子装得到还挺像回事。”

“唉,为了不让师兄出手杀了那小师弟,哥几个去帮帮,教训教训便是,别让他断了手脚。”那剩下几人见我难对付,竟是用此等让人错愕的理由加入打斗,几个人一起围攻向我。

连着闪过好几道刺剑,我也是十分不满。脾气好,不代表我没脾气。若不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我顾少缘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

忽然背后一阵剑风袭来,我神色一凌,偏过身提剑削过那剑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遂就着剑风,十分顺手地挑剑压住那剑势,左手一格,便将来人的剑夺了开来。

“哈哈,好!”与我对招的那人身后,站着一个狐皮裘衣的中年男子,两手拍了三下掌,脸上笑意浓厚,却完全没有到达那双深得发寒的眼睛中,“这次新进的弟子中确实有不少好手,玄津,这一招去剑式,你可是甘拜下风啊?”

我心下一惊,此人站得这么近,我竟没有察觉,不是毫无武功的人,就是内功深厚到一定境界的人。只是这一张脸,我看得实在熟悉。他的袖口,金色的枫叶刺绣闪闪夺目。那些个挑衅的弟子,看见来人,也是大气也不敢出,完全失了之前那股狠劲。

那个名唤玄津的人,不屑地望着我,却是对那中年人道:“这招云遮月使得太过奇怪,莫不是严昭那厮教错了吧。”

“唔——本座倒觉得,这么一改,却是通顺了许多。”那人笑盈盈地望着我问道,“小兄弟,这一招,可是严堂主所授?”

我心头一跳,低头装作惶恐地答道:“不是。这是弟子自己琢磨出来的,刚刚情急之下,正好用上了。”

“喔?这样……”那人缓缓点了点头,“倒是个可造之才,你叫什么名字?”

我顿了一顿,缓缓道:“弟子林始辰。”

“林始辰,不错。”那人的笑容十分灿烂,对着玄津招招手道,“走吧,改日再来看看。”

这个叫玄津的人哼了一声,夺回我手中被抢去的剑,插回剑鞘,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秦非月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他倚在房门,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个离去的身影,第一次认真地皱起了眉头。

Chapter 29

“爹,娘!”我急急忙忙地跑向厅堂,险些被门槛绊倒,“聂伯伯已经走了吗?”

“没儿,找聂伯伯有事?”一个高大的灰袍男子笑嘻嘻地看着我,“你不是最怕聂伯伯了么?”

“我才不找聂伯伯,我找那个大哥哥。”我十分激动地看着那个男子,“快告诉我,他们在哪儿?”

“刚走,以他们的速度,你怕是追不上了。”男子嬉笑的双眼十分有趣地望着我。

“我偏要追!我才刚和大哥哥交上朋友呢?!”我大声喊了一声,立刻转头就准备出大厅,却没想到迎面和那两人碰了个照面。

“喔?羽儿和没儿交上朋友了?”右边那人一头长发及腰,头戴玉冠,一身华贵的紫色丝袍,外面套了一层褐色轻纱,显得十分飘逸。只是那脸虽然好看,但却让人望而生畏。

听闻他如此问,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但是他身旁的那位少年,神色却极其紧张,仿佛想要否认一般。

“无妨,迟早是要交朋友的。”那男人平淡地扬了扬嘴角,成功卸去了少年紧绷的神情,“可惜,我们今日就要告辞了。”

“这就走了?我还没跟大哥哥说上几句话呢!”我一脸失望地看向那个男人,“聂伯伯多住几日嘛——”

“小鬼头,前几次日日盼我早点走,这回反倒不舍得了?”那男人难得地露齿一笑,看上去十分温暖,“不过聂伯伯有事在身,可没时间多住几日。”

两人也没管我,一一向我身后的男子道别,转身就走。

“等一下!”我急急忙忙跑上前去,抓住了那少年的衣袖。

他回头看我,一双浅褐色的眼眸星月流转。

“这个是送给大哥哥的。”我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块红色月型琉璃佩塞到他的手上,惹来身后那对夫妇的惊呼,“娘说这东西以后可以交给喜欢的人,我很喜欢大哥哥,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我就送给你,大哥哥以后千万不要忘了我!”

“没儿。”身后的女子上前搭着我的双肩,“这东西是要传给以后陪你共度一生的人手上的,怎么能轻易交出去呢?”

“那最好了。”我对着少年笑笑,“以后大哥哥就能陪我共度一生。”

“……”女子哑口无言,颦颦蹙眉,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开口。

“哈哈哈……没儿好眼光。”边上的男子似乎十分开心,大笑了几声道,“羽儿就收下吧,日后等没儿大些,再还回去就是了。”

女子叹了口气,只好作罢,推着我出门,目送二人离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那个少年最终还是没有与我道别,但我却听见了一声玉炔相撞的声音,空灵得仿佛在脑中响起一般,悠扬而又动人心弦。

……

醒来的那一刹那,我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透过窗纸,能看到窗外的天色依然褪去那浓黑,渐渐转蓝。突然好想就这么一直躺着,什么都不做。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爬了起来,整顿了下自己,开门,却不见秦非月的身影。

我心下诧异,他从来没起迟过。

我推开秦非月的房门,对方已然醒了,只是衣裳不整地坐在床上,寝衣大开,露出里面古铜色的胸膛,一脚曲起,一手按着额头,好似没回过神来一般。

我感觉脸颊有些发热,移开目光,道:“你还没起么?”

“唔……”那人长长地应了一声,“做了个梦,挺不想醒来的。”

“……”我正想说些什么,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噼啪的扇翅声。我上前一步,打开窗户,开始与那苍鹰互动。

“它叫小没。”秦非月起身更衣,衣服的摩擦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逗弄苍鹰的手一顿:“不是叫儿子吗?”

“呵,你若喜欢叫,也可以。”

我扁了扁嘴:“为何不叫飞羽?”

身后许久没有动静,我转头一看,秦非月早已穿戴好了衣裳,只是背对着我,看不出表情。直到窗外的喧哗声渐大,他才转过身来,道:“该走了。”

也许是因为昨日那几个同门找茬未果,今日在兵武场上,看我的眼神可叫一个凶狠。待到弟子练习的时候,他们左一个挥剑太过,右一个使力不均,剑风老往我这边打,我既要使得不露出破绽,又要躲他们的明枪暗箭,心里实在是憋屈。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严昭似乎是发现了我们这边不太对劲,大吼一声,就往我这边过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练习,眼神纷纷往我们这边瞟。我一紧张,手心里全是汗,差点捏不住剑柄。余光望了眼秦非月,那厮正气定悠闲地打了个哈欠。

我重重地吐了口气,若是被严昭认出,大不了打一场罢了,不必如此害怕。

严昭先是开始教训站我左边那个满腮虬髯的汉子:“刚刚那招,是横削,不是直刺,你要把你同门弟子捅穿吗?!”

“还有你!走位偏得太过,怎么练的!”严昭皱着眉,一边往我这边踱步,一边扫着一个个弟子,“别以为我站得那么远,底下人那么多,我就看不见。”

师兄离我越来越近,我扭头往边场一看,本想看看有何切口能让我全身而退,却没想到与一脸淡漠的洛子殇对了个正眼。

他似乎是恰巧路过这里,看到我时那冰冷的表情瞬间有些破裂,双眼满满的不可置信。他瞪大眼睛,欲言又止,忽地扫到离我仅剩两步远的严昭,赶忙开口:“严昭!”

严昭闻声,见是洛子殇,直接越过我走近他,倒是让我大大松了口气。

“你来这里是为何事?”

“门主让你过去一趟。”洛子殇恢复那一成不变的冰块脸,淡淡地回答。

严昭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只让众弟子继续练习,便急忙离去了。洛子殇跟在他的后头,离去的时候向我这边望了一望,那眼里隐藏着太多的讯息,让我对此十分担忧。

又欠了洛子殇一个人情。

午后,我去找秦非月讨教最后一招,顺便与他商量一下洛子殇的事情。我来到秦非月房内时,他正给小没喂食,见我来了,他邪邪一笑道:“少缘今日来得特别早,莫非是要腾出时间与我共赴云雨?”

这家伙的嘴巴,让我特别想抽他。

秦非月放飞了小没,拍了拍手上的碎渣,神情间有些凝重:“最后一招了吧?”

“嗯。”我点点头,将剑递给他。

秦非月掂了掂剑,声音轻弱得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也该结束了。”

“什么?”我眨了眨眼,有些不太理解秦非月的话语。

“没什么。”秦非月反手握住剑柄,一甩剑身道,“若再看你师兄跳舞跳几次,我的肚子一定会被抽坏的。”

“……”

“看好了,秋水剑法最后一招……”每当秦非月开始舞剑的时候,我总觉得那剑似乎带上了感情一般,感染着我的全身。那行云流水的剑路,好似舞出了一个有喜有悲的故事,让人流连忘返。我不知道秦非月背后的故事是什么,但我想,那一定很不平凡。

我正看得出神,秦非月的剑身突然一顿,极其不连贯地开始乱舞起来,好像跳慢条斯理的太极剑舞。一边舞一边好笑地道:“一叶扁舟过美酒,两对红鸾绕指尖……”

这不是第五招的剑法吗,怎么突然接到最后一招去了?剑风变化太快,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我愣了片刻,才突然发现窗外多了一声难以察觉的呼吸。

等那呼吸声消失的时候,秦非月无奈地望着屋梁:“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啊。”

难道是我昨日与那几个弟子对招时,露出了破绽?那确实不能再留在这里。若是前几日,也许我还会犹豫,但是今天遇到帮了自己的洛子殇,觉得就算不留在弟子营中,也能从洛子殇口中问出点什么。

“今晚我想去打探一下洛子殇的住处。”我对秦非月摊牌,“他今日帮了我,也许从他那里可以了解真相。”

“洛子殇……你是说那个医术尚可的小子?”秦非月果真是无人不识。

我点点头:“我与他还算有交情,如果我们一定要走,那么去会会他再走也不迟。”

秦非月没有反对,遂和我约定今晚亥时开始行动。

Chapter 30

我坐在桌边,时不时地望着窗外的天空,一直从它的深蓝演变到浓黑。也许是天气不好,天上一丝星点也无,只有一轮黯淡无光的月亮,被云层遮了脸面。

我等得实在是不耐烦,望了一眼屋内跳动的油灯,再一次将身上的物品检查了一下,以免到时候有散落的东西丢在路面上,给人留下线索。

忽然听得十分微弱的“叮”的一声,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我碰掉了。我端起油灯,开始照着地面上看,立刻发现了一枚十分细小的白色物体。那是我一直保存在身上的,楚唯的龙骨护腕的碎片。我将至视为护身符,一直待在身上寸步不离,但已有许久没有将之拿出来看了。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我晃了晃神,我将之翻来覆去地抚摸,那表面在油灯下光华莹亮,断口处原本尖利,却已经被我磨平,只在其中能看出些许竖纹。脑中忽然闪过不久前,在秦非月那里见到的一包形似骨头的碎片,整个人一顿,油灯从手上落下,发出巨大的“咣当——”一声响。

我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碎片,抓起桌上的剑,直冲秦非月的房间,重重一脚将门踹开,看到那人十分诧异地看着我。他忽地轻轻一笑,拍了拍桌上两大坛酒坛子:“我才刚弄到手,少缘的鼻子好灵啊。”

“秦非月啊秦非月……”我拔剑就削向他,一想到这人一路上对我的照顾,更是让我声音哽咽,“你骗得我好苦啊……”

秦非月连剑也没拔出,带着剑鞘轻松地挡住我的剑势,眼神往我手上仅仅只是一瞟,便仿佛全懂了一般,并不言语。

“楚唯到底怎样了……”我松开剑,那剑身落地,发出好几声连环削音。

“不是说过了么。”秦非月盯着地上的剑,淡淡道,“没有找到。”

“你他妈给我说实话!”我两手抓住那人的衣襟,使劲摇晃,“你那一包碎了的龙骨护腕……你还想瞒我多久!”

“……”秦非月只是抿着唇,一对浅褐色的瞳孔映出一抹空灵,那深藏在眼底的淡漠,冷意全被我的影子打散,昏暗的烛光下,那暗黄的色泽忽闪忽闪地跳动着。

“你给我说话!”我歇斯底里的喊道,全然不顾我的声音是否会被别人听见,眼下,我只想从他口中知道真相。

“我儿子只能找到这么多了……”秦非月闭了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东西碎得整条江岸零零散散的,但人没找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不告诉你,只是怕你乱想。”

“我没有乱想!”我对着他吼道,心底的恐慌,被愤怒所替代,“我怎么可能会乱想!”

他静静地望着我,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如同苍月,让我的絮乱的心一震。我与秦非月对视许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我清楚地感受到我胸腔间的剧烈起伏,那一种无法被压制的恐惧。仿佛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摆到了我的面前,而我却发现,我无法接受它。

我知道人在江湖,不管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总是会失去一些东西。然而有些东西,你就算丢掉性命,也不愿意再失去。让我有勇气直面上一世的惨淡,选择继续活下去的,就是对楚唯的情谊。如果……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么我现在在这里,又有何意义?

不对,秦非月说了,没有找到尸体,他一定还有活着的可能。

顾少缘,你在想什么呢,不要在自欺欺人了,秦非月只是安慰你。连龙骨护腕都碎成渣了,人还能完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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