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拎着椅背掉了个个,赶紧坐下吃点儿!
徐新崩了大半天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微微笑着拍了拍老刘肩膀,然后从桌角筒子里抽出双筷子,看了眼铺着的菜盒后随手夹了筷和香菇炒一块儿的木耳。
老刘看了不由一愣,忍不住低头嘿嘿笑了俩声。
徐新听见笑声,看了他一眼,随后夹了几筷子菜搁那人饭盒里:多吃点,别挑。
接着抬头对刘大敞使了个眼色,道:老刘。
刘大敞:啊?
你跟我出去下。
老刘哎了声跟了出去,半个小时后徐新独自回来。
见林安放了筷子呆坐在原位,便问:饱了?
林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徐新走过去坐他旁边,拖过他剩了大半的饭盒,拿过之前的筷子开始接着吃了起来。
林安略带惊讶地看向他。徐新抬头扫了他一眼,又往嘴里塞了口饭后朝他床的方向递了个眼色道:愣着做什么,去吃药。
林安苍白的脸泛出些许红,轻声恩了声后转身去了。
徐新看着他倒了热水吞下药片后才收回视线,开始专心吃饭。
至于刚才徐新带着老刘出去干了什么,徐新不提,林安也不问。
徐新三下五除二解决完温饱问题后,一扭头看到那人吃了药后就呆站在床前,规矩又木讷地一动不动,似乎彻底痴傻了般,非得有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但徐新却奇异地没有了往常的不耐,只是皱着眉冲他道:傻站着干什么!有事没,没事躺下睡觉!
林安再次惊讶地看向他。在他心里,徐新应该也跟老刘一样,关于上午的事儿肯定要再问几句,老刘他可以不作回应,可徐新的问题他却不能逃避,所以从进了宿舍到现在,他都一直在等对方开口。没想到徐新从头到尾除了上药时问了句外对此只字不提。
林安松了口气,躺上床闭上了眼。
徐新看了他一会,突然起身过去把自己那床被子也挪了过去,厚实严密地压在那人身上。
林安眼皮子动了动,却没有睁开,安安静静地侧头睡去。
忙活了一上午全身筋骨都活络了一遭,徐新也觉得有点累,便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腿搁上那人的床,闭上眼打算也陪着休息一会。
可没想到,这一睡,生生叫他睡出了一身冷汗。
梦中他再一次出现在了废园子里的厂房里,焦急地寻找着不知踪迹的林安与马溢浮。
可这一次,显然没有两个多小时前的好运气,二十几间厂房一间一间找过去,这间没有,下间也没有,再下一间仍旧没有。
心中渐渐生出股戾气与狂躁,梦中的情绪仿佛于现实中扩大了十倍不止,刺得他直欲失去理智。
徐新告诉自己,这是梦,你最后其实找到了他。
果然下一刻,身后突然传出哗地一声巨响,他立马掉头去看,却发现原本空无一物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具绞缠不休的身体。
林安面色潮红,扭过头来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自己,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马溢浮嚣张的怒骂声不绝于耳,动作却无比地急切。
林安忽然不再挣扎,静静地看着自己,然后嘴一动,向他道:徐哥。
他毫无犹豫地冲了上去,一把将马溢浮掀翻在地,随后拎起那人的后衣领,没有任何停留地砸上墙面,相较前不久的刚做过的,却动作更快,力道更狠。
马溢浮惨叫不止,几分钟过后动静全无,林安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走过来,目光失神,又惊又怕,好像完全看不见他一般,怔怔地喃喃低语着。
他死了,他死了。
他死了……
徐新看着他失魂落魄地模样,兀地如坠冰窖,慌忙将手中的人翻转过来。
下一秒,映入眼中的,却是他自己的脸。
徐新浑身一震,猛地弹开眼,梦中的惊惧真实的可怕,他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这才发现窗外的天色渐沉,林安已经醒了,正抱着被子靠坐在墙,神色关切地看着他。
徐新定了定神,伸手抹了把脸,半天才稳住心跳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然后哑着嗓子朝那人道:醒了?饿不饿?
林安摇了摇头。
徐新却似没看见般,又抹了把脸,过了会方低缓道:你病着,还是得吃点。
说着站起身,拎过挂椅背上的外套头也不抬地往外走:我去买些回来。
门在身后啪嗒关上。徐新这才住了脚,在门前使劲甩了甩头。
梦里发生的一切还没来得及从脑中褪去。
除了那份找人时的慌张和动手时的愤怒,更叫人心惊肉跳难以招架的,是一丝残留其中却无比清晰的旖旎。
没错,压在林安身上的是马溢浮,可随着那人狂乱的动作,那偶尔触碰到的苍白滑腻的皮肤,以及近在耳边短促急切地呼吸,却通过梦境分毫不差地传递到了他这里。
更或者,与其说是自己作为旁观看得真切分明怪梦颠倒,不如说是身临其境离谱得感同身受荒诞不经。
徐新沉默地在门口站了一会,步履沉重地往楼下走去。
走到楼下拐过弯绕过草坪时,他看到了不远的地方站在舍区大门口的路灯下的一道身影。
扬琴远远便瞧见他,昏黄的灯光中朝他露出微笑,然后举起手向他挥了挥。
第二十章
前晚两人分手后姑娘回去仔细想了想,心中难受却实在舍不得,于是连夜赶工将从夏天就开了工的冬用围巾收了尾,想今天主动送过来示个好,没想到白天中午抽空过来徐新厂里却没找到人,于是只好晚上下了班守在宿舍门口,看能不能碰上。
深秋的风愈发得冷,徐新走上前,神色柔和下来:怎么过来了?
扬琴歪过头,眼睛在他脸上转过一圈,半是俏皮半是委屈道:负荆请罪。
接着弯起一双眼睛,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徐大帅哥,欢不欢迎?
徐新看着她被灯光照得十分明艳的脸庞,从刚才起到此刻一直压在心中的大石终于有所松动,他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扬琴看见,心底松口气,手伸过去挽住他往外走,语气也越加轻快起来:唉快饿死我了,咱吃饭去……对了,你中午怎么不在的?害我被你那伙弟兄们围攻,调侃得回都回不过来。
徐新却脚下一停,扬琴奇怪地偏过脸来看他,怎么了?
徐新先前的轻松突然不见了踪影,微显疲累道:今天不行。
扬琴笑意盈盈的眸子慢慢黯淡下来:恩?
林安……
刚开口提到那人名字心头却一滞,迅速将几乎是立刻浮现在脑中那不该有的画面抹平后,徐新才继续道:小林病了,说着不由自主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像是想要掩饰住什么一般。
我出来给他找点吃的,马上就要回去。
扬琴惊讶道:小林?说着想了想,隐约记起一张干净清秀的脸,不由问道:跟你一个宿舍的?那个“二嫂”?
徐新眉头却皱了皱,半天才恩了一声。
扬琴看了他一会,她其实很想说:没关系我等你,带个晚饭能有多长时间,我可以等你安顿好了他再一块出来的。
可不知为何,看着面前神色游离吞云吐雾的男人,她却开不了口。好像刚才短短几分钟的融洽都是做梦一般,夜风一吹,便又冷了。
扬琴失落地低下头,眨了眨不小心有些湿了的眼眶,随后重又笑着抬起头来,那好吧,我改天再来。
徐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扬琴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她低头将一直拎在手里的包装袋举起来递给徐新,给你的。
徐新愣了愣接过来。
扬琴向他笑了笑,温柔道:不久就要入冬了,围着多少也能暖和点。
谢谢。
扬琴又看了他会,少抽点烟。那……我走了?
徐新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望着扬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徐新还是没动,直到一支烟抽到底才弹了烟头往另一个方向的长巷头走去。
回道宿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徐新推开门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毫无征兆地再次看到那人白的刺眼的赤裸的背部,一时就僵了。
林安听到开门声也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徐新时脸上不由窘迫起来。
他拉了拉脱到一半的上衣,小声解释道:有……有点疼。
说着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
徐新这才注意到他袒露在灯光下的伤口颜色似乎不太寻常。
他走过去,不再有杂念地仔细看了看,皱起眉将饭盒放到一边道:有点发炎。
说着立马取了水和毛巾以及平时他跟小丁他们用的伤药来,蹲下身给他重新处理了下,完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似乎烧还没退干净,于是当机立断道:不行,还是得去医院。
林安闻言立马往后缩了下。
这次徐新却没顺他的意,替人把衣服穿好后将他一把拉回来,皱着眉道:缩什么缩!
林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
徐新看了他一眼,将椅子挪过来,饭菜搁上边儿,淡淡道:赶紧吃,吃完去医院。
林安抿了抿嘴,接过碗筷慢吞吞地开始吃饭。
吃了几口后,却听见徐新继续道:有我跟着呢,你怕什么。
短暂的沉寂过后,林安抬头看了对面坐着的人一眼,复又低下头去,轻轻嗯了一声。
可徐新没想到,这一跟,还真就险些跟出事来。
给林安查伤的是个熟人,外科的副主任侯卫婷。
本来到点就要下班交接了的,一出诊室下了楼却正巧看见徐新,看了半天都没敢上前认,还是徐新一转眼瞥见了给先打了个招呼。
侯卫婷与徐伯达算是故交老友,与徐家也多少有些往来,徐家的三个儿子她都认识,却属这徐家老三最眼生,一是这几年徐新露面实在少,二则是他这孩子变化实在大。
侯卫婷一听徐新主动叫了声“候姨”,脸上立马笑开了,走上前来说了两句,边说边细细打量着面前这越长越俊的大小伙,聊了没两句一转脸看见林安,笑眯眯地直夸生的好看。
林安原本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却不想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大夫会会突然把话头转到他身上,登时就红了脸。
侯卫婷瞧着有趣,向徐新问道:你朋友?
徐新也没想到能在这碰上他爸的故友,记忆还停留在离家前最后一次她登门拜访他父亲时的情景。记得她当时说要转去临市大院就职,怎么又回来了?
不过这个侯卫婷,却是他为数不多从童年起就颇有好感的人之一。
徐新对他爸尚有不敬,对他母亲有时也无足够耐心,唯独对着眼前这眼看就要过了半百的老医师一直尊敬有加,一声侯姨从小到大从未改口过。
是,我朋友。
哦……侯卫婷又看了看林安,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好,病了?
徐新笑着应了声,有点发烧,我带他来看看。
侯卫婷笑呵呵地点点头,一探头却又问:哎呦这脸脖子后边儿怎么还有伤?
林安朝一脸关切的老太太笑了笑,侯卫婷见了不知何由心里越发喜欢,拉过他手就往自己办公室走,来来来,过来,我给你瞧瞧。
徐新给慌张转头看向自己的林安投了个眼色后便也跟了上去,省了就诊前的各种手续麻烦,他自然高兴。
侯卫婷办公室里简单的就医工具一应俱全,徐新站在一边安静地等着。
侯卫婷一碰到病人脸上神情就完全变了样,林安在她手底下垂着眼皮,看着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小毛病被老太太当重症病患一般地严肃对待,紧张地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不到一刻钟,侯卫婷收了东西,脸上神情放松下来,笑眯眯地朝林安道:别紧张,没事儿,回去按时换几回药保准疤都不留一个。
林安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您。
侯卫婷乐呵呵地,不过你这烧发起来估计和你这伤脱不了关系,说着问:有多少时候了?
林安愣了愣,刚反应过来要回答,一旁的徐新就道:昨晚上开始的。
侯卫婷点点头,突然又惊讶地看向徐新:你俩住一块?
徐新恩了声,道:一个宿舍。
侯卫婷心里颇有些奇怪,她自从回了C市后也好些时候没跟徐家联络了,前些时候上他家去那会儿一提到这老三,徐伯达也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不想多说的情境,她自己便也不好多打听。
哦了声后,她又道:没事儿,温度不算太高,去楼下打一针就行。
说着却又道:算了,你们去楼下还得等,就我这儿吧。
徐新笑道:那麻烦您了。
侯卫婷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麻烦的,你小时候我这儿扎的针眼难道还少了?你们一家兄弟三个啊不是我夸口,现在这好身板个个都是我这老骨头改造出来的,说了你信不信?
说着已经配好药剂,他们这伙常年蹲守病毒聚集地的身边一般都备着这些,关键时候一个头疼脑热的自己也好及时解决。
徐新笑着不答话。
侯卫婷朝后面自己平时休息的小床一指,对林安道:孩子,那边儿趴着去,裤子脱了啊。
说着推了推眼镜朝徐新指使道:你也别老站着,去帮把手。
话音刚落,林安的脸就刷的红了。
徐新料到他会有这反应,却也没办法,带着人往床上去。
林安红着脸盯着白晃晃的床单,低声道:我,我自己来就好。
徐新闻言恩了声,奇异地没有任何异议。
可当着徐新的面,林安那裤子却是怎么也不好意思脱。
侯卫婷什么都准备好了,一转身却见这俩大小伙一站一坐愣是没个动静,不由笑道:哎唷这么大人了还怕打针啊,怎么不动这是?
林安脸红地像要出血。
徐新沉默了两秒,突然抬头向侯卫婷笑道:估计我在这针是打不成了。说着就要往外走,我先出去。
侯卫婷爽朗笑道:唷这孩子脸皮薄的,又不是姑娘家,光屁股见不得!来赶紧的,脱了,两秒钟的事儿!
林安听了恍了的神智清醒过来,顾不得再扭捏犹豫,咬牙站起来迅速褪下半溜裤边儿趴上了床。
侯卫婷上过酒精球,针头插进去。
果真就一眨眼的功夫,快得身下的床铺都没捂热,侯卫婷收了针筒笑道:行了,下来吧。
站在门外的徐新却在这时候鬼使神差地一转头,恰巧撞上了那两瓣微耸的,还没来得及遮去的白嫩屁股。
两瓣他第一次将那人压在床上扒了裤子时,就知道异常好看的屁股。
第二十一章
侯卫婷收拾好办公室,一转身发现这俩人针打完了还一里一外地杵着眉来眼去,不由抿着嘴乐:还没看够哪……你俩这谈恋爱呢?
徐新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
侯卫婷领着林安出来带上门,走在过道上向徐新问道:你爸妈最近还好吧?
徐新含糊应道:……恩。
侯卫婷突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恩什么恩,你个糊涂儿子。
徐新听到有关家事,不禁皱了皱眉。
侯卫婷也不再多说,走到楼梯口时朝徐新看了看,碰上你这精怪也不容易,楼下陪我这老骨头聊会?
徐新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林安,老太太反应过来:哦对,这孩子不方便,要休息。
林安赶紧道:没,没关系。我……
说着看向徐新,突然想起什么,朝他笑了笑说:我有两个朋友也在医院,我想上去看看……
徐新明白他指的是丁华和陈家楼,也正好,他原本昨晚就想去看,被自己拦着才没去成,于是问道:认识地方吗?
林安点了点头,恩。
徐新不放心地又朝他身后看了眼才道:那你先上去跟他们呆着,我过会来找你。
林安笑了笑:好。
可刚上了没两层台阶,徐新就跟了上来。
林安奇怪,扭头去看他。徐新佯作无谓道:算了,我送你上去。
到了地方,刚推开门丁华就蹦了起来,今天一天徐新都没露个脸,陈家楼又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对他冷淡得要命,自己伺候他吃伺候他喝的结果丫吃饱喝足了倒头就睡,明目张胆地把他当空气,他娘的他这三天不揭瓦就手心发痒的性子,真是快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