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哭腹诽
坐在梳妆台前,凳子上有软垫,很舒服张小哭看着面前的铜镜,盈盈如满月,这手工打磨的镜面,可以很清晰的看清人脸,远不是后世人揣测的模糊昏晕
李管事看着安静坐着的张小哭:“二小姐可困?若困了,我叫她们铺床”
张小哭透过铜镜看着她,这三十几岁的女人,应该是这个府中的管家之类面目瞧上去凶残,仔细看倒也不讨厌进府后自己先行离开,那时候她跟赵夫人一起,也就是说她刚刚从赵夫人那里过来大概是赵夫人吩咐的来的目的是什么了?赵夫人让她照顾自己,不应该,这样的人必定事物繁忙,而且真是安排照看自己,就该她领着我一起到这个院子里来了
张小哭盯着镜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斟酌用词:“还撑得住,可是有事?”
李管事透过镜中,那五六岁的小人儿,眼睛清亮,肤色晒的有些黑,不如长安城的小姐少爷金贵,但透着健康活力也不像乡下孩子,没有刚刚到这富贵地方的怯懦胆颤,也没有那种向往渴望一脸的平静随意,这样宠辱不惊的气度,不亏夫人把她从乡野带回来
“到不是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若是二小姐不困,便请到老爷那边请个安,免他心急”李管事答道
又是不要紧又是心急,要是急急忙忙去看自己那便宜老爹,未免让人觉得这孩子心机重要是不去又是懈怠无礼张小哭抿抿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为难表情,扭头看向李管事:“夫人说老爷身体欠安,突然去会不会惊扰了他?”
李管事与她对视一眼,垂下头:“怎么会,老爷盼着二小姐去了,我这就去遣人去禀报”
张小哭点点头,乖巧的说:“烦请劳心”
梳妆打扮时间,厨房上了几份小食
“小姐吃些,垫垫肚子”碧衣婢女捧着食盒到张小哭面前,一一让她过目,“这是长生粥,用的益州石蜜,同州马牙枣,麦粉小面红豆这是玉露团,用的是庄里的鲜羊乳,府中大厨刚制的奶酪这盘是糖糕米锦,用的蔗浆和江米不知道二小姐可有忌口”
“粥和米锦”张小哭沿袭上辈子的喜恶,受不得奶腥味说罢她看了一眼碧衣婢女,倒是贴心怕她没见识,又顾全了她的面子“你叫什么名字?”
“喏回二小姐话,贱名菀奴”碧衣婢女轻轻答应一声,取来长生粥,舀了一勺递到张小哭唇边
长生粥说是粥,其实看不见米,用的红豆红枣加上麦粉小米熬的糊,张小哭在乡下也吃过,但远没这么精细红枣去壳去皮,红豆也是蒸熟过筛,小米一定要煮化张小哭吃了一勺,入口枣甜豆香,滑糯绵稠,从舌尖而过顺着咽喉而下,通体舒畅
这和自己之前吃的一定不是一种食物!张小哭想着又吃了几口满意的添了一下唇边,甜甜的喊了一声:“菀奴姐姐”
“二小姐折煞奴婢”菀奴一愣,低头轻声说了一句搁下粥碗,取了糖糕米锦:“小姐要吃哪块?”
这盘糖糕米锦是拼盘,糖糕蓬松,米锦软糯几块糖糕上分别有樱桃碎、乳酪丁、蜂蜜米锦则由数种颜色
“吃这块”张小哭指了指上面点缀樱桃碎糖糕,吃进嘴里,嚼了几口道,“这樱桃挺甜”
菀奴嫣然一笑:“小姐喜欢,回头让厨房送些来”
“不必了”张小哭摇摇头,想了想问道,“日后就是你陪着我吗?”
菀奴点点头,青涩的脸上有着一双沉稳的双目
张小哭吃饱喝足,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不等仆从来抱她,麻溜的从小圆凳上跳下来李管家亲自给她去挑来衣服,见她这样脸色一沉,却什么也没说示意捧着衣物小仆上前,旁边候着的女婢忙将张小哭牵过来
张小哭换上新衣服,水清的上襦,间色下裙,梳的双环垂髻,绑的多宝发带,脖子上戴着一串璎珞瞧着顿时贵气三分,又有寻常孩童不及的从容大气,倒有些许不凡
李管事看都妥当,面无表情的让丫鬟抱起张小哭,转头出门:“老爷一贯仁爱顺和,二小姐无需拘谨”
张小哭点点头,心里头却是又紧张又拘谨虽然她现如今到了长安城,但毕竟没有正儿八经举办过继仪式要是这便宜老爹看自己不顺眼,把自己打包送回去还是好的,要是碍于面子,随便往哪一送,真就是生死未卜了
张小哭的住所离张辰的养心园很近,出门沿青石路走一段,过了一片小竹林就是
月门上有三个字,张小哭努力辨识了一下,连蒙带猜辨识出来——养心园两边竹林,风吹过沙沙作响,衬得这院子清静中透着寂寥
一进去,张小哭就吓了一跳,原来月门后来两侧站着四个婢女,齐声喊道:“二小姐好”
张小哭还没应,已经被婢女抱着走远
正屋门口的站着个老嬷嬷,门神一样拉着长脸看起来凶巴巴的
李管事在前头,声音一贯平淡:“张嬷嬷,夫人让我带二小姐来给老爷请安”
“哼!”张嬷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横眼看过来
张小哭透过人群望过去,见那张嬷嬷眼神如同小刀一样射过了,心里凛然,暗道:这老太太跟我有仇么?不对,不是跟我有仇,怕是和赵夫人有仇
张嬷嬷往那一站,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赵管事木着脸也就这么站着,后面的婢女们见她老僧入定一样,都低眉垂头一声不吭
这会院子里鸦雀无声,到显得房间里的声音十分清晰,
“乳娘,门外何人?”
那声音轻轻淡淡的,张嬷嬷听了脸上却一变,瞬间柔和下来:“是小姐来看郎君了”
扭过头又是一张虎脸,低声说:“还不把小姐抱过来”
旁人让了道路,壮硕婢女抱着张小哭走上前,还没等站稳张嬷嬷一把夺过来,张小哭差点条件反射挣扎着要跑张嬷嬷两只手铁钳一样有力,张小哭对着李管家她们瘪瘪嘴,人已经被带进房里
味道,张小哭第一反应就是,草木和墨的味道,还有清淡到若有若无的熏香
这是一间挺大的屋子,进门就是一个小厅,离门几步,整个厅都架高,上面铺草垫,厅中放着矮桌,四周放着蒲团左右都有房间相连,挂着软帘
张嬷嬷把张小哭下来,脱了鞋领她往左进去便看见一个青年,靠卧在软席上,身上盖着薄毯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熏香炉中升腾缕缕薄烟,他一手握着书卷,一手盘着暖玉,见着来人放下书卷,一双眼浅浅望过来
张嬷嬷推了张小哭一把:“叫阿爹”
张小哭看看那青年,乌发美资,秀雅清俊,嘴角的笑意浅淡温柔,真是美人最可贵的是那份闲适从容的的气度,窝于床榻之上,却有着白鹤振翅云霄的舒缓逍遥让这方屋室也显出几分江湖之远的山水气息
张小哭张张嘴,这一声“爹”还真不好意思喊
张辰看那孩子一脸纠结苦恼的表情,淡然浅笑关于张小哭家世平生的资料还在案头搁着,通篇都是如何机敏早慧,不同于寻常幼童这会见着到是平添几分孩子气,什么都写在脸上
张辰并不介怀,笑道:“乳娘你也太心急了孩子莫怕,过来 ”
张小哭看他浅笑如春风拂面,忙走上前去这个便宜老爹看起来可比后面的嬷嬷好多了
张辰见她步履轻缓,走的十分稳健,心中满意,拍拍软席边:“坐”
那不过几寸高,张小哭看了看,小心的在边上坐下坐的时候还努力调整好面部表情,一张乖巧听话脸,略显几分忐忑,完美!
张辰的声音如林中松涛流水,带着月下林中的出世感:“这几日奔波,看你精神却是很好”
“恩,”张小哭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张小哭”这名字有些说不出口
张辰笑意温和,伸手摸摸她的头:“小哭?倒是有趣”
有什么趣啊,大概是贱名好养吧想想本尊的爹娘大字不识一个,估计看小孩生出来一直哭,就起了这么个名字
张辰坐起来,侧身从一边的案几上拿了一张字,上面满满的字他手指轻轻磨搓纸张,看了一会,对张小哭说:“名字要跟着人一生一世,死后要刻在碑上字中有父母尊长的怜爱寄望,不可大意我挑选了一些,念给你听?”
张小哭点点头,张辰拿着纸轻轻的念,他念的时候仿佛和着什么韵律,听起来仿佛琴声悠扬
张小哭片刻之后才回过神,她看看那纸张,又看看淡然温和的张辰,心中暖意升腾,奶声奶气的说:“你喜欢哪个?”
张辰看着她,眼底柔光流转,浅笑回答:“我都喜欢”
“最喜欢了?”张小哭追问
张辰看着眼前的小孩,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执着:“这个,月鹿,张月鹿” 他指着纸上的字,递给她看
那字及好看,行云流水中见瘦劲有力,转折处却颇为温和
“张月鹿为星宿名,与南方朱雀第五位置在朱雀翅膀和身体衔接之处,张宿五星,犹如张弓此为吉星,主福禄”张辰细细的解释
张小哭点点头,这个名字比原来的好多了
见张小哭欣然同意,张辰温柔一笑,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张小哭一惊,不敢挣扎,只能乖巧的窝着,听张辰轻声念:“张星日好造龙轩,年年并见进庄田开门放水招财帛,姻缘和合福绵绵田蚕人满仓库满,百般......”
从容轻缓,宛如香薰中冉冉而起的轻烟
“张月鹿...”轻轻连着自己的新名字,缓缓进入梦乡
张辰小心的换了姿势,让怀中的孩童睡的舒服些又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掀起,反盖到张月鹿的身上
软软的,张辰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张月鹿的脸颊
我的孩子....我和青君的孩子
想到赵青君,张辰将头靠在如意靠枕上,无声叹息中闭上眼睛
她,是的,她
张家次女,张灵蕴
她和赵青君第一次见面本应该是在喜堂上
她哥哥张辰的喜堂
赵青君出生吴郡赵家,但她们这房一直在长安所以,似乎理所当然的,婚宴上:张灵蕴念完却扇诗,赵青君将遮面的团扇移开,那金钗玉坠,薄粉红唇之下,张灵蕴看见的却是——乐游原上踏马而去,擦肩而过的意气风发
这场准备多时婚礼,并不热闹
赵青君的父兄在城墙上,依稀之间还能听见冲锋的呐喊声和刀剑碰撞带着鲜血的刺耳
张灵蕴的兄长张辰在药堂躺着,靺鞨人兵临城下的消息让全长安城为之惊慌失措张辰坠马后昏迷不醒,现在还生死未仆
忧心忡忡的新郎和新娘,同样忧心忡忡坐立不安的宾相,空空荡荡的桌席
这是一场很让人沮丧的婚礼,张灵蕴趁着没人揉了揉腿虽然一母同胞,但她比哥哥矮一些,乌皮靴里垫块木头,站久了有些不舒服
想到赵青君还在房里等自己,张灵蕴抖擞了精神,将冠帽玉佩整理好,往新房走去
朱门红绸,张灵蕴站在门口伸手推门又缩了回来洞房花烛夜,我的洞房花烛夜...想着想着,心里的沉闷就散去不少,不知怎么的笑起来
她这一笑,引的门口的婢女也跟着暗笑
张灵蕴有些赧然,赶紧推门进去
赵青君并不记得在乐游原上擦肩而过的张灵蕴,她和张辰也不熟悉,只不过远远的见过一面如今看起来,自己这位郎君,比印象中更清瘦单薄,秀资俊美
一夜无话,红烛滴落
两府的仆人就在门口候着,一边是昨夜战况,一边是阿兄病情
这李代桃僵的一招是老管家想出来的,张辰当时落马昏迷被送到医馆他只说张辰脚腕扭伤,暗地却让儿子回家找来张灵蕴,来了一出鱼目混珠的好戏昏礼在傍晚,天色已暗当前情况十分混乱,倒是让张家这几个人混过去了
至于后来,这出戏为什么一直唱下去了张灵蕴至今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大概只是....赵青君坐在堂中和掌柜们斗智斗勇的样子和她当年与那群贵女们一起踏马游园时一样意气风发
赵青君不会是一般的小娘子,张灵蕴一直这么认为所以她真的想让她不一般,而不是把她藏在张府她让她发光发亮,让成为长安商圈赫赫有名的赵夫人
还有什么比一个身患重病,体弱无力的商人“郎君”更合适赵青君郎君不能操劳,只有劳驾夫人了生意总是要打点的,又不是入朝为官,从商的女人还是有的
毕竟不是未婚的少女,已婚的女人为家业抛头露面,运筹帷幄纵横商场小肚鸡肠的暗地说句“胭脂虎”!明面上个个要夸一句“赵夫人好眼光,好手腕,好魄力”
宗族旁支也无权过问,人家爱让夫人当家,你外人也管不着虽然没有子嗣,但丈夫没有死,有男丁就没绝户,要想歪心思先等人死了吧
张灵蕴就在这御赐宅院里,守着这方寸的养心园,暗自得意着
想着那个意气风发的人,那个自己的夫人,那个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的女子
☆、第 6 章
赵青君忙完小歇一会,她惯来浅眠,听见外头有动静就醒了,披着外衣走出寝室内宅男子不得随意进出,更别说她的屋子
李管事见她出来,道:“夫人,公主府来人,说‘听闻青君添了子嗣,且带来瞧瞧,我这儿给孩子备了长命锁’”
“真是天家脾气”赵青君接过婢女奉上的杯子,清清口
“仆已经遣人去请二小姐过来”
赵青君点点头,不能不去,去了还得小心,那孩子毕竟长在乡野,礼节上难免有些差池只能加急时间,将重要的细细嘱咐几遍
说话间,张月鹿已经走进来她睡得呼呼的被叫醒,火气正大,但她这三年已经习惯忍耐,愣时片刻缓过劲来,乖巧的和张辰告别
“小哭,在阿爹那边可好”
赵夫人虽收养了自己,但从不曾表露让自己改口今天这话这般顺口,大概是因为张辰身体不行,赵夫人才去清河收养过继孩子赵夫人觉得是为了张辰有后,而不是自己有个孩子胡思乱想猜着,张月鹿拱手作揖:“好,还为我择了新名字月鹿,取张宿之名”
“望舒之月,呦呦之鹿张月鹿...极好小字便取呦呦”赵青君点点头,招手唤道“你且过来,我有事嘱咐”
在矮桌前跪坐好后,赵夫人见张月鹿并膝跪坐,臀压脚踝,腰杆笔直,双手平放大腿上,虽然有几分拘谨,却是规规矩矩没有差池
赵夫人见着放心几分:“明天你随我出门一趟,去长宁公主府上公主知道你来长安,特地嘱咐让你去”
张月鹿有些诧异,按照本家大爷的说法分析,赵家面上尊荣,其实只是富贵转念一想,权贵权贵,权不离贵,贵不离权本就是相辅相成,暗中勾搭
“长宁公主乃圣上之妹,驸马是太原府牧领都督诸州军事安俊杰之子长宁公主母妃的姐姐嫁与汝阳袁家,有女嫁入宫中,是圣上充仪.....”
贵圈真乱,张月鹿默默吐槽,倒是忽视了腿部的酸麻
“......长宁公主府家令名叫谢达,昌平人,永嘉年间进士其妻父是右千牛卫长史,正七品上谢达为公主家令,则是从七品下按着如今的风气,非朝堂职官,有爵称爵,无爵位则称散官名,还要高一阶你若见了他,当叫一声‘朝散郎’
推书 20234-09-30 :《《俘获于你的猎物》:谢息垣是一个表面上是个公司的小职员,实际上私下经营管理着一个并不正规的酒吧。某次发现周声的男友原来是自己手底生意的常客,周声是谢息垣的上司,为此谢息垣不自觉地去走近她两人才有了交集。周声一直当谢息垣是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后辈,而谢息垣当周声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