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我何必耿耿于怀”
谢良玉张口欲否决,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她握拳透掌,紧抿嘴角过了片刻,才从牙齿缝中透出几个字:“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
闻人贞低头看着桌面飞蛾的尸体,烧得半焦,翅膀还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所以我该走了”
....................................
谢良玉幼时喜书,那些诗词歌赋,读来口齿留香喜欢听琴,家中蓄养的歌姬,手指轻抚,妙音悦耳喜欢长安城,那么大,那么热闹喜欢太尉府,祖父母爹娘宠爱她,兄长怜惜她喜欢公主表妹,她们年纪相仿,小表妹总爱与她玩耍也喜欢太和城,喜欢滇王宫......
后来兵法韬略取代诗词歌赋,琴声歌乐变成锋鸣箭响,谢家嫡女的虎口掌心堆起硬茧,熏香也遮掩不了血腥味
举头见日,不见长安
低头思人,只见孤坟
祖父曾告诉她,足够强大,才能握住喜欢的东西等谢良玉慢慢长大才明白,走向强大的路上,喜欢的已经失的差不多了
她也不再喜欢什么,不喜欢就不会失去
所以当营州反叛的消息传来,谢良玉身子一晃,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是不是因为自己喜欢营州
松谟、营州、建安州三城为东北疆域第一防线,三地成ㄑ状松谟,建安州在两端,营州在中间,互成犄角营州城是一颗要钉入靺鞨心脏的钉子失去营州城,就失去东北千里之地,振威军十年之功!
幽州蓟州平洲三城是第二防线,后面便是尚国千里沃土营州离蓟州六百里,营州离幽州八百里,靺鞨铁骑奔袭两三天,便可兵临城下
凌霄见她面色凝重,沉吟不语,急忙低声道:“少将军,此事郡主可与你提过?”他怀疑此事在云滇公主计划之中,又觉得损失太大,难以置信
“不曾”谢良玉极目远眺,心道母亲只说诈败,营州之事,实在意外此刻振威军与靺韍会战于辽水,要是前后夹击...那!
凌霄闻言,心口大石落下,略一思索:“新罗与儋罗两地兵马,有六千余人,我们......”
“不!来回儋罗,顺风也要十天之久一旦李尽忠站稳营州,和靺鞨人狼狈为奸,前后夹击松谟、建安州也必定危在旦夕”谢良玉冷凝眉眼间,慢慢扬起笑意,满是跃跃欲试
凌霄常年跟随谢伯朗,知晓兵贵神速的道理但如今身边不过五百人,放到战场上,如同沧海一粟
谢良玉却不等他开口,扶着腰间横刀,转身对着急忙赶来通信的蒙舍诏说:“停止登船,前往平洲!”平洲是离营州最近的城池,从此地疾驰而去,落日之前就可到
这一众都是振威军的骁兵勇将,虽不明白为何,却是齐声应道:“诺!”众人都是布衣素服,仍见军容肃穆,气势如虹
这群本该消失的兵将,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平洲城外
平洲守将站在城楼上,见着一队兵马由远而近,高声喊道:“可是谢将军!”
谢良玉剑眉皱起,勒扯马缰,抬手止行陈耳这草包,怎会知道是自己她定睛望去,扫视城墙见军容肃穆,不见可疑,心中更加疑惑
陈耳认得她,探出身子,仔细一瞧,连连下令:“开城门!开城门!”说着,奔下城楼
谢良玉满心疑惑,恐有埋伏,领着众人气定神闲的站在城外不多时,就见陈耳带着一队人马迎出来,见着救兵一样,满脸欢喜:“谢将军你果然来了,某可等的心急火燎”
谢良玉的目光,从最开始就落在他身后
她扬鞭策马上前,笑道:“好久不见”
陈耳以为是同自己说的,连说不敢他身份是平洲守将,却对着小小队正毕恭毕敬谢良玉平日必定不屑,此时看他颇为顺眼,安心领着众人入城,问道:“如何?”
“回谢将军,末将已征收全城兵械马匹,招募青壮”陈耳得意禀报,见她眉梢一挑,连忙道,“多亏闻军师,哦不,卑职都是依着谢将军命令行事”
谢良玉不过是看数月不见,闻人贞消瘦许多,有些心疼罢了与她对视一眼,见她神色波澜不惊,谢良玉却是心生暖意:“陈将军行事果决,我记下了你且命令下去,马喂足,人吃饱”
陈耳虽然是个草包,但也知道,这是出战之前的惯例顿时舌头一软,有些结巴的说:“那、那,末将...”
谢良玉那细剑眉扬起,似笑非笑看的陈耳心里发颤,冬日里生出冷汗,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就听她说:“陈将军当然是镇守平洲......”
陈耳如闻天音,这谢将军还算守诺
‘...谢将军只要陈将军固守平洲即可,并允许,若有不妥,陈将军可以凭此符——撤守幽州’
撤守幽州,就是允许他正大光明的弃城而逃
为了这道保命符,就是让他将平洲掘地三尺,他也愿意!陈耳摸摸怀里的符牌,心里踏实不少
众人入城,谢良玉让凌霄与蒙舍诏一起,随陈耳去接管平洲兵马飞卫带三百人去平洲军械库,选马挂鞍,披甲佩弓彪鼠领人去城中巡察
诸事吩咐下去,众人领命离开,屋里只留闻人贞
谢良玉看着眼前沙盘,一拳击掌,连连赞叹:“山川河流,兵马布防皆在其中此物甚好,此物甚好”
她抬手在上面指画形势,一边盘算时间,一边问:“你来平洲多久了?”
“三天”闻人贞在一旁坐下
营州反叛,不过是昨日之事从营州到平洲,哪怕快马加鞭,也需一日难不成她能未卜先知?
“只恰巧而已我见大战前夕营州城外突然换防,恐有不妥想此城虽小,但离营州最近若有意外,比别处多二分机会且靠近此地的海域,鲜少有行船路过,适合隐蔽行事”
谢良玉转身见她支着头,忙上前取了干净杯子,倒杯清茶递到她手边闻人贞连日奔波,到平洲与陈耳又是一番较量,心神俱累,全靠强撑如今见着谢良玉,心弦放松,顿觉疲惫不堪
闻人贞将杯子茶水饮尽,方觉得好些谢良玉自然的接过她手中杯子,满心疑问也压下,柔声道:“你且去休息,这里有我”
闻人贞见她弯着腰靠得极近,伸手推开她走到沙盘前,拿起一侧的竹棍,指着一处:“营州城防如何,谢将军比我清楚”
谢良玉点点头,也走过去:“营州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平洲兵马不过二千,想要强攻,难于上青天”嘴上说着,却是自信满满的看着闻人贞
闻人贞与她目光相触,对视片刻将平洲城上插着的军旗,移到白狼岭上,垂首望着沙盘:“谢将军真是瞧得起我”
谢良玉再忍不住笑意,得意的低声倾诉:“我很想你”
☆、第 107 章
“飞蛾为何扑火?”
“飞蛾依靠光源指引飞行”
“它们为何在烛火周围盘旋?”
“日月星辰距离我们很远,直射照耀大地而人间的灯火太近,光线扭曲飞蛾按照固有习惯飞行,飞出的路线就不是直线,而是像螺纹一样,盘旋飞舞”
“最终,还是扑火”
“恩”
黄昏片月,碎阴满地檐角挂着残辉,金樽瑞兽双目炯炯缂丝凤头毡靴踏上玉阶,微微一顿停下侧身偏首斜睨身后人,黛眉轻挑:“好似没有你不知的”
天际火烧云里透出金光,映着她眉眼生辉
张月鹿只觉得从眼里,烫到心头轻咬舌尖低垂头,毕恭毕敬的答道:“殿下垂询,微臣岂敢不知”
景秀垂眸,羽睫轻扫,掩了眼底的情意再抬眸,凤姿清润,仪容肃穆移步而上,殿前点灯的宫婢见她,纷纷躬身行礼
入了凤阁,公主殿下先落座余人立在两侧,肃然而立,殿中落针可闻过了片刻,景秀浅笑温润:“诸位都是镇国长公主亲自点选,博学广见的风流才俊”
众人齐称不敢
镇国长公主言:国事日重,弘文官诸位博士们皆是国之栋梁,夙兴夜寐,坐以待旦然,皇子公主学业不可懈怠着令朝中众臣举荐贤才,不论尊卑,不问男女,唯才是举
此言一出,朝中上下无不百般揣测只此事夹杂在诸军调令、西南幽州几处要地官员升迁之中,看似只是顺口一提
处处皆有...有心人
有明白是给尊公主挑选属官,想搏一把,险中求富贵有不明白,却也想着锦绣前程的有拗不过子女的有安插眼线的......
不过几日,就有百余人
景睿之拿着名单,也微微诧异:名利动人
感慨完便将烂摊子扔给景秀,叫她自己勾选景秀选了几人,她也不看朱笔一提,让人挂到司经局
司经局,雅称桂坊月宫折桂之“桂”,此处不是要职,十足清水衙门但司经局职能是——掌太子东宫中图书
未立东宫,先有属官朝中要闹翻天的,然而景睿之岂会撩拨到那些反骨又未授予官职,只不清不白的一句朝中的老狐狸们,也不敢为这和她较劲
这四位身家清白的青年才俊,就变的不清不白
“秀才学博浅,日后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不说诸人原先心里如何想,此刻听尊公主以名自称,极尽谦恭有礼,皆是俯首躬身:“微臣不敢,必鞠躬尽瘁”
张月鹿站在前头,笑眯眯的看着自家殿下作秀笼络人心跟着别人一起喊口号,叉手行礼
景秀与几人闲话片刻,屏退他人,只留张月鹿询话
张月鹿跪坐在软榻上,听门开又关偷眼打量一圈,只见景职站在暗中,殿中再无她人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对景秀咧嘴一笑
景职见殿下抬抬手,悄无声息的退下
“殿下”张月鹿甜腻腻的唤道,接着皱眉思索道,“我单独留下,可会让人起疑?总觉得这宫中到处都是眼线,我.....”
景秀拢了拢袖口,起身走到她面前,垂眸俯视:“你不愿?”
“怎么会!”张月鹿伸手去勾她的袖口,顺着握住手,仰头望着她,刚想开口,顿觉得不对劲,连忙站起来
景秀凤眉一挑,声音冷凝:“谁许你起身的?”
张月鹿先是一愣,见她眸中笑意隐显张开双手,将她一把抱起景秀未料到她如此,忙环住她脖颈
张月鹿抱着她转了个圈,很是霸气的问:“小娘子,许不许?”
景秀捏着她脸颊,威胁道:“快将孤放下”
“不放不放,唔……要亲……唔……亲一下!”
景秀见她脸颊泛红,怕弄疼她,忙松开果见白皙的脸上红了一片,修眉皱起,暗恼自己手下没有轻重
张月鹿见状,以为自己惹她不悦,小心将她放下,柔声哄到:“殿下”
景秀仍一手环着她脖颈,听她细语柔声,见她小心翼翼想起花朝筵席上不亢不卑,想起御史台狱里桀骜不屈心中一涩,凑到她唇边轻吻,呢喃低语:“月鹿...月鹿...”你别这样
“我在我在”张月鹿听着她低诉轻唤,似茫然无助怜惜的心肝都生疼,连声应道,“我在了,殿下莫慌是请旨劳军未批?还是盐茶税?乖,让我再想想,总有法子的”
景秀听她如哄幼儿一般口吻,知自己多虑登时羞恼,推开她怀抱,紧抿唇角,低头整理衣襟
张月鹿不知她心中诸多不安,想不到她一波三折的心思但恋着她,怜着她,便觉得她万般皆好肃然端庄好,温润谦和好,这偶尔反复无常的傲娇性子,也是好
景秀抬眸,见她唇畔微弧,清眸含情,眷宠溺爱盈盈而出
广袖朝服探出半截玉手,微微抬起张月鹿上前一步,拢在掌心,景秀指尖微凉,月鹿直皱眉头:“光烧银丝碳还是不够暖和,点地龙吧,不省这钱”
铜盆里烧着木炭,将熄未灭
谢良玉拿起铁剪添木炭
“务必传到”云滇郡主将书信递给亲卫,见她一个劲夹木炭,顿时黑下脸,“哼!你知道营州存放多少木炭?库房多少?民间多少?一日要烧多少?今年冬天可早了半旬!”
自谢家爷俩让谢良玉继承家业,她就天天受教长辈们各有教育的法子,她娘最喜欢挑刺,除非不在她眼皮底下
“母亲大人教训的是,儿记下了”谢良玉让她训皮实了,也不往心里去双手一脱,“这是克服营州的功绩簿”
云滇郡主接过翻看,仔细瞧瞧,提笔批改几处,难得赞了一句:“月夜奔袭,做的不错”
“儿取巧罢了,多是大人平日指导有方”她嘴上谦虚,心里却是得意,此战足留青史一笔她见母亲脸色尚可,又道,“另天气渐寒,靺鞨大军暂退儿已着令轻骑前往收敛战场...寻找兄长遗骸”
云滇郡主手中狼毫一顿,一声冷笑,声带嘲讽:“邦翰已死,谢家唯你一人了”
谢良玉闻言脸上煞白,噗通一声跪下,身上玄甲重重砸在地上她俯身跪倒,额头贴地
主帅营中一片冷寂,只听外面寒风呼啸,似要卷天袭地云滇郡主靠着椅背,俯瞰案前跪着的女儿不知多久,冷漠的神色慢慢退去,满是疲惫:“...你必定怨我偏袒你阿兄”
谢良玉浑身轻颤,一字一顿,字字含血:“儿—不—敢”
“不敢,不敢...呵,你也替你阿兄想想他是嫡长子,文韬武略不差,性子不坏,品行端方于情于理,是不是该他继承谢家”云滇郡主将笔一扔,眼中泪珠滚动,“谢伯朗这个混账,样样都要给你我自要偏袒他些,你说是不是!”
“是!”谢良玉重重磕了三个头,眼泪滚落,滴入冻土
谢邦翰对她,自和仇敌无二她一贯瞧不上他,觉得他心胸狭窄可如今他死!那个趾高气昂,仿佛她是小偷一样,总斜眼瞧她的谢邦翰死了!
振威军与靺韍会战于辽水,契丹酋李尽忠杀营州都督反,裹胁室韦,前后夹击
云滇郡主当机立断,遣两翼佯败,往左右撤退留中军做饵,待敌军成夹击之势,转头反包抄而领中军做饵的,便是谢邦翰
缓缓将笔重新拿起,云滇郡主已恢复如常,吩咐:“将士遗骸,官给葬事从行身死,折冲赙物三十段,果毅二十段,别将十段,并造灵轝,递送还府队副以上,各给绢两匹,卫士给绢一匹充殓衣,并给棺,令递送还家其余一切按惯例”
“是”
云滇郡主又道:“蒙舍诏即日往长安,待领王印,便归云滇我那王叔虽是草包,也需小心亲兵骁勇,定要忠心”
“是”
“待朝廷授命下来,你镇守营州,我便归幽州”云滇公主顿了顿,“营州是重镇危城,你自个留心下去吧”
谢良玉称诺,起身告退
出了营州都督府,彪鼠牵马上前谢良玉接过缰绳,马鞭“啪”的抽在他身上,吓的彪鼠直嚷嚷:“将军饶命啊,小的没偷懒!”
谢良玉又是几鞭子,将他身上的雪扫落,方才笑骂道:“远瞧着,我还当是个雪球”
说着扬鞭策马,踏雪狂奔
不多时,就到营州正门城楼,她自入营州,便住在城楼里推门而入,径直往沙盘前走,口中吩咐:“营州城库中木炭布匹,伤病膏药,凡此涉及,都清点报上来,我不要账目上的数字”
“光知道米粮马草军械,可不够啊”谢良玉低声嘀咕,俯身看着沙盘,“就是大军撤离,营州也有万余守军
推书 20234-09-30 :《《俘获于你的猎物》:谢息垣是一个表面上是个公司的小职员,实际上私下经营管理着一个并不正规的酒吧。某次发现周声的男友原来是自己手底生意的常客,周声是谢息垣的上司,为此谢息垣不自觉地去走近她两人才有了交集。周声一直当谢息垣是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后辈,而谢息垣当周声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