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率只能选一个。
“你听话,我就先给你止血。”左寒自顾自和老虎讨价还价。
回答他的是一声低沉的虎啸。
左寒觉得自己有病,姚琛泽一直都是做决定的那一个,也跟“听话”这两字毫不搭边。作为有意识有智慧的人类,他从来不会讲什么条件和道理,更何况是作为野兽的姚琛泽。
可是下一秒,大老虎就地一滚,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本意大约是示好,可惜粗长的尾巴下意识一挥,左寒刚费劲站起来就被重新铲倒,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他出离地愤怒了。
惹了祸的老虎轻轻凑过来,带着倒刺的舌头直直往脸上舔,左寒挥不开也躲不掉,不得已被舔了一脸腥臭的口水。
止血,做梦吧你!
喘了两口粗气,攒了点力气,趁着老虎不停绕着他蹭,左寒终于跌跌撞撞走过去成功将锁链拖出一点,又费劲按下侧边的卡扣,破罐子破摔般,直接用胳膊圈住老虎的脖子,试图将打开的圈口套上去。
将铁环抬起来这么一点就用尽了全力,左寒根本顾不上其他。
还是太重,实在太为难他了。
没等左寒将圈口对准脖子,两只毛茸茸的胳膊揽了过来,他整个人立马跌进了柔软的毛发里。
“姚琛泽!”
“你这个牲口!”
事不过三,恐惧完全被压了下去,左寒气得七窍生烟。
他是omega,是失去了腺体,是体弱,可也不能这样羞辱他吧?左寒手脚并用,又锤又踹,气得胸口不停起伏。
当李济航颤颤巍巍带着修理工进来时,眼前的一幕和想象中血腥的场面很不相同。
左寒正被老虎牢牢锁在怀里,团在暖烘烘的肚皮上。
“李先生,你是故意的吗?”左寒咬牙切齿。
是故意把情况描述得那么紧张恐怖,骗他进来被这只没心没肺的大老虎戏耍逗弄吗?
第23章 再给我乱舞你那个爪子
Alpha的易感期半年一次,每次易感期之前,观星楼都会派人上门来给姚琛泽做精神力检测,一旦预测有可能出现兽形本体,姚琛泽会提前被观星楼接走,在更稳妥的地方度过这段特殊时期。
故而离开观星楼的三年间,姚琛泽在这个所谓的安全屋度过的几次易感期,很少会显露出兽形本体,唯二的两次都只在易感期的后半段,那是因为长时间对抗强悍的精神力导致姚琛泽作为人类的躯体虚弱,直接变成野兽能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那个时间段,大老虎几乎成日里都在铁笼里昏睡,不具备什么攻击力,以防万一,姚琛泽还会提前给自己套上锁链。
原本这里日常家具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是供姚琛泽生活用的,现下一切都被砸毁了,厚实的床垫被拆出了大团的棉花,混在飞扬的鹅毛里。
铁笼外层昂贵的特制玻璃原本可以阻隔掉部分精神力,此刻已经被蛮力拍碎了,故而李济航等一众alpha没法靠得太近,也没法呆太久。
要转移一只活蹦乱跳又喜怒无常的老虎好像也不现实。
倒霉的修理工大半夜被人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拽起来,本就两股战战,刚稍稍靠近门锁,还没抬手,安静躺着的大老虎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就是一声愤怒的长啸。
左寒早有了经验,在老虎嗓子眼里开始咕噜时就已将头埋进了厚实的毛发里,死死堵住耳朵。
一时间谁也不敢再动。
老虎的尾巴再次不耐烦地甩了起来,地上棉絮和鹅毛乱飞,白纷纷落了左寒满头满身。这大猫像是得了趣,尾巴甩得更起劲了,两只能轻松踢死野牛的后腿对着空气胡乱蹬着,柔软的肚皮随之晃来晃去,像是在哄怀里的人类开心。
半空簌簌下起雪。
趁着这点时间,修理工迅速检查好线路,掏出专业工具拆除挂在铁门上的另一半门锁,又轻手轻脚掏出背包里新的电子锁。
左寒留意到了门边的动静,在一颠一簸中认命般伸出手来,用力扯了扯老虎的脸,试图将它的注意力更多地吸引过去。
有点忍辱负重的意思。
不知多了多久,可能也就十分钟吧,感知里时间格外漫长,明明很冷,修理工的背后早已经湿透了。
良久,陈医生从门外探出个脑袋观察情况,嘴里不甚和谐地“嚯”了一声。
血脉的压制让众人退在门外。
“你说,有没有可能,少爷这个时候其实并不需要用锁链锁着。”李济航终于恢复了一贯冷静自持的姿态,好像早些时候的紧张慌乱是副人格。
他的言外之意是,说不准只需要一个人进去陪老虎玩一玩就行了。
“别人就是有这个胆子,也不具备这种光环,还在观星楼的时候,我只要敢伸个手对着它,它能瞬间扑过来咬掉我的头。”陈斯奕心有余悸般摇摇头,感觉李副官太天真。
电子锁顺利安了上去,如何把左寒接出来让众人犯了难,和谐是短暂的,不能期待猛兽一直温顺配合。
麻醉枪打过去,不知道会不会惹得老虎发怒,继而伤害到怀里的左寒,陈医生还在犹豫。
“先给我递一些止血喷雾和绷带吧,我想把它腹部的伤口处理一下,说不定它能配合一点。”左寒提议。
从温暖的绒毛里钻出来,左寒冷得打了一个喷嚏,他上半身只剩了件黑色短袖。脖子上挂着的毛线领口孤零零的,很是滑稽,左寒黑着脸扯了下来。
众人这才发现老虎受了伤,应该是早些时候被柯舜义捅到了腹部。
地上的血不是左寒的,李济航大松了一口气。
说话的这点时间里,健硕的大老虎一直绕来绕去挡着左寒的视线,腹部的血不住往下滴。话说完了,见左寒的眼睛还在朝外看,它又不满地挥着大爪子,再一次成功把人扑倒。
被收起了尖爪的厚爪垫死死按在地上,左寒忍无可忍,一巴掌拍过去奋起反击,狠狠吓了众人一跳。
劝也不敢劝。
“这个omega真的,浑身都是胆。”陈医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蹲在墙角一边感慨一边将强效镇静剂一点点抽进针管。
李济航再过来的时候,除了带来了所需的止血药物,还给左寒捎上了几件厚外套,贴心得像个小棉袄。
用长长的钢叉把这几件东西推进笼子,李济航屁股一转又出了门,再进来时一手提着大钢盆,一手提着铁桶。
左寒吸着鼻子套上厚外套,刚从塑料袋里翻出消毒用的碘酒,刚刚还死劲扒拉着他的大老虎就顺势躺在了手边,因为体型庞大,没预估好距离,躺得有些远,它又挪了挪,翻过身来,受伤的肚皮直直对着左寒,贴得很近。
老虎应该不是个笨老虎,可能这么大的脑子也不单单是个摆设。
没什么医疗经验的左寒先生将一整瓶碘酒全倒在了大猫的腹部,一片白绒毛顿时全被染黄了。
他又晃了晃止血喷雾,按住喷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伤口就是一顿喷。
往这水桶似的大肚皮上缠两圈绷带不现实,肚子上全是毛,医用胶带也贴不上,左寒试也没试,将喷雾喷干净,就将东西重新收进了塑料袋。
躺着的老虎急速呼出一口气,有点叹气的意思。
总觉得这一声不吭的猛兽有点委屈了。
这点功夫,李济航已经竖起那大钢盆从栏杆间塞进了铁笼,正戴着塑胶手套从保温桶里抱出几块还带着血水的牛肉。
“它可能是饿了,少爷晚饭就没吃。”趁着老虎这会儿还算安定,先投喂点食物比较好,这样可以防止老虎因为饥饿伤害到左寒。
牛肉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接近全生,放在大钢盆里,依旧是用长长的叉子一点点推进来。
躺倒的大老虎默认了这些动静,鼻翼几下翕动,虎爪大气地一挥,“呲啦”一声,一把将食盆推到左寒面前。血水一阵晃荡,左寒轻蹙起眉,他今日胃里本就不舒服,此时闻着生牛肉的味道,那股反胃感又涌了上来。
下意识躲了躲,然后就见那大老虎追着他推食盆,他退多远,食盆就推多远。
“什么意思?”左寒白着脸不理解。
“呃,老虎好像,一般都会把吃的先让给伴侣和幼崽。”李济航隔着铁栏杆给左寒解释。呆了太久,他有些喘不上气,说完这句话赶忙出去了。
左寒已经退到了墙角,态度强硬地抗拒着。
见他不吃,老虎猛得弹跳起来,屁股一转,尾巴一甩,后肢落地无声,印着黑色横纹的脑袋用力拱着左寒,大大的爪垫没轻没重,一下一下拍得人生疼。
左寒重重叹了口气。
按照原计划,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再不济也该离开庄园了。
而此时此刻,他还在这里,也还活着,被一只试图给他分享一块生牛肉的大老虎笨拙地拱着。
事态的发展偏离了预期,像脱缰的野马,拉也拉不回来。正想着心事,自顾自进完食的老虎张开还带着血水的嘴悠悠打了个大哈欠。
左寒立即屏住了呼吸,胃里一阵翻涌。
“李先生,你可以再给我送个大牙刷吗?”他再一次大声呼叫李济航。
“啊?”天都要亮了,守在门外的百宝箱闻声走了进来,有点没理解左寒的意思,“多大?”
大老虎明显并不高兴他进来,李济航立时被吼了一脸。
“我想给它刷牙,嘴里腥臭。”左寒捂住耳朵,狠狠皱起眉。
话音刚落,身后那条挑事的长尾巴不耐烦地甩来甩去,撞得铁笼子哐哐响。
“左寒先生…”李济航刚要开口,刚刚还打着哈欠的老虎猛然蹿到他脸上,一爪子拍了过来。幸好李济航身手不错,闪身躲了过去。
“你再给我乱舞你那个爪子?”积攒了许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左寒一瘸一拐跟上去,狠狠捏住了老虎的耳朵。
他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温顺宽和的人,不过是成日里丧得太狠,对什么都无所谓,看起来似乎没脾气而已。
第24章 我不趴地上吃饭!
天都亮了,李济航一行人还是没能找到稳妥的办法把左寒弄出来。
陈医生找好角度尝试着给大老虎打了针镇静剂,见它没有攻击左寒的意思,用同样的方法打了一针抑制剂,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在外等了许久,他又哈欠连天猫腰进来扎了针麻醉剂。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瞪着左寒炯炯有神的绿眼睛开始眨巴眨巴,大脑袋低了下去,认认真真伸着爪子舔毛,一幅很讲究卫生的样子。
陛下似乎终于要就寝了。
李济航安排了两个beta阿姨过来打扫四周的碎玻璃,见气氛异常和谐友善,他悄悄打了手势,暗示左寒可以试试穿过铁笼的缝隙。
有几处栏杆被撞得扭曲,左寒那个单薄的身板挤一挤应该能过。
确实不想再和这大猫呆在一起,左寒很自然地脱了厚外套,谁知刚站起身,人还没往外走,正给自己仔细洗脸清洁的大老虎立即扑了上来,撞得左寒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它大约也意识到自己力气太大,瘦弱的人类经不起几下折腾,这次力道没之前重,可惜正正好怼着了后背的淤青处。
烦得想死。
“冷静冷静,冷静,别冲动,您,您先忍耐一下,再待一会儿吧。”教唆犯李济航立马溜了出去。
已经折腾了几个小时,这混账大猫就是不让他出去,软的硬的手段使了个遍,或是翻起肚皮堵着路打滚认错卖乖,或是用锋利的犬齿又拉又扯又呲牙威胁,看他看得很紧。
他没办法跑过一只老虎,还是一只心眼很多的老虎。莫名其妙粘上他的老虎确实没有攻击意图,但不妨碍大爪子拍到身上很疼。
算了,左寒真的很累。
又被叼着衣角拖了回去,左寒不想动了,本打算躺在一地棉絮的破床垫上将就一晚,脱下的羽绒服又被老虎扯得稀烂,它就非要用自己厚实的长毛把左寒团在怀里,沉沉压在身下,闭眼前还要警惕地四处巡视几番,再对着探头进来的几个alpha龇牙示威。
晨光渐亮,晚间起的茫茫雾气全散了,早上八点半,两辆军用车准时驶入庄园。姚琛泽的易感期准确到日,今天是观星楼派人来检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