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结束?”
季亚气喘吁吁地放下手里的购物袋,一屁股坐到了他对面:“闻院长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允许你们提前走人?”
“今天情况特殊,”祝念慈跟他解释,“老师说我们前两天太忙了,今天就早点结束好好休息一晚。”
季亚嚯了声,说:“那不是刚好巧了,看来我们今天运气不错呢。”
祝念慈点点头,没提中午的那件事,毕竟季亚看起来并不知情,他要是提起来,肯定会把季少爷气得够呛。
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说扫兴的事比较好。
他这么想着,主动找了个话题:“对了,赛因不是早就离开首都了吗?怎么还会约你今天吃火锅?”
“这不是年假嘛,”季亚面不改色地扯谎,“他跑回来陪我过年,结果临时接了个紧急任务,跑了。”
祝念慈理解地点点头,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他看了眼好友身边堆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问道:“那你是自己过来的吗?”
季亚不满地撇撇嘴:“是啊,反正也就是打个车的事,我哥他们也忙,哪里有人理我……对了,你今天看了校园网吗?”
最后这话问得猝不及防,祝念慈呆愣了瞬,不太自然地说:“怎么了?”
季亚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那事已经传进闻院长的实验室里了,顿时语调一扬,横眉冷眼地问祝念慈:“那人是谁啊,你怎么没跟我提过?”
“我也不知道是谁,”祝念慈试图安抚他过激的情绪,“就是之前打工的时候碰过一面,我都快忘了。”
季亚给了他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就见过一面?那他叭叭这么一长串干什么!”
而祝念慈经过一下午的平复,此时已经没有了最开始时的气愤,甚至能平静地说:“反正那个贴子也被删掉了,没事,造谣而已。”
季亚眼珠一转,突然问他:“那你男朋友知道这件事了吗?”
祝念慈愣了愣,犹豫道:“应该没有……吧。”
“但你不是说,他跟院长认识么,”季亚一针见血,“院长现在肯定知道了,怎么可能不告诉他。”
祝念慈被他问住了,磕磕巴巴了好一会,才说:“他平时很忙,估计没看到消息吧。”
季亚不满地道:“能忙到哪儿去?我哥再忙也能抽个空给我来送饭送衣服呢,宝宝,你不要被臭Alpha骗了。”
祝念慈为难地皱着眉,苍白地辩解:“没有,他真的很忙的,假期都得待在书房处理事务。”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心虚,季亚用不相信的眼神盯着他,道:“我不信,除非你把他叫过来,让我看看究竟是那个顶级Alpha有那么忙。”
祝念慈下意识地瞄了眼自己的通讯器,有些为难:“不太好吧,为什么你突然想见他?”
季亚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不好的,我只是想见见你的男友是谁。”
他的语气难得严肃,眼神坚定到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而且,他开的那辆车我认识。”
祝念慈呆呆地看着他,不安感一点一滴地涌入心头。
季亚将语速放得很慢:“那个发贴的人说错了,那辆车不是三百万,而是七百二十万,私人定制车型,只对少数几个顶尖的家族开放购买渠道,作为私人出行使用,而在这一群体中,并没有哪一家是姓靳的。”
“我很好奇,你说的靳明到底是谁。”
他的话语停在这里,可祝念慈已经从他眼中读出了未尽之言——
季亚在说,我担心你受到了欺骗。
祝念慈垂着眼,房间里很温暖,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与泡泡,他却有点发冷。
“我知道了。”
叮咚。
新消息的提示音响起,他打开通讯器,看见了来自瞿既明的未读通讯:
“我刚刚下班,怎么了?”
他苍白着脸,慢吞吞地,逐字逐句地输入:“我和老师在校门口吃饭,你可以过来一起吗?”
他第一次借用了闻越的名义,撒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谎,而瞿既明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闻越想跟他讨论那个贴子相关的事。
于是他回了句好,又说:“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会在十五分钟后到。”
祝念慈抬眼看向季亚,明晃晃的灯光下,他清晰地看见了季亚眼中的怜惜与心疼。
“他答应了,”他小声地说,下意识地勾起嘴角露出个浅淡的笑容,“等一下就到。”
他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靳明他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大概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
祝念慈茫然地低头看了眼通讯器,想起自己跟瞿既明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坐在闻越身边,身姿挺拔,气度非凡,明明那时候他就该反应过来,这肯定不是什么普通志愿者。
他想,在那种情形下,出于保护个人信息的原因选择使用假名,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可——
后来为什么不解释呢?
他听见自己无措的呼吸回响在耳畔,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紧紧握着通讯器,如雕像般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到有些僵硬,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
季亚看着这样的好友,又有些不忍:“要不,我们先吃一点填填肚子?”
祝念慈摇摇头,勉强对他笑了笑:“我还不饿,等一等靳……他吧。”
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咔哒。
门扉缓缓打开,房间内的两个Omega条件反射般转头看去,西装革履身姿挺拔的Alpha出现在门口,英俊的面容暴露在灯光之下。
“久等了。”
哗啦——
玻璃碎裂声骤然炸开,瞿既明的话音戛然而止,眼中难掩诧异,而季亚站在桌前,震惊不已地睁大了眼。
“瞿……”
祝念慈脑中一空,竟然直接呆在了座位上,而瞿既明的那双雾蓝眼睛正朝他看过来,晦暗不明的眼神中,他竟然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错觉般的慌乱。
季亚发虚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
“瞿先生?”
第62章 解释
瞿既明轻而易举地看穿了这场骗局,他本来不应该中这种拙劣的圈套,偏偏撒谎的人是祝念慈。
他在震惊之余又觉得奇怪,倒不是因为“祝念慈会下套”这件事,而是奇怪于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将信任交付给了这个Omega。
对一名政客来说,白名单的填写总是审慎且严格,毕竟万一判断失误,丢失的恐怕就是多年的苦心经营,乃至于自身性命。
可祝念慈就这么安静地,乖巧地待在他身边,就被无形的手写进了那张名单中,十分不可思议,可又有些……理所当然。
为什么不呢?瞿既明想,他是我的Omega。
因此他对于祝念慈小小的欺骗并没有产生多少的愤怒——顶多反思了下自己的不谨慎,接着就开始着手处理这场突发事件。
瞿既明的确没有考虑过向祝念慈坦白自己的隐瞒,毕竟迟早都是要结束这段关系的,他并不认为让祝念慈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件好事。
直到前不久的那场醉酒之后,他才有了转变的想法,可实在找不到好的时机,这才一直搁置了下来。
他太忙了,好不容易放个假,还刚好撞上了祝念慈的发情期。
于是更没有机会说出口。
结果现在就因为一个品德败坏的Alph拍下的一张照片,让季家的Omega发现了端倪,又怂恿着祝念慈下了这么个圈套,不过好在,他有早就想好的解释说辞。
所以问题在于,该怎么安抚好祝念慈的情绪?
他的视线越过桌面,落在祝念慈身上,Omega此时神情苍白,漂亮的杏眼里蓄着浓浓的水汽,仿佛只需要眨眨眼,就会有泪落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希望祝念慈继续露出这种表情。
因此瞿既明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没看到你的背包,所以今天没带纸巾,对吗?”
他的语气太寻常,仿佛根本没把眼下的情形当回事,祝念慈抿着唇,眼泪顿时直直地落了下来,朦胧视线中他看见瞿既明朝自己走来,Alpha蹲下身从口袋中掏出手帕,仔细地替他拭去了脸上的湿意。
“别哭,”瞿既明的语气低低柔柔的,“没有坦白是我的错,但我希望你还愿意听我的解释。”
祝念慈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而瞿既明温热的手掌覆在他脸侧,橡木苔的气息微弱地传过来,一点点安抚着他紧绷的情绪,就这么过了许久,他才张了张口,发出沙哑的声音:“瞿先生?”
话音刚落他又掉了滴眼泪,答案实在太明显,能让季亚尊称先生,还姓瞿的,只有那一位。
靳明,既明……
祝念慈在心底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脑中浮现出的是近期的各种八卦新闻,他别过脸,抗拒地躲开了瞿既明的手。
“……你要和别人结婚。”
他难得一阵见血,心痛得像是要被撕裂,睫毛被泪水濡湿,灯光洒落下来,在眼下投出黑色的阴影,像是雨天坠落的蝶。
既然要和别人结婚,那我又算什么?道德败坏的第三者吗?
“那为什么还要让我喜欢上你?”
站在他们身后的季亚神色复杂,他自知没有插话的份,只能干着急。
但凡是个别的什么Alpha,他都能直接将人揍一顿,可偏偏是瞿既明,是自己怎么都没法随便发少爷脾气,站出来替好友打抱不平的大人物。
他急得跺脚,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道:“瞿先生,您要不……先出去一下?”
瞿既明没有理会他,手掌仍然僵持在最开始的位置,眼神深暗地落在祝念慈脸上。
他不意外祝念慈会看到那些自己刻意放出的报道。
“我没有要结婚。”
他用平静的,甚至有点安抚意味的语气说:“报道是林家买的,我跟林家只是合作关系,并没有联姻的打算。”
祝念慈定定地看着他,缓慢摇了摇头。
“你们还一起跳舞,”他嗓音颤抖,“季亚跟我说过,瞿先生,我不明白,合作是靠跟Omega跳舞来达成的吗?”
祝念慈能接受瞿既明对身份的隐瞒,却无法接受自己的Alpha在跟自己甜言蜜语之后,还在舞会上牵起另一个Omega的手,这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怀疑,那些被瞿既明挂在嘴边的“繁忙工作”里,究竟有多少时间是真的在工作。
而又有多少的时间,是在和另一个Omega笑着谈天说地。
他猝然站起身,过于激烈的情绪令他的脚步都有些跌跌撞撞,却很坚定地想要离开这个房间,可很快的,他就被瞿既明拥进了怀中,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所有的反抗。
祝念慈受不了,他鼻尖全是属于瞿既明的橡木苔气息,这高契合度的信息素本该安抚他的情绪,带来熟悉的安全感,可此时此刻他只想逃离,不住地胡思乱想——
那个出现在报纸上的Omega也闻过这个气息吗?她是不是也会喜欢,也因此得到安抚?
这个念头令他胃中一阵翻滚,不住地想跑,瞿既明克制着心底微弱的焦躁,嘘声安抚着祝念慈:“别激动,别激动,乖乖,深呼吸,不要气坏自己。”
祝念慈盯着地面,刺眼的光令他头晕脑胀,几乎要站立不稳,却还是坚定地,小声地说:“瞿先生,你放开我。”
他的脸色难看得要命,瞿既明压抑着心中因为祝念慈抗拒的姿态而产生的掌控欲,最终还是放开了他,好让他能重新坐下。
他平生第一次如此有耐心地对待一个人:“可以先听我讲完吗?嗯?”
祝念慈不言不语,好一会后才哑声说:“我不想闻到你的信息素。”
瞿既明的眼神倏然一暗,表情依旧是温和而毫无攻击性的:“你不需要这么称呼我。”
但他还是照着祝念慈说的那样,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
“我并没有做出你想的那些事,”他直接切入了主题,态度异常诚恳,“没有打算跟别人结婚,也没有跟别的任何Omega发展过任何关系,祝念慈,我的人格不允许我做出那种事。”
祝念慈的眼神却越过了他,求助般地看向季亚,他的好友在原地踌躇了许久,此刻接收到他的眼神后,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说:“但瞿先生,在这之前,您从未跟其他人……呃,传出过类似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