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呵呵呵,没什么。”
就算阗悯再愣,这会儿也明白了舒桐在想什么,……龚昶与他其实还挺配,年纪相当,舒桐长一岁。就是不知岫昭会不会同意,八成难……阗悯想着岫昭对龚昶那个宠样,跟女儿没差,配给舒桐……他又多瞄了眼舒桐,年轻有功勋,已是将军。就是模样生得一般,比龚昶的零头都比不了,默默叹了口气,岫昭看外表也不是一天两天,王府里人个个养的跟花儿似的,万一来个比武招亲,舒桐的后半辈子可怎么办?他此刻的老母亲心态蠢蠢欲动,就差没去岫昭那提这档子事。
“我知道了。”
自阗悯在那看着他左叹右叹,舒桐就心里七上八下。他是知道了,知道了那眼神儿对他还挺嫌弃?前些日子他说阗悯,这会儿落到自己头上,那叫一个惨。见阗悯嘴又动了动,不知会说出什么损话,舒桐心里一个突,背后龚昶一拍他肩,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
“……”
“舒护卫和公子晚上睡车上吧。”龚昶弄好住处,只是来知会一声,舒桐这反应着实让人觉得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我们几个住里面,龚姑娘睡车上。”阗悯想着龚昶始终是女儿身,没那么方便,哪能跟几个男人待在一处。
龚昶见他坚持,低头谢了,“那龚昶替公子看门。”她将那马车赶到草棚,车厢正好堵住入口,遮风又挡雨,还真有看门的架势,“几位大哥都早些歇着,明儿我们赶早。”
舒桐这会儿对阗悯各种顺眼,推了他车道,“你这几月睡惯了软床,还睡的了地铺么?我给你再铺厚些?”
阗悯笑道,“怎么你这几月是睡的地铺不是软床?就那么睡吧。”
舒桐又回车上拿了些被单披风,给几人分了,往阗悯身上一遮,抱了人放在草堆上,“小祖宗,睡吧。”
“嗯。”阗悯应了一声,倒是十分配合地闭了眼。
刚到丑时,舒桐就听着外面有动静,立马握剑蹭了起来。刚靠近马车想出去看个究竟,车窗靠里侧的帘子撩了起来,龚昶比了个噤音的手势,握紧了手中一对鸳鸯钺。
官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响,舒桐多年行军,一听竟然有七八匹马,不由得心中警觉,这个时辰除了急报,断不会有这么多人一起赶路。况且那马蹄声遒劲有力,未现疲态,显然不是长途奔走过的。他心中忐忑,难道是杀手追来?
第54章
八匹马转瞬便到了龚昶所在的马车旁,为首的一人停了下来,绕着那茅草棚走了两步。他一身黑衣,背上背了把长剑状的物事,唇上留了两寸来长的胡须,眉眼深邃,乍一看像位有学识的先生,细看却是个内力深厚的练家子。龚昶将一对鸳鸯钺放回腰中口袋,解下搁在了车门旁,这一路人此时不走却在外逗留,非匪即盗。
片刻后一个娘里娘气的声音道,“陈老大,怎的不走了?这车里有什么宝贝儿你看上啦?”说话这人,生的不男不女,声音还雌雄莫辨,嘴角一颗肉痣,一笑起来龚昶直犯恶心,哆嗦得像片枯叶。
“我就是看看,别错过了我们要追的人。”那“陈老大”眯了眯眼,目光锁在了车帘上。
车里比外面更暗,龚昶一双眼从帘间缝隙打量他,越觉得棘手,对方有八人,他们只有五人,还有一个得护着,硬拼吃亏。何况几人都还在草棚里,根本不清楚外面状况。万一对方堵在门口放火,自己的人反而跑不掉。
龚昶握了握拳,计较着不露面人估计是不会走,一咬牙撩开车帘,眯了眼道,“外面的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她原本生得小巧,这会儿糟乱了一头发,倒像极了一个家仆。
“你们几个,对,就你们,堵着我们做什么?要休息前边儿十里有客栈,我们没钱才在这儿住了,怎么还要来抢地儿么?”龚昶一口外地口音,说话利索得倒像个不讲道理的村妇,舒桐一听心里悬得老高,就怕她有点闪失。
阗悯听着外面响动也醒了,舒桐往人嘴上一按,阗悯便明白地点了点头。虽看不见外面,可这深夜,听声音还是一清二楚的。
只听得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哎哟,这小娘子生得不错啊?来让爷摸上一摸,爽上一爽,爷就走怎样?”外面马蹄声,脚步声响起,舒桐听着那人竟是下了马,往车的方向去了,手中握紧了剑,就想冲出去。
阗悯一拉舒桐手腕,摇了摇头,龚昶并没有指示他们怎么做,他相信龚昶的判断,绝不会比舒桐差。
少女见来人是个面白无须的儒生,一双倒三角眼,手里握把折扇就朝她脸上挑,心中呸了一声,默道就这厮还配拿扇子。她从小见惯了王孙贵胄,一个比一个倜傥风流,更把扇子同相貌绑在一起,仿佛只得岫昭那般的人才配使这等风雅物件。
只见龚昶极不“识趣”地拨开那把折扇,口中啐道,“奶奶怕把你那话/儿/给爽歪了,还没生个崽就断了香火。”
随行几人爆出一阵讪笑,阗悯舒桐才知这群人中有几个女人。那“老陈”不耐烦道,“江上志,你平日里除了找女人还会做什么?”
“女人?怕是男人也使得。”一个女声戏谑道,丝毫不顾这儒生模样的人脸面,“等你爽完了,正主儿也走了!”
“不若跟马万离将就将就,凑一晚得了!哈哈哈。”这笑声的女人却十分豪迈,手中握了一双峨嵋刺,腰里别支竹笛,只把先前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当女人说,那姓马的汉子脸上却不见怒,勾了手指挽着长发打圈。
龚昶这方倒足了胃,想着实在避不了只有出手,那江上志犹不死心,伸了手就往龚昶身上来,“小娘子,要不你跟我们走也成啊?”他一心想着淫/秽之事,竟想把龚昶带走,找个地方苟合了抛尸。
龚昶正有些忍无可忍,忽听得一个声音道,“嚷嚷什么,谁碰我娘子?”阗悯一下没拉住,舒桐拔了剑从草棚里走了出去,见着外面一群人也是心底一凉。他突然伸手挽住龚昶的腰,讨好道,“大晚上的出来,你就不怕动了胎气,这娃娃可是先生口里的文曲星,要好生伺候着。”
几人听得他一说,便有些兴趣缺缺,没想龚昶竟是个有孕的,身边汉子就是他男人。
龚昶一愣,随即怒道,“你怎么现在才拉完,姑奶奶都被人欺负够了。”她手上却环住了舒桐那只搭在腰上的手,拉扯在了小腹上,“记着你这个不成器的邋遢爹,以后要多疼你娘。”
舒桐一边听她说一边点头谄笑赔不是,末了警惕地盯着那一众人,当真护妻心切得很。
那江上志转身撩起车帘看了一眼,见里面也没人,向“老陈”摇了摇头,又准备去查那草棚。
龚昶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就想去抓子午鸳鸯钺。哪知舒桐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里面新鲜着,香的很,这位是有这爱好?”
“你?!”那江上志道了声晦气,嫌弃得跟见了瘟神一般,白了舒桐一眼,赶忙跳了开,对众人道,“你们要去你们去!”他说完自顾自地上了马,连对龚昶的兴趣也没了。
他这一说,还有谁想过去?只看“陈老大”皱了皱眉,一挥手,都各自上马。
先前嘲笑江上志的那个豪迈女子道,“小姑娘好生休养着,以后生个大胖小子。”她一夹马腹,口中念叨,“真龌龊,脸皮子丢到老家了。都走吧,赶路要紧。”她这一声说完,众人稀稀拉拉地跟着走了。
龚昶见人走远了,才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适才她总觉得有道目光盯着她,说不出的难受,仿佛是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低头看舒桐那只手还在身上扒着,生硬道,“舒护卫,人已经走了。”
舒桐盯着那条官道,生怕人打转回来,听得她说才回了魂,把手收了回来,期期艾艾地道,“诶……多有得罪,那个……实在是……”
“龚昶明白,舒护卫好应变。”龚昶年纪虽轻,面上却没有世俗女儿家的扭捏,“出门在外,难免遇到此种情况。”
舒桐见她没有生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姑娘那口音学得真是像外地人。”
龚昶淡淡一笑,“那是我家乡话,已经好久没有说了。”
舒桐想着她或许不想提起过去,也没有顺着聊下去。阗悯推了车出来,适才听着两人对话,还真有点儿意思,禁不住对舒桐使了个眼色,笑了一笑。
舒桐脖子刷地红了,咳嗽一声,“那些是什么人?这么大半夜的……”
“要是没有料错,应当是冲公子去的。”龚昶的目光落到阗悯身上,“天亮之前,怕是就会赶上王爷他们了。”
第55章
岫昭懒洋洋地靠在马车里,解下的配剑扔在一旁。看着那柄剑,又想到阗悯,便问林宣,“你说阗悯会使枪会用弓,那会使剑吗?”
林宣被他一问,倒是有些愣,“应当会。舒统领不是佩剑的么,小王爷大概也是会的。”
“这么说本王以后要跟他比剑,还不一定能赢?”岫昭眉尖挑了挑,依旧慵懒。
林宣想着自家王爷好端端地又想哪出,低头答道,“王爷的剑术造诣已非一般人能及,纵然小王爷再长几岁,怕是也赢不了。”
“你说的倒是实话,这些年本王玩归玩,剑术还是没落下。”岫昭看着自己右手上起的薄茧,与叶凌对阵时用力过猛还差点磨破,笑着吹了一口气。琢磨着阗悯长大几岁是个什么模样,忽然有些期待。他转念又想到阗风,若是长成阗风那样……还能不能赢?这位将军从小给岫昭的印象太深,以至于长大之后还有些敬畏。“除非阗风活过来,要不本王怎么会输。”
“是,若阗将军在世……小王爷毕竟是阗将军的后人。”林宣拍马屁拍了一半,又转了个向倒向阗悯。岫昭一双眼瞪了他一眼,他就不能好好说话?
“哼,他长不了那么快。”
仿佛预见了阗悯的将来不好过,林宣心里倒有些同情。“王爷此行打算?……”
“去云滇治好他,收入王府,本王要这个将军。”岫昭说得理所当然,林宣难道看不出来?
“王爷准备了多少筹码?”折本的买卖林宣从来不做,岫昭也没干过,但是阗悯这趟出去,风险委实太大了些。云滇安氏与大祁素来不和,国境处也时常冲突,十年前朝中就有讨伐上疏,只苦于阗风在北,没有合适的将领,国内又受了几次旱灾,朝中赈灾自顾不暇,前线的粮食辎重差些断了,皇上再无心分兵,便一搁好多年。
“本王此去也算是‘门当户对’,她安氏皇室既然有秘法,酬劳总是可以商量的。”岫昭心中虽知阗悯此事不好办,但也别无他法。眼下难的倒不是身后几个杀手,而是安氏会提什么条件,他薄唇微抿,一张脸上也现出几分踌躇。
“王爷。”林宣依旧对此行颇不理解,“王爷图的什么?”
岫昭仰起头,瞅着车顶喃喃道,“是啊……本王图什么?”他想起阗悯那张倔强的脸,笑得甚是无奈,连自己色/诱都不行,这小兔崽子只能施恩了吧。“林宣,本王这是在赌,赌他会成为阗风一样的名将。”岫昭依旧不知道自己这感觉怎么来的,仿佛很早之前他就认定了这个事实,现在只是跟着这个感觉走罢了。
“这赌也太难了些。”在大祁两百年多年的历史里,阗风也就这么一个。短短三十年,岫昭指望又出一个?
“不论难不难,皇兄确是让我执白先行了。”岫昭一双眼有些光,“原本我与他旗鼓相当,这一让,指不定……”
林宣见岫昭又陷入沉思,心道这许多年过去,正泫非但没有磨平他的心气,反而让人更沉稳,他终究会踏出那一步。他钻出车厢,上马向身后望了望,行到一众人末尾,向一旁侍卫道,“后面那几人还在跟没有?”
“回林掌柜,还在。只是现下天暗了有些看不清。”
“呵,倒真是好耐心。”林宣不明白岫昭为何不调转头收拾了那几人,就慢悠悠地让他们一路尾随,这是耐心着钓大鱼么?但跟着的人是舒服了,前面的人却得警惕着一路不安生。
“林宣。”岫昭撩开车窗布幔,冲着后面喊了一声。
“王爷?”林宣打马上前,却见岫昭一脸落寞,正想问怎么回事,岫昭开口道,“上来,谁叫你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