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进去做什么？”
“管他呢。”岫昭扯了正泫手，“大约去找林宣说话吧，没他们跟着不是正好。”
正泫应该是这篇文里最复杂的人设，不知道我能不能写好他。握拳给自己加油。
第100章 不虞之隙（3）
林宣自不久前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他说不上来，偏偏又无法忽视。经验老到如他，做事时常是看着开头，就知道结尾的洞察力。但方才他好像忽略了一件极重要的事，就如同一根芒刺留在身上，许久不能拔出。
这种感觉让他没有跟着岫昭出去，而是独自留在了南囿里。林宣先前站立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众人都随着皇帝和阗风去了观景台。他极力回想方才遗漏的细节，却发现问题不是出在地点上。
林宣想透这一点，猱身进了水沼地。沼地里遗落着各种各样的箭支，有皇帝射出的，也有王公大臣们射出的。今日参会每个人的所获都会记录在册，所以每一支箭上都有着特殊的记号。岫昭的是“琰”，正泫的是“清”。林宣不出所料地在沼地里找着了岫昭射空的九支箭，连带着正泫的也一并寻找。
“师弟，你在这儿做什么？”
姚千霖的出现有些出乎意料，林宣忙扬了扬手中的箭支：“替我家殿下寻箭来了。你也知道殿下年岁小，气力不足，所以这一批箭都是量身定做，嵌了不少金在上面。放这些金子埋在土里，殿下不乐意，回头又得说我。”他说完便递了羽箭给姚千霖，笑了一笑。
姚千霖目光扫过羽箭上的鎏金“琰”字，并未伸手去接：“我同样是来寻箭的，不过好像你已经替我找齐了？”
林宣另一只手上果真捏着正泫的“清”字箭。他听罢举双手递上：“老弟这可省下不少功夫了，的确都寻着了。”
姚千霖取过羽箭，嘴角一抬：“那真是谢谢了。”
“师兄何必跟我客气。”
林宣依旧笑得和蔼，那模样姚千霖看着就来气。
“宫里还有些事，我先回了，师弟请便。”
“师兄慢走。”林宣低了头，目送姚千霖离去，眼角一瞟芦苇深处。一人高的枯草丛中，有他适才扔出的第十支箭——这支箭的箭杆上，同样落着一个“清”字。
他总算想起了自己方才觉得蹊跷的事。正泫其中一只猎物身上，有两处伤口。这两处伤口如此不同：虽都是箭伤，可一处是擦伤，一处是致命伤。——越大的猎物，越不容易一击致命，甚至不少还能从经验丰富的猎人手中逃脱。如果正泫没有杀死那只鹿，只是造成了擦伤，他的箭当然是掉在了地上。而猎物身上那致命的一支箭，就不是他射出的。皇上早定下了胜负规则，是按猎得动物的数量计算输赢，而不是猎物的大小——或许是考虑到两个儿子的体格差距，这也是岫昭狩猎小型动物的原因。
……姚千霖破坏了规则。这是正泫的意思，还是他擅自做的事？林宣重新捡起那支刻着“清”的羽箭，从中折断，把带字的一头藏入袖内。他虽有过人的智力，却一时不能猜透姚千霖这般做法有何用意。为什么不直接让正泫赢过岫昭，而让两人打成了平手？
这件事正泫到底是知还是不知？
林宣头一次觉得两位皇子的争斗可能要提前，虽然当局者还没事人一样的嬉闹玩耍。岫昭同正泫的关系好到让他不忍心去破坏，今后两人可能再难有如此纯粹的回忆了。
·
岫昭得了两千银子，与正泫逛街却抠抠搜搜，半点儿舍不得用。正泫笑了他一路，最后用自己身上的银钱替两人结着账。
“我说你，钱攒着不用是什么意思？是平日里不够花了，还是想背着我什么大事？”正泫此时坐在酒楼的窗户边儿，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落在一个打扮精致的大小姐身上。
岫昭见他看楼下，伸手把正泫托腮的手拽了拽，“没什么大事。你与我出来玩，看什么姑娘？难不成你大我三岁，就想着与人成亲了？”
“当然不是。怎么我看谁你也要管？喏，那小姐后边儿跟了个扒手，看来是要行窃了。”
“吃东西。”岫昭皱着眉，千方百计阻着正泫朝外看：“扒手有官府的人去抓，关你什么事了，要你去管。”
正泫回过头笑道：“好，吃。”
岫昭见他啃起鸡腿，这才消停了。正泫吃的速度飞快，还未吃两口便扯出鸡腿骨，把肉都留在了碗里。带着肉的骨头眨眼从窗口飞出，岫昭看得一呆，正想他怎么能做出这事，忽听得楼下一个女声愤道：“谁这么缺德，到处乱扔骨头？！”
正泫突地笑出声来，偷偷着往楼底下看，又不敢把脑袋伸出去。岫昭立起身，大大方方往外一探：“小姑娘，这是好意提醒你，注意别丢了东西。”
楼下小姐愣了片刻，左右一看，身后一尖脸猴腮的人正鬼鬼祟祟转身离开。她仿佛读懂了什么，攥紧了腕上的银袋子，慌道：“谢谢公子。”
岫昭笑道：“不客气。”他人本来比人家小，这会儿仿佛自己才是个大人。
“不怪人家生气，你都扔人脑袋上了。”岫昭重新落座，对正泫道：“怎么你干了好事，还怕人家怪你？”
“有必要让别人知道么。倒是你说的不管，怎么又去管了。”
岫昭瞪大眼：“我是怕她嚷嚷着上来找你！”
正泫忍着笑，深沉着“嗯”了一声，“你就是多管闲事。”
岫昭不置可否，脑袋一歪：“皇……哥，让我看看你耳朵。”
正泫道：“干嘛？你还想咬一口。”他说归说，依旧侧了头，把耳朵朝向岫昭一边儿。
“好了好了。”岫昭伸着手碰了碰他耳朵尖，翻到后边细看：正泫几个月前被他咬伤的耳骨已经全长好了，只留有浅浅一个印。“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痕迹。”
“那有什么，又不是姑娘家，平日里也没人看我耳朵。”
岫昭想着现在两人年岁不大有头发挡着，再长大些束冠，耳朵可不就露出来了么？为此很有些介意，只希望再过几年正泫的耳朵上千万别留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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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不虞之隙（4）
两人难得能出宫自在，在城里四处玩耍，日头夕下也不想回去。岫昭活泼好动，玩了一天也累得瘫了，摆成了个大字躺在巷子深处的一堆枯草里。正泫喊了几声喊不动他，皱眉道：“你再累也是个皇子，好歹有个坐相。这被人看去了，有失体统。”
“要什么体统，我还没长大呢。”岫昭滚了两滚，沾得一身的草，“谁知道我是谁？你也快来，躺着不比站着舒服么？就你在乎什么行止坐卧，迂得跟老先生似的。”
正泫道：“都是母后平日里惯着你，我哪儿有你这么好命。”
岫昭得意道：“你多对她撒撒娇，不就惯着你了吗？谁让你不愿意呢？”
“跟你似的没脸没皮，我都多大了。”
“多大？不就大我三岁。”岫昭见着正泫看着他干瞪眼，拖了他手用劲儿一拉，正泫原本虚浮的步子立时不稳，歪歪扭扭地栽在草推里。岫昭来了兴致，猱身而上，扑到了正泫身上压着，笑嘻嘻道：“你别想起来。”
正泫撑了撑没能起来只能放弃，哭笑不得：“你自己躺也就罢了，还非得拖我下水。回去了让人看出蛛丝马迹，还以为我去睡了马厩。”
岫昭趴在人身上只顾笑他，“回去之前我给你拍干净了，让人看不出。你躺精神了，能不能背我？”
正泫道：“谁要背你。”
“我累了不想走了，皇兄行行好。”岫昭见他不为所动，当即使出对付皇后的那一套来，声音嗲得让正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走开些，这套对我不管用。”
岫昭被他伸手一甩，滚了两滚落到了一边儿，趴着不动了。
正泫看了片刻，唤他道：“怎么不动呢，睡着了？”
岫昭那头依旧没有动静。正泫心中一吓，忙翻了身去摇他：“别睡了，喂，怎么了你……”
岫昭眼睛睁了一条缝：“我肚子疼……想来是刚才吃多了。不行不行，我得躺会儿，皇兄先回宫去，找着人再来抬我。”
正泫一时分不清真假，小脸上又急又惊：“你别骗我，刚还好好的！”
“我没骗你……”岫昭眉眼皱在一起，哀道：“皇兄快找人去。”
正泫抱起岫昭道：“想让我背，我背你就是了，别装了。”
岫昭伏在他背上，胳膊抱住正泫脖子，声音软绵绵的：“皇兄真好。”
正泫皱着眉，也不知他这句是什么意思，是真还在疼还是骗他？“你说回宫之前给我身上拍干净呢，别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记着。”岫昭下巴搁到正泫肩上，满意着蹭了蹭。
正泫心道又着了这个混小子的道，一时想把他从身上扔下去，又怕把他摔着，愣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等背到宫门口已是累得满头大汗，听着岫昭在耳朵边呼吸沉沉，似乎已经睡着了。
“曦琰！”正泫喊了两声，没听着岫昭回，手又提着他腿往上颠，“醒醒，都到了。”
“唔。”岫昭一时醒转，没明白在哪儿，身上一僵，把正泫脖子搂得死紧。正泫呼吸困难，手上一松，把住脖子上的手拉扯，想要把他甩下身去。岫昭脚下悬空，更是慌了，直把正泫当了救命稻草，“这是哪里？！”
正泫没法说话，向后挺着让他落了地，脖子上的手才松了。岫昭似是清醒过来，小脸刷地一红，声音蚊子似的：“皇兄对不起啊。”
正泫扶着脖子喘息许久，朝他一瞪，抿了唇道：“你是要掐死我。”岫昭伸手想要碰他，正泫一挥手，把人推得退了两步，“以后不跟你出来了。”
岫昭此时听着委屈得很，眼眶一热，急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道歉也道了，要怎样你才消气。”
正泫最见不得他哭，闷声发了会儿狠，心又软下来：“算了算了，回去了。你帮我把身上拍一拍。”
岫昭见他又肯和自己说话，高兴着往他身边一站，把他身上沾的草屑和灰尘拍了干净。正泫双手抬着，看着岫昭前后忙活，想着不与他计较，也就过去了。
岫昭拍干净正泫，却忘了自己身上，跟着走了一阵才又被正泫拉住训：“自己身上也拍干净，这么回去母后要说我不顾你，让你搞得这么脏兮兮的。”
岫昭听得笑了：“皇兄还关心我呐？”
“谁关心你，我是关心我自个儿。”
岫昭脸上高兴，伸出手道：“皇兄帮我拍拍后边儿吧，我够不着。”
“…………”正泫绕到他身后，就想踹他屁股一脚，忍耐了半天，最终伸手替他拍干净草屑，重重在他屁股上打了几巴掌。
岫昭平白挨了几下，口里还道：“哎，皇兄拍得好舒服啊。”
正泫知他又在作怪，懒得理他，自己先一步往宫门去了。岫昭见人跑了，忙弯腰拍了拍前边儿衣裳，一路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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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泫回到桑雎宫，还没换衣服便被姚千霖叫住，心里百般不乐意。脸色不善道：“有什么事不能等等再说？”
姚千霖见他背上的汗还没干，躬身道：“殿下素来爱洁，怎的弄得如此狼狈？”
“我问你什么事？”正泫想着洗澡，没要紧事不与他蘑菇，姚千霖却像要与他话家常了？
“今日射猎一事，殿下好像并不介意输了？”
正泫忽让下人都退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你想说什么？”
“臣是见殿下出去玩了一日，把这事给忘了。”
正泫道：“我输了便输了，怎么还要三省己身，时时回顾一下？今日不过是父皇偏袒着曦琰，就当让他一回算了。”
姚千霖拱手道：“非也。殿下确实输了。”
正泫正灌着茶，听罢把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我输？我怎么输了？”
“殿下勿要与臣置气，听臣慢慢道来。”姚千霖心平气和，仿佛早料到他这般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