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张了张口,犹豫道:“城东李家的小姐。”
阗悯并不知他说的是哪家,又问:“你不过与人订亲,没了再找一个不就好,哪用得着这般丧气。”
王宇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阗悯心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知那李家小姐是个怎样的人,能让王宇这般的惦记。
王宇道:“你说得轻巧,你既说她与你没有关系,那你喜欢的是谁?”
阗悯苦恼说漏了嘴,岫昭的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又不好乱说哪家姑娘污了人清白,随口道:“我喜欢舒桐。”
“………………”王宇的表情忽明忽暗,精彩极了。
阗悯道:“能走不?我扶你去客房?”
王宇突地笑了一笑:“阗将军竟也有这种爱好。”
阗悯伸着的手滞在空中,还未收回来,王宇便不客气地拉着了。阗悯拽着人起来,一时后悔伸手拉他。不过王宇倒是识趣,起了身便收回了手。
王宇面色发红,脚下虚浮,走了两步有些摇晃。阗悯心道不管他不知会乱闯到哪里,开口道:“我带你走。”
“那就有劳阗兄了。”王宇跟在阗悯后头,也不知是醉着还是醒了,改了与阗悯的称呼。“阗兄说得对,又没过门,人家既看不上我,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阗悯本不是个安慰人的性格,走了一阵也未开口。想着舒桐岫昭这时候定会说些什么,憋出句安慰的话来:“王将军惊才风逸,不要妄自菲薄。”
王宇一笑道:“阗兄这么觉得?”
阗悯心道此人脸厚,果真算得心高气傲,使唤的时候还得说些好话。“自然这么觉得。”
“我多年前便听得阗兄大名,百闻不如一见,只恨不能早些相识。”
阗悯全无被人奉承的喜悦,微微笑道:“哪里话。这回出去还得仰仗王将军从旁协助, 阗某可是要大开眼界。”
王宇看着自己的手:“阗兄与舒将军,是打小就认识吧?阗兄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阗悯皱了皱眉,不明白王宇是什么意思。
“未立业,不打算成家。”
“阗兄是怕舒将军不高兴么?”王宇忽压低了声音,透着一股子调笑味。
阗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着拿舒桐挡枪也是个错误。他哪里会怕舒桐,他心里只惦着岫昭。既然要求了岫昭不娶,那他自然也不会娶别人。
王宇见他一时神游,似是真在想心上人,好笑道:“阗兄倒也是个性情中人,不过这传宗接代的事,与这个并不冲突,舒将军有这要求也纯属无理了。”
阗悯忽然回过身看着王宇:“无理不无理只有当事人有说的资格,我倒没看出王将军像是刚刚丢了未婚妻。”
“你与我争这个做什么?”
阗悯道:“他若不娶,我亦不会娶。这与外人有什么关系?”
王宇道:“没想着阗兄竟痴情至此,是我唐突了。”
阗悯想想也懒得与他说下去,这些私事王宇不懂他,他也不想去懂王宇。他只需要王宇在战场上毫无差错地执行他的指令,让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尽快结束。两人只是隔着两步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
将军府中人少,幸而没人见着这两人奇怪的举动。阗悯也并不知道,王宇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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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将军府的舒桐预感着出征日期近在眼前,也没打算把自己心思藏着。常年的行军打仗,让他明白战场上变数太多,多是身不由己的时候,不是说想回就能回的。他不知归期,自然需要跟龚昶好好告别一下。舒桐攥着云滇带回的解药,琢磨着在龚昶眼里,他或许还不如这瓶药。不过这个由他来送,龚昶一定是高兴的。阗悯让他做个人情,他虽说嘴倔,不过心里却很感激。
龚昶与他约在将军府临街的一间茶楼里。至于为什么离将军府这么近,舒桐有些不明白。因为龚昶的事多,往常都是他去王府,他也不觉得累。
两人见面的时候互相看了好一阵子没说话。最后舒桐实在忍不住了,把手中药瓶塞到龚昶手里。他正要收手,龚昶连着药瓶子一起握着了他。
舒桐低头看着龚昶的手:那双手比寻常女子还秀气,小巧得很可爱,此时正覆在他手背上。她左手腕露出衣袖的地方细得让人觉得一捏就能拿住,上边儿戴着一串透着奶香气的木珠子。
舒桐当然认得这串珠子,为了找这串珠子的香材,他饿了三天肚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都在这儿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你好好照顾自己。”舒桐此时反倒不会说话,想着找些话题又道:“可能等我们回来的时候,王爷已经治好了。”
龚昶低着头“嗯”了一声。
舒桐道:“这次怎么走这么远过来了?”
龚昶低着头用力眨了眨眼:“我没事做,就走一走。”
舒桐轻轻笑了一声,弯腰去看她脸。龚昶一扭头,正好避开,语气略急:“你怎么没有一次把药给我呢?找我来非要找着这些正事,我走走路,又不碍着你。要出去了你就不忙吗?”她越说越没条理,想到什么说什么,舒桐听着又仿佛懂了。
“你怕我忙,就自己过来了?”
龚昶听着没吭声。
“是不是啊?”
龚昶抬起头佯怒道:“怎么小王爷知道晚上溜过来,你就不知道呢?你可比他傻多了。”
舒桐被她逗得一笑:“那我下次同他一起过来。”
“怎么你们这事儿还要作伴啊?”龚昶似乎不高兴,又低了头。“你不怕被人笑话,我还怕呢。”
舒桐回握住她手道:“那我谁也不告诉。”
龚昶脸上一红:“等你回来再说吧。”
“就是他不想回来,我也催着他快些打完回来。”舒桐此刻的感觉像是吃了一罐蜜,连喉咙都甜得发齁了。“出发的时候王爷会去送阗悯吗?”舒桐道:“你来不来?”
龚昶摇头:“那么多人看着,你让他怎么去呢。”
“那…………”舒桐心道现在将军府里有许妄和王宇,阗悯怕是难抽出身见岫昭了。
“且走且看吧。”
两人各有些惆怅,不过想着自家兄弟和主子连面也不能见着,又多生出些感叹来。等过了一日,阗悯果真接着了圣旨,正泫后一日便要点兵出发,留给他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好在舒桐早将东西收拾妥当,最后一晚也就陪阗悯干坐在院子里。阗悯虽想着出征,临到头了又十分难受。这两日他也没机会再见岫昭,早晨与舒桐几人一起晨练,晚了也在一起讨论排兵布阵,日子过得异常充实。只到半夜睡着前,会想一想他。
舒桐自然明白阗悯的苦处,伸了胳膊拍拍阗悯的肩:“别不高兴了,不是自己也想去的吗?”
“说得没错,他留我,我也没听他的。”阗悯翻上树坐着,对舒桐招了招手。
舒桐攀着树上了,跟阗悯坐在一块儿。“听说皇上这次出兵二十万,你还怕不能速战速决?”
“也对。”阗悯笑了道:“我是久了没有带兵, 难免有点忐忑。”
“兴奋着睡不着吧?”舒桐甩了甩悬着的腿,比阗悯轻松许多。
阗悯咧开嘴笑了起来, 却没注意王宇走到了树下。
“阗兄,舒将军,大晚上的,在这儿谈情说爱呢?”
舒桐一时没能稳住,从树上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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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他还未落地,王宇眼快手更快,伸手往空中捞去。这一捞带着舒桐转了个圈才停下,把他下落之力卸了不少。舒桐惊魂未定,被王宇这么“半搂”在身边,不是该感谢他还是该骂他。
阗悯在树上好笑,接道:“你二人搂搂抱抱的,当我不在么?”
舒桐指着王宇问阗悯:“这谁说的,你跟他说什么了?给我下来!”
“不下来,你上来啊。”
“你下来!”
二人斗嘴,王宇咳嗽一声道:“两位不必为了在下起争执。”
“谁为了你起争执?”两个声音异口同声。
王宇一副“我懂”的模样,看得舒桐更是火大,就要上树收拾阗悯。王宇在树下好整以暇:“阗兄难道还没对舒将军表明心意,这把人吓得。”
舒桐爬到一半,脚一踩空又滑了下来。“…………”
阗悯在树上探头看舒桐:“怎么,这还想上来找我算账?”
舒桐道:“你二人在胡乱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王宇望着阗悯道:“阗兄说心上人是舒将军,没错吧?”
“他心上人是——”舒桐说到一半,欲言又止,表情实在复杂的很。“我,你——他奶奶的!”舒桐骂一声,不知是在骂谁,把阗悯逗得大笑起来。
阗悯撑着树干一跃,从高处跳下,揽着舒桐肩道:“别气啊,有事回房说。你说什么我都听着,在外头让人见了笑话。”
舒桐皱起眉,忍着推他的冲动,咬牙道:“好啊,你倒是应该与我说说这事。”
阗悯凑近要往舒桐耳朵边说话,舒桐一个扭头,面对面道:“做什么?!”
阗悯再凑不上去,干笑一声:“你别这么防止我。”
“我就这么防着你!”两人推推拉拉,跟王宇说了告辞,真往屋里去了。王宇瞧着二人去向,扯起嘴角轻呵一声,往适才阗悯坐过的树看了看,爬了上去。
阗悯被舒桐拽了一路,秉持着“做戏要做全套”的原则,手也往舒桐腰上揽。刚进门,舒桐就往他脚上猛踩,还好阗悯知道他这些习惯,缩得够快。
“你这是没事找事?”舒桐压着嗓,不是忌惮府里还有个许妄就想破口大骂。
“他借酒疯为难我,我只得说我有心上人。”阗悯合上门,幽幽叹了口气,“怎么,做我心上人委屈了你?”
“是我配不上你。”舒桐翻了个白眼:“王爷配你刚好,可别让我委屈了。”
“这一路你好歹配合着演一演。”
舒桐听着头疼:“怎么演?许将军还在呢,你让我脸往哪儿搁。”
“只别当众拆穿,他要说便让他说去。”
舒桐从未想过有与阗悯传断袖的一日,忽地开了窍:“也罢,这一路无聊,就勉强与你谈情说爱了。”
阗悯见他这么“勉强”,不由好笑:“你与龚掌柜怎样了?”
“我们还好,好歹见过了。”
阗悯放下心来,又愁眉不展:“她有没有说…………”
“王爷明日可能来不了。你既要避嫌……”
“我明白。”阗悯虽知其中道理,可依旧想再见见他。
舒桐不忍见他难受,拍了他肩道:“今日早些休息,明儿还起早去军营呢。”
“嗯。”阗悯点头应了,自去休息不提。
第二日五更刚过,舒桐许妄王宇就已清点好了人员和马匹,带着行李往城外驻军处去。几人在卯时初便领了大军在城外列队,等着正泫检阅。文武百官分列阵前,阗悯左右看了一圈,唯独没有见着岫昭。他心中不是滋味,连正泫到了都依旧心不在焉。待得皇帝祭天完毕,随侍一旁的老太监传话,从侧边人群中押出一个囚犯来。
正泫差人奉上长刀,对阗悯道:“此人乃云滇奸细,阗卿可知怎么做?”
阗悯双手取刀,走近了那束缚挣扎的人,手起刀落,速度快得如电光一般。“衅旗。”阗悯语气冷淡,话音方落,便有随从将那跌落地上的尸身扶起,将怵目的鲜血淋在军旗上。
正泫似是对他的身手十分满意,赞道:“爱卿此次出征想来不会让朕等得太久,朕等你的好消息。”
阗悯垂目,将沾满血的长刀奉还,又令人将人血撒在战鼓上。祭祀完毕,皇帝授以斧钺、阗悯持钺柄而拜,群臣皆跪伏于地,三呼万岁。
待得礼毕,正泫赐酒,阗悯喝了令全军起行,号角声起,步兵当先动了起来。此次行军先锋由原驻军营的李龙吟将军担任,右军舒桐,王宇领左军,许妄殿后。阗悯领中军缓行,走出不远便往后一望。他这些下意识动作还好没人注意,直到看不见身后群臣,才打马出了阵。舒桐见阗悯的雪玥一骑绝尘,零落的马蹄在地上踏出了一溜烟尘,打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