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锦动了动喉咙,有些为难的仰头,“咱们师出无名,不好打啊。尤其是外患还没彻底解决,洛阳一乱,西羌卷土重来怎么办?”
风寒雨收回手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风之扬手里没兵,圣人又因为长生没成功,正疯疯癫癫着。那就等吧。”
在宫里焦躁得团团转的风之扬,终于迎来了转机。作为他多年同窗,现任吏部侍郎的燕枭,一身正气凛然的气质来见他。
“殿下,下官觉得我们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燕锦作为大齐的缴羌大帅,却拥兵自重,带着部队驻扎在皇城根儿下,这就是谋反!”
风之扬无比的赞同,“本宫知道。可洛阳城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兵,本宫对她真的没办法。”
“不破不立。”
风之扬斜眼看他:“真要走到这一步?”
燕枭胸有成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燕锦弄进城,不要与她兵戎相见。”
“你有办法?”风之扬扬起眉毛看向燕枭。
燕枭:“自然,不然怎么敢来殿下这里自荐。”
“好,如果你成功把她弄进来,本宫就拜你为丞相。”
两位昔日同窗,眼里都闪着晦涩难明的光。
在洛阳城角临时的营地内,燕锦收到了一封署名燕枭的密信,信上只有几个小字,【平怀秘密,子时西城门。】
燕锦仔细辨认过了,确实是燕枭的笔迹。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儿,在城门外秘密的派了亲兵守着。
直到午夜子时,她骗风寒雨要巡逻,才动身前往西城门。
到了西城门,确实只有燕枭一个人守在马车里。燕锦带着人将那守城门的小吏全部绑了起来,才动身前去燕枭的马车。
“什么事?”
燕枭眨着和她生的一摸一样的长条狐狸眼,递给她一沓卷宗,“翻翻吧,这些都是你出生那个小村庄的村民户籍。”
燕锦莫名其妙地翻了翻,又转头问他:“什么啊?”
燕枭点了点那卷宗,“你可看好了,你所有的邻居都是在你母亲带着你和你姐姐到达之前半年迁到这个村的,这些可都是洛阳人士。”
“为什么?”燕锦非常震惊的看向燕枭。
“再顺藤摸瓜的查一查,你猜怎么着?这些人啊可都与现在的长公主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燕锦大脑一片空白,她完全想像不到风寒雨竟然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为了那皇位盯上了离家出走的李紫。
她晃了晃头,又仔细翻了翻那卷宗。燕枭就悠然自得的坐在她旁边,无声的给自己摇扇子。
“那个时候,风寒雨也就才十几岁吧?”燕锦抓着燕枭的衣袖,着急的问了一句。
“对,就是她刚封长公主的那一年。”
燕锦后背密密麻麻的出了一身冷汗,天儿本来就热,又在马车里一闷,燕锦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她将马车里的窗帘撩开,将头搭在那窗口大口地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随后转头看向燕枭:“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现在改邪归正,太子殿下会将你的一切罪行都赦免。”
燕锦垂着头想了一会儿,“父亲知道你为太子做事吗?”
“父亲自打迦南王入了大牢,就开始一蹶不振。燕锦,我也是在履行对你的承诺,作为燕家唯一的世子,势必要在这个时候扛起整个燕家。现在更是你要履行你燕家后代,大齐子孙的责任了。”
燕锦将手里的卷宗缓慢的置于自己大腿外侧,她想了想后抬眼问燕枭:“能不能给我时间多考虑几日?”
“燕锦,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女人?她骗你骗的还不够多吗?”燕枭语重心长的拍燕锦的肩膀。
“是啊,她骗我骗的还不够多吗?”燕锦跟着喃喃自语了一句。
燕枭坐到燕锦身侧,乘胜追击:“只要你知错能改,斩了妖女之后,那大将军的职位太子殿下一定能给你。”
燕锦一听到“斩”这个字,非常不舒服,斜着眼睨了一眼燕枭。
“风寒雨为了大齐可是做了不少好事呢,你们就这样不给证据,直接杀人,百姓们是要声讨的。”
“百姓?历史都是最后的胜利者书写的,还管什么百姓。”
燕锦一下子站起身,拎起那一堆卷宗“噼里啪啦”的就砸向了燕枭,“燕枭,燕家有你这样的世子,也快完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初夏的微风,是燥热的。吹在脸上不会让人觉得舒爽,只会让人觉得烦闷。
她和风寒雨这一档子事,她还没想出来到底要怎么面对。
在营帐外徘徊了十数圈以后,燕锦一头扎进了营帐。
风寒雨像风一样,立马小跑到她身侧,拿着手里的团扇给燕锦摇扇子,嘴上还关心的问道:“外头很热吧?”
燕锦板着脸将风寒雨手里的团扇抽走,“风寒雨,你站好。”
风寒雨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歪头看向燕锦。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
“知道啊。”
“你是不是比我知道的更早啊?”
风寒雨小心地打量了一下燕锦的脸色,“你今日出门可是碰到谁了?”
“我没碰到谁,我就是在问你,风寒雨,你是不是知道的比我更早啊?”
“燕锦。你听我解释。”
燕锦随意拽了个板凳坐下身,抬眼看风寒雨咕噜噜转着的眼珠,双眼无神且平淡的问她:“我把虎符留给你,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
“我不想要什么,我只是想要你。”
“哈,想要我啊?在我小的时候,吃不饱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施舍我点儿银两啊?我母亲为了给弟弟治病,起早贪黑的干活,怎么也没见你拉扯一把啊?”
“燕锦,你说话也要讲道理吧。我只是提前关注了你们一家而已,突然有人去帮你母亲,你母亲一定会警觉,还要带着你们辛苦的东奔西走不是吗?”
“我说不过你,我永远都说不过你。”燕锦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儿用青色手帕裹着的虎符,置于一边的桌上。
“连同这块儿殿下送我的手帕,也一并还给殿下。”说完,就要起身离开,风寒雨用她最快的速度在燕锦身后死死抱紧她,“燕锦。”
已是带着哭腔喊她的名字。
燕锦毕竟是个练武的,很轻松就将风寒雨环在她药侧的手腕掰开。最后还是舍不得伤害到她,只能用了一个笨办法,用牙在自己的衣袖上撕开一条,绑在了风寒雨纤弱白皙的手腕上。
她抬起手用指腹温柔的擦去风寒雨脸上的清泪,又吻了吻风寒雨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开口:“我做不到帮风之扬,但我现在也不想看见你。你们风家争权夺势的斗争,我一丁点儿都不想参与了。风寒雨,我只想要你答应我,赢了这天下以后,一定要爱民如子,我会在你找不到我的地方好好生活的。”
风寒雨只是哭着摇头,手被燕锦绑在床柱上,动弹不得分毫。
燕锦转身只留给风寒雨一个决绝的背影的时候,风寒雨突然喊了她一声,“燕锦,最起码,给我留一个最后的吻吧?”
燕锦转头看了一眼咬着唇不哭出声的风寒雨,身体瘦弱的像是要随时离开这个世界。
燕锦只是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忘了我吧。因为我也不想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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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担心,燕锦就是在治她,板板她这啥话都不说就知道算计人的臭毛病。
然后风寒雨的假想情敌光荣上线,虐死她!(bushi
第78章
踏出帐篷,迎着夜空中用于照明的火盆味道,燕锦狠狠吐了一口胸口堆积的浊气。
她几次看风寒雨的眼泪都想软下心来哄她,可一想到自己未来几十年都要无故被风寒雨安排,还是狠下心来想要好好治治她。
她招手叫来了王虎,“虎子,保护好你师娘。不管之后你师娘做什么决定,我只交代给你一个任务,就是保护好她的性命安全。”
王虎着急的问她:“师父你呢?为什么你自己不保护师娘?”
“我去闲云野鹤去,师父教给你的任务能不能做到?”
“能。”王虎瞬间打了个立正,随后又问了一声:“那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
“好好练武,保护好师娘,不许和她说我临走之前找你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那半大的青年虽然还不甚理解,但还是尊重师父的话占了上风。
“行,玩儿去吧。”燕锦拍了拍王虎早已变得宽厚的肩。
一人一骏一葫芦,潇洒又快活。入了夏季,老天开始禁不住,下起了连绵的大雨。
疾风奔驰在细密的雨幕里,雨水打在它柔亮的毛发上,衬得它线条特别流畅漂亮。燕锦头上戴着黑色斗笠,扬起手抬高手里的葫芦,顺着壶嘴倾泻下来的玉液琼浆就和着咸咸的雨水进了燕锦的嘴里。
她笑着用手狠狠抹了一把嘴角。
有那背上背了两个红色旗子的传信兵,骑着马在大雨里一闪而过。
燕锦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传信兵去的方向,也狠狠拍了一下疾风的马屁.股,疾风一下子窜了出去。
赶上那通信兵之后,两骑并行,燕锦将手里的葫芦递给那通信兵。
“这么着急,可是洛阳出什么事了?”
那通信兵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那葫芦悬空壶嘴,喝了一大口,“是啊。平怀长公主反了,朝廷上乱作一团,所以派我们分一百个人马不停蹄前往戎狄去求镇国公回来救国。”
“哦?我正好也要去戎狄,那就一起做个伴吧。”
那通信兵点了点头,漫长的路途正愁无聊,“要我说啊,还不如直接让平怀长公主继位了,皇室非要整这麻烦事。”
“哦?为何?”
“洛阳城谁人不知道到底哪位殿下是真的有能力,谁又是个绣花枕头?今岁早些时候传遍了洛阳城的那妖女的传言,老百姓们谁心里不像个明镜似的,就知道是那绣花枕头搞得鬼。”
燕锦轻点了点头,又笑着在雨里问他:“那你还这么认真?”
“我认真什么?我是赶着第一个去了戎狄边境,劝劝镇国公好好考虑。”
“哈哈哈哈,你倒是有趣!”
“这位郎君,你去戎狄又是为何?”通信兵将手里的葫芦递还给燕锦。
“和你一样,劝劝镇国公好好考虑。”那通信兵怀疑地看了一眼燕锦,“我有圣旨能面见镇国公,郎君又如何见得镇国公?”
燕锦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并行了一路,雨过天晴。从白天到黑夜,从中原到戈壁,终于见到了鹰隼营那气派的玄色旗帜。
那通信兵大大的嘘了一口气,“郎君,我先去了?”
燕锦摇头,“一起吧。”
她走到那守城门的兵吏面前,张嘴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去告诉镇国公,想了解李紫那十年是如何过的就出来见我。”
那守城的半信半疑地看她,“没了?”
“没了。”燕锦胸有成竹的看他。
等了不到一炷香,镇国公威武不屈的体格就出现在了城门上。
他下颌处留着短胡须,瘦长的脸,常年在这种恶劣环境下行军,面部有一些些皴裂。
他不怒自威的扫了一眼城门下等着的两人,随后抬起手指了指燕锦,“把你的斗笠摘下来。”
燕锦痛快的伸手拿下自己的斗笠,桀骜不驯的抬头看镇国公。
镇国公眼睛狠狠一眯,他快步走下城墙,直到整个人站到燕锦的面前。
似是不敢置信,又退后了一步。板起脸,问她:“你说你知道李紫的事?”
“李紫是我娘,外祖父。”燕锦挺了挺胸,不卑不亢地回答。
镇国公这两年两耳不闻窗外事,洛阳城里凡是能叫得上名号的人都已经知道燕锦是镇国公的外孙,只有远在戎狄的镇国公还不知道这件事。
好在他现在知道了,那浸满了风霜又看尽了生死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燕锦,用留恋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描绘了一遍又一遍。
“燕良?”
“燕锦。燕良死了。”燕锦站在那儿赤诚明朗的看镇国公笑。
镇国公又仔细看了看她的打扮,似是妥协又似是懂了燕锦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