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文云木

作者:文云木  录入:04-27

  大红织锦的袴从泛着刺目金光的兽爪下延伸出来,到了踝处收紧,以个漂亮纤细的模样塞进白底翘头黑靴里头,着实显眼,整个人在太阳底下浑身放得都是位高权重的光。
  不过他这身华丽,全不抵脸上那带讪笑的诡异黄金狐面要浮夸。
  这般招摇着过来,哪儿还用报什么家门。
  百夫长哧地嘲笑两声:“晃得嘞。”
  画良之双手负后,腰骨挺得笔直,冷道:“让路。”
  “禁卫大人怕是走错地方。”百夫长生得是人高马大,八尺余高,铁甲裹不住的筋肉几乎撑破衣布喷发,像瞧着东门树下兔子似的:“这儿不是酒楼妓馆,没得美人小曲儿,只有汗流浃背的臭男人,无趣。”
  画良之不动声色,冷金的假面也见不得神情,把柴东西从背后掏出来,推到二人之间:“这孩子是你打的?”
  柴东西视线摇得厉害,两边全不敢看。倒是护城军的百夫长弯腰细细将他脸上淤青打量一通,嘶了一声后哈哈大笑:
  “哎呦,以为是哪儿来的绿豆发了芽——怎么,输不起,找你家大人告状去了?谁家开裆裤没换的崽子跑出来打仗!哈哈哈哈!”
  柴东西说不出话,咬着嘴唇子,又要掉眼泪。
  画良之往前两步,贴在百夫长胸前,铁爪扶了人立在地上的刀柄,发出声清脆的敲响。
  百夫长觉得冒犯,瞬停了笑,正下色来:“看来大人这是找小人的不快来了。小人与您那毛头小子部下的比武可是堂堂正正,他输不起,您不能也输不起,跟我这卑贱小人较劲。”
  “让路。”画良之再道。
  百夫长挪了身过来,掰开刀柄挡在人正前,脸上露得是戏谑:“大人,那可真是抱歉,里头满了,长陵护城军人多,实在腾不出空位。”
  画良之侧头朝里望去,再被百夫长探身将视线挡住。
  “大人还是请回吧。眼瞧着战事来了,咱没时间浪费在这等鸡毛蒜皮——
  “我说让路!”画良之忽浑然一声怒吼,竟是吓得面前八尺大汉一颤:“眼下站你面前的是正三品太子左鹤禁卫军统领,你不认我,那这一身御赐鱼龙服岂可不认!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无视御命,竟敢拦我!”
  遖颩喥徦
  百夫长一愣,未料这小身板还能吼出这般底气来,不觉倒退半步,随即再是回了神,仍将大刀一立,拦道:
  “大人,实在抱歉,将军有令,校场非长陵军人不得入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除非您今日在此拨倒了小人,强闯进去。”
  画良之并未抬头分他半点目光:“我不和你打。”
  百夫长纠缠不休,抬脚踢起刀柄,在地上跺出尘来:“还请大人出招。”
  画良之冷笑:“你不配。”
  “……什么?”
  “区区百夫长。”画良之铁爪攥到腰上,后脚微微稍上些许:“真当自己骁勇无边,尊什么武将精神,给我赏眼都不配的东西,也就欺负个小孩儿能耐——柴东西!”
  柴东西立马提了神,抽了鼻子,立正道:“在,大人!”
  “交太子大纛与我。”
  “大……”柴东西顿了片刻,脱口欲出的犹豫被他吞下,小孩狠点两下头,跑去将护卫队车马挂的太子围金大纛旗拔出,双手交到画良之手里。
  百夫长受辱自然不愿善罢甘休,正欲挥刀起势,便见画良之接过大旗,招摇挥起,而后起跳敏捷翻至肩头,蹬了他头顶而上,哪儿有出手相拦的机会,眨眼间已经掠进校场中去!
  众将士豁然惊停手下操练,愕地见着抹银红的影伴金旗如凤鸟振翅,遨向点兵台,再三两步借脚底凸木用力,轻功跃上半山,高度不及时遽然甩出七煞伐杜,缠住木梁,荡至台顶,平稳落步,一套行云流水。
  黄金假面分明见不得五官,眼仁立高处模糊,怎得那股冲破身躯的蔑然睨视,浑身都散着方不善且傲然的气。
  画良之转身将太子大纛插进点兵台至高处后,踏步走向木台边缘。
  望脚下粥粥人群,凛然玉立,洪声道:
  “禁军翊卫之首,太子左鹤禁卫统领画良之,今插旗请教长陵总镇、柱国将军李肄,望将军赐教!”
  众人皆是一窒。
  回声荡了足足三圈有余,纛旗于风中孑然煽动——好一个来势汹汹。
  校场寂静片刻,随后私下嗡嗡起了交谈。李肄是这长陵总镇,便是长陵的主,功高盖世,何人敢与他插旗宣战,就是公然挑衅将军名威。
  画良之心知肚明,李肄为人是刻薄了些,但护国忠心不二,对他们如此使绊也不过是瞧不起废物傀儡太子,当下自己公然插旗,宣了决心出来,定不会视而不见。
  果不其然,日晷转过微毫,底下再是一静,李肄纵马打点兵台下过,拣凹面铜锏下马。
  画良之从点兵台上下来,七煞伐杜缠在臂上,抱拳一拜。
  柱国将军被盔包得仔细,盔檐下长眉覆霜,皱纹与嘴角刀疤刻得都是浩然正气,灰髯下薄唇动道:
  “画大人可是大内高手,禁军六卫依律需深藏不露,江湖早传得神乎其神。如今却要在这校场万人面前与我插旗,不怕被人摸清了底细,不好收场。”
  画良之一笑,抬手臂晃了几下:“不怕,走线枪讲得就是个诡谲无宗,旁人摸不清。”
  “那可当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李肄翻腕提锏,难得扯起唇角:“正是试试朝廷好水好养的花摆件,跟沙场白骨人血煨出来的野草,哪个烈性些。”
  画良之拱手道:“不过晚辈还有个请求。”
  李肄盯着他的黄金狐面,画良之语气并无起伏,猜不出里头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抬颌道:“不妨说来听听。”
  “晚辈若是能侥幸胜上半招,”画良之道:“便请柱国将军许太子护卫军入校场,容太子殿下参与战事,还有——”
  他说着挥一指向愣在门外的百夫长:“叫你这部下,给我的部下道歉。比武不盛一事是我部下武艺不精,熟得心服口服,但其出言不逊,对我的部下无视辱骂,实在难忍。”
  李肄捋胡停顿,灰黑的眼珠把面前细瘦不高,气场却要盛了天的上下打量一遍,哈哈笑道:“不成问题。”
  言罢不说二话,操铜锏全力劈砸下去,眨眼间就到了画良之天庭上头。画良之猛地后退,脚下荡起大片尘土,趁尚未散尽前闪身挥出七煞伐杜,九尺长鞭游成黑龙,牛皮下包的铁骨随腕间一抖宛若有了生魂,奔铜锏破空刺出!
  依计略镖头当遭对方防身一档,定会扭了力道,借机缠上铜锏,迅速制约行动——
  七煞伐杜“当”地一声被李肄挑飞甩上锏身,画良之应声反拽,手下却是一松,反踉跄两步抓了个空。
  下一瞬铜锏贴面而来,画良之见状速速闪身,擦着黄金狐面过去,险被破了面中。与此同时,也在咫尺距离下见得李肄手中铜锏通体圆润光滑,又是凹面,根本无法被绳索绞缠得住。
  画良之退得急,半匍在地,一动不动停在那里,面具遮挡下无人可窥其内心所想,倒也给他添了更多无法言表的,安静到极致的诡异。
  李肄持双锏立定,自上而下和他对视。老将长在沙场,经验丰富,仅一招就大致探出些门路,似乎察觉到画良之刹那迟疑,知道这人缠不上自己的武器,下一步就会冒险直奔着身子来。
  溅起的尘土归于平静,就在观战人群屏息窒到极限的瞬间,李肄展身突起,玄黑的甲像是夜行极踪的豹,双锏如利齿挥劈刺砸,画良之连闪数招,几度躲过这般生硬直接,别无它计的进攻。
  再反手震出七煞伐杜,转腕横拉容枪线当到面前,成了条绊脚绳,横扰乱李肄步法,跃身而起,蹬得校场上稻草人嘭嘭三响,尘灰二开,速速绕至李肄背后,迅速腾空出枪!
  李肄舍双锏之一反手背后,拧住线枪,抽至面前,猛地全力一拉,将画良之带到面前后,取另一只锏砸上画良之肩膀,听“砰”的一声,被他鹰钩似的铁爪钳住,没多想,一心拼了力气往下压去。
  铁爪磨得咯咯作响,画良之深知自己光凭力气无法与人抗衡,李肄也像是捕捉到他身手敏捷,枪法难寻但气力单薄的弱点,全心要揪他贴身来斗——
  眼下得了逞,自然不肯轻易放手,直将画良之狠狠压跪在地。
  “还是弱了。”
 
 
第91章 入营
  走线枪被拉拽成一团,绷紧到极限,该是末路,李肄仍不见得画良之半点慌乱,正当老将心生疑惑时,画良之松了单手,且听哗啦啦一阵铁链松散声,随后腰间轰然麻软,紧接着阵阵闷痛袭来,方意识不对。
  他竟是故意被自己带到身前,近距离下走线枪抛不出力气,便借助绷紧后松开一瞬的巧劲儿,抛了枪尾铜锤,正中腰间!
  “倒是果真名不虚传!”李肄来了兴趣,站稳脚步后哈哈笑道:“再来!”
  二人一战足半个时辰有余,李肄的进攻十分生猛,再是尽力想要与其维持距离,保证自己七煞伐杜能施出足够力道,都会被他迅速冲奔过来,铜锏力道砸下的极大,单以铁护臂抵挡,的确不够,硬是中了他几击。
  好一个一招一式全是谋命去的,李肄劈下的每一道风,全都带着沙场上生死较量的血腥味。
  画良之深感体内的力量再逐渐被抽去,李肄是在战场历练出的猛将,讲求的就是耐性,谁撑到最后谁才能从那炼狱里活着出来,但他不一样。
  大内禁卫护的是皇上,防的都是些精良死士刺客,讲求一招毙命,武艺高超且不易破解,时常端着神秘难测的架子,才会让刺客心有余悸,不敢贸然出手。

  因此练得都是爆发性的诡招,自然没办法与人鏖战。
  然眼下二人平分秋色,铜墙铁壁他攻不破,李肄也近不了身,抓不到自己。
  就此纠缠下去不是办法,耳边忽闻一阵骚乱,门口兵士哗地跪倒一片,快马狂奔进来,没人敢拦,勒缰时高头大马裂声嘶鸣,桂弘掀袍跃下,往前跑了几步,滞地停在较武场一侧。
  画良之愕然愣住,想不到他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反倒是一走神,被李肄一锏轮到胸口,慌忙取手臂一挡,直来直往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滑步退出老远,一时险动不了胳膊。
  “画大人,比武时走神,不太礼貌。”
  画良之不再往他那儿看了,扶着胳膊起身,端正面具,那狐狸脸笑得奸诈。
  “那你也看好了。”画良之往掌中绕着七煞伐杜,道:“我什么都取得来。”
  李肄没听懂他话中意思,也不愿拖拉时间,知道画良之快被自己熬到末路,将双锏挽出腕花儿,再度出招。
  桂弘却是在大袖下把手捏紧,他清楚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想要的,他什么都能取来。
  桂弘胸中闷极,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眼前二人战成一团,一红一黑翻成电花,步步相逼,拳脚间都是寻常人这辈子都难见一次的奇招,烟尘几乎拢了两人进去,
  再度破尘暴起,飞枪撞上铜锏,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周围也早忘了什么赢不赢的,一众举拳叫好,吆喝得热闹。
  只有桂弘在一旁把拳头捏得更紧,咬牙切齿,看得心焦。
  单枪匹马的插旗,一对一就是规矩,且身份隔阂在那儿,参手反是砸场子帮倒忙。
  两人轰地撞在一块儿,猛朝两边退去。李肄颠颠手中铜锏,力道上分明该是中了对面的肩甲,眼见画良之落了地,气喘得厉害,仍没什么大碍,反倒是面具似乎笑得更肆意嘲讽了些。
  这让他胸中烦闷,即便明显觉得这禁卫统领动作较比开始慢了许多,该到了力竭的时候,就算披甲,遭自己这铜锏撞上这么多下,常人早吃不消了——
  但见不到他神色,摸不到底,也没什么吃痛的样子,难不成他大内还有打不坏的人在了?
  再几回合下来心中没了数,徒增不安烦躁,不愿再跟人耗着,想来一不做二不休,一招见分晓算。
  李肄揩了面上汗,一把扯下铁盔,头顶在冬日中腾腾升出白烟来。
  借周围呼声震天,猛朝画良之冲了过去。
  画良之妖狐面微抬,投出枪头,后腿反勾七煞伐杜尾部铁锤,眼见李肄从上砸下铜锏,竟是未闪躲,反而顺其攻势,伏身向下,正面迎了双锏!
  桂弘大骇,登时拔剑出鞘,顾不得什么规矩追冲上去,但那双锏雷厉迅猛,不及阻拦,随一声沉闷地“啪”,全都砸在画良之背甲,登时将人击在地上。
  众将士见此状大喜,“总镇!总镇!总镇!”的呼声连天,震耳欲溃,此间唯桂弘一人惶然跑去查看画良之状态,却被他抬手止在一半。
推书 20234-04-27 :长公主的偏爱(GL》:   题名:长公主的偏爱  作者:二月面包  简介:  十岁年下he慢热权谋全员狠人双c(长公主成过一个假亲,不重要)  初入长安的那天,衣衫褴褛的燕锦只带了一个认亲玉佩还有一个装着换洗衣物的破包裹。在朱雀大街看到那天之骄女的十里红妆时,也只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