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胤淮在修真界的地位,单论鲛岳仙宗也是无人敢招惹的存在。
妖族喜吞噬修者内丹修炼成形,甚至有收集千枚内丹渡雷劫的邪术,但他们盯上的也只会小宗门。
少年人气血涌动,灵力充沛,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暖的。
司溟鼻尖划过颈侧鼓动的血管,压下嘴角的弧度,轻舔齿尖,声音极轻地开口:“是……我没办法反抗的人。”
沈忘州拧眉,安抚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不是还有胤……还有师祖么,师祖也不是对手么?”
司溟低了低头,掩住险些压抑不住的笑声,胡说道:“嗯,师祖也没办法。”
沈忘州脑海一闪,忽然想起,师祖虽然在修真界无人能敌,但这本书写的可不止是修者和凡人,还有真正的神仙和妖怪。
而且所有神仙妖怪,在这本书里都是反派。
修真界从没有人能将水火双灵根修炼至金丹,或许司溟的内丹真的无比珍贵。
珍贵到就连这些存在也觊觎不已。
事情变得麻烦了。
三界规定,各不影响,仙不可下凡,妖不可入世,但暗地里的勾当没人知道,也很难阻止。
“是……天上的?”沈忘州猜了一个。
书中九重天上的帝尊是主角遇到的第一个大boss,不过帝尊看上的是江照雪——他都能穿书了,剧情发生改变也不是没可能。
那只被他魂飞魄散的丑鸟么?
司溟唇角的弧度加深,眼底的玩味快要满溢出来,轻轻点头:“是……帝尊。”
沈忘州轻舒了口气,自言自语:“还好还好,他早晚都要死,只要不是那个就行……”
只要不是女同事一再强调的,那个疯批的上古神明,血洗三界、虐杀众生的鲛人……
司溟嘴唇状似无意地蹭过沈忘州颈侧,浅浅呼吸:“师兄不觉得帝尊是三界众生的神明,尊贵公正,怎会为难我一个弱小的修者?”
被呼吸略过的肌肤一片酥麻,沈忘州肩膀微怂,心跳都快了几分,下意识躲开。
怀里人浑身一僵,低头不再言语。
沈忘州:“……”
他默默地把脖子又挪了回来。
沈忘州也不能和司溟说,我看过书,知道帝尊和妖皇都是反派,偷你内丹这种事他们自然做得出。
而你再逃两年,等季寒溪飞升成仙必会为了三界杀上九重天,你就安全了。
沈忘州只能换一种说法:“帝尊又如何,这三界道貌岸然蝇营狗苟之徒遍地,怎就不能是那只秃毛凤凰了,再说——”
沈忘州记得清楚,同事为了给他形容那鲛如何厉害,举过一个例子。
万年前的那场混战,仙妖人三族打的水深火热,仙族以绝对优势即将覆灭人族妖族,就在这时,鲛从沉睡中苏醒。
他不知道为什么管了这闲事,独自杀上九重天,在数万天兵、上仙的面前,折了帝尊凤凰的翅膀,碎了魂魄,甚至血淋淋地撕下脑袋悬于天尊宝座。
一代帝尊,就这样被虐杀于九重天。
波及三界的战争瞬间变成鲛与整个仙界的战争,但鲛还是赢了。
那一战,九重天血流成河,凡界下了七七四十九天惨烈无比的血雨,仿若天谴……
沈忘州顿了顿,继续道:“再说,新任帝尊的实力也不知如何,倘若那位上古神明醒来,或许看他不顺,像虐他爹一样把他也虐了呢!”
从沈忘州骂帝尊开始,司溟眼底的疯狂就在氤氲,直到他说出“上古神明”,司溟眼睛瞬间睁大。
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肩膀直颤,深深埋进沈忘州怀里。
“你没惹到那位还不算糟糕,帝尊左右都要死,”毕竟是连爽文主角也练级百年才开挂战胜的存在,沈忘州自认安慰得可以了,收尾道:“那位可是个真正的疯子,不讲理的。”
话音刚落,沈忘州就觉得周身一阵冷,他以为司溟内丹不稳了,立刻紧了紧胳膊,还伸手揉了揉他发顶。
压根没想到,他口中血债累累的疯子就在他怀里,头发都被他毛毛躁躁地揉乱了!
司溟盯着眼前那一小块皮肤,舌尖舔舐嘴唇,几度想咬都被忍住,半晌,似笑非笑地问:“师兄不害怕那位……上古神明盯上你么。”
沈忘州设想了几瞬,很快收回思绪。
就算对上,也不过是一死。
活着的人就不该想太多死人的事,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沈忘州漠不关心地拍拍司溟后背:“我一个小小修者,怎么可能遇到那种人物,又何必担心?有时间不如睡一觉。”
沈忘州手腕现在还隐隐作痛,让他想起,他今日险些折在司溟手里……
虽然司溟只是个丹修,但这双灵力诡异得很,失控情况下居然和他不相上下。
沈忘州不是好脾气的人,被这么折腾一番还没生气到甩袖而去,一是他不讨厌司溟,甚至于经常透过这张脸想起胤淮……
二是他对符合自己审美的美人向来宽容,当然,他的标准高到目前只有胤淮和司溟得到了他的宽容……
安抚这么久,沈忘州灵力几乎耗尽,松开手微微推开司溟,坐起身问:“灵力稳定些了?”
沈忘州边说边站起来,身体微晃,差点站不稳。
司溟跟着起身,在沈忘州轻晃的时候跟着站不稳一样,维持平衡地抱住沈忘州,时机恰好地扶稳了他。
沈忘州又是只能抬头看司溟的眼睛:“你看着瘦弱,竟比我还高。”
司溟勾起一缕沈忘州的发丝,拉长声音,意味深长道:“师兄这样很好。”
苍白的脸色也掩不去这张脸的稠丽惑人,此刻司溟神情虚弱发丝凌乱衣衫不整……
沈忘州迅速收回了目光,心脏撞得他有些烦躁,又止不住耳热。
没有方法控制,这张与胤淮几分相似的脸,完全在按照他最喜欢的模样长。
司溟手背轻抵薄唇,咳了两声,嘴唇染上掌心的血,仿佛随时能倒下。
偏还笑得无谓,意味深长地垂眸:“师兄不必担心,咳……今日,就当我胡言乱语,我的事怎么忍心波及师兄呢。”
沈忘州微微皱眉,完整吃了这一剂激将法,拿出手帕擦去他掌心的血迹,又递给他一瓶内丹。
语气少有的笃定:“你只消撑过三年,九重天必遭大难,帝尊必死,到时你找到个僻静之处躲起来,以免那上古神发疯波及你。”
不知道这时候的季寒溪和江照雪有没有双修,江照雪虽然是废物,但却先天炉鼎体质,双修时可令伴侣灵力修炼速度变态一样地增长。
书里应该是在季寒溪不到三十岁的时候,杀上九重天,搅了个地覆天翻。
被预言要发疯的“上古神”轻轻点头,无害地垂眸:“师兄不和我一同躲起来么?”
沈忘州给手帕打了个结,闻言无所谓道:“你不介意的话。”
“师兄会食言么?”
“不会,天下苍生与我何干,倒时一起躲着,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夜色渐浓,桌角的蜡烛被吹熄,屋内渐渐归于安静。
安顿好司溟,看着人安稳地睡着了,沈忘州才轻手轻脚地推门离开。
一声“吱呀”的掩门声后,屋内只余一人。
刚才还睡着的人玩味地睁开眼睛,卷起一缕银白发丝,在指尖轻饶,垂着眼眸。
离得近了,就会发现胤淮在笑。
他轻嗅着缠于掌心的手帕,淡淡的药味,也是暖的。
唇角弯了又弯。
狐狸,看看你选中的继承人,为了我,说九重天必遭大难呢。
你的三界共存梦,也该醒了。
万年前是他撕了那丑鸟的翅膀碎了魂焚了魄。
万年后,既然沈忘州“预言”了,那便让那小凤凰三年后祭了他爹吧。
也算一桩美事。
第11章 断寒仙境
红日初升,幽水仙宗庭院中的水潭里波光粼粼,倒映着一张张期待紧张的面庞。
唯有一张脸,在此间显得那么与众不同、那么凸出……
沈忘州沉着一张脸,抱着佩剑倚在石柱旁,满脸烦躁地听那幽水仙宗的老头讲话,仿佛回到了公司开动员大会的时候。
废话连篇鸡汤不断,工资是一个子儿不涨。
昨夜从司溟那里回去后,他打坐修炼了两个时辰才将灵力恢复满盈,刚躺下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被砸门声叫醒。
二代弟子一脸敬畏地站在门口,喊口号一样大声告诉他“幽水宗宗主要各宗于前殿集合”,于是他一早站在这里,听了一个时辰的废话。
沈忘州困得眼睛酸痛,虽然修者身体难感疲惫,但不耽误他有起床气。
若不是遇锦怀在一旁拦着,他真想一剑劈了那老头的嘴。
又过了半个时辰,动员大会才结束,百余仙宗,数千弟子共同御剑前往断寒仙境。
气势恢宏,场面震撼。
司溟是医修,虽也能御剑飞行,速度却远不及他们这些剑修。
出发前沈忘州特意找到站在角落的司溟,带他一起御剑。
所以就有了下面的场景。
几千修者浩浩荡荡在后面追,一道暗红身影牵着另一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御剑飞至最前,剑气辉映的光芒都写着嚣张和不耐烦。
弟子们被这等速度和气势震撼,纷纷猜测是哪个宗门的天才。
最先被猜测的季寒溪独自御剑,立于鲛岳仙宗弟子前面,做宗门表率。
第二个被猜测的遇锦怀则速度温和地御剑,立于江照雪身侧,笑眯眯地打招呼。
“照雪,今日为何没与大师兄共同御剑?”
江照雪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昨夜他去寻季寒溪,向来对他温柔包容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冷了脸,语气冷淡地警告他不要做多余的事。
今日出发时更是无视了他暗示的眼神,自己御剑先行离开了。
偏这遇锦怀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其他,当着众多弟子的面问他!
江照雪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温温柔柔道:“寒溪是首席弟子,自然要站在最前。”
遇锦怀恍然点头,笑得温和:“原是如此,此番场景,你若相伴身侧,的确不合适。”
说罢御剑飞远,徒留江照雪在原地气得险些跌下剑去,心中连连咒骂。
遇锦怀这死狐狸!拐弯抹角骂他攀高枝不配站在寒溪身边!
连猜两人都猜错,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你看那红色赤炎,或许是鲛岳仙宗沈忘州!”
此言一出,那些崇拜景仰的目光瞬间变了味。
偌大修真界新一代弟子们,谁人不知鲛岳仙宗出了四位天才级修者,个个成就不凡让众弟子羡慕崇拜,只有一个除外——沈忘州。
单恋季寒溪多年、求而不得几欲癫狂、性格残忍孤僻又阴狠善妒、几次三番残害无辜的江照雪……这些都是沈忘州身上的标签。
虽然沈忘州是二十岁结丹的绝世天才,这些人却只会笑他跳梁小丑、厌恶他“心狠毒辣”。
人群中渐渐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沈忘州?他飞那么快作甚?不嫌丢人么!”
“他还牵着一人,莫不是做戏给季寒溪看?”
“真恶心,亏他如此天赋异禀……”
“这天资若是给我,我定当行事磊落,不做他这般小人!”
……
直到众人降落于断寒仙境入口外,这种讽刺也没有消失,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仿佛嘲笑一个天之骄子就能让他们变得强大一样。
寒剑宗一位修者在人群里格外义愤填膺,冷笑着大声嘲讽道:“实在荒唐!这么多宗门首席都不走在前列,他倒是抢在前头,争风吃醋不知礼数!也不知脸皮都丢到哪——”
话未说完,一道凌冽的赤红剑气穿过人群自他鼻尖刮过,再近分毫,他的鼻子就要被削了去!
周围一阵惊呼,这弟子吓得当场僵在原地。
刚刚还不断附和的弟子们仓皇分开,他口中“不要脸皮”的沈忘州面色烦躁地从不远处缓缓走来,手中的袭焱散发着灼人心魄的温度。
口出狂言的弟子名叫闻相磊,现在已是两股颤颤,动弹不得。
他敢说,也只是因为藏匿在人群中,料定沈忘州孤僻沉默的性格不会出来反驳,哪想到……
沈忘州可是金丹期的修者!他一个筑基中期,十条命都不够杀的!
沈忘州站在闻相磊两步外,指尖轻点袭焱剑柄,没有耐性地问:“你说我没了脸皮?如何确认?”
周围一片沉默,无人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