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烬万年前就陨了,现在知道他的人都少之又少。
除了心怀不轨之人,没人供奉冥界的主人惊秽。
鲛人更是禁忌一般的存在……
白白让小凤凰捡了便宜。
事情涉及到了九重天,鲛岳仙宗独特的门风就显现了出来——几位师兄虽然不愿多提,但显然也并没有“难以接受”。
几人思考片刻,就面色冷静地开始商议对策。
季寒溪眸光淡淡地瞥过司溟,又收回,冷声道:“我们的能力暂时还猜不到帝尊的目的,暂时先保住刘家的大少爷和少夫人,其余事情交给师叔们调查。”
几人自然没意见,这种伤天害理的阴邪咒法说出去都要三界震动,百余仙宗齐出面商讨对策。
他们五个金丹期修者,还能打上九重天不成?
鲛岳仙宗是个非常特别的名门正派,与其他仙门“舍身求死”的道心不同,鲛岳仙宗教导弟子的第一要则是“量力而行”。
年轻的弟子们活着,就是最大的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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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在刘府内彻彻底底地转了一圈,又逛遍了雾铃镇大大小小的院落,终于察觉到雕塑和纸人都只是阵法的幻象依托,院内重重叠叠、摆放有序的红绸和丝线才是阵法的中心——
那位传说中的“仙人”,教这些无辜的凡人将自家的院落,变成了一座座炼死活人的坟墓。
“每个院落都是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阵,家家户户层层叠叠,整个雾铃镇就变成了一个吸收生气、驱阳聚阴的大阵。”
“想要破解,就必须先将这些写满符箓的绸布取下,纸人挪到里本体最远的地方。
“要想找到取刘家大少爷和少夫人性命的邪物,就需要将绸布系在雾铃镇阴气最浓的地方,辅以阵法和诱饵,引它进来。”
沈忘州脑海里回忆着遇锦怀的话,边看着下人们满脸惶然怀疑地取下挂满了整个刘府的红绸布,边和赤烬说话。
“小凤凰不惜骗过天道,以人族为祭,为的就是成功把他爹的丹魄给炼了?那还如何用陨神咒对付鲛人?”
真是太父慈子孝了,听完赤烬的分析后沈忘州愣了好一会儿才啪啪鼓掌。
“他根基不纯,不说鲛人,就连那棵桃树都能为难他一二,这帝尊之位坐的自然难看。不过他性子倒是随爹,比起只对付鲛人一个,他的野心更大,他想要四神全部陨落成过去。”
沈忘州不爽地问:“他如果炼化成功,就能比四神之首鲛人还强了?”
赤烬语气莫名:“小师兄你莫不是没睡醒,这怎么可能?”
沈忘州嫌弃地啧啧:“这么弱?”
赤烬话锋一转:“不过他若是真的炼了他爹,再去找桃树,再来找你……四神占了三个,就能启用‘祭神’了。”
“何为祭神?”沈忘州不懂就问。
赤烬博学多才,颇为得意地介绍:“是一种只能以上古四神为祭品恶咒,以四神的陨落为始终,集天地灵气造最强的神。
“祭祀完成,天道也难诛……算是与你身上的‘祭’同属一脉的逆天存在,不过‘祭’在一个‘情’字,‘祭神’在一个‘灭’字。”
赤烬的笑声在脑海里回荡:“小师兄,还说孤没用,孤脑袋里的记忆就是你最大的财富!”
沈忘州沉默片刻,忽然问。
“我身上的‘祭’是什么?”
赤烬:“……”
这么大个事儿那鲛没和你说???
第48章 奴儿
“我身上的‘祭’也是一种契约?”
“啊……对, 是……嗯……”
沈忘州眯眼:“谁和我结契了?”
他仔细回忆,发现有这个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和他结契的,只有鲛人。
他一连串地质问:“是鲛人?他为什么和我结契?‘祭’是什么意思?代价是什么?”
赤烬语气幽幽:“……小师兄, 你看那片云, 真蓝。”
沈忘州一掌劈在面前的石墩上,不耐烦道:“不说就是承认了?你们有事瞒着我?现在说我就当这事不是你说的,是我自己发现的。”
上次他只想到了鲛人和鲛岳仙宗,包括鲛人、胤淮、司溟三个人的关系。
这次又多了一个在他身上但他居然毫不知情的“祭”。
这也是鲛人和赤烬之间约定的一部分?
但看赤烬这幅说漏嘴的德行,这最有可能只是鲛人和他之间定下的联系。
沈忘州最烦这些需要深想细想、弯弯绕绕的事,他暴躁地威胁:“你到底说不说?我没有耐心。”
不应该是耐心有限吗……
赤烬心里很苦, 期期艾艾地说:“孤见你身上有,孤也不知道他没对你说,孤以为你们已经私定终身了。”
“我和鲛人?为什么?这个‘祭’和结为道侣是一个意思?”沈忘州很是震惊。
“不是,但差不多……唉说来话长。”
“那你长话短说。”
“……”
赤烬见兜不住了,谨慎地灵识外放,感受到司溟暂时不在附近。
自我安慰虽然是他失误了,但是他也不知道那鲛三个身份到现在一个都没成功……
赤烬只好将“祭”的大概能力背书似的告诉了沈忘州。
含糊地说他如今是鲛人的主契, 鲛人这样做, 等同于把自己漫长的生命分给了沈忘州,并且断绝了一切沈忘州遭遇不测的可能。
其余有关主契如何掌控鲛人、可以剥夺鲛人生命的方法,赤烬一个字没有提——以他几万年的情感经验,这属于两个人之间的“情趣”,他不能多插嘴。
沈忘州听完只觉得一阵迷茫。
他和鲛人相识不过几天,虽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鲛人可能已经见过他, 但现在他身上的契约霸道强势且毫无退路, 怎么看都不会是冲动之举。
沈忘州捂住额头,心底一个想法渐渐成型, 他慢慢睁大眼睛。
鲛人莫不是……真的对他一见钟情了?
沈忘州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张面具上描画的精致面容,和鲛人俯身在他耳边轻笑时的嗓音,还有初识便要与他双修……
可还是太过离奇。
换位思考,再一见钟情的人都需要些细致的了解才能评判,鲛人莫不是会读心?
他还真会。
沈忘州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问了自己很多遍,得到了一个确定但让他极为愧疚的答案——他对鲛人的外型和性格有好感,但还不是严肃到非他不可的爱。
换句话说,他可能真真切切地馋过鲛人身子,但没有相爱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不对等配不上“祭”。
沈忘州深吸一口气,快刀斩乱麻,决定等这次的事情解决,回宗后立刻找机会用玉簪和鲛人联络,让他想办法解除了“祭”。
不然他心里那股白嫖似的内疚和异样的酸涩一直挥之不去。
罕见的,连良心都在被那张在脑海里变得委屈的面具折磨……
“师兄?在想什么?”
沈忘州抬头,司溟一袭墨色仙袍被风带起一道弧度,走到他身旁,眉眼温柔地看着他。
他纠结了一会儿措辞,将刚刚的事情说了出来。
司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与赤烬结契、也知道他不是原来的沈忘州的人,司溟的存在于此刻的沈忘州来说,是很特别的。
他们之间有很多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沈忘州在他身边,不必有太多顾忌。
“……我们连相识相知的过程都没有,我不能接受他这样珍贵的心意。”
沈忘州下意识地拿下了玉簪,攥在手里时仿佛还能看见那日鲛人握住他的手,轻轻一点便将惊秽重伤的画面。
鲛人确实是一个强大又美丽的存在,沈忘州还曾不止一次想象过鲛人的本体,会不会比赤烬的金瞳九尾天狐还要漂亮。
但也止于此,他不会认错自己的感情,也不想平白占了鲛人的便宜。
“等到雾铃镇的事情解决,我就将这些东西一起还给他。”沈忘州说。
他从前觉得簪子只是鲛人保护他的手段,因为与赤烬有过约定。
现在看来,簪子或许也是鲛人的心意。
司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忘州的额头,纤长睫羽也遮不住稠黑瞳孔里淡淡的杀意。
赤烬:……他真是与鲛谋鳞。
不等他求情,下一瞬就被强行沉睡了过去。
没心思再弄死一遍死了万年的狐狸,司溟握住沈忘州的手,累了似的趴在他肩上,偏头看着他问:“师兄不喜欢他么?”
沈忘州微微蹙眉,对感情这件事很是极端:“我不会随便喜欢谁,喜欢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司溟指尖落在那枚簪子上,轻轻推了推,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怎样才能让师兄喜欢呢?”
沈忘州下意识道:“至少也要共处一段时间,彼此了解……爱本就奢侈,如果没有也不必奢求。”
他就是不奢求、不抱希望的那类人。
司溟若有所思地从身后抱住他,将玉簪推回沈忘州掌心,意有所指地呢喃:“有的是时间。”
沈忘州没听清,转头问他:“什么?”
他转头转的突然,嘴唇猝不及防擦过司溟柔软的唇,两个人都愣了愣。
司溟微微睁大的眼睛漂亮极了,薄唇微微张着。
沈忘州几乎是瞬间想起了昨晚这些是如何将他弄得一塌糊涂、不住挣扎的,耳根一瞬间烫了起来。
沈忘州的表情太容易看透,有什么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
司溟眼底氤氲着一团水雾,他舔了舔唇瓣,往前凑近,看着沈忘州道:“师兄,我想吻你,可以么?”
不可以,这里这么多人。
沈忘州喉间干涩地滚了滚,眼睛移不开似的落在司溟殷红水润的唇上,又很快移开:“这里有人……”
司溟捂住他的嘴,视线游移到旁边的假山后,膝盖蹭过沈忘州膝弯上方,留下微妙的力度,声音低哑抓耳:“那边没有。”
你完了。
沈忘州随着司溟闪进假山后时,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现在虽是傍晚,但天还没黑透,两人在外面这样卿卿我我若是被发现了,他这张脸皮也不用要了。
但他还是来了。
这样反省完,沈忘州已经被司溟压在了假山上,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密密地吻了过来。
假山外甚至还可以听见下人匆忙走过的声音,不远处就是正在检查阵眼的遇锦怀和秦雨,还有不知道在刘府哪里的季寒溪……
随时可能被发现——这七个字像一杯烈酒,明明辣得人缩成一团,却又忍不住一杯又一杯地贪。
沈忘州不知道也没空想,司溟为何突然想与他亲吻,他现在连呼吸的能力都被剥夺,只能从司溟柔软但强势的吻下汲取些许空气。
他们微微分开,沈忘州胸口起伏地轻喘着,想问司溟够了么。
指尖轻点在唇瓣,凉意顺着指腹传递到唇畔,又缓缓滑落至下颌,忽地握住抬起。
沈忘州被迫仰起头,迎接下一轮深吻,喉结脆弱滚动,却也只是招惹到指尖的按压
微妙的窒息感和被压制的失控感,让他眼角溢出点点泪水。
他逃避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沦在司溟的掌控中。
身体上的不适本来已经被忽视,但司溟让他一点一点记起了那些哭到握紧拳头也逃不掉的记忆。
沈忘州在神志模糊时抱住司溟的肩膀,胸口起伏间嘴唇忽地被咬了一下,他腰间发软想靠在假山上稍稍借力,却被司溟搂住腰后拖着撞进了怀里。
沈忘州发出一声急促的声音,司溟紧跟着便吻上他颈侧,比以往都要粗鲁的吻格外刺激。
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歪着头趴在司溟肩上,手指将司溟的仙袍抓起道道褶皱……
从假山出来的时候,沈忘州是被司溟搂住腰的。
他脸皮滚烫地说不用扶着,但酸软的感觉还是让他一点底气都没有。
秦雨掐算过,头七当天是鬼魂索命的日子,因此五人要在刘老爷家住到头七。
此时沈忘州哪也不想去,只想回房间静静。
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司溟竟然可以如此……让他招架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