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成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女纸人额角,纸屑飞散间,竟然有缕缕鲜血顺着额头流淌,染红了右半边脸。
沈忘州好似碰到了一团煮出人油的皮肉,滑腻恶心,流出来的血更是有生命一样黏在他拳峰,渗透进一阵阵彻骨的阴寒,怨毒地钻进了骨头缝,他半边身体都像被冻住了一样僵硬得发疼!
他眼神微沉。
纸人身上有问题。
身后两道阴气逼近,想起之前的计划,沈忘州故意不逼出寒意,反而一剑插进女纸人的肩膀,鲜血迸溅间干脆利落地挑起!
转身!
扔!
女纸人极其沉重的身躯径直摔在婴孩纸人的身上,一起翻滚着被砸飞。
男纸人好似对两个同伴毫不关心,趁机再次贴脸,脖颈被女纸人的手臂抡歪,整颗头贴在左肩上,红笔描画出的嘴巴裂开,一直在笑。
沈忘州看得又恶心又恐惧,恐惧到极致就是愤怒,愤怒上头之后就是“去你大爷的!”。
“一张破纸没完没了了!”
矮身躲过男纸人化成利刃的手掌,沈忘州一剑劈在他伶仃的腰上!
“叮——”的一声,仿佛刀尖相撞。
砍不进去!
瞬间抬起头,沈忘州刚要提剑,眼神正撞上男纸人垂头看着他的血色双目,纸人的样貌水波似的晃了晃,眼前一暗。
沈忘州动作微妙地顿住,很快又恢复。
幻觉,不过比起上次身临其境的恐怖经历,这次的幻觉不知为何只让他眼神晃了一瞬。
男纸人的能力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虽然只有眨眼的功夫,但等他清醒过来时,一女一婴离他不过三寸。
沈忘州“啧”了声,压着体内沸腾的灵力,一手直接自残似的抓住婴儿的头,刺骨寒意瞬间钻入,一剑挡住女纸人的手爪。
剑刃和匕首震动间寒气逼人,他动作无法控制地再次僵硬了几分。
男纸人呢?
沈忘州心头一跳,暗骂一声抬起头。
男纸人在他头顶张开双手,那张苍白诡异的脸笑得好似新婚燕尔,血液染红了纸,指尖离他不过寸许!
沈忘州两只手动不了,只能屈膝抬腿上踢,一脚踹在男纸人头顶,将他踹飞了出去。
一通厮杀,沈忘州打得尤为憋屈。
他谨记秦雨的话。
这些被做成鬼奴的人早就失去了最基本的灵识,他们只剩下帮帝尊掠夺人族的僵硬本能。
纸人找不到那对失去孩子的夫妻,自然会想抓住一个修者凑数。
沈忘州要先隐藏实力,让纸人尝到修者鲜血的味道,同时觉得他的实力不足,可以一战,可又迟迟捉不住他。
完不成帝尊的任务,他们自然恐惧,就会召回分布在整个雾铃镇大部分纸人身上的分神,专心对付沈忘州。
就在这时,他们四人启动“守”阵,困住纸人后削弱他们的实力,沈忘州再一举灭杀。
帝尊谨慎到丝毫痕迹都没留下。
纸人里的生魂是活生生的人炼的,术法邪肆与妖界脱不了干系,那些冤魂也可以说是冥界放出来的。
至于将整个雾铃镇化作人间地狱的符箓,也可以说是有仙图谋不轨,偷了他的符箓私自篡改。
以小凤凰在修真界的地位,那些不知道真相修者肯定会上赶着给他找理由。
小凤凰躲得很深,就算这里暴露了,也只是丢了一个好地方。
凡界那样大,他若是想,随时可以找到下一个地点。
也正因如此,这些纸人的“工具人”属性才这么重,连灵识和智慧都没有。
沈忘州几人的计划越简单粗暴,对付他们就越有效。
沈忘州身上有炎祈灵的能力,外伤于他来说几次呼吸间便会痊愈,而纸人身上的寒毒,在金瞳九尾天狐面前,简直像个笑话。
他故意卖了许多破绽,一袭白衣染了血,少年身姿挺拔立于阵中,一双桃花眼不见一丝温柔,只有让人胆寒的暴戾充斥其中。
束在脑后的发丝凌乱地飘着,像一只乱世中吞人血肉的凶兽,疯狂杀戮,没有痛觉,手臂上的鲜血甚至顺着指尖淌到了袭焱剑柄上,在雕刻的焰纹里晕出朵朵血花。
身上却半个伤口都不见。
沈忘州瞳孔渐渐变成竖瞳,再一次与纸人“打成平手”后,手背随意地在脸侧一抹。
婴孩纸人留在脸上深可见骨的抓痕随着指尖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鲜血淌至下颌,濡湿了领口。
眼见抓不住人,三个纸人渐渐急躁,攻势也愈发凌厉。
沈忘州貌似大意,露出了个破绽,被一爪洞穿了肩膀!
他们眼看就要成功!
女纸人墨画的五官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似在得意,伸手便要抓住“重伤”的沈忘州带走。
“想什么呢?”
一声轻飘飘的话让她僵硬的思维彻底停住。
千钧一发之际,沈忘州悄无声息地从她面前消失了……再出现已经闪至她身后。
肩上恐怖狰狞的血窟窿呼吸间已经止住了血开始愈合,疗愈速度比女纸人还像鬼。
“小师弟!”遇锦怀的声音恰时出现。
“守”阵启动,纸人身上的阴气犹如火焰遇了水,快速消融,动作也明显迟钝。
沈忘州左手落在女纸人的头上,在她身后俯身,挨着她耳朵“啧”了声。
“但凡留点脑子呢。”
话音未落,额头一道金色妖纹一闪即逝,左手指甲延长变得尖利如狐妖,五指成爪狠狠扣住了女纸人的头!
像戳破一片空气般,指甲深深陷进了纸肉里,道道金红灵力宛若疯狂的刀刃注入,汩汩鲜血和脑浆顺着指尖和伤口流了一地,发出“噗呲”声。
女纸人惨叫间惊恐地伸手够向男纸人,喉咙里发出凄厉尖锐的痛呼——这剑修的灵力好诡异!竟然可以伤到她远在千里之外的本体!
她要失败了吗?会被帝尊炼化的……帝尊不会饶过他们,会慢慢折磨他们,生不如死!
她不能失败!
沈忘州的那丁点儿慈悲之心,在面对妖邪时实在是提不起来。
他呼出一口浊气,在女纸人疯狂挣扎之际,掌心聚齐一道赤炎,直接用最痛苦但最有效的方式烧死了手里肮脏不堪的邪物。
眯了眯眼睛,袭焱剑刃发出一阵嗡鸣,血红的灵力渐渐转化成灼目的赤金色。
沈忘州头也没回,拧腰反手掷出袭焱。
“还想贴脸,一个比一个想得美。”足尖点地,他闪到婴孩纸人面前,毫不留情地直接捏碎了那颗头!
血浆四溅,场面惊悚,他却没半分恐惧。
鬼都死了,流点血不至于。
男性纸人被袭焱洞穿了脑袋,见势不妙踉踉跄跄还想逃。
他看出司溟守着的方位最为薄弱,用尽力气跑向那边——
完美地惹毛了沈忘州。
一抹金瞳九尾天狐的虚影在身后极快地一闪而过,沈忘州直接出现在司溟身后,一手扶着他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别动。”
司溟眉眼温柔地看着他的小修士,乖顺地“嗯”了声。
纸人直直冲了过来。
沈忘州左手掐了一个繁复的剑诀,右脚踏在地面,整个人借力冲到前方一膝狠狠顶在男纸人胸口!
清晰的碎裂声下,手指握住袭焱,拔出,横斩——
伴随着两声沉闷的“咚——”,身体和头同时落地。
手臂还想再动,此时,打入身体的灵力倏然爆发,赤炎从内部点燃,熊熊烈火转瞬间吞噬掉躯体。
轰鸣声下,整个雾铃镇升腾起一阵扭曲出张张人脸的白雾,嘶吼着想要逃离,在空中被四道灵力截住,毫不留情地绞杀!
破——阵——!
沈忘州心跳一阵失控,他收起袭焱松了口气,刚要出阵,忽然一阵剧烈的心悸——
天空陡然间乌云密布,沈忘州身上猛地爆出一股极其躁动的灵力,内府金丹骤然收缩凝出道有雷符印记的光芒,引出空中一道气势恐怖的天雷!
沈忘州瞳孔地震。
这甜蜜的……金丹飞升元婴的雷劫?!!!
第51章 渡劫
一般来说, 雷劫只针对渡劫者,谁渡劫劈谁。
而修者渡劫后都会陷入虚弱甚至重伤的状态,为防止歹人暗害, 大多会选择鲜有人烟的僻静之处, 也好安心养伤。
所以修真界极少传出“某某修者被其他修者雷劫波及”的消息。
但沈忘州不一样。
他现在不仅没在人烟稀少的僻静之处,他还在一个凡界的城镇里,甚至就在某个凡人的家里!
这可是飞升元婴的雷劫,光是余威就够凡人灰飞烟灭了!
沈忘州都来不及和司溟他们交代些什么,在那道雷劈下来的前一刻,从百宝囊里拿出一只刻有金色咒法的小铃铛, 用力一摇——
再睁眼他已经处在雾铃镇外的那条河水旁。
“疾铃”一只的价格就极为昂贵,极限距离远不止于此,沈忘州的用法简直是让元婴期修者对付一个拿着饭勺的凡人!
但沈忘州用灵识探过了,周围只有这里算是远离人群,他不得已用疾铃的效果牵着雷劫和自己一起瞬移,而不是一路追着他劈。
这荒郊野外,还有闹鬼的传闻, 向来没有活人主动造访。
沈忘州倒是期待这里有其他邪物, 九重天雷乃天地间至刚至烈的存在,可谓是那些邪物的天敌克星。
沈忘州的想法转瞬间闪过,那道青紫天雷已经势如破军从天而降!
沈忘州瞳孔收缩,他刚和纸人拼过,灵力和精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以这种状态渡劫, 他还真是“幸运”。
不过也无所谓, 穿书以来他就没一次不“幸运”的。
袭焱升腾起一股耀目的赤焰,在沈忘州的刻意控制下, 赤焰尽数内敛,剑刃从内至外变成赤红的颜色,光是用目光扫过,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让人心悸的灼热。
沈忘州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与赤烬结契,得到炎祈灵,有鲛人的玉簪,和……司溟双修。
最后一点虽然司溟只是偶尔提过,但司溟的体质貌似真的不同,不是让他一步登天,而是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的身体。
就像刚刚他被纸人手爪穿透肩膀,附着的大量阴邪灵力钻入筋脉,炎祈灵只能治愈外伤,内伤无效。
但他筋脉的强横硬是把那些灵力吸收了,不仅变态地化为己用,还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沈忘州言简意赅地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牛x。
他提着袭焱调动全身灵力,一点儿圈子没打算兜,直接硬抗九道雷劫。
如果他的身体都扛不住,那只能说整个修真界或许只有季寒溪一个人可以靠主角光环渡劫了。
雷劫来临遮天蔽日,它没有“人”的思维,冷血地对待每一个经历雷劫的人族。
一道接一道天雷毫无间歇地劈下,沈忘州手臂被震得失去知觉,嘴角也溢出丝丝血迹。
但这些都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他唯一担心的,是最后一道劫——心魔。
遇锦怀告诉过他,心魔是每个人心中的执念,不一定是最惧怕之物。
很多修者在渡劫之前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沈忘州很害怕是水。
当最后一道道闪烁着幽暗光芒的雷劫劈至眼前时,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咔哒——”
一声熟悉又遥远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沈忘州眼前一黑,下一瞬彻底恢复视觉,周围不再是一片荒凉的镇外,而是……他家门口。
什么镇外?
沈忘州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晃了晃头,一阵莫名其妙。
“小说看多了么。”他脸色糟糕地随口说了句。
下一秒和往常无数次一样推开门,走进了家里。
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家。
沈忘州脱下染着寒气的外套挂在门口,趿着拖鞋走到厨房,路过客厅时时钟显示现在是凌晨十二点五十九分。
他昨天早上五点就到公司了,连续四天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这个月的加班费和全勤够让他挥霍好久——但他没什么好挥霍的。
拿出两袋方便面,水开后放面,愣神了一会儿,又磕了个鸡蛋。
不出意外地鸡蛋全煮碎了,他应该在水开前放的。
严重缺少睡眠的大脑在公司彻底透支,回家后像个傻子。
一碗“蛋花汤”方便面,就是沈忘州今天的晚饭,也算夜宵。
下午六点到现在他都没吃东西。
沈忘州坐在电视前吃面的时候,脑海里响起今晚除他之外最后一个下班的同事,临走时说的话。
同事笑着问他:“小沈总这么拼啊,要娶媳妇还是给爸妈攒养老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