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齐也连忙道:“小王只是不想魏北侯嫁了这么个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人而已,心直口快惯了,绝无冒犯皇帝陛下之意!”
大殿一时冷寂,皇帝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就连跳舞的舞女也跪伏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陆则忽然起身,拱手道:“陛下。”
皇帝目光轻移,就听陆则道:“陛下,既然五王子如此作想,臣也不介意同五王子比试一番。”
皇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目光扫过卫晏,却见他也是一阵错愕,心下不免讶然,问道:“爱卿此话当真?”
陆则神色坚定,道:“当真。以免五王子觉得我大周的读书人都是缩头乌龟,污了我大周的脸面。”
皇帝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挥手道:“既如此,朕允了。”
卫晏收到陆则安抚的目光,心下虽然知道他有分寸,却也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大殿之内窃窃私语之声不绝,就连耶律齐都没料到他会同意,面上顿时浮现一抹残忍的笑:“陆大人大气,只是比试间伤人难免,陆大人若是受了伤,可莫要怪小王。”
陆则颔首:“自然。”
卫晏垂在膝上的手紧了紧。
耶律齐一时爽快大笑:“既如此,我也不欺负陆大人。陆大人且随意找件武器,莫要说我欺负一介文人。”
陆则闻言也没拒绝,目光微转,落到卫晏身上:“侯爷,佩剑可能一用?”
卫晏唇瓣微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扬手一扔,陆则便牢牢抓住。
舞女已经识趣退下,两人行至大殿中间,耶律齐冲他伸出了手,面上满是自信满满的得意洋洋:“陆大人,你先请。”
陆则看了他一眼,也没客气,提剑挥了过去。
这场比试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
耶律齐虽武艺不甚精通,但也是自幼习武,底子放在那,再加上陆则看起来文弱,不像是有武术功底的样子,耶律齐本以为他是必胜的。
可当那锋利的剑尖指向他的喉咙时,对上陆则黑沉的眸子,耶律齐仿若一瞬间回到了当初在战场上,从卫晏手里死里逃生的时候。
冷汗不自觉浮到了后背。
陆则这一手极快,快到别人都没反应过来,他便收回了剑,伴随着“铿”的一声,剑身入鞘,他拱手道:“五王子,承让了。”
卫晏僵硬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看着陆则的目光满是笑意。
耶律齐良久才反应过来,眸带惊慌:“你、你”
陆则顺势将他扶了起来,道:“我大周读书人精通君子六艺,本官不才,于剑道不算精通,不过侥幸而已。”
耶律齐脸色越发难看,皇帝也刚才陆则那一手中回过神来,见此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沉声道:“朕视魏北侯如亲弟,其夫君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件事,五王子莫要再提。”他顿了顿,又道:“我大周宗室青年才俊甚多,如果西秦当真有联姻之意,送来几位公主,朕也欢迎。”
耶律齐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站起身道:“小王领命。皇帝陛下的话,小王回去后也会禀与父王。”
皇帝一挥手,舞乐继续,殿内又热闹了起来,人人面上带笑,只西秦这一行人,面上不怎么好看。
此后直至宴会结束也未在有什么风波,等到西秦使臣离席,殿内才慢慢散去。卫晏又跟着皇帝去了御书房,临行前给他打了个手势让陆则等着他一起,陆则自然无有不应。
各家的马车都停在皇宫大门之外,此时时间已晚,各位大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唯有陆则的马车尚在那停着。
陆则在马车里坐着,忽地听到车夫唤了一句侯爷,连忙就要拉开车帘,卫晏正好此时上来。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相对而笑。
卫晏语带促狭:“这回不担心我见了那五王子会变心了?”
陆则顿了顿,道:“保不准就有人喜欢那种类型的。”
卫晏坐在他身侧,闻言睨了他一眼:“那定然不会是我。”
车夫已经驱着马儿慢慢往前走,此时天色尽黑,周遭也无别的声响。
二人贴在一起,卫晏听他说了今日之事,忍不住问他:“你是何时学的那些招式?怎地我都不知道?”
外行看热闹,卫晏却是看得出来陆则的确没有习武功底,之所以能赢了那耶律齐,一是用了些技巧,二是耶律齐本身轻了敌。
陆则捏着他的手笑道:“我每日早早起来去晨练,莫非一点效果都没有?”
卫晏看他:“你就是在练这个?在耶律齐还没来之前?”
陆则道:“不是说那耶律齐有联姻的打算?”他一根一根地捏着他的指头,道:“若是消息当真,那他难免会找我麻烦。别的我都不怕,唯有武艺我是落了下乘的。我想了想,同孙副将商量了下,定了一套招式,能借着技巧快速取人性命,却只能用于出其不意的前提下。”
他看着卫晏:“你之前不是说那耶律受尽宠爱,一向高傲自负,再加上他之前在战场上险些被你擒获,想来本身能力也有限,我才想着一试。”
此话自然是假的,陆则经历过诸多世界,本身实力便是不俗。即便这具身体能力有限,对付一个耶律齐也是绰绰有余了。
卫晏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偷偷摸摸做了这些事,怎地也不同我说?”
陆则理直气壮道:“当初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事先同你说了,倒显得我怕了那耶律齐。”
卫晏忍不住笑,往他身边凑了凑:“你若同我说,我还能同你对练呢。”
“对练?”陆则扬眉道,一手毫无征兆地扣上了他的腰,把人带到了自己怀里,咬了咬他的耳朵,含笑开口道:“侯爷是说这种?”
卫晏一时不备,还真被他得手,心下不免诧异道:“你这段的时间的训练倒是颇有成效。”
陆则扣着他的腰紧了紧,咬了咬他的下巴,桃花眼朦胧暧昧,他压低了声音,别有所指道:“成效可不止在这一方面,侯爷可要试试?”
卫晏低头看着他,片刻后,咬上了他的唇。
当天晚上,卧房一片混乱,四更天的时候,还叫了一趟水。
侍女们眼观鼻鼻观心,早已习惯。
第65章
昨夜闹得实在荒唐了些, 翌日一早,不仅卫晏没醒,就连陆则也睡到了天色大亮。
好在西秦使臣已然抵京, 他们要忙的事便没那么多, 稍晚点去鸿胪寺也无甚大碍。
用过早膳后,陆则抵达鸿胪寺,问身边的下属道:“西秦那边如何?”
下属轻笑了一下, 道:“许是昨日受够了教训, 他们倒是老实,也没闹什么幺蛾子。只是……那五王子昨日从宫中出来后便去了京中最大的青楼, 夜宿其中, 至今未归。”
陆则顿了顿, 道:“无妨,他们要去便去,只要不惹是生非, 还能拘着他们不成。”
“也没想拘着。”下属嘟囔了一句:“可那五王子也太过夸张了些……据说昨天晚上把楼里稍有姿色的姑娘都叫了过去,惹得旁的客人都心生不满了……”
陆则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挺替他们操心。”
下属嘿嘿了一声, 道:“我只是觉得他们个个粗鲁无礼,楼里的姑娘去伺候他们, 实在是委屈。”
陆则道:“忙你的事去吧。”
西秦使臣来此, 朝中自然还有别的招待活动。只是昨日刚在宫中设过宴, 又念其长途跋涉辛劳,便空了两天的时间, 留着他们好好享受大周的风土人情。
如此这般, 鸿胪寺的众人也清闲了下来。又值休沐, 陆则前些日子在宫宴上的行为到底是传了出去, 原本对其很是看不上眼的诸多学子们也不由改变了态度, 心下对他越发好奇。
正直春日,京郊芳林山上桃花盛开,诸多文人设宴于此,便有科举同榜给陆则下帖相邀。同时收到帖子的,还有严为敬和姜凭轻二人。
陆则对这种文人宴会没什么兴致,但是对踏春倒是颇有兴致。正巧卫晏也无事,索性便应了邀约。
卫晏道:“西秦来使尚在京中,届时我给你派一个侍卫,以防万一。”
陆则看着他,很是疑惑道:“你不同我一起吗?”
卫晏更是奇怪:“你们同榜聚会,我去作甚?”
陆则道:“芳林山景色审美,你若不去,我自己一个人去作甚?”
卫晏道:“不是还有那么多同榜吗?”
陆则嗤了一声:“我有夫郎,作何要在这良辰美景同他们一群男人一同赏花?”
他拉着卫晏的手:“你若不愿去我便回了帖子,左右也没什么意思。”
卫晏顿了顿,戳了戳他的脸:“那你那些同榜中,也没人带妻子夫郎前来的吧?”
“他们带不带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要带的。”陆则笑着看他:“侯爷可愿应我这个邀约?”
陆则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卫晏岂还能拒绝?当即无奈地笑着同意了,心下对这一趟却也是有期待的。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过后,带上管家备好的一些东西,两人坐在马车里,缓缓出了城门。
芳林山距离京城不算远,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就已经到了山脚下。
山体不算高,不到百米的高度,其势平缓,其上桃林遍布,即便是站在山脚下,也能一睹桃花翩然而落的风采。
近来天晴,上山的路久经踩踏已然平坦宽阔,任一辆马车通过毫无问题。等到了山顶,地势平坦,远处更甚能看到些许亭台建筑,甚至有些人家的庄子也都建在此处。
车夫在一处合适的地方停下,陆则走下马车,环顾四周,后面是桃林,前方隐约能看到不远处的亭子中人群攒动,热闹至极。
正是设宴之处。
陆则看了那边一眼,问卫晏道:“你可要同我一起去?”
卫晏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兴致缺缺道:“不了。你快去快回,我在此处等你便是。”
卫晏知道自己在那些文人雅士中的名声,在大多数人眼中,他就是离经叛道的代名词。卫晏一贯是懒得同他们一般见识,若是去了,届时万一发生了什么口角,他不高兴,别人也不高兴。
再者,他对这些谈些诗词歌赋的诗会也根本没兴趣。
陆则也没强迫,闻言便道:“那我去那边打个招呼,一会便来。”
卫晏应好,看着陆则的身影慢慢远去,才转身同车夫一起,将马车上的东西陆陆续续搬了下来,还支起了火堆。
管家准备了不少糕点吃食,完全够他们午间享用的了。
……
另一边,陆则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亭台是临水而建,旁边一条小溪,顺着山体缓慢流淌,清澈干净,隐约可见溪底的游鱼。
那些人皆作文人装扮,有的坐在亭台之中,有的则在溪流旁边,气氛热烈,似乎在讨论些什么。
陆则听了两耳朵,只听见什么山啊水啊桃啊之类,似是在行飞花令。
先注意到他的还是熟人严为敬,他挥了挥手,眼前一亮:“陆兄!”
招呼一出,众人纷纷侧目。陆则映上那么多道目光,倒也好不怯场,拱了拱手道:“诸位,有礼了。”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同他回了一礼,态度略显恭谨。
毕竟若论官职,陆则还是要比他们高上一些的。
双方互相见过礼,其中一名文人笑道:“陆兄可是来迟了,让我们好等。”
陆则抬步上前,闻言笑道:“是我的错。隔着老远就觉得这里文气不凡,匆忙赶来,想来是错过了热闹。”
一人笑道:“没错过没错过。我等正在行飞花令,规则是从山、水、花中任选两字。陆兄既来了,不妨一试?”
陆则在严为敬旁边落座,闻言看了眼四周,自然而然便吟诵出口道:“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众人拍手叫好,又有人紧跟了一句“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周围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陆则寻着间隙问严为敬:“怎地未见姜兄来?”
严为敬忍俊不禁:“说是国公夫人在为姜兄相看姑娘,一时脱不开身,这才没能来。”
陆则也忍不住笑了:“姜兄这是想清楚了?”
严为敬摇摇头,颇有些幸灾乐祸:“他自己同国公夫人提的,但我瞧他现在的样子,只怕是有些后悔了。”
两人在那窃窃私语,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陆兄怎地只同严兄一人说话,莫不是看不起我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