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鹤到过别墅,知道她们养了狗,但是回首都一忙,就把这事儿完全给忘了,这下怎么办!
江枕棉一见到狐狸就笑起来,走过去撸了好几把狗头,“对呀,它叫狐狸,是不是很可爱?”
父子两人正想着对策,就听俞母说:“长得怪激灵的,它几个月了?”
“刚四个月多一点儿。”江枕棉说,“来狐狸,表演一个转圈。”
话音刚落,狐狸就追着尾巴原地转了两个圈。
“好聪明的小家伙。”俞母走过去,也跟着江枕棉蹲在地上,柔声说,“我能摸摸它吗?其实我也很喜欢小动物,只是没有心力养,一直觉得很遗憾。”
“当然可以了!”江枕棉有些惊喜地说。
眼看着俞母毫无芥蒂地伸手摸狗,俞家父子二人都惊呆了。
还说什么喜欢小动物……天上要下红雨了是吗?
不过一瞧两个人凑在一起聊和狗有关的各种事,主要是江枕棉说,俞母听,父子两个又明悟释然了。
为了和失而复得的女儿多亲近一些,多说说话,俞母什么原则都可以放弃。
顾知白招呼着父子两人坐到沙发上,又倒了水,不紧不慢道:“午饭要是不嫌弃,就在家里吃吧,阿姨已经去买菜了,很快就过来。”
“那就太好了,顾小姐真是有心了。”俞父面带笑容地说。
“不过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先告诉你们一声。”顾知白看那对母女聊得正开心,江枕棉还去拿了狗零食想让俞母喂一喂狐狸,趁此机会,她打算把江家的事说一下。
瞒是肯定瞒不了的,况且也没有必要,她们两个想趁早先去把口供录了就是不想两件事撞到一起,到时候在警局闹起来肯定不太好看。
俞家和顾家都不是等闲人家,要是被有心人拍了照会很麻烦。
顾知白压低声音快速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说:“我瞧俞伯母容易难过,这件事还是先瞒着她比较好,等以后再说。”
两父子一听江枕棉竟然被自己的养父母绑架了不说,甚至他们还要把她给卖了,登时气得怒火中烧。
“他们怎么敢!”俞文鹤剑眉倒竖,气得浑身发抖,控制着音量咬牙切齿。
俞父外表看着没他那么激动,面色却冷肃非常,眼中满是恨意。他手指在腿上敲了敲,沉声说:“这件事的漏网之鱼我们会想办法的。”
俞文鹤拧着眉,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好像,有一个嫌疑人选,但我也不确定,只是有这种可能。”
“是宋轻淼,不知道父亲还记不记得,是二姑家的那个女儿。”
“有点印象。”对于这个妹妹,俞父心里有点儿厌烦又有点儿怀念,毕竟对方已经去世了,生前再大的矛盾也烟消云散。
他们家不是不让自由恋爱,阻止她和宋父在一起是单纯看后者不是什么好人。宋父第一次到老宅去,眼里的贪婪与算计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唯独自己这个妹妹看不清,满脑子都是情啊爱啊,还真的相信这人对她是真爱。
家里怎么劝都没用,她一生气,直接跑了,说要跟家里断绝关系,还骂父亲是封建,老古董,是阻挠她追寻幸福的大恶人,父亲气得一下就病倒了,可她一次也没去探望过。
久而久之,家里人都对她失望了,从此再也不提她,只当没有这个人。不是要追寻真爱吗,那就去吧,以后再也没有人管着她。
听说她是病死的,因为什么病,俞家也不清楚,没去问也没去查。是俞文鹤见宋轻淼这个堂妹长得有些像家里人,他想到自己走丢的妹妹,多有移情,才和她有些联系。
宋轻淼前些日子找他针对顾知白和江枕棉,他见到江枕棉,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宋轻淼是无理取闹,在飞回首都之前,就严词拒绝了她的请求,还把她训了一顿,让她走走正道,不要总想着陷害别人。
宋轻淼当时就气得不行,说了一堆他没有用的话。
“她挂电话之前说,我要是不帮她,她就自己想办法。”俞文鹤低声说。
“你们几个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俞母走过来,脸上挂着笑,看起来高兴极了。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闭上嘴。
俞父起身挽着她的手,把她扶到沙发上,笑着说:“没什么,我们在聊这两个丫头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不等我一起?”俞母嗔怪道,“我也想知道。”
“让枕棉再说一遍就是了。”
当着人家父母的面,总不好用一些宝贝、亲爱的之类的爱称,顾知白便也叫上了枕棉。“正好,让大家都知道知道你的丰功伟绩。”
江枕棉迎上顾知白意有所指的目光,顿时手忙脚乱地反驳,“什么,我没有!你不要凭空无人清白!”
“是吗?是谁为了接近我,故意去公司应聘的?”顾知白故意用有些调侃的语气说。
“是我。”江枕棉无法反驳,哼了一声。
至于顾知耀在其中的作用,被她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省略了。
阿姨提着两大兜子的菜走进厨房,俞母瞧着有些意动:“我也去做两道拿手菜吧,枕棉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
“不用不用,厨房比较小,就两个锅,人多了就挤不下了。”江枕棉赶紧把她拦下,“何况你刚下飞机,还是先休息休息。”
“枕棉说的对,以后有的是机会。”俞父也跟着劝道。
俞母的身体状况,他是最了解的,大喜大悲下,能坚持到现在还有精神,靠得不过是一股韧劲,真要让她去做饭,油烟一熏,怕不是立刻就要昏倒了。
俞母被拦住,还有些不高兴,“就是做两道菜而已,有什么累的。”
她转过头又用温柔慈爱的眼神注视着江枕棉,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我做的蟹黄豆腐可香了,还有甜品,甜品是我最拿手的,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樱桃乳酪,每天都缠着我要吃,这怎么行,吃多了牙要坏的。”
“我不给你做,你就假装生气,还跟文鹤告状,说要合起伙来孤立我,非要我答应不可。”俞母又是怀念,又是感慨,说着说着,眼圈又湿了。
江枕棉一个头两个大,她灵机一动,“我,我在楼上有画册,放在房间里,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真的吗?”俞母惊喜地重复,“我还没见过你画的画呢。”
干什么都好,只要别再哭了,再哭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江枕棉偷偷呼出一口气,带着俞母上了楼,给顾知白留了一个哀怨的目光,看得她忍俊不禁。
过了一阵,几人看到江枕棉轻手轻脚地下楼。原来俞母心神耗费太大,在床上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是该睡一觉了,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着。”俞父叹了口气说。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江枕棉,语气沉稳又不乏宽厚,“我知道,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又遭遇了那样的事,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很难接受,真的谢谢你在这种时刻仍然愿意迁就她。”
“或许你看出来了,她的精神状况有一些脆弱。当年得知你被人抱走以后,她太过悲痛,因而患上了抑郁症,常年依靠药物,这些年,过得一直不太好。”
俞父笑了下,神情柔和,“不过好在我们都足够幸运,重新找到了你。”
“应该给我记头功才对。”俞文鹤说。
宽厚的,温和的父亲,慈爱的、关心她的母亲,以及和善的兄长,这种家庭是真的存在的吗?
但事实就摆着。
江枕棉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忽然觉得暖洋洋的,不是和顾知白在一起时那种血液沸腾的灼热感,就像是雪地跋涉的人找到了一家温泉旅馆,热水煨暖了四肢,朦胧上升的白色蒸汽烘着脑袋,有了热度的保护,冰凉的雪花就变成了能够自如欣赏的景色,再也不能带给她半分寒意。
“我想,也许我才是幸运的那一个。”江枕棉说。
“你们都是很好的亲人,只是,我无法一下就做到毫无隔阂的亲密,抱歉,我需要一点儿时间。”
“没关系。”俞父用充满包容的视线望着她,“没关系,你不要急,我们也不急,慢慢来,慢慢相处。”
“谢谢。”江枕棉发自内心地说。“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江家的事儿。”
“刚刚顾小姐已经和我们说过了。”俞父说,“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幕后主使的。”
哇……这就是有靠山的感觉,江枕棉再次道了谢。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俞文鹤说,“你放心吧。”
到了吃饭的时间,江枕棉上楼把俞母叫下来,五个人围着餐桌坐成一圈,江枕棉左手挨着俞母,右手挨着顾知白,两个人都在给她夹菜。
没过一会儿,她面前的盘子里就装满了菜,顾知白就习惯性夹了两次,看到俞母也在夹,她就停手了。
这是何等饱满的爱啊,江枕棉吃完饭偷偷揉了揉胃,太饱了,真的吃不下了。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俞母问她下午通常都做什么。
江枕棉:“遛狗。”
“那我们一起去遛狗吧。”俞母说。
她期待地看着江枕棉,让她想不出拒绝的话来。
“正好饭后也该走动走动,消消食。”顾知白往前一步,将手轻轻搭在江枕棉的肩膀上,鼓励地拍了拍,“我们一起去吧。”
听到遛狗两个字,最开心的是狐狸,它小跑着用前爪勾开柜子,叼出里面的牵引绳,哼唧着放到江枕棉的腿前面。
昨天一整天都没出门,真是给它憋坏了。
对上这样的眼神,感觉要是不答应它,仿佛犯了天条般罪大恶极。
外头天气不错,小区路面上的雪都被清理干净了,三个女性走在前头,两个男人走在后面,像是两个保镖。
牵引绳是可拉伸的,最长有五米,这儿的小区本就没有那么多人住,喜欢下楼闲逛的就更少了,所以江枕棉索性放开了长度,任由狐狸撒欢乱跑,看到人了她再把绳收回来。
走了一会儿俞母突然说道:“你要不要去首都家里看一看呢?”
啊?
“回家里,把户口迁回来,好不好?”俞母半是恳求半是忐忑地说,“我不是不让你和现在的家里联系,不是让你和他们断绝关系的意思,但把户口迁回来好吗?毕竟,毕竟我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啊哦……糟糕了。
俞母还对江家的遭遇一无所知呢。俞文鹤告诉她的时候,只说她被一家人收养了,压根没告诉她江家人是个什么德行,更别提现在,江家都没了。
江枕棉欲言又止,俞家父子也欲言又止,顾知白更是说不出话。
“我不是不同意,事实上,我很高兴,也很愿意把户口迁过去,就是,这个……”江枕棉卡壳了,再一次把求助的视线投向顾知白。
“因为我们两个在一起,她的父母一直颇有微词,所以枕棉和家里人吵架了,已经好一阵没有联络了。”顾知白瞬间就想出了合适的借口。
“迁户口的话,只要带上户口本就行了吧。”顾知白看向俞父,后者点了下头,表示就是这样,哪怕还需要别的手续,他也会偷偷搞定。
“家里有枕棉的户口本,到时候一起带过去就是了。”
“对,就是这样。”江枕棉顺着顾知白的话接下去,发挥她的优良演技,悲伤地叹了口气,“家里不想认我这个女儿,我也不想认他们这对父母了。反正他们的眼里只有弟弟,哪还在意我呢?”
“他们对你不好吗?”俞母顿时抓到了华点,有些生气地说。
“也不是不好。”江枕棉的大脑飞速运转,斟酌着词句,力图把自己的惨状控制在一个合理范围内,“就是他们有点儿重男轻女,更喜欢弟弟,对我一直不冷不热的。”
“没事儿,我都习惯了。”她故作洒脱地笑了笑,“而且这有什么关系,虽然他们对我不好,可是我现在有了新的真正的父母,一定会对我好的,是不是?”
“没错!”俞母充满爱怜地握住江枕棉的手,“妈妈一定会对你好的。”
江枕棉说得轻描淡写,可这话落到俞家两个男人耳朵里,却像是故作坚强,为了不惹俞母伤心,故意隐瞒情况。
这下给他们两个感动得眼泪汪汪,眼眶发红——多坚强多懂事的孩子啊!
而顾知白听到这段熟悉的话,一下就想到了之前江枕棉跟她回家,在沙发上谈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