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鱼:我偏不听。
他像是抓住了沈定衡的要害,故意东摸摸西弄弄,还要露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让别人生气发怒都找不到地方。
刚开始沈定衡还在忍耐,可等到那条调皮的尾巴绕过不该碰的地方时,他终究是没忍住,一把攥住了尾巴尖。
谢扶鱼吓了一下,连带着尾巴也抖了抖。
上面的手掌宽厚有力,炽热滚烫,尾巴又是最为敏感的地方,当即带来一股颤栗的感觉。
谢扶鱼见好就收,从喉间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似乎是在认错。
他知道沈定衡嫉恶如仇,也知道其的脾气极好,若不是触碰到了底线,一般不会轻易动怒。
果然,沈定衡只是冷声警告后,就松开了手,并没有要动手责罚的意思。
谢扶鱼见没什么事,心中就有数了。
不过他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毕竟试探底线要一步步来。他还要好好的折磨折腾沈定衡,让这人后悔与他作对。
这般想着,谢扶鱼乖乖的没有再动。
不知为何,周身的风刮得越发凌冽,被灵气屏障阻隔在外,发出噼啪声响。
也不知是天气骤变,还是沈定衡加快了御空之术。
不过转瞬,云舟被抛至身后,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荒芜的山地。
乱石嶙峋,深红色的矿脉横在地面,如同是流淌出的干涸血迹。
狂沙乱卷。
一枚枚菱形的碎石悬在半空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沈定衡站定,目光一扫,屈指抓住了其中一枚。
咔嚓——
碎石崩裂于掌心,在一刹那,天地颠倒,一簇白光乍现。
谢扶鱼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另外一片天地。
这是一处秘境。
因天地道法破碎不全,故而日月星辰停滞不转,苍穹一片暗红,像是整片大地都被火光点燃。
谢扶鱼试探性的探出了一脚,踩在了一块突起的岩石上。他很快就被滚来滚去的草团吸引了注意力,小跑两步,就要去捉。
只是风滚草滚得飞快,与指尖一擦而过。
谢扶鱼皱了皱鼻子,再度追了上去。
只是还没走出去两步,就感觉身后一道力道传来。有人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谢扶鱼:“……”
沈定衡:“……”
两人同时僵住了。
谢扶鱼有些恼火。
没想到变成猫以后的后遗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些习性都改变不了,很容易就被分神。
沈定衡则是有些尴尬。
他忘记,面前的不是那只小巧娇气的猫,而是变成了一个少年。这般掐住别人的后颈,未免有些……冒犯了。
在僵持了片刻后,他沉声道:“此地情况不明,不要乱跑。”
说罢,掩饰一般将手背在了身后。
手指微微一屈,似乎上面还留着少年后颈光滑细腻的感觉,怎么也消散不了。
谢扶鱼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歪了歪头,又伸手摸了摸后颈。眼瞳清澈无知,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定衡不再看顶着猫耳的少年,屈指一弹:“去。”
声音落下。
一点灵气莹光迸现,化作一道长流,指明了方向。
流光落在了苍茫大地上,化作了一缕红烟,冉冉升起。
正是那群失踪了的弟子所在地。
-
同在秘境中。
不远处。
长明仙宗的弟子被绑在一起,面无血色,但还是强撑着看着面前的绑匪。
这一群绑匪不是别人,正是西荒的魔修。
许是修炼的功法特殊,他们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青面獠牙,衣不蔽体,看起来格外的可怖。
其中一个顶着鸟头的魔修哑着嗓子说:“真有人会来救这些小子吗?”
另一个生着四只手的蹲在一边,回了一句:“肯定会来的,你别着急。”
鸟头的长喙“咔嚓”一声,看向那些弟子时,隐隐露出垂涎之色:“我吃一个总没事吧?”
四只手摸了摸下巴:“应该也没事……”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盘算着吃哪个比较好。
“胖的那个吧,我喜欢肥的。”
“还是瘦的好,瘦得有嚼劲。”
说着说着,只听见吸溜吸溜的吸口水声音。
长明仙宗的弟子哪里见过这世面,一个个面色苍白,被提到的那两个弟子更是眼泪汪汪。
有人撑着胆子,斥责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四只手与鸟头对视了一眼,同时嗤笑了一声。
那个弟子有些迟疑,但还是接着说:“我们是长明仙宗的弟子,此次来西荒历练,有仙君同行。把我们绑至此地,就不怕仙君寻来吗?”
提起别的,这些魔修还不怕,一提起仙君,还是不免有些退缩。
那个弟子发现了这一点,趁热打铁:“要是现在放了我们,还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等仙君找来了,就没这么容易了!”
四只手和鸟头都露出了沉思之色。
那个弟子继续努力劝说着,就在快要动摇的时候,“呲”得一声,一缕粉白的烟雾冒了出来。
从烟雾中走出的身影婀娜摇曳,轻笑了一声,百媚丛生:“仙君来了?那正好,可以替我们魔尊报仇。”
弟子们一怔。
魔尊?
怎么又扯到了魔尊身上?
烟雾散去,一个妖媚的女人走来,她的腰肢扭动,身后延伸出了九条狐狸尾巴。
四只手和鸟头异口同声地说:“妖尊。”
女狐狸的尾巴一卷,从中伸出了一把折扇,轻轻地扇着风。她看出了弟子们的疑惑,眉目含情道:“怎么,你们都不知道,魔尊在你们的仙君手上吗?”
弟子:“?”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女狐狸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
但魔尊消失得莫名其妙,整个西荒都寻不见。魔尊谢扶鱼冠绝西荒,除了仙君,鲜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那么,魔尊就肯定落在了仙君的手上。
这个猜测很简单粗-暴,但又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
他们也没有去证实,毕竟魔尊不见不是什么大事,下一任魔尊是谁才是要紧的。
西荒本来就是一盘散沙,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全是靠魔尊谢扶鱼给揍老实的。现在魔尊不在,那些人直接也不装了,各个都想坐上魔尊的位置。
只是谁也不服谁,打了大半个月,还是互相僵持着。
这时候,长明仙宗的人来了。
这一行人的来到,就像是惊起了一滩死水,有人活络了起来,既然魔尊谢扶鱼是败在仙君的手上,仙君是长明仙宗的,那么——只要谁能找长明仙宗的茬,让长明仙宗的人倒霉,谁就能当上下一任魔尊。
所以,这一行倒霉的弟子就被选中,当了杀鸡儆猴的“鸡”。
只是面前的这位妖尊所图极大,自然不满意于这么点小打小闹,想着用这群弟子当饵,勾出更有价值的人来。
女狐狸想着,这群弟子放在这里,来救他们的至少得是个长老。
到时候把长老这么一捉,魔尊的位置就是板上钉钉了。
女狐狸想得很好,但四只手和鸟头想得更多:“那……万一来的是仙君怎么办?”
女狐狸眉眼一瞥:“来得是仙君更好,怎么,你们怕了不成?”
四只手和鸟头缩了缩脑袋,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女狐狸:“再说了,仙君也不一定会来……”
话音未落。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直直坠落了下来,将天幕一劈为二。
第19章 得意
剑气消散,化作一道灵流冲天而起。
所有人余惊未消,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四只手与鸟头,更是抱成一团,就差将头埋在地里了。
等回过神来,连话都说不利索:“这这这……”他们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了,“仙君真的来了!”
狐狸大王刚才的话放得狠,实际上却心里没个底,但在属下面前,场面还是得撑住了:“怕什么?这里是西荒!”
四只手和鸟头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在哪里都不管用啊。谁不知道长明仙君的剑气天下无双?任凭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这一剑。
就算他们没敢说,但面上的畏惧慌乱一览无余。
四只手甚至大着胆子说:“大王,要不我们还是把人给放了吧……”
狐狸大王狠狠地瞪了一眼,说:“没出息的东西!”她仍然不死心,扭身一转,一条尾巴从身后探出,卷起了那一群弟子,“走——”
四只手和鸟头在后面追赶:“大王,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狐狸大王冷声道:“蠢货,我早就留了后手,准备对付这长明仙君!”
四只手和鸟头:“……什么后手?”
狐狸大王似乎说了什么,但风沙卷来,将身影淹没其中,就见声音都被吹散,连只言片语都没传出来。
-
秘境另一侧。
沈定衡同样走在风沙中。
风沙席卷,沙砾如同雨点,噼里啪啦落个不停。
风狂雨骤,他却巍然不动,行于其中,连衣摆都未曾乱上一条褶皱。
他一步跨越百里,来到了一处平缓之地。
这里有着残余的剑气,在风沙覆盖下,还有零星脚印。
显然,有人来过此地,又很快离开了。
沈定衡屈指弹出一道灵气,白光旋绕四周,以留下的气息追寻这一行人的去处。
灵气贴地旋转两圈后,又如风消散。
沈定衡正欲跟上,又记起好像少了些什么。
侧身看去,少年半蹲着,尾巴一甩一甩的,正好奇的摆弄着地上的石子。
石子被打翻,滴溜溜的滚远。
谢扶鱼的鼻尖有点痒,无声的打了个喷嚏。他闻到了一股狐狸的骚味。
在西荒,有名有姓的狐狸就那么两只,他都打过照面,只是来到这里又抓了长明仙宗的弟子,所图为何?
谢扶鱼捏着碎石,歪着头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
该不会是想来找死的吧?
活腻了?
除了这个可能,他再也想不到其他。
毕竟就算是他,面对沈定衡也是输多胜少,更不用说这些蠢狐狸了,估计全部摞起来也不够和沈定衡碰一碰的。
但思来想去,又觉得没大可能。
世间只有没活够的,哪有人会这么容易活腻的?
谢扶鱼正想着认真,没注意到有人靠近,等到回过神来,一道身影已经杵在了面前,一动不动,就像块石头似的。
谢扶鱼的眼睛一缩,连带着耳朵都颤了颤。如果他还是一只小猫,非要表演个炸毛不可。
沈定衡垂眸一扫,目光在少年的指尖停留片刻,轻吐出一个字来:“……脏。”
谢扶鱼也低头看去。
白生生的手指上满是尘土,这具身体娇嫩得很,不经意间就被碎石划出了好几道小口子。
他也无所谓,甩了甩手,把石头扔开,还觉得有点不干净,于是想也没想,就依照当猫时的习惯,凑到唇边都要去顺毛。
还没来得及伸出舌尖,手腕上就传来了一股力道,生生将他的力道止住。
“……?”谢扶鱼瞪圆了眼睛,满是震惊。
沈定衡同样神情复杂:“……你要做什么?”
谢扶鱼:?
这很难理解吗?
手脏了,舔舔。
……哦,不对。
他反应过来了,现在他不是猫,而是个人了,不能用舔的了。
所以现在有些尴尬。
谢扶鱼的动作僵住,嘴巴微微张开,一节舌尖若隐若现,还带着湿润的水光。
沈定衡的目光一顿,掩饰一般,提起袖口,帮忙擦拭手指上的尘土。擦得很是仔细。
以他的性子,无论做何事都要做得尽善尽美,先从指尖开始,然后是指肚,指甲盖,指缝……每一处都没有放过。
好不容易擦完了,谢扶鱼猛的收回了手,缩在了身后。
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手指止不住的缩起。
太奇怪了……
他为什么会乖乖让沈定衡摆弄?
刚才应该趁机给这人一爪子才是。
谢扶鱼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被人捏住了后颈。
这下他反应过来了,伸手就是一抓挥了过去。
只是手指娇嫩,指甲都被修剪得圆润,抓上去连一点油皮都破不了。
更别说沈定衡只是稍稍一偏,就躲了过去。
双目相对。
谢扶鱼是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