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作苦思冥想的样子:“考试之前生病了?考试当天忘带眼镜了?还是那天跑肚拉稀了蹲厕所没带纸,耽误时间了?”
方元掀起唇角,笑着骂了一声“傻逼”。
“这些都不是那就一定是为情所困了,难道你当时喜欢的人是个学渣,你想和他考一个学校?”宋吉祥再次伸手去撩线条流畅的下颌,贱兮兮的问道,“说真的,方方,我是不是你的初恋啊?”
方元回视宋吉祥,姿态倨傲:“自然不是。”
言罢,他将目光放在车窗外,目光所及景致单调、沉暗乏味,心中不免暗道:谁会把初恋放在这座灰蒙蒙看不到出路的小城。
......
宋吉祥结结实实的撒了一回欢儿。方元趴在床上,宋吉祥交叠其上,释放了身体的所有重量。
两人同时享受着贤者时光,方元白皙的指尖夹着一根香烟,烟雾袅袅旋状升腾,每至一个同样的高度,便散了淡了,混入泛着麝香味儿的空气中杳无踪迹。
小麦色的大掌顺着白腻的肩头一寸一寸的滑下,最后止于指端,双指一分夹走了香烟。
宋吉祥在湿糯的烟蒂上吸了一口,让烟雾在身体中游走了一圈,最后吐了出来。他将香烟又送到方元唇边,拇指重重的捻过那唇之后才让他咬到了烟蒂。
“你高考之后,去了新城市,上了新学校,男朋友是不是也要换新的?”
宋吉祥问话的语气颇为随意,像是一个不经意的玩笑,可有可无。方元却下意识的刮了一下指茧,他了解宋吉祥,有时这个男人说的越是轻描淡写越是刻骨之言。
方元忽然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上一次面临这样的窘境还是在那个花里胡哨的KTV里,宋吉祥压着他问是不是待他从无真心?
同样的问题,只是换了一种说法。那时和现在,方元都以无声作答。
他确实从没将宋吉祥当做恋人看待,也从没想过在这个小城一直生活。这座城市在他的眼中自始至终都是没有颜色的,卓别林的黑白默片一样,是自己滑稽又无奈的一段旅程。
也仅仅是一段旅程,而已。
宋吉祥的出现是必然也是偶然。必然的是方元的生理需求需要这样一位身体上的伴侣;偶然的是他不曾想过会与一个“P友”产生这样深的牵扯。
在这段关系中,方元高估了自己的冷漠,同时也低估了宋吉祥对自己的影响。
但,回归理智,不用细想便能得出结论。两个人终究不同路,像是偶然交集的两条线段,相汇时缠绕得再紧再密,最后也要分清彼此,各自西东,终究要冠上“过客”的名头,封尘进陈旧的时光。
至于那些悸动与不舍,甚至伤感,方元愿意将之归纳为荷尔蒙的一时作怪,散了便淡了,离开了便会忘记了。
垂下眸子,方元咬上烟蒂,吞吐之后并未回答宋吉祥的问题,他不耐的动了一下身子,说道:“你下去,好沉。”
宋吉祥久滞未动,目光在方元的侧脸上徘徊,从翕动的睫毛看到紧抿的嘴唇。忽地,他便笑了,流氓一般贴在了方元的耳侧:“宝贝,东西大自然沉,你不是喜欢吗?”
他按住方元的肩胛骨,看着那只蝴蝶在自己手中振翅挣扎,不等人骂他便挺身而入,听着身下人的骂声变为娇chuan。
没有哪一次宋吉祥是这般强硬的,方元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化身片叶之舟,在惊涛骇浪中沉沉浮浮,几欲沉入深海,又被风浪推上潮头。每过一个劲风,他便期待浪缓之时,但下一个巨浪永远滔天,让他再一次陷入无尽的沉浮轮回之中。
“宋吉祥,你让我缓缓!”
这次太不寻常,身上的人似乎夹着怒火。方元知他因何这般发狠,起初咬牙忍着,可现在实在忍不了了。
呵,被叫到名字的人笑了一声,沙哑低沉的声音让方元耳周的皮肤似有电流扫过:“宝贝儿,你为的不就是这个,我若是不好好表现,怕是会提前下岗啊。”
他将方元翻了个身,大掌掐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看向自己:“当初还和你定什么三月之约,真够傻逼的我,要知道这事这么舒服,第一天就和你去开房了。”
“搬来和我一起住吧,我保准将你伺候好。”宋吉祥眼中并无深情,带着毫不掩饰的奚落。
方元心中寒意顿起,他不熟悉这样的宋吉祥,也不喜欢这样宋吉祥。
“把嘴给我闭上!”他拉下男人吻了上去,用口舌堵住了刺耳的话,却没看到宋吉祥缓缓睁开的眼中藏着的无尽悲伤。
......
第43章 信物?
此后,方元忙于复习功课,宋吉祥身陷烂尾楼爆破的琐事之中,两个人鲜少见面,连电话都通的少了。
春草萌芽,燕子翩跹,春天真的来了。以前的方元从不被外物所扰,季节更替,于他只是温度的高低,衣物的增减,可现在他却在满眼的生机中寻出了几分春愁。
似猫儿叫春,校园里忽增了很多情侣,在未成林荫的路上,春水未漾的湖边,一双一对,卿卿我我。
方元不知怎的,心里就空落落的,刮了半晌指茧,他才拿出手机给宋吉祥拨去了电话。
因为环境嘈杂,宋吉祥在电话里伸着脖子喊,他没叫“媳妇儿”,没喊“方方”,直呼了他的名字。
“方元?真是稀客,怎么书读得累了想我了?”
路旁灌木的老枝上含着刚刚生发的新芽,枯木逢春,满是希冀。却遇上了心绪烦闷的方元,白得似缺血色的指尖折断了老枝,断了新芽的生路。
“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方元说道。
对面沉默了片刻,沉声应了下来。
凛冬已过,西街的夜晚又热闹起来,爱美的姑娘们已脱去了臃肿的冬衣,换上了鲜艳的春装。
方元身穿一件黑色长款羊绒大衣,肩上搭着同色系的围巾,在刚刚亮起的路灯下面默然而立,出挑得像一幅旧色油画,每一条笔触都寻不出一点错处。
那张油画,宋吉祥蹲在不远处的街角看了很久,一根烟从燃到灭,烫了男人两次。
“草!”他揉揉烫红的手指,将烟蒂按在地上熄灭,然后掏出手机将那处光源和那个身影定格留存。
“才来?”方元斜乜缓缓而来的男人。
宋吉祥嬉皮笑脸的在他垂着的指尖上捏了捏:“等久了?故意的,就是想让你多等我一会儿。”
方元与他讲不通道理,冷着脸问:“吃什么?”
“随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宋吉祥跟在方元身后进了商场,“反正什么都没你煮的面好吃。”
方元回头看向宋吉祥,眼中带了一丝笑意:“要香菜不要葱花,加麻加辣,不要青菜维生素?”
一句话,将两人拉回了那个初秋的夜晚,一间背巷面馆,两个见面眼红的对家,和一条饿着肚子的土狗,吵吵闹闹合着面香味的夜晚,现在想来竟有些温馨缠绵。
宋吉祥急走几步,眼中有些热切:“你还记得?”
“自然。”方元轻扬下巴。
宋吉祥喜欢他这种恣意骄矜的模样,暗中又刮了刮他的手心。
两人吃过饭,商场即将闭店。珠宝首饰的店员正在将不菲的商品锁入保险箱,却在此时迎来今晚最后两位客人。
“你给我买点什么吧。”几分钟前,宋吉祥倚在商场的琉璃柱子上无赖一般的开口要礼物。
方元有些意外:“买什么?”
宋吉祥向璀璨的珠宝展柜抬抬下巴:“买点贵的。”
方元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柜台的宣传展示板上的对戒刺痛了他的眼睛。
宋吉祥盯着方元,蓦地一笑:“不让你买戒指,瞧给你吓的。”
营业员将收入保险柜的首饰又一盘盘摆了回来,偷偷看了一眼手表之后,职业化的笑着问道:“两位想选什么?”
随着方元的目光,她介绍道:“这是忠贞系列,代表一生一世忠贞不渝的爱情;这是缘语系列,我们的设计师用珠宝诠释了‘缘’妙不可言;这是初恋系列......”
“要这个!”宋吉祥截住了售货员的话,用手点着玻璃展柜最边上的角落。
“是这条男士手链吗?”售货员表情为难,“这是赠品,在我们店里消费3888就能免费赠送一条。”
“就要它,报个价吧。”宋吉祥再次重申。
方元将目光从璀璨的珠玉上移至展柜的角落,一条宽版素链,没有任何花哨的雕琢与配饰,仅有螺纹旋转缠绕,简单像一条表链。
售货员向方元投去目光,任谁看,两人之中也是这个年轻男孩做主。
“就这个吧。”方元缓缓说道,“3888赠一条是吗,我们要两条。您帮我将这两条手链各配一个碎钻的生肖挂饰吧,是不是就够两件赠品的价格了?”
“够了够了。”售货员喜笑颜开,“小伙子你怎么付款?”
“微信和现金可以吗?”方元拿出手机又翻出钱包。
“怎么不用我给你的卡?”宋吉祥插话。
方元落下眸子,小声回道:“不是说让我买给你吗,自然要用我的钱。”
宋吉祥垂在身侧的手抓了几下裤子,唇角勾了又勾,终究是压不住开心的笑容。
两条手链送至面前,宋吉祥将挂着Q版小马的手链捻起,一言不发却态度强硬的戴在方元腕子上,左右翻转瞅了半晌,满意的留下了一句“好看”。另一条挂着小猴子的手链随后也送至方元手中,宋吉祥无赖的一伸手臂,提要求:“帮我戴上。”
方元看了一眼刚刚捋清两人关系,震惊的瞪大眼睛的售货员,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宋吉祥不嫌丢人他嫌,草草为男人戴上,便拉着人出了商场。
春季的夜风依然寒凉,街上行人骤减,即便未归的人也抿上衣襟,步履匆匆。
方元毫无预兆的被宋吉祥一把拉入街边的一条背巷,高大的男人紧紧的拥着他,弓着脊背将头埋入他的颈窝。
“媳妇儿,”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方元分不出是激动还是委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可不可以...”
话未尽,言已止。可不可以什么?方元不知。
夜未央,主街上还有行人匆匆而过,偶尔传来的几句闲谈,称得这处阴暗的背巷更加深静。
方元觉得自己快被宋吉祥勒断了气,好在男人终于打破了沉默,低沉的音色散入化不开的夜色之中:“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站直身子,他揉了揉方元蓬松细软的头发,笑着说:“我走了,爆破的方案已经定下来了,这几天正在引线埋炸药,工地上事多,我就先回去了。”
未等方元回语,他便转身离去,唇角微抿,压平了微笑的弧度。恰巧电话响了,宋吉祥接起。
“吉祥,闻军混进施工队了,鱼已入网,一切都在按着咱们的计划进行着......”
......
第44章 曾帆哥哥
爆破的时间已经定了下来,宋吉祥这些日子忙得抽不开身,几乎吃住在工地。超市的运营交给了曾店长,让他有大事急事找方元定夺。
方元正在看超市近期的账目,曾店长敲门进来,在办公桌上放下两屉热腾腾的包子:“宋总打电话让我去买的,说你爱吃街角袁记那家的包子。”
方元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老式时钟,已经过了午时,他笑着道谢,并拉过了一把椅子留曾帆一同吃饭:“曾店长,这些太多了,你要是没吃就和我一块吃吧。”
曾帆不是热络的性子,有些犹豫但也坐了下来。他足比方元大了近十岁,也是一小便在市井上摸爬滚打,可如今的性子依旧拘谨,像个初入社会的青涩学生。
方元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个人吃的安静,直至方元看到了曾帆脖子上的斑斑痕迹。
高领羊绒衫在这个季节显得有些厚重,因为吃饭热了,曾帆下意识的拉了拉衣领,让方元看到了他颈上的叠加的红痕。
这些红痕意味着什么方元在清楚不过,拜宋吉祥所赐,整个冬天他穿得最多的就是高领衣服。
迅速收回目光,方元全当没看到。
“宋总都告诉你了吧?我的那些...糟心事。”曾帆垂着眸子咬了一口包子,翕动的睫毛出卖了他此时窘迫的心迹。
“什么?他没和我说过什么。”
曾帆抬眸看了一眼方元,他有些意外。宋吉祥与方元的关系他心知肚明,甚至最初两人不对盘时,他便看出了他们之间频闪的火花,他以为凭宋吉祥对方元的言听计从和全然信任,自己那点丑事一定也会被合盘托到方元面前,谁知方元却至今不知。
“我...”曾帆自嘲的笑道,“可能宋总是想给我留着面子吧。不过现在我已经无所谓面子不面子了,方助理,我打算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