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楼点点头。
他没有去朋友家做过客,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不知道该拿出怎样的社交礼仪应对, 不过他会努力的。
趴在一边的阮沅也将老师的话听了大半,尽管他听不懂眼力劲儿这种高级名词, 但老师话里的大意阮沅还是懂的。阮沅不太赞同老师的观点,“为什么要沈楼好好表现,才能讨人喜欢呢?”
阮沅双手捧起沈楼的脸蛋,两个小朋友离得很近, 鼻尖碰着鼻尖。阮沅认认真真地将沈楼观察了一整圈,最后阮沅皱眉叹着气, 给出了个结论, “可是沈楼明明什么都不做, 就已经足够让人喜欢了呀。”
他的沈楼小朋友, 可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阮沅看着沈楼,就感觉他的心都要化成一滩小水洼,风一吹就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停都停不下来。
阮沅用鼻尖蹭蹭沈楼的脸,严肃又认真地说道,“所以你不可以再好好表现了喔。”
阮沅十分有危机意识,提前忧虑着未来,“不然大家都会更加超级无敌地喜欢你,到时候,你就会把我给忘掉了。”
到时候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小狗了,“那我可是会很难过的。”
阮沅继续道,“而且我还会哭。”
“哭好几天,偷偷躲起来哭,哭不停。”
后果非常严重!
一旁的老师被阮沅这个逻辑给逗笑,她笑着摇摇头,继续给沈楼收拾东西。
沈楼本就是个让人很放心的小朋友,尤其还有阮沅如此偏袒沈楼。老师相信,沈楼一定能处理好和阮家大人的关系。
让阮沅折腾了这么一出,沈楼方才的紧张情绪,即将要面对校外未知世界、未知人群的恐惧,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沈楼眨了下眼,睫毛扫过阮沅的手心,沈楼轻轻说道,“不会。”
阮沅不懂,“什么?”
沈楼,“不会忘掉你。”
不会让你难过,也不想见你躲起来哭。
阮沅听懂了沈楼的话,他迅速伸出小拇指,傲娇又得意地撅起嘴,“那要拉钩。”
沈楼和阮沅碰了下小拇指。
两人交易达成,未来不管有多少人喜欢沈楼,沈楼都不可以忘掉阮沅。
在得到了沈楼肯定的答复后,阮沅瞬间乐开花,他一把扑进沈楼怀里,埋头在沈楼怀里拱来拱去,像只专业打洞的耗子,对外只露出一个屁股。
基本阮沅平时怎么吸椰子狗,他现在就怎么在吸沈楼。
老师收拾完沈楼的东西,转头就见阮沅在沈楼身上扭来扭去。
老师嘶了声,觉得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
半晌,她想明白了,她之前养过一只比熊犬,每次比熊犬跟她撒娇时,就是阮沅和沈楼撒娇的这幅场景。
老师送阮沅和沈楼出校门,阮恒的车子早早就停在校外,来接两个小朋友回家。
在走出梧桐幼儿园的一瞬间,沈楼眉心微不可察地向下压了压,是本能对未知的恐惧。
幸好阮沅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
沈楼用余光打量着校外的环境,尽可能不让人发现他此刻的心底的担忧。
阮沅拉紧沈楼的手,叽叽喳喳地和沈楼介绍着校外的环境,这里是马路,对面有一个大超市,旁边停着的黑色车子,就是他们家的车。
在阮沅心里,沈楼是小狗,小狗没有出过远门,一直住在学校里,肯定会对外面的陌生世界有应激反应。所以作为主人,他得好好地安抚他的小狗,让他不要害怕。
老师送他俩到阮家的私家车前。
阮沅看向沈楼,眼睛笑弯成一条小桥,他指着车子道,“以后这就是我们家的车咯。”
“大黑,我终于可以带你回家咯。”
“你都不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
阮恒顺着阮沅的话往下说,“小楼,欢迎回家。”
沈楼抬起眼睛,看看站在他面前的阮沅,再看看对面的阮恒,他牵着阮沅的手不由更紧了两分。
沈楼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他点点头,嘴巴一张一合,想像老师说的那样表现得讨人喜欢点儿。
就在沈楼想要张嘴说声谢谢时,阮恒的手搭在了他肩上,冲他轻轻摇头,意思是不用沈楼说客套的谢谢的话。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阮恒大概摸清了沈楼的性子,性格安静,不喜表达喜欢独处,阮恒尊重沈楼的性格,不勉强沈楼做他不喜欢的事儿。
沈楼突然感觉他对未知没有那么恐惧了。
下午从幼儿园离开后,阮恒就开车去4s店,在车后座上装了两个儿童安全座椅,在让两个小朋友顺利坐好后,两个小朋友和老师告别,阮恒开车回家。
一路上,阮沅嘴巴就没停过。他时不时地拍拍沈楼的后背,帮他家小狗放松心情,减少应激反应。同时,阮沅也指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向他那没出过远门的小狗介绍着。
这里是中山路,有好吃的吊桥烧饼,梅菜味得可香了。
那儿后面有公园,秋天会有漂亮的银杏叶落满地,一脚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再后面是游乐公园,有个非常刺激的过山车项目,他一直不敢去尝试。
沈楼虽一言不发,但却始终认真观察着窗外,仔细听着阮沅的话。
将阮沅那些碎碎念的废话,全部记进了脑子里。
阮恒通过后视镜观察着沈楼的反应,他特意放慢车速,方便沈楼观察窗外。
原本十分钟的车程,最后硬是花了二十分钟,阮恒才开到家。
白心提前做好了饭,在家迎接他们。
经过上午的事儿,尤其是在知道沈楼的身世背景后,白心对沈楼多了份怜悯与同情,她当然不会反对阮沅带沈楼回家,同时她也希望沈楼以后可以常来家里玩。
晚餐在轻松的氛围中解决掉。
到了休息时间,两个小朋友洗漱完毕。阮沅说什么都要和沈楼一起睡,就跟两个连体婴似的。
白心无奈,推开阮沅的卧室,带两个小朋友进去。阮沅的房间走的是小王子的风格,深蓝色的床上四件套,上面点缀着明黄色的小王子图像,枕头边上摆着云朵形状的抱枕,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的地毯。
白心怕沈楼介意,“小楼,床上用品是我今天换的新的干净的。”
沈楼不会介意。
倒是阮沅探头探脑地在屋里转转,似乎是在寻觅着什么,倏地阮沅转头问白心,“妈妈,我给大黑买的窝窝呢?”
阮沅之前为了收养大黑狗,专门为大黑买了许多卡通造型的狗窝。
但确定现在要拿来吗?
拿出来给沈楼睡吗?沈楼会不会觉得被侮辱了?
白心不确定地看向沈楼。
沈楼冲白心点点头。
白心呼了口气,去储物柜里取出一个太阳造型的珊瑚绒狗窝。
因为大黑是中大型犬,所以当初阮沅特意买的是大号狗窝,光狗窝的长度都有成年人半臂长了,别说大型犬可以窝进去睡,小朋友窝进去睡也是足够的。
阮沅接过狗窝,他抱着狗窝噔噔噔地把狗窝放在床头。然后说什么都要推着白心往出走,“妈妈,晚安,我们要休息咯。”
白心不放心两个小朋友,更怕沈楼觉得睡狗窝是被侮辱,她迟迟不愿意离开。
最后是阮恒说没事儿,拉着白心离开的。
等大人走后,阮沅啪叽关上房门,沈楼坐在床边,阮沅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
沈楼不知道阮沅为什么刚要着急赶白心离开。
阮沅跪坐起来,他伸手在沈楼胸口上下呼呼着,关切询问,“刚刚你有紧张吗?”
沈楼不理解阮沅的意思。
阮沅解释说大黑以前都是自己待着,除了和他关系好以外,对其他人都是淡淡的。
阮沅怕沈楼不习惯和自己父母长时间待在一起,会变得紧张和不开心。
阮家父母对沈楼不错,沈楼没道理不喜欢阮家父母。
但大概是沈楼没有在正常家庭长大的经历,面对热情的阮家父母,他会有一些畏手畏脚,这是不可避免的。
阮沅把脑袋直接怼在沈楼眼下,仰头同沈楼大眼瞪小眼,“那你刚刚有没有紧张呢?”
沈楼轻轻点头。
阮沅呜呜着忙帮沈楼揉胸口,只是揉到一半时,阮沅倏地狡黠一笑,得意洋洋,扭扭身子,“那么你只有和我在一起才不紧张,所以你就是最喜欢我了,对不对?”
沈楼垂眼,没有回答,他实在不擅长表达感情。
阮沅生气了。
他也不给沈楼呼呼了,他抱胸坐在一旁,时不时地发出两声声音明显的哼哼声,余光斜斜瞥向沈楼,暗中观察,然后再哼一声。
在阮沅第三次偷瞥向沈楼时,沈楼轻轻抓起阮沅的胳膊,点点头。
意思是承认阮沅刚说的话,就是最喜欢阮沅。
瞬间阮沅喜笑颜开,他爬起来,一把将沈楼扑在床上,埋头在他脖子里四处嗅闻,格叽格叽的笑声根本停不下来,“我就知道,反正我也最喜欢你啦!”
毛茸茸的脑袋贴在沈楼脖间,有点痒,沈楼只能侧着头。
阮沅思维跳跃得厉害,刚刚还在和沈楼激情表白,这会儿他一拍脑袋,爬起身,想起了别的事儿,“大黑,我好想忘记了给你办狗证了耶!”
隔壁谢奶奶养的椰子狗,就有狗证。阮沅之前见过,上面会有椰子的基本信息。
可现在沈楼是人,但本体是帅气的德牧犬小狗,那沈楼还需不需要办狗证呢?
阮沅歪着脑袋想一想,觉得他现在好像不能带沈楼去办狗证了。
但阮沅又觉得,没有狗证似乎不行。
想来想去,阮沅决定他来给沈楼办一个狗证,该走的流程和仪式是必须要有的。
说干就干,在沈楼不解地目光下,阮沅拉来一套水彩笔,又取出两张白纸,他回忆着椰子狗的狗证,先在纸上画出一个狗证的大框架。然后椰子狗的狗证第一行姓名栏,阮沅提笔提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姓名”这两个字应该怎么写。
阮沅不好意思地问沈楼,他感觉沈楼好像比他聪明一点,“大黑,你知道姓名两个字,怎么写吗?”
都是大班学生,字都没认全,沈楼比阮沅聪明点,至少他知道名字怎么写,姓氏的形却不会写,沈楼用了拼音标注。
他整整齐齐地在阮沅的框框下写下了“姓名”两个字,然后把纸还给阮沅。
阮沅满意点头,他正想在姓名后,写上大黑两个字,结果阮沅发现他脑袋里依旧没有能够匹配的文字库。
阮.文盲.沅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他把“狗证”推给沈楼,“我来说,你来写。”
阮沅指挥沈楼在姓名后,写上大黑两个字。
然后重启写第二行,是品种,沈楼照阮沅的意思一笔一画地写上犬类。
第三行是主人姓名,这下终于到了阮沅能发挥的地方了,阮沅忙接过笔,在后面认认真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张简易的狗证,就这么制作完成。
阮沅满意地欣赏着沈楼的狗证,冷不丁地,他嘴角一撇,委屈了,“怎么就你有证书,我就没有呢?”
他还吃起醋来了,阮沅总想什么都和沈楼拥有一样的。
阮沅抿抿嘴,眼珠咕噜咕噜一转,他弱弱地抬眼问沈楼,“大黑,你说有没有可能....,就...就是...我上辈子也是一条小狗呢?”
这样他就能和沈楼拥有一样的狗证啦。
沈楼跟不上阮沅的脑回路,无法回答。
阮沅现在非常渴望拥有一张自己的狗证,和沈楼保持整整齐齐的队形,这会儿阮沅也顾不上旁的什么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也是条小狗。
不然凭什么沈楼是小狗,他就不能是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的哇。
阮沅忙抽过来一张纸,再画一张狗证,他让沈楼按照之前的标准,现在狗证上写一行姓名。
姓名写完之后,阮沅犯了难,沈楼变成小狗是叫大黑,那么他要是小狗,他会叫什么?
阮沅想不出来,只能转头问沈楼,“大黑,你觉得我要是小狗的话,我会叫什么呢?”
沈楼盯着阮沅看了会儿,阮沅一张小脸圆乎乎,灯光下阮沅的皮肤透着层光,白得不像话。
沈楼低头提笔,在姓名后写下了“小白”二字。
阮沅不怎么认字,他指着那俩字,问沈楼,“这是什么字呀?”
沈楼说是小白。
阮沅一听就觉得这个名字是个好名字,他振臂轻呼一声,又满意又兴奋,“芜湖,我有新名字啦,我以后就叫小白,好好听哦。”
沈楼如法炮制,在阮沅的狗证上第二栏里,写下阮沅小白的品种:犬类。
到了第三行,是写主人的名称,沈楼停下笔。
阮沅趴在床上,翘着双腿,拖着脑袋,一个劲儿地点点下巴直催沈楼,“快点快点,就写你的名字!”
沈楼变成小狗大黑,他收养沈楼。
那等他变成小狗小白时,他的主人当然就是沈楼,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