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另找生路。
她的脑袋转了九十度,仰望着高高的一口窗。
童柯已经将脚上的绳子啄断了,顺便帮一帮另一只胆小的母鸡。
“谢谢。”她小声地说。
“你在看什么?”童柯问姜饼。
姜饼翻白眼, 没好气,“逃生之路。”她说着试探地跳到热水器的管子上, 管子不粗, 容易站不稳,但鸡爪有利,可以紧紧抓住管道。她展开翅膀,飞——她撞到窗户, 然后掉了下去。
窗户和墙壁是一线平稳的, 没有突出的地方够他们攀岩。
童柯这时在打量门的把手, 他试着跳上去用脚趾扒拉。太滑了,没有成功。他同样掉了下来。
童柯放弃从门出去,同样把目光转向那扇窗。
胆小鸡觉得,两位同伴都尝试过一番,该轮到她了。
她是玩家中最瘦弱的一只鸡,就在她准备走管道时,姜饼提醒她,跳上左边放沐浴洗发露的框框。
她的弹跳力很惊人,一举成功。她离窗很近了。但糟糕的是,这扇窗要从右边往左移才能打开。
……
温水决定等夫妻俩睡着后逃走,但这很难做到。
因为她能下蛋的缘故,女人没有给她食材的待遇,她只是被丢在厕所里,身体上是自由的。厕所的窗户很高,而且是老式窗户,需要手动插销,她一眼就打消了从窗户走的念头。她首先要从厕所门出去。但不幸的是,厕所的开关也是老式插销,从外面反锁了。
她困在这一方黑漆漆的小天地,感到窒息。
虽然女人一时半会不杀她,但是她不能赌。
她是可以被取代的,只要男鬼去买一只能下蛋的母鸡,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瞒着他老婆吃掉温水。
我该怎么办呢?
温水仰望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
月光淡淡的,像小偷,不经主人允许,就进入卧室,还擅自爬上床。它洒在身旁女人的脸上,不温柔,有点凉薄。女人睡得沉,可能一场激战发泄了全部精力的原因。
男人坐在床上,静静看着她。
月光不厚此薄彼,同样照在男人身上,地上却没有他的投影。
他惨白地盯着女人。
他后脑有一丝丝湿润的水迹,流水滑过的声音在外人听来很细微,几乎不能察觉,当事主人却很清楚听到。黑暗中的流水声听起来有一股灵异之气。
血从后脑的窟窿流出来,经过耳后,滑到脊背,穿透衣服……
男人放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
红色的血染红了床单,女人感到一种濡湿感,不适应地皱皱眉,还是没醒。
男人静静看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死了?
一切有答案。女人当时左右开弓,揍上瘾,顺手拾起凳子摔落的凳子腿,用力朝被她骑在身下的男人挥落。她没注意,凳子腿上残留一颗闪着冷芒的钉子。
她好有经验,第二次击中他的后脑。
那一瞬间,他仿佛死了第二次。
为什么要想起来?
无知无觉,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男人起身,无声无息地走出去,卧室门关着,他直接走了出去。
他打开厕所门。
看到鸡的一刹那,他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既然已经死了,他希望做一个饱死鬼。
温水见到他的笑容,骇出一身冷汗。她心中警铃大作,在他刚弯腰伸出手时,她当机立断,跳起来猛啄男鬼的裆下。脸皮和命比起来,无足轻重。
然而,男鬼已意识到自己不是人,她的攻击没有落到实处。
温水在半空中一踉跄,立马转换思路,尖声一叫。
“咯咯咯——”
女人醒了,骂骂咧咧。一摸床,一片濡湿,眼前昏暗,看不清手掌上是血是尿,下意识骂道:“短命鬼!竟然尿床!”
话说出口,才发觉不对,鼻腔里是血腥气。
她一个激灵,连忙打开床头灯,看清满床的鲜红,顿时爆发一声尖叫。
女人的尖叫比鸡的尖叫还有用,男鬼捕捉鸡的身形一滞。
温水趁机冲到了客厅,在昏暗中找不到路,到处乱窜,桌上的水杯、电视柜上的相框、摆件,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她突然擦过一块布料,不顺滑,也不柔软,上面好像有细密的花纹,但质感不好。难道是窗帘?
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
她立刻咬住这块布,拼命地撕下来。
温凉的月光涌了进来。
迫不及待。
仿佛憋了许久,全部一股脑爆发在温水身前。她看到白光,下意识闭眼。
腿忽然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男鬼将她倒提起来。
她看到了他冰冷的眼神。同时也看清他蓝色睡衣上暗沉的痕迹。她还听到了清澈的流水声。
女人冲出卧室,一眼看到男人,“你他妈干什么去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月光的照射有限,客厅仍然是昏暗的。
女人只看到男人的背影,却看不到他后脑咕噜咕噜在源源不断地流血。
“我……在吃鸡。”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他看着鸡,舔了舔嘴巴。
温水咽了咽害怕的口水。
女人忽略了违和感,被男人的一句话惹火了,她朝他走过去,气势汹汹地。
“你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吃鸡?想得美!你快把它放下!”
“不……我……要……吃……鸡……”
“吃你个——”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走近了。
她看到她后脑的窟窿了。
她看到源源不断的血了。
她惊慌地后退一步,脚下是粘稠的感觉,低头一看,全都是血!
她再抬头——
不,她抬不起头了……永远抬不起头了……
男人的头九十度转过去,然后一只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咔嚓一声后,女人永久地垂下脑袋。
“我说……我要做一个饱死鬼……”
他咬下女人脸上一块肉,嚼了两下,不好吃,但没吐,吞下去。
“我要做一个饱死鬼。”
他转过头,看着另一只手上的鸡。
鸡在颤抖。
鸡在挣扎。
鸡在哭泣。
它像一个通人性的生灵,对死亡的接近感到害怕。它的眼珠流下一滴滚烫的泪,砸在男人的手背上。
有点烫。
男人歪了歪脖子,嘴唇上血淋漓。内心对这滴滚烫的泪毫无波动。
他再次说:“我要做一个饱死鬼。”
他咬下鸡的脖子。
月光下,鸡停止了挣扎,垂下了脑袋。
……
……
吃完晚饭不久,大妈接到一个电话,是她的老姐妹打来的。老姐妹提前过来,今晚已经在火车上,明天就要到榕城了。
“太好了,”大妈说:“我刚好买了一只鸡。”她的老姐妹最喜欢吃鸡。
挂断电话,她看了叶臻一眼。
叶臻听明白话中的含义,心一沉,今晚就得想办法离开。
大妈没什么娱乐方式,所以睡得很早。怕鸡拉屎,所以不能让鸡逗留在客厅中。
她将叶臻锁在厕所。
但这只小鸡呢?
会不会不听话,乱跑乱叫呢?
她将小黄鸡提起来,小黄鸡默不吭声,只用一对乌黑水润的眼珠盯着她。
有一点的心软,她把小鸡放回篮子里。
啪!
客厅的灯灭了。
等了一会儿,判断大妈睡着后,小黄鸡出动了。
厕所的门把手是长条状的。
小黄鸡发现自己跳不上去,只能跑到客厅,在电视柜下方镂空的柜子里推出一包纸巾。
白瑞雪把纸推到厕所门前,跳上去,然后再二段跳,终于跳到了把手上。
他在把手上蹦蹦跳跳,使劲了力气,哼哼唧唧的。可惜体重太轻,把手纹丝不动。
就在他感到苦恼时,嘎噔一声,门从里打开了。叶臻自给自足,扒下了门把手。
白瑞雪猝不及防,没有站稳,双翅不断扑腾,眼看要跌下去,他闭上眼睛。
小黄鸡跌到了公鸡的背上。然后没有一丝停顿地从公鸡的背上滑了下去,像在坐滑滑梯。白瑞雪从没有做过滑滑梯,一时惊奇地眨眨眼。
小黄鸡坐在地上回味。
叶臻转头叼着白瑞雪。
大妈对两只鸡没有防备,但对自身安全很看重,门窗关得很紧。门外还有一扇防盗门。
走门很难,只能选择窗了。
幸好,大妈住在二楼。
叶臻在昏暗中走走停停,客厅的窗不行,窗外有栅栏。他终于找到一个薄弱点——厨房的窗没有栅栏。
就在他放下小黄鸡,准备跳上去打开窗时,客厅墙上挂着的两张相框有了异动。
它们落在了地上。
中年男人不赞同地摇摇头。
年轻男孩眼中跃跃欲试。
总之,不能让妻子/妈妈的鸡逃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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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家团圆
叶臻刚想跳到窗台上, 眼前忽然一闪,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体比他还快地跳了上去。
一个相框?
室内光线不足, 他看不到相框里的中年男人在对他摇头, 但他能感受到一股居高临下的视线。
相框鬼?
一个在窗上,还有一个呢?
叶臻与窗上的相框鬼对视,警惕着不敢回头, 更不敢分出心神, 哪怕露出一个破绽,今天可能都会交代在这里。
他瞪着在黑夜中模糊的相框。目光不敢挪开。
然后他小声呼唤:“小雪……小雪……快到我这里来。”
他没有听到身后清脆软糯的叽叽声。
尽管一再对自己交代不要回头不要分神, 但终究忍不住,他快速回头:“小雪!”
漆黑的厨房内, 每一个物体都沉静地站着,消毒柜、水桶、锅碗瓢盆……它们在黑夜中面目模糊,仿佛有了生命,静静看着叶臻。
幻觉!不过是幻觉!是人的疑神疑鬼, 自己吓自己。
但叶臻真的被吓到了。
白瑞雪不见了。
地面上没有一只小小的可爱黑影。
白瑞雪消失不见了。
叶臻感到毛骨悚然,他回头瞪着——窗台上的相框鬼也不见了——他低下头——鬼已来到他脚下。
一只手从相框里伸出来,抓住叶臻的脚, 嗖的一声,鸡被拽进相框里。
***
千辛万苦, 没有白费力气, 窗终于打开了。
童柯站在窗上,看着天空上的一轮明月。啊,突然就想赋诗一首呢。
“明月照我心……”
“你他妈还走不走?!”
两只母鸡在下方,其中一只很凶地瞪他。
童柯嘿嘿笑, 不敢得罪她, 她是这次开窗户的功臣。是姜饼想出了绝妙的主意, 把挂在右面墙壁上的淋浴喷头弄下来,然后甩到左面墙角的铁丝筐,形成了一道桥梁。接着,一只鸡在筐上压住喷头,防止它承重力不够,童柯则跳到管道桥梁上,用自己坚硬的嘴弄开窗。
童柯低头看向窗外,仿佛深渊,深不见底。他的脚颤了颤,小声说:“我有点怕。”
姜饼一点都不惯他。她低矮着腰,摆出一个冲锋的姿势,沉声道:“我要冲上去了,你再不跳,我就要把你撞下去了!”
“等等等,你别冲动!”童柯咽了咽口水,“我找准降落方位,那里有一棵树,我准备飞去那里。”
三分钟之后。
“你找准了吗?”
“我还在调整。”
五分钟之后。
“你他妈的调整好了吗?!”
“我我我啊——!!!”童柯话没说完,已经被姜饼撞飞出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夜空中滑落。
神啊,为什么我不是一只鸟呢?!
童柯紧闭着眼,双翅使劲地飞飞飞。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不一会儿,他感到树叶啪啪啪打着他的脸,他的屁股落在一根树枝上,双爪下意识地紧紧抓住。
天啊!
童柯睁开眼。我真的降落在树上了。
姜饼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她擦着树叶滑翔下去,着急了,翅膀乱扑。扑通。
童柯心惊胆战:“你、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