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歌拉起那锁链,泫然欲泣地看着他说:“好……好可怜。”
梅映寒心烦地看着他:“别在我这里装疯卖傻, 我明天还得伺候你父王, 没心情陪你胡闹。”
黎歌只得收起表情,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也对,有谁白天伺候王,晚上还有力气应付儿子,不抽死他就算慈爱了。”说完他就起身走向了门口。
梅映寒背对着他说了声:“别想那么多,我不是你母亲。”
他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到梅映寒身边,跪趴在榻上惊诧道:“你竟连我母亲的事都知道?难怪他不杀你,我若是他,我也不杀。”
说着又话锋一转,“不对,你既如此神通广大,又怎么会败给他,你应该早就算到他会来攻城略池。”
梅映寒扯起被褥盖在自己头上。
黎歌一个人说了半天实在觉得无趣,只好悻悻地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案上还燃着的灯,隔空朝灯挥了下手,灯灭了。
第二天,梅映寒照例被叫到黎王身边,大概是终于休息够了,他把大臣们叫到殿上,说起政事。除了被打得起不来的太子外,其他两位公子也在。
黎王一边听着司农禀报着今年的庄稼的收成,一边让梅映寒给他捏着肩,听上去跟往年收成差不多,不好也不坏。
司农报完之后,还加了句:“幸得大王金龙化身荫庇黎国,黎必将风调雨顺,世代荣昌。”
黎王靠在王座上,一只手撑着脸,只觉梅映寒给他捏肩的力道不大不小,让他浑身舒泰。听司农说完后沉默了片刻,突然说了句:“这男人的手就是比女人有劲。”
众臣子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答话。
他又问梅映寒:“你也曾是国君,不知我黎国粮食的收成与你石国相较,如何啊?”
梅映寒不卑不亢地回说:“石国满山都是石头,土壤不好,收成自然也不好,子民经常食不果腹。”
黎王听后冷哼一声,不屑道:“蛮夷之地。”说完又吩咐他:“再用点力!”
梅映寒继续给他捏着肩,眼神往殿下扫去,见黎歌眼神沉沉地看着他,迅速地避开他的眼神,又看见黎跃也在暗中沉默地看着他。
这一谈就是一上午,下了朝后,宦者令祭贤才告知黎王说:“王,胡夫人正添喜,望您能去见她一面。”
“胡姬,”黎王背着双手仰头想了想,大概是在算日子,然后问他:“生下来了吗?”
“今日叫疼,医官已经过去了。”
“走,去看看。”
黎王带人去了胡夫人的寝宫,才走进宫里就听到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侍人们见王来,都跪在地上行礼。黎王把他们都寓樨叫起来,在殿外等了一阵,叫声不停,大概是他听着心烦,正想要离开时,王后来了。
王后是他还是太子时娶的正妻,相貌虽不是顶级,胜在端庄大气,平时既不爱出风头,也不爱生事。黎王对她比较满意。
黎王身边虽美女众多,但真正有名头的,除了王后和这位胡夫人,以及一这位去年才册封的伶美人外,就只剩下梅映寒这个莫名其妙的己美人。
其他的,都死了。
见王后来了,黎王对她说:“你在这儿替孤好好看着。”
王后应声行了个礼,目光却隐隐地落在他身后的梅映寒身上,梅映寒视若无睹。
黎王带人离开时,外面刮起了风,天色变得阴沉,看上去快要下雨。
果然当天晚上电闪雷鸣,刚入夜,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梅映寒将房门关好,正想熄灯睡下时,黑影告诉他:“他来了。”
梅映寒看着闭紧的房门,不久,就听见一个声音在外面窸窸窣窣。他拿着灯将门稍稍推开一点,就见黎歌站在门口,正在抖动着自己的雨水,“你怎么又来了?”梅映寒问他。
他闪身进了屋子,关上房门,背靠在门上对他说:“今日下了朝,我回到府上,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一句话。”
梅映寒没有搭话,转身去到案边坐下,才问他:“四公子府离王宫不近,你每晚跑到我这里来,不怕被人看见?”
黎歌也没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着自己的话:“我总忍不住去想父王说的话,他说男人的手就是比女人有劲,明明他身边那么多内侍,这假男人也是男人,他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赞扬过别人。”
梅映寒说:“要是被人发现了,你会被你父王杀了不说,还会连累我被杀。”
黎歌慢慢地走向他,跪坐到他对面,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说:“所以,我一定要来看清个清楚。”
然后将他的手放在自己面前,借着灯光细细打量,指尖在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向上游走着。“要是不弄清楚,我大概是一整晚都难以入眠。”
梅映寒沉默着,等他看了好一阵,才问他:“看够了吗?”
他煞有其事地说:“果然,跟身边那群长年干着粗活的假男人不一样,映寒君的手与您自身一样高贵。”
梅映寒微侧着身子,一把收回自己的手,向他颔首,“多谢夸奖。”
黎歌却说:“也不知我是否有机会,享用到这双手。”
梅映寒眉尖微挑,问他:“你想试试?”
“我能试吗?”他反问。
梅映寒静看了他片刻,突然向他勾了下手,“来。”
他惊喜地一笑,快速起身来到梅映寒身前坐下。梅映寒将手搭在他肩上,蓦地向前一移,紧掐住了他的脖子,靠在他耳边问:“够劲儿吗?”
黎歌也不挣扎,仰起脖子,斜着眼睛看着他,问道:“你想杀我?”
“你说呢?”梅映寒问。
“可你根本杀不了我。你的手指纤细,皮肤光滑,手上一个茧子也没有,一看就不会武,”说话间,他右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慢慢地伸到了梅映寒胸前,轻言细语地说:“我能在你掐死我之前,把它插进你的喉咙。”
梅映寒身子慢慢向下压,脖子离刀尖越来越近,低声说:“那你不妨插进去试试。”
黎歌在他的脖子快要碰到刀尖把匕首往下移了一寸,嘴唇微启,舌尖舔着下唇,忽然重重咬了一下说:“我不杀你,我还要等着你送我坐上王位。”
说完手一松,匕首落到了梅映寒怀里。
梅映寒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捡起匕首放到灯下查看,刀身很亮,看上去不像是纯青铜打造,里面应该还掺有铁。在这个世界,算得上是一把绝世利器。
黎歌也在看着灯下的刀说:“君若喜欢,将它赠予君。”
“多谢四公子,”梅映寒将刀插在案上,双手搭在他肩上,竟真的给他按起肩来。
他闭上眼睛,微仰着头,过了片刻才说:“还是父王会享受,这男的人手与女人的手,果然不一样。”
梅映寒不想跟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对他说:“胡夫人快生了……”
还没说完,他却接过话说:“生了又怎样,生个小玩意出来,抢得过谁?”说着一顿,突然转身看着梅映寒,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己美人不会是害怕……自己生不出儿子,失了父王的宠爱?”
梅映寒一阵无语。放开他的肩,向榻边走去,脱去外衣后径直躺到榻上。
黎歌也跟了上去,跪坐在榻边,看他闭上了眼睛,就知道不想再跟自己讲话,便问他:“被我说中心事,君闻之不悦?”
知道梅映寒不会回答,他又说:“生不出就生不出,君大可不必为此事烦忧,大不了……”他凑到梅映寒耳边,低声说:“我给你当儿子。”
梅映寒听着,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睁开眼,就见他笑嘻嘻地趴在自己身边,说:“你笑了。”
梅映寒侧起身来背对着他说:“你该回去了。”
“外面雨大,”他说。
梅映寒问他:“你来时怎么不嫌雨大?”
说完后就恍恍惚惚地睡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早上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他去到黎王身边,早朝时,祭贤急急忙忙地闯进大殿,跪在殿前着急地说:“王,胡夫人生、生了!”
众臣子听后纷纷道贺,因是喜事,黎王也没有发怒,问他:“是儿是女呀?”
他结结巴巴地不敢明说,“是……是……”
黎王一把拍在案上,很不耐烦道:“这有何不可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
祭贤随着这一声震响,身子抖得像筛糠,跪趴着,将头埋在地上说:“是……是……是块石头……”
黎王猛地站起身,双手插在腰间回来跺了几步,蓦然间眼神凶狠地瞪了梅映寒一眼,然后拉住梅映寒的衣襟一言不发地出了大殿。
见他们离开,众臣子也不敢说话,依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都透露着想去看看那是块什么石头,但也不敢冒然跟去。
到了胡夫人的寝宫,庭院里一众医官,侍人,埋头跪成一片,连王后都在跪着。
黎王将梅映寒拖进胡夫人的房间,见胡夫人脸色灰白地躺在榻上,已经死去,旁边的放着一块带血的黑色椭圆形石头,正好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么大。
黎王指着那块石头,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身体抖颤着,问梅映寒:“怎么回事?”
梅映寒也看着那块石头,先是忍俊不禁,紧接着像实在忍不住了一般突然捂着嘴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黎王指着他,神情狠戾,紧咬着牙说:“你笑!孤王让你笑!”说着又抓住他的衣襟,拉着他走出房门大喝道:“将这些人通通给孤砍了!”
第80章 皮肉之苦
祭贤躬着腰快步跟着他们身后, 忙说道:“王,王后也在那里。”
“把她留着,”黎王回了一声。
“诺, ”祭贤停下脚步, 又快速地折了回去。
黎王怒气冲冲地将梅映寒拉回大殿外,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把他拉住, ”又指着一名侍人说:“你,去将孤的鞭子取来。”
一众大臣闻迅通通站了出去, 也都没说话, 在旁边围观着。
侍人快步跑着去取来鞭子,双手呈上。
黎歌看着那条漆黑的鞭子,顿时脸色煞白, 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黎王拿起鞭子猛地一甩, “啪——”地一声打在梅映寒背上。
梅映寒的双臂被两个侍卫被押着,双腿跪在地上, 动弹不得,只能紧咬着牙受着。
他连接打了三鞭。
三鞭过后, 黎王拉着他散在脸颊的头发,看着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 咬着牙狠狠说道:“你笑啊,你再给孤王笑啊!”
梅映寒还真的冷冷一笑,无力地对他说:“有本事,你打死我。”
黎王被他这一激,拿起鞭子对着他的背又是一顿猛抽, 墨绿的衣衫被打烂, 露出一条条血迹斑斑的伤痕。
黎歌在旁边看着, 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指,满头冷汗,好像被打的是他。
梅映寒在剧烈的疼痛意识逐渐远去,仿佛现在这副躯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恍恍惚惚地就听见一个机械声音在他脑子里说着话:【1179号作者,我的天呐,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故意激怒那个暴君,你不要还没找到劫,自己就打死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回答。
看着他已经昏迷过去,背上一片血肉模糊,黎王还在发疯似的地狂抽着鞭子,一直在旁边低着头的黎跃突然畏畏缩缩地叫了声:“父……父王,再打……他就死了。”
黎王这才冷冷地扫了黎跃一眼,终于停下了手,对旁边的侍人吩咐:“把他弄醒。”
侍人很快就去端了盆水来,泼到梅映寒脑袋上。
梅映寒在又一阵剧烈疼痛的刺激下冷吸了口气,突然醒了过来。
黎王大概是出了一身力,正累得满脸通红,他左只手插在腰间,右手用鞭子抬起梅映寒的下巴,满眼凶狠地问:“还笑得出来吗?”
梅映寒眼皮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黎王问他:“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究竟干了什么?”
梅映寒没有说出话来。
黎王又一鞭子打在他身上,嘴边露起一道残忍的笑,“不说?不说孤将你打成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