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荷煜

作者:荷煜  录入:05-25

  我本身就不爱吃甜,心里又揣着事,无奈顶着他期待迫切的眼神,便随意夹了个蜜饯塞进嘴里。
  清甜微酸的味道瞬间在嘴里蔓延开来。
  我猛地发现,这是我们两个难得的心平气和地呆在一起的时候。分一盘蜜饯,吃一盘糍粑,好像……好像我们真的是生活在一起,满心满眼都是彼此的爱侣。
  沈见青忽然说:“其实,我母亲就很爱吃蜜果子。”
  我愣住,没想到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了他母亲身上。
  “那时候我家里常有蜜果子吃。只是后来我父亲死了,我母亲就不大爱吃了,甚至很少与我说话。”
  很多人认为,童年的缺失与不幸福,会在成年后持续寻求补偿。
  我相信现在的沈见青并没有骗我——他实在也没有再骗我的必要——但我想至少他的父母是很相爱的吧。
  我想到了我的父母,沉沉地开口:“我父母都还在人世,但他们已经离婚了,各自有了各自的新生活,把我这个他们不美好婚姻的象征物给抛在了脑后。”
  “离婚?”沈见青很新奇。
  我解释:“就是情感破裂,解除婚姻的意思。在外面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呵!”沈见青不屑地嗤笑,“我若认定一个人,那这辈子就是这一个人,谁也别想改变,连他自己也别想。”
  他又说这种堪称偏执疯魔的言论。
  一辈子长得很,或许现在是情深似海,两情相悦,但谁知道会不会走到相看两厌、分道扬镳的一天?我相信每一对夫妻走进婚姻的时候,都是充满了爱与憧憬的,但更多的琐碎消磨了爱意罢了。
  算了,说这些沈见青也未必能够听得懂。
  我斟酌了一下,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见青说:“天快亮的时候吧。”
  “那,你做什么去了?”
  我当然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只是想把话题引到他们拜托我的事情上去。
  可我还没有再说,沈见青却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眼神。像探究,像沉思,像恍然。不知道那一个瞬间他究竟想到了什么,或者说想通了什么,总之话题突然冷了下来。
  “我应该想到的。他们会来找你,你……”沈见青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
  但我想他已经猜到了我的用意,便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道:“你是去捉叛徒了吗?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沈见青垂下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思绪:“一切按寨子里的规矩来。”
  我说:“可皖萤他们说,你有改变刑罚的权利。”
  “我的确有,所以你要求情是吗?”沈见青的脸冷了下来,“让我猜猜他们是怎么说服你的,哦,对了!一定是说阿颂是为了拯救邱鹿、温聆玉他们几个蠢货才会选择叛离的是吧!”
  我沉默地注视着他。
  沈见青咬着牙挤出一个笑,挑着眉说:“我当然可以,李遇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照做。不过……我也有一件事,要你做。”
  我心下一沉,但还是问:“你说。”
  “这件事不急,之后可以慢慢来。”沈见青说,“我可以改变刑罚,但是按照寨子里的规矩,叛逃是重罪。或许改换之后还会更加痛苦也说不定。”
  我说:“只要他活着,怎样都行。”
  “好啊。刚好你不是一直很关心那三个蠢货的下场吗?明天我带你一并见识一下。”
  他们的下场?
  沈见青之前说的,他们所中的蛊虫吗?
  我的心重重在胸腔里跃动一下,惶惶不安升腾起来,恐惧占据了上风。
  第二天很快就到来了。
  我在沈见青的搀扶下,随他一起去看看,寨子里会怎么审判叛徒,还有……还有沈见青说的“下场”。
  我的右脚被木板定住了,完全落不了地,我只能整个人靠着沈见青的力量勉强站立。他的右手扶在我的腰上,灼热的温度穿透薄薄的衣服,贴在了我的身上。
  还有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青草的气息,一直萦绕在我鼻尖。
  我很不习惯这样依靠一个人,不自在地说:“你可以帮我找个拐杖,我就能自己走了。”
  沈见青却很高兴的样子,扶在我腰上的手更加用力,把我紧紧地拦在他身上:“我才没有那么傻,我就要你靠着我,走的每一步都有我在旁边。”
  我:“……”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我已经快要麻木了。
  因为带着瘸腿的我,这一路很不方便,有些狭窄的地方还要他背着我才能过去。但沈见青却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
  等到了聚居地时,苗民们已经早就到齐了,俨然是在等待我们两个的样子。依然是那个大堤坝,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了什么篝火,我的心情和心境也全然不似上次来到时那么轻松。
  都说时移世易,没想到世事变化这么快,时间倒还追不上。
  在木头垒起的高台上,首领已经坐下了,他身旁是楚楚动人的皖萤。她一看到我,就投来询问似的目光,我轻轻地点点头,算是回应。沈见青很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只在我耳边低低地说:“别看别人,我会难过的。”
  他没有权利这么去要求我,我在心里暗暗道。我转头与他对视,他笑了笑,把我安顿在一旁。
  在人群围绕的中心,赫然跪着一个年轻男人,他一身深灰色苗服,面容敦厚,手脚都被捆缚着,神色很平静。
  他是那天打翻了温聆玉酒杯的那个男人!
 
 
第35章 蛊虫傀儡
  他就是阿颂吗?
  我蓦然间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叛离,为什么要追着去护送邱鹿一行人。
  准确地说,他应该是想保护温聆玉。
  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他凝视着温聆玉的眼神说不上清白。
  阿颂笔直地跪着,对四周的议论和指点都充耳不闻。我虽然听不懂,但察言观色也还是会的。寨民们说的话想来并不太好听。
  昨天为我治疗脚伤的芦颀就在边上,已经是老泪纵横,数次想要上前去,都被周围的人给拦了下来。
  阿颂转头看向他父亲,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哀伤,但并没有后悔。
  对于即将可能面临的所有惩罚,他都没有一丝后悔的情绪。
  我忽然想到了沈见青说的那句“苗人固执”。
  原来这就是灼热地爱着一个人吗?即使她不接受,甚至那个她对所有的付出都不知道。
  九死其犹未悔。
  现在很多人对于情感喜欢用“值不值得”来衡量,但我从他身上,似乎看到了另一个答案。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高台上响起沈见青的声音,所有人都在低处仰视着他。
  他藏青色的苗服长袍在风中微微起伏,繁复华美的银饰缠绕在乌黑的发间,神色淡漠而威严。
  无人不屏息聆听。
  这是我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十八岁的少年,的确会是这一片天地未来的主宰。
  沈见青说完,苗民们面面相觑起来。皖萤的脸色不变,但狭长漂亮的眼睛里却有喜悦的神色一闪而过。
  我心里一动,赶紧扭头去看芦颀。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这个世界上再残忍不过的事情。他已经停止了流泪,跪坐在地,苍老的面容上每一根沟壑都是岁月的痕迹。他愣愣地听完沈见青的话,蓦然双手高举过头顶,倾身缓缓向下,额头触地。
  周遭议论纷纷,我却觉得心里一片悲伤。原来一个父亲真的会愿意为自己的孩子做到这个地步。
  很快,从侧边走出来了两个男人,一人抱酒坛,一人执酒碗。
  这个场景何其眼熟,让我忍不住想要站起来。那天,砍火星仪式的那天,不也是这样的吗?甚至倒酒和执碗的人都依然是他们那两个。
  不同的是,那天所有人都喝了酒,所以我们也放心大胆地跟着喝了下去。而这次,却只有阿颂一个人。
  毛骨悚然。
  我早有猜测,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震颤。一种早就落入了圈套而不自知,还浑浑噩噩地以为所有人都是好心人的懊悔和恐慌攫住了我。
  倒酒的人上前,满满一大碗酒,还有不少酒液倾洒了出来。阿颂早就被松开了手腕,一圈深深的勒痕印在他腕子上。他接过酒碗,迟疑了一秒钟。
  他拧头看了看芦颀,嘴唇翕张,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对上芦颀苍老悲怆的眼神,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阿颂收回视线,垂头顶着酒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头把酒水一饮而尽。
  至此,这场审判迎来了尾声。
  没有哭闹与求饶,没有卑微的祈求,甚至全程阿颂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倒也是个好汉。我竟有些佩服他了。
  审判到此结束,寨民们纷纷四散而去。他们经过我时,没有一个人与我说话,但视线却会隐隐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冷淡漠然,与看一只将死的虫无异。
  因为,我也喝了酒吗?
  我是个一向能够藏得住心底事的,我母亲没有改嫁之前,总嫌弃我是个闷嘴葫芦。我习惯于把自己的疑惑、困扰和麻烦给藏起来,自己去寻找答案。
  可刚回到吊脚楼里,沈见青就说:“你的脸色一直都好难看,吓到了?”
  说话的事情,他的手还扶在我腰间,看起来漫不经心,却只有我知道他有多用力。
  我知道现在不是和他对着干的时候,便老老实实地摇头:“没什么。”
  “你想问我刑罚具体是什么吧?”说着,他推开了他卧室的门,把我扶到了他的床上坐下。
  床一向是个敏感的家具。
  我说:“那你愿意告诉我吗?”
  “当然,我说过了,只要是你想,我都愿意去做。”沈见青神色认真,解释道,“酒里掺杂了蛊虫,那是一种自诞生就养在酒里的蛊,所以身体几乎透明,与酒液无异,喝酒的人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里面有蛊虫。”
  那晚正是天黑,虽有篝火,但我们的位置却背光,影子刚好投在酒杯里,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酒的环境与人体的环境大有差异。在酒液中处于僵持状态的蛊虫一旦进入人体,就会被唤醒活力,钻进血管里,然后顺着血管来到大脑。”
  沈见青的声音越说越低,他故意吓唬我似的,最后简直是压着嗓子:“中蛊的人被啃噬大脑,最后变成蛊虫寄居的躯壳。”
  我愣愣地看向他。生苗不会放任何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离开,这就是他们能够隐居几百年的秘诀。那些误入这里的人,原本还一心以为自己进了桃花源,殊不知,他只要离开,就会成为蛊虫的傀儡。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终于想明白了。
  沈见青卧室的采光极好,虽然现在是黄昏,但房间里却丝毫不暗,把他俊美无俦的脸照得纤毫毕现。
  “他们都中蛊了吗?就是砍火星仪式上的酒?所有人都喝了!”
  “我们自然有驱蛊不入斛的法子,”沈见青撇清关系,“而且是寨子里人要下蛊。”
  基本上是默认了。沈见青扮起无辜来,倒是得心应手,好像他对这些事情真的无能为力一样。
  哪怕他提醒我们呢?
  “那我也喝了酒。”我木然道,“所以我什么时候会变成一个傀儡?到时候你也会很开心吧,终于得到了一个不会违逆你的称心玩具。”
  “才不。”沈见青上前来,揽着我的后背拥住我,把他的下巴放在我的肩窝,“你身上我早留了东西,没有哪只不长眼的虫子敢近你的身。”
 
 
第36章 平静无澜
  他在我身上留了东西,没有什么虫敢于近身?
  什么东西能够这么厉害?
  我细细一想,脑海里蓦然浮现出在山洞里时,那只青绿色的蛇。我当时正虚弱,要对抗它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它分明是想要发动攻击的,但是在……在我不小心扔出香包的时候!
  在我不小心扔出香包的时候,它迟疑着退缩了,像是在忌惮着什么——当然肯定不是忌惮我,我当时那病殃殃的样子。
  “是香包!”我下意识捂住胸口,香包就被沈见青用银链子栓起来挂在那里。自……自那天之后,就一直没有被拿下来。
  我最开始觉得不舒服,想要取下来,结果转头就对上了沈见青阴冷的目光,瞬时就不敢动了。现在竟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
  香包鼓鼓囊囊,一按就能够听到干药草挤压发出的脆响。它的香味已经渐渐消失,闻不到了。但所谓:“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也可能是我已经熟悉了它的味道,也就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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